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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官场上的那些事儿
荣华富贵何所有
粪土当年万户侯
他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他结交皇帝权贵,功成名就;他年纪轻轻,便富可敌国;他一路顺风,好一派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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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江洋大盗沈傲九死一生来到大宋朝,成了一名国子监学生。他凭着一手好书法,凭着鉴赏古玩的好眼力,在国子监和太学的比拼考试中拔得头筹,为国子监扬眉吐气,一举成为国子监祭酒的大红人。
他牛刀小试,在鉴宝大会上抢了大皇子的风头,在翰林书画院三年一次的艺考中连中四科状元,名满京师,引得权贵竞相结交。他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与清河郡主斗书画,令大宋皇帝很痴迷;他伪造名家书画,以假乱真,令徽宗皇帝竞折腰;他玩心大起,模仿徽宗瘦金体,令皇帝本人难辨真伪;皇帝与他交换书画,称兄道弟,引为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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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邓健 江西宜春人,自幼喜爱文学,虽天资愚钝却笔耕不辍,爱读中国古代历史,尤喜明朝历史,对历史真实事件和人物皆有独特之见解。为文最喜谑趣幽默,擅长嬉笑怒骂娓娓道来,将历史过程和历史人物慢慢解剖。《荣华富贵》为大宋朝历史题材小说,作者用轻松幽默谑趣的文笔,将大宋朝宋徽宗政和年间众生面目一一展现,开卷有趣,开卷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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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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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斗强敌争魁元身不由己,过五关斩六将所向披靡
接下来便是艺科科目考试。画试,沈傲要面对书画世家赵伯骕的挑战;书试,要面对强大对手蔡伦,蔡伦是蔡京重孙,书法上深得蔡京真传,实力不容小觑;玉考,对手更为强劲,竟是乔装打扮前来参考的大皇子。大皇子一向不得圣宠,总希望夺魁出彩,引得皇上刮目相看。周国公暗中叮嘱沈傲,一定要赢了大皇子。一桩考试居然牵扯到无数的利益争斗,令沈傲感慨不已,然而,他已身不由己卷入其中了。
第二章 歪打正着居然治病牡丹花,惺惺相惜应邀参加蹴鞠社
风流才子沈傲名动京城,都说他无所不能,朝官名流竞相结交。这一日他成了晋王爷的座上客。原来晋王夫人酷爱牡丹,精心养植的精品牡丹花生了病,看着蔫下去,心下着急却没奈何,听闻沈傲博学,便请他来为花儿治病。沈傲哪里会给牡丹看病啊,他灵机一动,用杂学功夫治好了花儿,也不过歪打正着罢了。晋王夫人千恩万谢,荒唐的晋王爷也对他刮目相看,惺惺相惜,不由分说要他加入自己的蹴鞠社。蹴鞠就如今天的高尔夫球,是达官贵人才可以玩得起的游戏,沈傲无疑进入了贵族俱乐部。
第三章 殿试遭弹劾晋王挺身保护,泼墨惊四座皇上称兄道弟
皇上殿试群贤,不料一个太常寺官员在大殿上奏请皇上弹劾沈傲,说沈傲连考四科,有违祖制!晋王爷心里有数,知道是蔡京老东西撺掇所为,于是挺身而出,为沈傲辩护,说得皇上连连点头。接着,沈傲泼墨化梅惊四座,书法上,则分别模仿董其昌、苏轼、黄庭坚的书法,引得众人惊呼连连。皇上赵佶精通书画,啧啧连声,忘情之下,竟与沈傲兄弟相称。
第四章 艺考放榜四科状元空前绝后,翻身雪耻独占鳌头红得发紫
艺考放榜,沈傲空前绝后,竟然连中经义考、画考、书考、玉考四科状元,不但击败了赵伯骕、蔡伦,更是胜了那位博古通今的大皇子。国子监在历年艺考中从来没有胜算,无缘夺魁,所以干脆不设书画院,也不去与太学比高低,自认落后。如今沈傲高中,并且连中四科,令国子监洗雪多年耻辱,生员一片沸腾,视沈傲为大英雄,报以无上光荣。沈傲简直红得发紫,连带着周国公府也是一片喜气洋洋。
第五章 仗义执言护花使者不惧豪门,将计就计收拾衙内绝不手软
沈傲去向国子监祭酒唐大人报喜,恰逢唐大人女儿唐茉儿遭人欺凌。唐大人想要讨个说法,又担心投鼠忌器,抹了高俅的面子,那可不是好玩的事情,原来羞辱唐小姐的纨绔子弟竟然是高俅的干儿子。沈傲听闻此事愤恨不已,挺身而出,要代唐大人去高府讨要说法。面对高俅沈傲毫无惧色,历数衙内过错,并机智地将衙内痛打了一顿,令前来助阵的晋王拍手称快,好不开心。
第六章 成侍读要为皇上分忧解难,奉皇命借力打力排解纷争
皇上十分器重沈傲,令他侍读,可供随时咨询。皇上派他去处理一桩头痛的外交纷争。原来上高侯酒醉打了辽使,辽使便趁机要求增加岁供,否则便扬言开战。大宋国库虚空,要钱没有,要战又不敢,满朝文武官员都成了缩头乌龟。沈傲谋定前去,先对辽使好言劝慰,辽使果然出言汹汹,气焰嚣张。接着,沈傲前去拜访金国使节,与他相谈甚欢。金国是辽国的死敌,沈傲这一招逼得辽国使者不敢再言追加岁供。沈傲此一番出手,借力打力,迅速解决了一个棘手的外交纷争,成了赵佶面前的大红人。
第七章 奸臣王黼勒索皇上其心可诛,贤才沈傲以画相谏妙手回春
江南水患,灾情紧急,王黼隐瞒不报,暗底却怂恿两院学生罢课请求救灾,自己却请辞。江南是苏州应奉、杭州造作的大本营,皇上明知道江南水患,但却不愿意中止万岁山的建设,因此对学生闹事极为不满。沈傲参透玄机,认为学生闹事适得其反,王黼挑唆学生,勒索皇上,其心可诛,于是不闻不问。几天后,沈傲送给皇上一幅《万里江山图》,赵佶满是喜欢,打开一看,却是一个空白画轴,惊愕之下如梦初醒。沈傲以画相谏,他的潜台词是:锦绣江山是否有,但看陛下如何着笔。
第八章 沈傲为美人厚颜无耻拍马屁,皇上端架子非得状元才赐婚
沈傲对周国公的女儿周若一直暗怀情愫,周夫人虽也有意将女儿许给沈傲,无奈沈傲已经稀里糊涂定了三门婚事,堂堂国公的女儿总不能下嫁给人做妾。周夫人于是提出要求,必须是皇上赐婚,方能将女儿嫁给沈傲。沈傲无奈,只好潜心绘了一幅《仕女图》去拍皇上的马屁。赵佶看了以后果然心旷神怡,连声称赞,不过却拿起了架子,提出一个苛刻的要求:沈傲能够在这次科考中博得头名状元,他才肯下旨赐婚。
第九章 生死存亡策论事关国家命运,唇亡齿寒一语惊醒满朝文武
以沈傲的才情,连中三元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所以一路杀进重围参加殿试。沈傲打开试卷,殿试之策论正是赵佶当前所遇到的最大难题:金国崛起,与辽国交战,金使已抵达汴京,要与大宋会盟,相约夹击辽人,事成之后,归还大宋燕云十六州。赵佶急于收复国土,多数朝臣也认为这是一个消灭辽国的好时机,主张联金灭辽;也有人主张中立。沈傲面对策论思考再三,他提出:大宋与辽国有和约在先,撕毁和约是为不义;一旦辽国覆灭,唇亡齿寒,金人的弓马定会指向大宋。所以,大宋必须拒绝与金人合作,相反还要与辽人缔结盟约,共御强敌。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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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斗强敌争魁元身不由己,过五关斩六将所向披靡
接下来便是艺科科目考试。画试,沈傲要面对书画世家赵伯骕的挑战;书试,要面对强大对手蔡伦,蔡伦是蔡京重孙,书法上深得蔡京真传,实力不容小觑;玉考,对手更为强劲,竟是乔装打扮前来参考的大皇子。大皇子一向不得圣宠,总希望夺魁出彩,引得皇上刮目相看。周国公暗中叮嘱沈傲,一定要赢了大皇子。一桩考试居然牵扯到无数的利益争斗,令沈傲感慨不已,然而,他已身不由己卷入其中了。
考完了试,沈傲突然想到唐茉儿借自己的那把油伞,今日有空正好还了去。到了唐家,唐严见是沈傲,脸色略略带笑,便去隔间叫唐夫人烧茶。
沈傲清楚地听到唐夫人的声音,道:“这沈傲模样周正,学问也很好,人也不错,你过来,我有事和你商量。”
接着声音就变得小了,微不可闻。
沈傲苦笑,正襟危坐,知道接下来的话是不能再听了。隔壁厢房里,不多时便传来唐严的声音,先是惊讶的一声“呀”,接着又是疑惑地“咦”一声,再之后似是在沉思,到了最后又好像有些为难,就听到唐夫人气势汹汹地道:“你这死鬼,这种事有什么好想的?他是你的学生,有什么打紧的?”
唐严急促促地打断道:“你小声点儿,生怕别人听不到吗?”
再后来,便是唐茉儿的声音:“爹,娘,你们在说什么?”
唐夫人立即噤声,传来唐严的声音道:“咳咳……没说什么,是沈傲来还伞了,我和你母亲要煮茶,去煮茶。”
唐茉儿蹙着眉自隔壁厢房过来,见到沈傲,落落大方地道:“沈公子今日画考考得如何了?”
沈傲抬眸,见唐茉儿神情举止自然,心里便想她应当不知情,连忙道:“画考和寻常考试不同,好不好,只有考官才能评判。”
唐茉儿笑了笑:“公子经义考得了第一,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呢。你是来还油伞的?一柄油伞,也值得公子记挂。”
二人坐着,却是突然间无词了。沈傲偷偷瞧了唐茉儿一眼,见她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脸如白玉,服饰打扮也不如何华贵,只项颈中挂了一串明珠,透出淡淡光晕,映得她更是粉妆玉琢一般,整个人身上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书卷气,眼波盈盈,又透露出睿智光彩。
唐茉儿见沈傲似是在打量着她,连忙转过头去,故意去看墙壁上的挂画,道:“沈公子以为这幅画如何?”
沈傲定睛一看,这是一幅仕女画,水平当真不错,只可惜线条虽多了几分庄重,却少了几分灵气,许多细节之处略带生硬,笔法颇有娟秀之气,显然是女子所作,便笑着道:“好画。”
唐茉儿微微笑道:“只是好画?”
沈傲只好道:“比不少画师画得好。”
唐茉儿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却听到庭院中有人道:“唐大人,唐大人在不在?”
唐茉儿蹙起眉,略显尴尬。沈傲疑惑地问:“这是谁?”
唐茉儿摇头:“你不要问,在这里坐着。”
唐严走出院子去,很是尴尬地对那人道:“原来是周东家。”
周东家便扯着嗓子道:“唐大人,这几个月的账是不是要算一算?你们家每日赊了九文钱买米,这两个月一共是五百四十个大钱,若是加上利息,便算一贯,这账你也该还了吧?鄙人也是做小本买卖的,你这里的账不讨要回去,还教我怎么周转?”
唐严惊道:“明明是五百多文,怎么变成了一贯,你这是要讹人吗?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我拿了薪俸,便还你的钱,可是这利钱却也不是这样涨的啊。”
那周东家冷笑道:“唐大人说的是什么话,市井里都是这样的利钱,你是不闻烟火气的清贵人,莫不是不知道?好啦,我不和你多说,快拿钱来。”
唐严便怒道:“你这是讹人钱财,不怕我带你去见官?”
周东家笑道:“大人不就是官吗?哎哟哟,大人定是忘了,就是见了官,小人占了一个理字,也是不怕的。更何况一旦见了官,只怕大人的清誉不保吧?大人,小人还不是为了你好吗?真要闹腾起来,小人最多打几下板子,可是大人的脸面往哪里放?”
沈傲一听,算是明白了,便觉得好笑,这周东家还是个聪明人,讹人讹到了唐严这里,胆子还不小。随即又想,这是天子脚下,随便一个花盆砸下来,地上立马躺下七八个官老爷,像各部的侍郎、尚书,哪一个不是省部级的大员?放到京城之外,那都是抖抖脚地皮都要颤三颤的人物,在这京城,只怕还比不过一个县里的典吏吃得开。这唐大人品级也不低,国子监祭酒,也算清贵之身,可是在见惯了尚书、侍郎的汴京人眼里,却又算得了什么?官字两个口,吓的都是最底下的草民,像这个周东家,早就将唐严的心思琢磨透了,唐严这种清贵人最要的是脸面,所以吃准了他不会将事情闹大,因而才大起胆子,连唐严的主意都打上了。
唐严立马没词了,他教育起人来自是一套一套,可是撞见了这种市井泼皮哪里说得出话来。
周东家冷哼:“唐大人什么意思?其实不是小人说你,你堂堂三品大员,又有实职,只需过过手,那百贯、千贯的钱还不是轻而易举?要钱多容易,守着这清贫做什么?嘿嘿,如今你这副模样,却是连吃用都吃紧,还谨守着大道理做什么?这些事本不该是小人来教的,小人也是看不过眼。这钱,你还是赶紧付了吧,若是拿不出钱来,嘿嘿……”
唐严本就清贫,哪里还得了这么多钱,更何况周东家就是在讹他,自是不肯心甘情愿给钱了;而那周东家似是吃定了他,使出市井中撒泼的本事,旁敲侧击、指桑骂槐,到了后来就越不像话了,明嘲暗讽外加污言秽语,竟是把话头引到了唐茉儿身上。
“我说唐大人,你若是没有钱还账,这倒也罢了,其实要还账不容易?不是听说赵公子想娶令女为妻吗?彩礼都准备好了,你攀上了这门亲事,还怕还不了账?”
唐严听罢,怒火攻心:“什么赵公子,莫非你是受他的指使……你这贼厮,好,好,你莫走,今日我不要这脸面也要和你一道去见官,老夫倒要看看,京兆府会治不了你这撒泼刁民。”
厢房里的沈傲心里已经略有不爽,那周东家讹钱倒也罢了,竟把话头引到人家的女儿身上,人品实在太坏了。他望了唐茉儿一眼,见唐茉儿端坐在对面,眼眸中流转着汪汪泪水,却是强忍着不流出来,死死咬着樱唇不发一言。沈傲心里不由得叹息,这个女孩的个性倒是刚强得很,在这个时代,换作是别家的姑娘,只怕早就寻死觅活了,偏偏她还要在自己面前伪装。
这时,唐夫人自隔壁厢房出去,道:“贼厮,你不要命了吗?看看我是谁?这是朝廷亲自颁的五品诰命服,你若是有胆,就还手试试?”
说着便是面杖打人的声音,那周东家挨了打,便叫道:“打人了,打人了,国子监祭酒欠账不还,打人了!”
沈傲突然站了起来,猛地一拍桌案,将又羞又急的唐茉儿吓了一跳,道:“沈公子,你,你要做什么?”
沈傲面无表情地道:“出去瞧热闹去。”便负着手步出屋去,唐茉儿阻拦不及,却又不能出去,更加焦急不安。
这庭院里却是一副奇异的景象,唐夫人金刚怒目,举着面杖去追那骨瘦如柴的周东家,唐大人却是脸色苍白去拦唐夫人,焦急地道:“夫人,切莫动手,切莫动手。”
周东家见唐严怕事,更是大胆起来,高呼道:“不日赵公子便要来下聘,你若是识相,便快应了这门亲事,若是不应,你们姓唐的世世受穷,永无翻天之日。”
这时,邻里的街坊也纷纷拥来,远远站在篱笆之外指指点点,周东家见有人围观,更是趾高气扬,道:“唐大人,别人怕你,我却是不怕,你赊了我店的米,却不还账,这是要以官身欺压我这小民吗?呸,你这狗官,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老子的娘舅乃是京兆府堂官,虽说官儿小,可是比你这清贵官身却不知好了多少倍,你莫要瞪我,真去了官府,我也不怕你。”
“住嘴!”沈傲爆喝一声,倒是一下子镇住了场面。
周东家循目望来,看到的却是个少年书生,心里顿时冷笑,他连国子监祭酒都不怕,还怕个秀才?便带着几分不屑朝沈傲道:“你是谁?去,一边去。”
沈傲举步过去,朝唐家夫妇瞥了一眼,见二人满目都是惊奇,而后走到周东家身前,冷冷地道:“不知我的老师欠你多少钱?”
周东家上下打量沈傲,冷声道:“一贯,怎么?你要替他还,你又不是他的女婿,做哪门子冤大头?”
沈傲呵呵一笑,拿出百宝袋,从里面掏出一张百贯的钱引丢在周东家的身上:“滚!”
周东家捡起钱引,看了数额,顿时膛目结舌,连忙将钱引塞进怀里,转身便走。
“回来!”沈傲负着手,寒冰般的目光逼视着周东家,道:“东家似乎还没有找钱吧?”
周东家转身,讪笑:“我还以为是公子打赏小的呢。”
沈傲冷笑道:“打赏?哼!就是要赏,你这狗才也配吗?赶紧拿钱来找,否则可莫怪我拉你去京兆府见官,说你抢掠财物。噢,对了,京兆府里的堂官里有你的亲戚吗?这倒是好极了,本公子倒要看看,你那堂官亲戚能不能保得住你?”
周东家心里一惊,重新打量沈傲,只觉得这个家伙神情笃定,不依不饶,这不是好欺负的主啊!周东家强忍下心里的胆怯,讪讪然地将钱引交还沈傲,咬牙道:“好,你等着,我拿钱来换。”
说罢,周东家便匆匆离开。
唐严走过来,满是愧疚地道:“沈傲,这件事就算了吧,这钱,我会出,世上哪有弟子为老师还钱的道理?”
沈傲看着唐严,目光却是温和了许多,道:“世上哪里有眼见老师为难,做学生的却袖手旁观的道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孔圣人可是教导过学生的!现在老师被人刁难,学生若是不惩治这恶人,还读个什么书?”
唐夫人亦满是羞愧地扔掉面杖,对沈傲道:“刚刚倒是教你笑话了,先进去喝茶吧。”
沈傲摇头,道:“就在这庭院里等,我们不急。”说着便在庭院里寻了个矮凳坐下,悠闲自得。
唐严本是祭酒,在沈傲面前要么威严,要么和蔼,可是今日却似是犯错一般,脸色略显有些羞赧,搬了个凳子出来,不发一言地与沈傲对坐,方才许是被那周东家气坏了,脸色依然铁青。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那周东家去而复返,带着两个伙计压着一辆小车来。须知这百贯的钱引已是天下最大值的钱钞,一个钱庄最多也不过放百张,再多钱庄便支持不住了,一旦引发挤兑风潮便非倒闭不可。换成铜钱,便可换十万枚。十万铜钱,便是用一辆大车装载,也是极为费事的事。周东家带来的,足足有七八张十贯的钱引,除此之外便是碎银和铜钱了,因而特意叫人装了车来,就这些东西已让他的家底一空,再多便拿不出了。只不过他受了赵公子的好处,一定要唐家难堪,好让赵公子趁机而入,因此才硬着头皮费这么多工夫。
进了庭院,沈傲笑着站起来,道:“周东家倒是来得快,钱都准备好了?”
周东家道:“都准备好了,就请公子清点。”
沈傲将钱引交到周东家手上,道:“你先拿着,至于这钱钞,就叫你的伙计当着我的面清点。”
周东家收了那张百贯钱钞,给两个伙计使了眼色,那伙计会意,从车中卸下两个小箱子,又拿出秤来,先是算清了十贯的钱引,随即又是称碎银的重量,再之后便是清点铜钱,这一番下来,竟是足足耗费了半个时辰。沈傲坐在凳上昏昏欲睡,倒是唐严,正襟危坐地在旁监督,生怕沈傲吃了亏。
清点完毕,带来的钱恰好是九十九贯,周东家吁了口气,虽说这一次有人给唐家结了账,可是自己总算赚了五百文钱,不管如何,总算没有亏本。其实上上下下算起来,他和两个伙计足足耽搁了半个下午,这五百文赚得并不值。
周东家道:“公子,这账目可清楚了吗?”
沈傲依然带笑:“清楚了,周东家是个有信用之人,如此,唐家的账便算是抹平了。”
周东家收起百贯钱钞正待要走,却听到沈傲道:“且慢,唐家的账抹平了,我们的账似乎还要算一算。”
周东家愕然,见沈傲不依不饶的样子,心里不由得生出怒气,道:“不知我们有什么账?”
沈傲打了个哈哈,慵懒地道:“我这百贯钱钞放在你手里头有多久了?”
周东家道:“不足一个时辰。”
沈傲一拍手:“这就对了,按你方才的利钱计算,唐家欠你五百多大钱,利钱便是四百多钱,周东家还说,这是市井里的规矩是不是?”
周东家大怒:“扯那么多做什么?我又没欠你钱。”
沈傲一笑:“大家都看到了,方才你捏着我的百贯大钞足有半个时辰,便是赊欠了。你一共赊欠我九十九贯钱半个时辰的利钱,等等,得让我算算这利钱是多少?按道理,你当付我约九十贯的利钱,看在你只赊欠了短短半个时辰,就算十贯吧,立即拿钱给本公子滚蛋,否则……周东家仔细自己的屁股,你在京兆府有亲戚,本公子在京兆府也有几个朋友,唐大人不愿意去见官,本公子却是不怕。”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沈傲这一手是从周东家手里学来的,唐家欠周东家五百多个大钱,周东家算了他们五百钱的利息;而方才他拿了沈傲一百贯钱引,按他的方式计算,这百贯的利钱便是九十贯。沈傲只要十贯已是非常好心了。沈傲冷面对着周东家,手一伸,不依不饶地道:“周东家,付钱吧。”
十贯钱对于周东家这种做小买卖的人自然不是小数目,他哪里肯给,气呼呼地道:“哼,你强词夺理,是要撒泼吗?”
沈傲嘿嘿一笑:“就算是强词夺理,也是周东家起头,少啰唆,快拿钱来!不拿钱,我们立即去京兆府,到了衙门,自有你说理的地方。”
周东家冷冷地看着沈傲,不知打着什么主意,拱拱手道:“不知公子高姓大名。”他见沈傲如此笃定,显是大户出身,想先试试深浅,再决定纠缠还是示弱,这种小商人是最擅长见风使舵的,消息也极为灵通。
沈傲哂然一笑:“鄙人沈傲,怎么?你莫非要打击报复?哎呀呀,本公子胆子最小了,你可再不要拿什么京兆府堂官吓我。”
周东家听到“沈傲”两个字,顿时失色,莫不是那个号称汴京才子,被官家敕为钦差督办米库失窃案的沈傲?周东家本就是米商,哪里会不知道这件事,而且据说这沈傲是祈国公府的亲眷,棒打泥婆罗王子,殴打过隐相梁师成,这一桩桩坊间流传的事迹早已被不断夸大,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此人确实拥有极强的背景,否则做下这么多耸人听闻的事,死十次百次也不够。
对了,此人还曾去过京兆府,莫说是当时坐堂的判官,就是要告他的曹公公,最后也不得不息事宁人,反倒被他讹了一大笔财。这样的人,性子本就不肯吃亏,自己撞到他当真是倒霉了。
“原来是沈傲沈才子。”周东家方才还是冷着面孔,脸色一变,变得和蔼可亲,他这样的人时刻准备了两副面孔,遇到好欺负的便狰狞得要吃人,遇到不好惹的,立即又变得可怜兮兮,做摇尾状。
周东家咬了咬牙,再闹下去不是破财消灾便能化解的事,他左思右想,便将百贯大钞还给沈傲,又从自己带来的银钱中取出十贯钱引交出,叫两个伙计将所带来的八十九贯钱引仍旧装车,灰溜溜地去了。
目送这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周东家离开,那些篱笆之外的看客们纷纷散去。唐严吁了口气,却板着脸道:“沈傲,我们是读书人,读书人不可仗势欺人,更不能以非礼对非礼。这些道理,你要谨记,切莫因一时的意气而坏了自身的名节。士林非议,向来是不饶人的。”
沈傲连连点头称是,虚怀若谷地聆听教诲。唐夫人却是对沈傲和颜悦色地道:“不要听这迂秀才胡说八道,被人欺上门,还以颜色是应当的,受一肚子气,读那些书有什么用?你做得很对。”
沈傲也连忙点头,道:“师娘的教诲,学生记住了。”
唐严气呼呼地看着唐夫人,道:“我在教训弟子,你胡说什么,这种事传扬出去是害了他,士林非议,岂是一个监生承受得起的?”
唐夫人翻白眼,道:“我只知道做人不能像你这样,你看看自己,今日退让,明日容忍,堂堂朝廷命官却被一个米商欺上了门,连自己妻女都保护不了,要这身名节有什么用!沈傲,你不要理他,他就是这个性子,太迂腐,早知他是这样的性子,我当年才瞧不上他呢。”
沈傲苦笑道:“唐大人若不是这个性子,只怕师娘也是瞧不上的,世上有顽石、忤逆,就有美玉无瑕的君子,唐大人便是君子,我是顽石。”
唐夫人便笑:“他是美玉,我却见不到好来,反倒是你这顽石,我看得心里舒服,还得要谢谢你呢。”
沈傲连忙正色道:“学生哪里受得了这个谢字?为师分忧,是分内之事。”说着便拿出那张周东家的十贯钱引交给唐夫人道:“师娘,这钱是周东家的,留在我身上也没有用,我知道唐大人为人清高,可是这柴米油盐的事,他却是撒手不管的,只苦了师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请师娘收下这些钱,权当补贴家用。”
“不许接。”唐严气得脸色通红,道:“为人师表,收受学生的礼物是理所应当,可是财物却是万不能收的。沈傲,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这钱,我唐严不能要。”
唐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双看着沈傲的眼眸突然明亮了起来,随即将钱引接过道:“好,这钱师娘收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的。”
唐严气得火冒三丈,指着唐夫人道:“夫人,你这是要毁我的名节,快把钱还回去,否则……否则我立即出去,再也不回来。”
唐夫人却是笑眯眯地看着沈傲,道:“沈傲,你先进去和茉儿喝茶,我和这死鬼有话说。”
沈傲很乖巧地进屋去。
唐严见沈傲进了屋,怒气冲冲地捋袖要来抢钱引,夫人双手一叉,怒目一瞪道:“你敢。”
这一声河东狮吼,当真是吓得唐严面如土色,手立即垂下,口里还在道:“你,你真是……哎,夫人啊,这钱若是收了,我这一辈子良心难安,我读了一辈子书,教了一辈子的仁义礼智信,做出这等事来,还教我有什么面目做人?我唐某做人,但求无愧天地,这是小人行迹,不可失足啊。”
“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唐夫人附在唐严的耳边道:“死鬼,一家人不分彼此,你懂不懂?”
唐严皱起眉头,陷入深思,片刻,突然眸光一亮:“夫人的意思是……”
唐夫人笑吟吟地道:“就你这死鬼冥顽不化,你是他的老师,有些事说起来也方便,这提亲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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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严才回过神,立即咳嗽一声,道:“这么快就走了?好吧,我也不留你,还要艺考,功课的事不能落下。那经义你虽得了头名,可是你需明白,经义与科举不同,切莫骄傲大意,以免遗憾终身。”
沈傲连忙道:“是,学生谨记。”
唐夫人道:“功课要做,却也不要熬坏了身子。”
沈傲朝唐夫人行礼:“是,是。”
唐茉儿笑道:“这是怎么了?一个红脸,一个黑脸,倒像是合计好了的。爹,你去送送沈公子吧。”
唐严正要答应,却被夫人狠狠地捏了下腰,心里顿然明白了什么,连忙正色道:“爹身体有些不适,茉儿,你代爹送吧。”
夫人又道:“我倒想起了一件事,死……夫君,你从前读书时不是曾摘抄了历代科举的经义范文吗?快拿来借给沈公子看看。”
唐严低声道:“沈傲的师父乃是陈济陈相公,有他教导,要这些范文又有什么用?更何况公府之中,所涉及的范文不计其数,我们自讨没趣做什么?”
唐夫人低声骂道:“死鬼,你懂个什么,上一次借了他伞,他今日来还伞,今日借了他书,过几日他就要来还书了。”
唐严心里暗暗吃惊,深望了夫人一眼,点头道:“不错,虽说这范文不值钱,或许能对沈傲有所帮助,夫人,快去我房里把书册都拿来……等等,他一下子只怕也看不完,这样吧,就先拿两册,等他来还了书,再将其余的给他。”
唐夫人匆匆进屋拿出两本书来,掸了灰尘交给沈傲,嘱咐道:“沈傲,今日帮了我们唐家,师娘也绝不会亏待你,往后常来这里向你老师讨教,不需要客气。”
沈傲心里苦笑,他哪里不明白唐夫人的心意?偷偷地看了唐茉儿一眼,这样动人的睿智美人,若是嫁给了别人,真是令人扼腕心痛。
茉儿将他送出去,她似是察觉出什么,一脸窘红,始终不发一言,到了一处街角,终是鼓起勇气道:“沈公子走好,这一次当真要谢谢你,我爹这个人……你应当知道他的秉性,遇到那样的东家,是一定要吃亏的,亏得你聪明,为我们出了一口恶气。”
沈傲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一辈子做的坏事不少,好事却不多,今日之事也是误打误撞,心里暗道惭愧,抚摸着手里的两册书微微笑道:“茉儿客气什么,师娘不是说过吗?我们是一家人。”
唐茉儿何等聪明,岂能听不明白这话外之音,脸上不由得染上一层红晕,却是落落大方道:“巧言令色,鲜矣仁。”
沈傲微微一笑,不过这话出自唐茉儿口中,却感觉另有一番味道。
回到国公府,沈傲倒头便睡,夜半三更醒来,披衣趿鞋下床去读唐严抄下来的经义范文,这些范文大多平淡无奇,十几篇文
中也只有一篇好的,比起公府的收藏差得远了,只是这书的意义不同,沈傲想,为什么我见了周小姐,便对周小姐口中花花;见了蓁蓁,更是作出越轨的事;还有春儿,那凄楚的模样让自己为之心酸;现在遇到了茉儿姑娘,却又生出情愫?
他放下书卷,凄然苦笑,自己本身就有强烈的占有欲,不能容忍美好的事物落入别人手里,就如前世的奇珍异宝,是以他才会选择艺术大盗这个行业,冒着被通缉的危险,用智慧和勇气去盗取一个个传世的珍奇古玩。难道,自己对古董的嗜好转到了女人身上?
沈傲一时呆了,又觉得用珍宝去对比自己所接触的那些美女似有不妥,却又找不到理由来解释,头晕脑涨之下,竟是昏昏睡了过去。
翰林书画院里灯火通明,一夜过去,画考的几幅佳作总算是经过几个学士、侍读的讨论出炉了。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排列名次,这倒是教人踟蹰,须知这几幅画作都是精挑万选的佳品,要从中选出优劣来哪有这般容易?尤其一幅《潇湘仕女图》和另一幅《宫苑仙女图》最为出色,为此,几个学士、侍读争论不休,最终,这两幅画便落到了赵令穰的案上,赵令穰是官家钦点的画考主考官,由他来点判自然令人无话可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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