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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魏晋名士小传(品中国古代文人)

書城自編碼: 3640016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傳記历史/地理人物
作者: 谢玩玩 著
國際書號(ISBN): 9787570216048
出版社: 长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1-05-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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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樊登读书《好书8分钟》签约讲书人,魏晋南北朝史的骨灰级爱好者全新力作。
※30个魏晋名士的人生传奇,一幅华丽血时代的历史画卷。
※一本书带你尽览鲁迅、宗白华、李泽厚、余英时推崇的魏晋风度与风骨。
※他们有好看的皮囊和有趣的灵魂,把无聊的人生过得声势浩荡,在世事荒唐里活色生香。他们生活在阴沟里,却依然仰望着星空。
內容簡介:
群星璀璨的先秦诸子、独具风骨的魏晋名士、青春昂扬的唐代诗人、儒雅风流的宋代词人,元曲大家关汉卿,明清著名的思想家及文学家王阳明、袁枚、吴敬梓、蒲松龄、曹雪芹、王国维……这套“品中国古代文人”书系以纵横的笔墨、现代的眼光书写从先秦至清代对中国文化及文学影响至深的文人或文人群体。以他们的生命历程为经,以他们的经典文学作品为纬,尝试着从中国历代大文人的小传记来勾画中国历史与文化的脉动。作者将丰富的史实嵌入丰富而细节化的文学想象当中,融诗情、史识与深思于一炉,以独具特色和极大影响力的个体文人的生命演进,展现中华文化与文学的缤纷斑斓。 这本《魏晋名士小传》从建安七子到正始新声,从竹林七贤至各类名士,看他们如何把无聊的人生过得声势浩荡,在世事荒唐里活色生香,在卑微中活出骄傲与风骨。
關於作者:
谢玩玩,中南大学工学学士,英国拉夫堡大学金融学硕士,樊登读书《好书8分钟》签约讲书人。曾参加樊登读书出品的《我是讲书人》节目,以热爱魏晋南北朝历史和文化、擅长以通俗有趣的语言讲述历史文化知识而为观众所熟知。 撰写的文章多次被人民日报社旗下《国家人文历史》(原《文史参考》)等知名媒体平台转载;曾应邀在常州大剧院做《常州:齐梁故地,两朝才子帝王故乡》演讲;曾作为特邀嘉宾,参与上海外滩美术馆组织的魏晋南北朝文化线下专场推广活动。
目錄
建安七子
王粲:千金徒夸好,倏忽陌上尘
一少年成名 / 003
二荆州蹉跎 / 005
三建功曹魏 / 008

陈琳:明知边地苦,贱妾何久全
一健笔文章 / 013
二归降曹魏 / 014
三郁郁而终 / 017

孔融:言多令事败,器漏苦不密
一少有操行 / 019
二至情至性 / 022

阮瑀:良时忽一过,身体为土灰
一守道归隐 / 028
二被迫出仕 / 030
三疏离朝政 / 032

刘桢: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
一喜逢明主 / 036
二仕途受挫 / 038
三意气消磨 / 041

徐幹: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
一隐居存志 / 043
二自愿归曹 / 047
三政见不合 / 049

应瑒:悠悠涉千里,未知何时旋
一简单人生 / 052
二文采非常 / 053
三死生平常 / 056

正始新声
傅玄:萧艾纵横怒披荆
一少时艰难 / 061
二性情亢直 / 063
三匡正时弊 / 064

何晏:造化弄我皆有意
一仕途受挫 / 069
二浮华党争 / 071
三改革失败 / 073
钟会: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一才华早显 / 079
二效忠司马 / 080
三功成身败 / 084

竹林七贤
嵇康:自负终南澄清志
一仕还是隐 / 091
二名教自然 / 093
三拒绝出仕 / 095

阮籍:哪处清风吹我襟
一嗜酒狂放 / 100
二不遂人愿 / 101
三抑郁而终 / 103

向秀:怀旧空吟闻笛赋
一归隐不得 / 108
二何者为道 / 110
三一任逍遥 / 112

山涛:江湖夜雨十年灯
一终南捷径 / 114
二晋升迅速 / 117
三处世圆滑 / 118

刘伶:酒里乾坤日月大
一纵情放达 / 124
二万物同化 / 126

王戎:世事洞明皆学问
一聪慧过人 / 129
二举荐贤能 / 132
三明哲保身 / 135

权倾朝野

王导:奔走乾坤何时了
一出身名门 / 141
二草创江东 / 142
三备受猜忌 / 145

庾亮:风尘随处是,怀抱几时开
一受命辅政 / 153
二与人不协 / 154
三苏峻之乱 / 156

桓温:天下霸业归田舍
一立勋于蜀 / 162
二北伐梦碎 / 164
三功败垂成 / 171

谢安:试问利名摧折,古今将无同
一归隐东山 / 174
二被迫出仕 / 176
三大权在握 / 179

肝胆精忠

王濬:故国江山英雄事
一仁治民政 / 185
二屡请伐吴 / 187
三功成身退 / 189

刘琨:中夜清啸守旧土
一少年优游 / 192
二坚守并州 / 194
三时不我与 / 198

祖逖:湖海襟抱归一事
一衣冠南渡 / 202
二请缨北伐 / 205
三埋骨他乡 / 207

谢玄:不须惆怅为国家
一少年立志 / 212
二北府精锐 / 213
三功高震主 / 218

名士风流
王羲之:而今翰墨虚座,少我文章星斗
一早年失父 / 224
二左右为难 / 225
三退隐金庭 / 229

顾恺之:也是疏狂也任真
一桓温幕僚 / 234
二虎头痴绝 / 236

陶渊明:南山自耕愿为贫
一有济世志 / 238
二心中不平 / 239

祸乱朝纲
王衍:清谈误国泣乡关
一审时度势 / 248
二不择手段 / 249
三清谈误国 / 252

王敦:何以成败论英雄
一倔强少年 / 256
二匡扶江东 / 260
三愤而反叛 / 263
关于魏晋风度 / 267
內容試閱
一、阮籍
——哪处清风吹我襟

《世说新语》里阮籍的故事,我最喜欢他访苏门真人那则。
故事说阮籍听说苏门山里有个得道的真人,生出兴致前去拜访。爬到山顶上,见一人抱膝,独坐在山岩上,想必就是那传说中的真人了!阮籍走去与人家谈古论今,儒家、道家都讲了一遍,谁知那人敦敦沉默,一个字儿都不说。阮籍无法,只得叹口气,对这寡言真人长啸——他吹啸很好,能传一两里远。啸声清脆,那人终于一笑,漫声作答:“可以再吹。”
阮籍一个人说了半天闲话,现在终于得到回应,心中欣喜,意兴又起,便按他的意思,再啸了一次。啸声清远,复绕山林,渐至无闻。阮籍兴致到此也尽,便告辞下山。走到半山,忽闻山顶乐声阵阵,仿佛许多乐器合奏,霎时鸟雀腾飞,林木婉转,声音在这山谷中回响万千,绵绵不绝。阮籍倏然回头,却见刚才那道人仍立山岩,只是神情不同,他正在撮口长啸。
我总以为阮籍拜访真人,先说古今,再说儒道,未必没有炫耀自己学识的意思;见人家不理,又拿最擅长的啸声出动,终于得到几分颜色,心中自然惬意万分,便欣欣然下山归去。谁知顶峰长啸,才是人家真人本色。《世说新语》最后只说“顾看,乃向人啸也”,大段留白,谁知他阮籍如何反应?
我喜欢这则故事,是觉得它有拨扫俗尘的清气,是阮籍生命里难得的明快亮色——终阮籍一生,尽管许多人羡慕他酣饮纵放,说他是不拘礼法的“命世大贤”,是仅次于老子的贤人,但阮籍一生,这样真正肆意的放达,落落不拘的自在,其实屈指可数。
一 嗜酒狂放
阮籍(210—263),字嗣宗,陈留尉氏(今河南开封尉氏县)人。后世提起他阮籍阮嗣宗,都用猖狂两字形容。
邻居开了家小酒馆,平时媳妇当庐,左右招徕生意。阮籍经常到人家那儿喝酒,醉了便睡在人家媳妇身边——“男女授受不亲”几个字,知道怎么写的吗?嫂子要回娘家,饯行就算了,阮籍他还亲自送其回家——《曲礼》有言,“叔嫂不相问”,学过吗?步兵校尉的厨房里存了几百斛酒,阮籍爱酒,听到消息后,便跟朝廷要了步兵校尉这个职位,施施然上任去了。这上任故事太过潇洒,后人可做不来,因此便称他一句“阮步兵”,表示求而不得的羡慕。但儒家又要吹胡子瞪眼睛骂他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等大事,岂容你阮籍如此游戏!
儒门俊杰对阮籍“疾之如雠”,可阮籍根本不在乎!白眼一翻:礼岂为我辈设也?又说儒家那些礼法,都是“残贼乱危死亡之术”,有什么意思!这可是公开的挑衅!人家更讨厌他了。
类似的故事,《世说新语》里不少,正史《晋书》也说阮籍“嗜酒能啸”“傲然独得,任性不羁”,不为世俗纷争所困,自在遨游于天地之中,多让人羡慕!许多人都学他。譬如王隐版本的《晋书》说,“魏末,阮籍嗜酒荒放,露头散发,裸袒箕踞。其后,贵游子弟阮瞻、王澄、谢鲲、胡毋辅之之徒”——这还只是学阮籍的一小部分人。后来,这“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的肆意酣畅的生活方式,成了魏晋时期衡量名士的标准。要是你专心俗务,埋头政事,人家都要笑你不够放达,配不上“名士”二字。
然而,专心俗物政事,就一定是局促于琐碎,饱受束缚吗?嗜酒求醉,沉浸在精神世界里不可自拔,就一定拓落不羁、自在逍遥吗?未必吧。真正的通透,难道不该是尽人事、顺天命的顺其自然吗?手底但做人间事,心中只藏无一物,这样,才是真正的自在通透。
阮籍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尽管史册记载了许多他疏放的言行,但真正的阮籍,掩藏在“别人记录”光环之下的阮籍,其实痛苦局促,郁郁寡欢,一如东晋王忱(?—392)评价——“阮籍胸中垒块,故须酒浇之”。
字字入心,句句刻骨,堪称阮籍百年后的知己。
二 不遂人愿
但像王忱这样的人很少。无论阮籍生活的当世,还是他去世后的千百年,无数人对他产生误解,根本不明白他阮籍阮嗣宗,究竟有何块垒,需要以酒浇之?
第一块垒,便是身世。阮籍的父亲是建安七子之一的阮瑀,名气很大,可阮瑀在阮籍两岁时便去世了,阮籍跟着寡母——在魏晋南北朝那个人命危浅的动乱年代,一个寡妇,无依无靠地养育一个孩子,该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穷还是次要,更重要的是,父亲角色的缺失,母亲日夜操劳于生计,让阮籍更愿意待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他“闭户视书,累月不出;或登临山水,经日忘归”,《晋书》里的这些描述,字句美好,也符合阮籍“志气宏放”的形容。然而细读下去,你会发现,这些事,都是 “一个人”的事。
读书、旅行,这些都可以一个人完成,不需要任何“别人”参与。而且阮籍读书,要闭户关门,可以累月不出;他旅行,会一走很多天,甚至忘了还有“回家”这件事——由此可见,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阮籍也不想有“别人”参与。
你可以说他自在,但我更倾向说,这是一种主动隔绝人群的孤独。
时间越久,年岁越大,这种孤独就越强烈,阮籍也越发不想和人接触。他和叔父一块儿去东郡,兖州刺史王昶请为一见。谁知两人终日相对,阮籍始终都没开口说出一句话。这其实已是十分孤僻的表现,然而王昶也许是受阮瑀名声的影响,觉得虎父无犬子,认为阮籍年纪虽小,但城府胸襟,深不可测。
王昶被称为“国之良臣,时之彦士”,得他称赞,加上又是名士阮瑀的儿子,阮籍名声自然慢慢扩扬出去。曹魏正始年间(240—249),辅政大臣曹爽想提拔阮籍,请他入自己军府做幕僚。阮籍声称自己有病在身,没去。十年后,高平陵事变高平陵事变,见“何晏篇”。,曹爽被杀这事原本与阮籍无关,但天下人都赞阮籍,说他甚有远见,当时没有跟随曹爽。
天下人依然高看了他。
这是阮籍的一贯作风。曹爽之前,朝廷就多次征辟过阮籍,他都以生病为借口,没去。曹爽事件,也不例外,只是后来司马氏坐了天下,要把政敌曹爽往不好处写,阮籍拒绝过他,当然就会得到褒扬。
不过,司马氏的褒扬,对阮籍来说,无可无不可。他拒绝曹爽的征辟,未必表示愿意接受司马氏的任命。可惜政治固然没有绝对的非黑即白,但政治站队上,一直都是泾渭分明的。更何况,当时局势十分凶险,但凡反抗司马氏的,统统没有好下场——
正始十年(249年)高平陵之变,司马氏杀曹爽一党,朝中许多名士被夷三族,凋零几半。
嘉平三年(251年),太尉王凌起兵,事败被杀,夷三族。
嘉平六年(254年),因为打算从司马氏手中夺权,备受士人推崇的名士夏侯玄被杀,夷三族。皇帝曹芳被废,司马氏迎高贵乡公曹髦为帝。
正元二年(255年),镇东将军毋丘俭等人在淮南起兵,毋丘俭兵败被杀,夷三族。这一年,司马师去世,他弟弟司马昭掌朝中大权。
甘露二年(257年),司马昭平定淮南第三叛,杀诸葛诞,夷其三族,手下“愿为诸葛公死”的数百将士,全部被杀。
甘露五年(260年),高贵乡公曹髦不满“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密谋宫廷政变——这一次,作为皇帝的曹髦,居然被司马昭的人活活刺死。
景元三年(262年),在士人中拥有相当号召力、阮籍的好友嵇康,因为高调反对司马氏被杀,三千太学生为之请命,司马昭不许……
十三年间,目之所及,唯有杀戮。阮籍不能不感到胆战心惊。
更何况,他父亲阮瑀曾是曹操的幕僚,和曹丕、曹植关系很好。即便阮瑀早亡,但名声仍在,故交也有,作为他的儿子,阮籍从出生开始,就已站了队。哪怕他再怎么逃避,也注定和政治脱不开干系。
曹魏和司马氏,阮籍注定只能二选一,没有归隐田园、独善其身这所谓的第三条路可走。
三 抑郁而终
阮籍心知肚明,只好出来做官,但他内心毕竟有极深的厌恶和挣扎,便成天糊弄,敷衍了事。
比如他跟司马昭说,我以前到东平旅行,特别喜欢那里的风土人情,能不能让我到那儿去做官?司马昭根本无所谓阮籍做什么官、怎么做官、做得好不好,他要的,只是阮籍“我愿意为司马氏出仕”这样一个配合态度,于是爽快答应,让阮籍做了东平相。
阮籍去那儿待了十多天,打穿了一堵墙。史书对他赞赏有加,说阮籍虽只做了打墙这件事,但从此“内外相望,法令清简”。法令是不是真的清简,这要打个问号,但可以肯定的是,阮籍内心非清也非简,只要看看他写的《东平赋》就知道了——“垢污多私” “原壤芜荒” “荆棘不治”……哪有半分好话?
不过,就算东平不荒芜,不多荆棘,阮籍恐怕也讲不出什么好话。他心中的理想世界,应该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是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路不拾遗,没有盗窃乱贼的天下大同。
然而,这样的世界,无论在人类哪一个文明时代,都是一个永不可实现的乌托邦,何况是“千里无所见,白骨蔽平原”,战乱纷纷的魏晋南北朝?
所以,阮籍注定要失望,且注定要失望透顶。他登广武城,观楚汉古战场,恨恨抱怨:“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他写《咏怀诗》,说 “昔年十四五,志尚好 《书》《诗》。被褐怀珠玉,颜闵相与期被褐怀珠玉,出自《孔子家语》:“子路问于孔子曰:‘有人于此,被褐而怀玉,何如?’子曰:‘国无道,可也;国有道,则衮冕而执玉也’。”子路问孔子,如果一个人身穿粗布衣服,他身上却有玉一样的宝物,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即是说一个人胸怀大志,但没人赏识,怎么办?孔子的回答是,如果你处在一个乱世,或者国家已经很衰亡了,那你应该把这分大志才能藏起来,甘心过贫穷的生活,因为无论你多有才华,都不会有人赏识你,愿意重用你。但如果你生在一个盛世,那么你就不该归隐田园,而要争取居庙堂之高,为天下人做一分贡献。颜和闵,一个是颜回,另一个是闵子骞,都以德行著称,位列孔门七十二贤之中。”。 我十四五岁时,喜欢读《尚书》《诗经》这些儒学经典,榜样是颜回、闵子骞那样有德行的圣贤。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像他们那样,心怀大志,邦有道则出,无道则隐——天意弄人,阮籍的确生在了“名士少有全者”的无道之邦,但隐居,对后来的他而言,已然是奢侈。
所以,在《咏怀诗》下半部分,阮籍话锋一转:我少年时仰慕那些圣贤,但后来我发现,“丘墓蔽山冈,万代同一时。千秋万岁后,荣名安所之”,那些所谓的圣贤,最后都没逃过死亡的宿命,这样看来,愚者贤者、有德行的人和道德尽丧的人,有什么区别呢?就算死后能得一个“圣贤”的美名,但那已是身后名,和死去那个人本身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如此,那么所谓理想、德行、天下大志,其实不过一场注定的空。既然是空,我为什么还要去追求?“乃悟羡门子,嗷嗷今自蚩”,唉,现在回首十四五岁那时,把颜回和闵子骞当作榜样的我,实在太傻!人活一辈子,应该像羡门子那样,追求道法神仙术,把这些所谓圣贤统统抛在脑后才对!
这是阮籍的真心话吗?如果是,他这一生,也许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爱之深,责之切,正因为信奉的儒家道德被践踏,理想中的儒家天下以一种全然相反的姿态呈现于世,阮籍才会失望,才会愤懑,才会怀抱着深切的痛苦,用隔绝世俗来回避,用征辟不就来躲避,用喝酒喝到人事不省来逃避——钟会让他评论时局,阮籍“口不臧否人物” “口不论人过”,用大醉避开钟会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司马昭向他求亲,阮籍大醉六十余日,每天稀里糊涂,谈不了正事,司马昭只得放弃。
唯有在人事不省恒常的糊涂中,阮籍才能逃离现实的压迫,才有那么一丝自由的感觉——所以王忱说,“阮籍胸中块垒,故须酒浇之”。
可这样以酒浇块垒、模棱两可的态度,逃得了一时,毕竟躲不了一世。
景元四年(263年),曹魏以司马昭为相国,晋爵为公,加九锡,“司空郑冲率群官劝进”,希望司马昭能取曹魏而代之,登基为帝。
这篇劝进文,是阮籍写的。
《世说新语·文学》以一种惊叹赞美的笔调,写下了这件事:司空郑冲派人疾驰到阮籍那里求文。谁知阮籍前一天喝了很多酒,还在宿醉,四肢瘫软。情势紧急,大家只好把他扶起来,将笔塞到他的手里。阮籍半眯着眼,将饱含浓墨的笔尖往纸上一按,文不加点,一气呵成,“落落有宏致,至转说徐而摄之也”,竟没有任何需要改动的地方,时人以为神笔。
别人的称赞是别人的,对阮籍来说,这篇劝进文,是对他内心所有坚持最彻底的一次背离。
他当然不想放弃气节,尽量在劝进文里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你司马昭再权倾天下,功劳赫赫,也只能算辅佐人君的贤臣。所以,最好的做法,是帮皇上成就一番霸业后,功成身退——这样的观点,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司马昭来说,一笑置之而已。
阮籍也知道,这样隐晦的劝谏,于局势而言,不过徒劳,自己所有的挣扎,也不过徒劳。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最后的结局,竟是他阮籍成了青史中那劝贼篡位的真小人!半生逃避,终于避无可避!
景元四年(263年)冬,在写完这篇劝进文后没多久,阮籍去世。这急速的亡故,让我们约莫窥见他一生的徘徊,还有隐藏至深的反抗。
软弱吗?或许吧。
可谁又能保证,自己在面对人生困境时,能够真正豁然放达?更多时候,我们选择和阮籍一样,隐忍,避让。只是,阮籍和大多数人不同,他始终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在以酒恒醉的现实里,坚持着清醒的绝望。
许多人不懂他这种绝望。他们热切赞美着他的潇洒——母亲下葬时,阮籍蒸了好大一头肥猪,痛快饮下二斗美酒,酒足饭饱后,同母亲诀别。棺木前,他只说了一句“完了”!大哭一声,便口吐鲜血,晕厥过去,很久之后,才慢慢苏醒。
人生在世,岂非就该像他阮嗣宗!母亲去世,酒照喝,肉照吃,笑看生死!然而,又有多少人知道,他那句“完了”背后,剐心的伤痛?他两岁丧父,全靠寡母切切关怀,才能平安长大,如今母亲去世,世间从此就真的只剩他一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这样的孤独,难道不算完了?再后来阮籍听人断案,说有儿子杀了母亲,他说:“杀父还行,杀母,那就不能容忍了。”大家依然只说他不守礼法,却看不到他言语之下,对寡母的殷殷深情。
所以,后来的阮籍,就像他自己诗里形容的,“千秋万岁后,荣名安所之”,名声种种,早已和“阮籍”本人没太大关系了。
后来的“阮籍”,更像一个“不守礼法,敢和世俗抗争”的标签。这个标签,给了多少人希望:原来一个人,可以这样漫不经心地冲破规则,任情任性,逍遥自在!所以,《晋书》中的阮籍《世说新语》中的阮籍,是阮籍,但又都不是阮籍。这些“阮籍”,收获了和阮籍不甚相关的赞誉,投射出一代又一代人的理想。而真正的阮籍,这个人本来的生活,他原有的郁塞、痛苦,早已化作史册中的一缕烟尘,不再为人重视——
人生至此,岂非尽是荒凉?



二、 向秀
——怀旧空吟闻笛赋

很多人知道向秀,应该都是因为《思旧赋》。
《思旧赋》是向秀怀念好友嵇康的作品。嵇康被杀后,向秀回到曾与他同游的山阳(今河南焦作市东南),抵达时恰逢傍晚,薄暮之中,忽然听到有人吹笛。笛声清亮,然而日影疏斜,水面结出一层薄冰,岸边唯有枯草飘摇,景致萧索。向秀见状,不由想起旧时故友——他早已化作一抔黄土,从前居所也再没人踏入,以至床榻蒙尘……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向秀心中感慨万千,提笔写下这只有150多字的《思旧赋》:嵇康临刑时,眼看日影西斜,时辰将至,便要来一张琴,从从容容弹毕,了却生死。赋中不过数言,嵇康风骨已跃然纸上——只可惜,这些都成了物是人非的往事。
后来唐代刘禹锡用这个典写了首著名的诗,诗中有两句,“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也有感慨物是人非的意思。
然而撇开《思旧赋》不提,撕掉“嵇康好友”的标签,“向秀”这个人,对后世来说,形象模糊,常被忘记。
一 归隐不得
向秀(227?—272),字子期,竹林七贤之一。他是河内怀(今河南武陟)人,从小捷悟,很有远见,很得同乡山涛赏识,后来山涛把他介绍给了嵇康认识。两人果然意气相投,加上住得又近,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嵇康打铁,向秀便在一旁帮忙,“相对欣然,傍若无人”,唯有风箱风箱是一种打铁的工具。嗡呼!他们还一起研讨学问,互相促进。有向秀启发,嵇康养生方面的理论逐渐完善;而向秀解庄子——见向秀解《庄子》,嵇康撇嘴:“《庄子》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有必要写注? 你别写着写着,就妨碍人家读书的乐趣了!”
向秀不理他,写完后给嵇康看,追问他:“怎么样?不错吧?评价评价?”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了!也不知道嵇康是什么反应。但我想,他读罢这部《庄子注》,大概也要击节称赞,说自己当初结论下早了。
这是第一部系统注释《庄子》的作品。向秀之前,不是没人解读过《庄子》,但很多人不能完全理解《庄子》要义,所以注解算不上好。而向秀的解析,义理精妙,奇趣非常,读后让人心中开阔,颇感超然,由此引发了一番“解庄”风潮。
不过,向秀并不太在乎这些外界流行的评价。对他和嵇康来说,良朋满座,秉烛夜游,河山万里,诗书论酒的田园生活,足以了此一生。
只是魏晋之交,这个想法,显然只是一个天真的奢望。
更何况嵇康看似远离政治,但他肝胆未冷,意气犹在,并不愿意屈就时局,很容易惹祸上身。果然,在写下《与山巨源绝交书》《太师箴》等文章,高调宣布不与朝廷合作后,景元四年(263年),嵇康被杀。之后,三十六岁的向秀被迫出仕。
他去了洛阳,按例要拜见权臣司马昭。司马昭不无讽刺地说:“向子期!你不是一贯不想做官么?怎么现在就愿意踏上仕途了呢?”隐隐有要他服软的意思。
向秀从善如流,回答道:“巢父、许由这些人,是大家交口称赞的隐士,我却觉得,他们清高到迂腐,根本没办法理解帝尧的伟大。那样的隐居生活,有什么好羡慕的?”被喻为“五帝”之一的司马昭听了,当然高兴,便没再与向秀计较。
对此,陈寅恪先生有过评价:“向秀在嵇康被杀后,完全改革失图,弃老庄之自然,遵周孔之名教。”似乎向秀放弃了原有的坚持与气节,选择了屈服。
但事实上,向秀并没有屈服。
二 何者为道
早在竹林之游的时候,向秀就在《难<养生论>》里表达过自己和嵇康的不同:如果一个人能通过正道获得名利富贵,处高位却谦逊待人,持千金但能节制贪欲,那这样的富贵,无损于人,也无损于道德。我们不能因为看到富贵名利引起许多恶事,就全盘否定这个客观的存在。
而在如今这个隐居不得、被迫出仕的人生转折点,向秀思量很久,又有了新的领悟。这些领悟的发端,就在《思旧赋》中。
历来史家评价,都说向秀是借《思旧赋》怀念嵇康这些旧友,并隐晦抨击司马昭把持大权,将反对自己的名士全部逼杀的霸道。然而细读下去,《思旧赋》中,还有第三层意思。
向秀先在序言里写:嵇康和吕安才能都很出众,可嵇康志向高远,在人情上稍欠了些功夫;吕安心性旷达,常常游离于世俗之外。后来他们两个都得罪了朝廷,被诬下狱,死于非命。
在这里,向秀未尽的话语是:在山阳同游的我们,阮籍做了从事中郎,山涛担任郎中,王戎做了吏部侍郎,我自己也才到洛阳见了司马昭,并且把他比作圣王。某种意义上说,为了保全性命,我们都失了节。可是,选择世俗人情的我们,真的做错了吗?出仕与入仕,真的完全无法调和吗?司马氏固然罔顾忠义,废立皇帝,甚至杀了高贵乡公曹髦,但真的就不能在他们手下做官吗?儒家有言,舍生取义,但舍生取义,真的就是个正确选择吗?
尽管魏晋在后世以风流放达闻名,但真正放达不拘的,依然是少部分人。绝大多数人趋利避害,和别的时代没有什么不同,可能更甚:战乱频仍,改朝换代来得太快,所以他们抛却了儒家提倡的忠君思想,只为自家打算,以至后世有“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的讽刺。可另一方面,这些自保行为,和很多人从小接受的儒门教育相悖,又让他们生出良心上的自我责备。
那么,究竟要如何面对这样的人生悖论?很多人感到茫然、彷徨,向秀当然也不例外。
所以他借缅怀故人的机会,在《思旧赋》里继续思考:秦朝的丞相李斯,失势被杀的时候,哀叹权力地位带来的快乐,还比不上曾经跟儿子一起牵黄犬出东门打猎开心。嵇康临刑前抚琴长叹,说《广陵散》今日绝矣,他是为音乐无法流传下去深感惋惜。
李斯是追名逐利的人,最后因名利而死;嵇康不在乎荣华富贵,却死于这份“不在乎”。由此看来,被名利束缚,固然不能得到自由,但不在乎名利、放达山林,带来的自由依然有限,甚至称得上短暂。
由此看来,面对历史的滚滚洪流,个人力量,其实微不足道。哪怕像嵇康那样拼死一搏,虽然守住了自己的“道”,赢得了生前身后名,但依然挡不住事态应有的发展趋势。那么,这样的死,究竟有什么意义呢?活,意味着“有”;死,代表一切消散的“无”。如果连生、连有都没了,那名利、自由,还有你在世间留恋的一切,都将成为虚无泡影。由此可见,生,其实十分可贵。
既然生这么可贵,人生际遇又十分无常,你根本无法预料自己下一秒会不会死,会怎么死,那你能做的,就只有顺其自然,活在当下。
这就是《思旧赋》中的第三层意思,也是后来向秀思想的主要根基:任逍遥。
三 一任逍遥
这是西晋年间(266—316)非常重要的哲学理念,开东晋(317—420)儒道双修之先。向秀把它补加在《庄子注》里,再作阐释,由此解决了当时大部分人,包括向秀自己的困惑。
向秀说,只要是人,就有欲望,活在世上,饿了就要吃饭,渴了就要喝水,这是一种自然本能,没什么好否认的。既然如此,追名逐利,想过上更好的生活,这些欲望,也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好指责的呢?
只是普通人身处名利场,容易被外界影响,继而被名利束缚,忘记初心。真正的圣人,随时可以根据外部环境调节自己的言行,能够身在名利场,心遨游于自然天地间,出世入世,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的确是活在世间,但并不真正属于这个世间,所以他们可以在名利场中,任逍遥。
更何况,天生万物,存在就一定有存在的道理,没什么好坏之分,天性不同罢了。有人喜欢恬静生活,有人爱好繁华富贵;有人享受孤独,有人接受不了独处……这些特性,难道能说谁好谁坏么?只是受天性影响,千差万别罢了。既然天性不一,不同群体的生活方式当然就会有区别。譬如斥只能生活在蓬蒿之中,与它相比,大鹏可以去的地方就十分广阔。
然而,向秀话锋一转,又说:大鹏可以振翅的地方固然很多,但放眼望去,也不过区区九万里,可见万事万物,都有天性带来的局限。对人来说,最大的局限,就是生老病死,这是人无法控制的客观存在。
所以,绝对的自由是不存在的,人生在世,必然要面临许多无法自主的无可奈何。既然这些无可奈何必然存在,那人要做的,就是转变对“自由”的认知,坦然接受自己天生的局限,不去追求本性中没有或者做不到的事。
思考至此,向秀终于与自己达成了和解,坦然接受了这次“被迫”。
后来的他,屡被提拔,但都没什么作为。既无事功,以求出人头地,也不崇尚德行,教化百姓,白领一个职务而已。
人们或者说他软弱,或者说他出仕后无所作为,是对司马氏的消极抵抗。然而正如向秀所说,每个人都有天性,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当然是顺应天性的选择。
也许他的选择,会让一些人感到失望。可是用自己的价值观去要求、评价他人,结论难免偏颇。感同身受,设身处地,有时真的太难太难。
也许此时的向秀,已真像他写的那样,全然领悟了庄子说的逍遥无物。做官,是顺应时代趋势;不作为,是因为他对仕途真的没有任何兴趣。
史册阙如,我们已很难猜想当时向秀的真实想法。后世人眼中的他,形象依然模糊,就连那本名噪一时的《庄子注》,也在千百年中逐渐散佚。但又有何妨呢?
至少,在面对人生岔口,不知该做出什么选择时,曾经有一个叫向秀的人,告诉了我们其中一种可能——
在有限的自由里,接受自己的“不能够”,以出世心,做入世事,不问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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