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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唐宋传奇选(中国古典文学读本丛书典藏)

書城自編碼: 3647014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文學中国古诗词
作者: 张友鹤 选注
國際書號(ISBN): 9787020167524
出版社: 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1-07-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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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建国至今影响的唐宋时期传奇小说的选注本
★ 版本完善,编校精良,详细注释

唐宋传奇专指唐宋时期的短篇小说,它是在六朝小说的基础上发展、演变、进化而来的,其中有很多优秀的作品,如《南柯太守传》《莺莺传》《柳毅传》《李娃传》等。本书在选目上包括了唐宋两代传奇的经典名篇,也包括若干从唐代小说集中精选出来的篇目,一共39篇作品。并由古典小说研究专家张友鹤先生选注,程毅中先生作序。注文详尽精当,对难词僻典、典章制度及作者事迹、作品思想与写作技巧都有精要的介绍,是读者了解唐宋传奇的绝佳选读本。
關於作者:
张友鹤(1907─1971),安徽安庆人。著名的校注家,报人。原我社特约编辑,参与古典文学的编辑和选注工作,校注了《唐宋传奇选》《镜花缘》《官场现形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等,整理点校了《会校会注会评聊斋志异》。
目錄
目录


前言

沈既济一篇
任氏传
陈玄祐一篇
离魂记
许尧佐一篇
柳氏传
李朝威一篇
柳毅传
李景亮一篇
李章武传
蒋防一篇
霍小玉传
李公佐三篇
古《岳渎经》
南柯太守传
谢小娥传
白行简一篇
李娃传
陈鸿二篇
东城老父传
长恨传
元稹一篇
莺莺传
薛调一篇
无双传
杜光庭一篇
虬髯客传
牛僧孺一篇
郭元振
牛肃一篇
马待封
薛用弱二篇
王维
王之涣
袁郊一篇
红线
裴铏三篇
昆仑奴
聂隐娘
裴航
皇甫枚四篇
王知古
飞烟传
却要
温京兆
张读一篇
闾丘子
段成式一篇
崔玄微
皇甫氏三篇
吴堪
京都儒士
画琵琶
缺名一篇
李謩
康骈一篇
李使君
孟启一篇
崔护
张实一篇
流红记
秦醇一篇
谭意哥传
缺名一篇
梅妃传
缺名一篇
李师师外传
內容試閱
前言


唐代传奇是中国小说发展成熟的一块里程碑。早在唐代初年,大约公元七世纪的二十年代,王度的《古镜记》已经突破了六朝志怪粗陈梗概的窠臼,开辟了传奇体小说的蹊径。稍晚一些,在诗国高潮的盛唐时期,来源于辞赋与民间说唱文学的新体小说《游仙窟》和蜕化自志怪小说而又赋予新貌的《补江总白猿传》、《梁四公记》等作品又相继问世。牛肃则写出了十卷本的小说集《纪闻》,成为写小说的专业作家。随后张荐的《灵怪集》、戴孚的《广异记》又开创了“用传奇法而以志怪”(鲁迅论《聊斋志异》语)的先河。这时期的小说虽然仍以神怪故事为主要题材,但是在写作方法上注重文采和意想,加强了细节描写,因而篇幅曼长,显然不同于以往的志怪小说,后人就称之为传奇。
传奇是唐代小说的一个别称。把它作为书名的是晚唐人裴铏的小说集《传奇》。在他之前的元稹《莺莺传》也曾被人称为“传奇”,不过未必是作者自己采用的原名,很可能是宋朝人擅改的新题(早见赵令畤《侯鲭录》引王铚《传奇辨证》)。北宋古文家尹洙曾讥笑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用对语说时景”是“传奇体”,据陈师道《后山诗话》的解释说:“传奇,唐裴铏所著小说也。”当时人所谓的“传奇体”还是特指裴铏《传奇》一书的文风,它的确是以“用对语说时景”为艺术特色的。但《传奇》的内容也有鲜明的特色,那就是以神仙和爱情相结合的故事为主要题材。南宋人习惯于用“传奇”专称爱情故事,逐步把书名变成了某一类小说的通称。说话人把《莺莺传》、《卓文君》、《李亚仙》、《崔护觅水》等故事列为传奇类,与灵怪、公案、神仙等并列对举(见《醉翁谈录·小说开辟》),可见它只是小说的一个类别。谢采伯在《密斋笔记》自序里说:“经史〔疑脱及字〕本朝文艺杂说几五万馀言,固未足追媲古作,要之无抵牾于圣人,不犹愈于稗官小说传奇志怪之流乎?”更明白地把传奇和志怪并举,作为这一类型小说的通称了。元人夏庭芝《青楼集序》则说:“唐时有传奇,皆文人所编,犹野史也,但资谐笑耳。”又作了具体的说明,但对传奇的评价却不高。明代人如胡应麟等才明确地把传奇列为小说的一大类,而且给予了较高的评价。
传奇成为唐代小说的通称,当然并不能包括唐代小说的全部。传奇体这一概念的外延不断扩大,就不限于裴铏《传奇》的文风,它的体制不限于“用对语说时景”,题材也不限于爱情故事。《传奇》本来就是一部小说集,当然也不限于单篇流传的作品了。南宋赵彦卫《云麓漫钞》卷八有一段关于唐人小说的论述:唐之举人,先藉当世显人,以姓名达之主司,然后以所业投献。逾数日又投,谓之温卷,如《幽怪录》、《传奇》等皆是也。盖此等文备众体,可以见史才、诗笔、议论。这段话常为人引用,虽不完全确切可信,但能给我们以一定的启示。唐代小说不一定每篇都“文备众体”,如他所举的《幽怪录》、《传奇》就很少“议论”。所谓“史才”和“诗笔”的结合,的确是唐代小说的一大成就。唐代不少作家以“史才”为基础,继承了魏晋以来志怪小说及志人小说的若干因素,又融合了文人才子的“诗笔”,才创造出了一种新型的传记体小说。当时成功的作品是写人间社会生活的,其代表作如《柳氏传》、《李娃传》、《莺莺传》、《霍小玉传》等,是完全不含神怪成分的(《霍小玉传》的结尾有鬼魂报冤情节,但不占主要地位)。另外如《离魂记》、《柳毅传》、《长恨传》、《南柯太守传》等,或多或少带有神仙鬼怪的成分,但写的其实也是人的生活、人的性格、人的思想感情、人的心理活动。这一部分小说已经达到了《聊斋志异》“用传奇法而以志怪”的门径。我们如果再引申一下,唐代小说中一部分写人的作品,被宋初人统称为“杂传记”的如《李娃传》之类,也许可以说是“用传奇法而以志人”的了。志人小说是鲁迅从志怪小说推衍而来的。我们如果从文学即人学的观点来看小说,那么不妨说唐代作家所写的那些“杂传记”,终于从史学类的传记转变为文学类的传奇了。南北朝的杂传和逸事小说中的《世说》体作品,逐步注重人物个性的描写。到了唐代,史家和文人都参与了传记文的写作,在注重故事情节发展的同时更加强了人物个性的刻画,才使杂传演进为真正的小说。
我们应该注意到,至少在北宋时期,传奇的概念还是比较狭隘的,大致只限于“用对语说时景”的偏重“诗笔”的爱情故事。其他的单篇传奇则一般称作杂传记或传记。传奇小说到底具有哪些特征,至今还是一个有待深入讨论的问题。一般说,由于细节描写和人物对话的加强,传奇小说的篇幅相对地加长了,与志怪小说相比,就可以说是一种中篇小说。传奇在文字上讲究辞章藻饰,往往穿插一些诗歌或对仗句。这种文风,即沈既济在《任氏传》中所提出的“著文章之美,传要妙之情”,鲁迅则总结为“大归则究在文采与意想”(《中国小说史略》第八篇)。
本书所选的作品以建中二年(781)的《任氏传》为压卷,这是一篇典型的传奇小说,标志着唐代小说发展新阶段的一个起点。正如鲁迅所归纳的,“源盖出于志怪,然施之藻绘,扩其波澜,故所成就乃特异”(同上)。《任氏传》写的是一个狐精女妖的故事,然而女主人公性格鲜明,情感丰富,可爱而不可怕,与志怪小说大不相同。而且构思巧妙,描摹精细,如一再从侧面来写任氏的美,用韦崟家僮对话里所提到的几个美人来作比较,都说是“非其伦也”;后面再用市人张大的话来加以渲染,说:“此必天人贵戚,为郎所窃,且非人间所宜有者。”完全不用作者的视点来加以评说,这正是有意识的文艺创作。当然,《任氏传》还是唐代传奇中偏重“史才”的纪实派的作品。晚唐传奇如裴铏《传奇》中的《昆仑奴》、《裴航》和皇甫枚的《飞烟传》及《三水小牍》中的《王知古》等,则是偏重“诗笔”的词章派的作品。他们往往在叙事中穿插一些诗歌或大量地运用辞藻,包括所谓“用对语说时景”的手法。比较突出的如《王知古》中保母为王知古说媒时的一段对话:秀才轩裳令胄,金玉奇标,既富春秋,又洁操履,斯实淑媛之贤夫也。小君以钟爱稚女,将及笄年,尝托媒妁,为求谐对久矣。今夕何夕,获遘良人。潘、杨之睦可遵,凤凰之兆斯在。未知雅抱何如耳?大体是骈偶句,非常典雅华美,然而却不符合人物的身份和处境。这就是传奇体发展到的例证。
我们还应该注意到,唐代传奇中杰出的作品如《李娃传》、《霍小玉传》等,却是很少用“诗笔”而且不用对偶句的散文作品。这些也是唐代传奇的代表作。从这方面看,传奇的基本特征应该是写实的,即以偏重“史才”的叙事方法为主。这应该是小说艺术发展的主攻方向。此外,还有如牛肃《纪闻》、薛用弱《集异记》一类的作品,其中既有篇幅较短的志怪小说,也有质实简朴的逸事小说,是不是都可以视作传奇,还是可以研究的。
宋代传奇是唐代传奇的遗响,相对地大为逊色。前人都认为宋代小说不如唐代小说,那自然是指文言小说而言的。如胡应麟说:“小说,唐人以前,纪述多虚而藻绘可观;宋人以后,论次多实而彩艳殊乏。”(《少室山房笔丛》卷29《九流绪论》)然而宋代也并非完全没有重视藻绘的作品,只是被提倡古文、片面重视“史才”的文人所贬斥,大多已经散失了。本书所收的《流红记》和《谭意哥传》,都出自《青琐高议》,基本上是摹拟唐代传奇的仿制品。《流红记》显然是根据《云溪友议·题红怨》而再创作的。《谭意哥传》则是针对《霍小玉传》而作的翻案文章,又加上了《李娃传》模式的团圆结尾。《梅妃传》和《李师师外传》的思想性和艺术性都有独特的成就,在宋代传奇中可以说是较好的作品了。尤其是《李师师外传》写当代的野史佚闻,写出了一个下层妇女坚贞沉着的个性,反映了靖康之乱后宋朝人的民族感情和批判精神,不失为宋代小说中略有新意的一个馀波。
本书是1963年之前张友鹤先生编选的,无论选目和注释,都代表编者个人的观点和见解,也反映了当时中国小说史研究的学术成就。现在看来,当然不无可以改进之处。令人遗憾的是张友鹤先生已经作古,无法再作修订。好在大家公认的唐宋传奇的佳作,大多数已经收录在内了,而张先生的注释(包括一部分校勘成果)又很详尽,在每篇条注文里还对作品的特点作了简明扼要的介绍。它至今仍不失为一种比较精当的选读本。本书出版之际,责任编辑同志委托我写一篇前言略作介绍,我辞不获命,只能谈一些个人对唐宋小说的粗浅看法,未必有当于编选者的原意,更未必能适应读者的要求,仅供参考而已。重要的还是精读原著,我相信读者一定会从唐宋传奇中感受到民族文化的艺术魅力的。

程毅中
1994年5月

沈既济〔1〕

任氏传

任氏,女妖也。有韦使君〔2〕者,名崟〔3〕,第九〔4〕,信安王袆〔5〕之外孙。少落拓〔6〕,好饮酒。其从父〔7〕妹婿曰郑六,不记其名。早习武艺,亦好酒色。贫无家,托身于妻族;与崟相得〔8〕,游处不间〔9〕。天宝〔10〕九年夏六月,崟与郑子偕行于长安陌中〔11〕,将会饮于新昌里〔12〕。至宣平之南,郑子辞有故,请间去,继至饮所〔13〕。崟乘白马而东〔14〕。郑子乘驴而南,入升平之北门。偶值三妇人行于道中,中有白衣者,容色姝丽。郑子见之惊悦,策〔15〕其驴,忽先之,忽后之〔16〕,将挑〔17〕而未敢。白衣时时盼睐〔18〕,意有所受〔19〕。郑子戏之曰:“美艳若此,而徒行〔20〕,何也?”白衣笑曰:“有乘不解相假〔21〕,不徒行何为〔22〕?”郑子曰:“劣乘不足以代佳人之步,今辄以〔23〕相奉。某得步从,足矣。”相视大笑。同行者更相眩诱,稍已狎昵。郑子随之东,至乐游园〔24〕,已昏黑矣。见一宅,土垣车门〔25〕,室宇甚严〔26〕。白衣将入,顾曰“愿少踟蹰〔27〕”而入。女奴从者一人,留于门屏间〔28〕,问其姓第〔29〕。郑子既告,亦问之。对曰:“姓任氏,第二十。”少顷,延入。郑子絷驴于门〔30〕,置帽于鞍。始见妇人年三十馀,与之承迎,即任氏姊也。列烛置膳,举酒数觞〔31〕。任氏更妆而出,酣饮极欢。夜久而寝,其妍姿美质,歌笑态度,举措皆艳,殆非人世所有。将晓,任氏曰:“可去矣。某兄弟名系教坊〔32〕,职属南衙〔33〕,晨兴将出,不可淹留〔34〕。”乃约后期而去。既行,及里门,门扃未发〔35〕。门旁有胡人〔36〕鬻〔37〕饼之舍,方张灯炽炉〔38〕。郑子憩其帘下,坐以候鼓〔39〕,因与主人言。郑子指宿所以问之曰:“自此东转,有门者,谁氏之宅?”主人曰:“此墉〔40〕弃地,无第宅也。”郑子曰:“适〔41〕过之,曷以云无〔42〕?”与之固争。主人适悟,乃曰:“吁!我知之矣。此中有一狐,多诱男子偶宿,尝三见矣。今子亦遇乎?”郑子赧而隐〔43〕曰:“无。”质明〔44〕,复视其所,见土垣车门如故。窥其中,皆蓁荒〔45〕及废圃耳。既归,见崟。崟责以失期〔46〕。郑子不泄,以他事对。然想其艳冶,愿复一见之,心尝存之不忘。经十许日,郑子游,入西市〔47〕衣肆,瞥然〔48〕见之,曩女奴从。郑子遽呼之。任氏侧身周旋于稠人中〔49〕以避焉。郑子连呼前迫,方背立,以扇障其后,曰:“公知之,何相近焉?”郑子曰:“虽知之,何患〔50〕?”对曰:“事可愧耻,难施面目〔51〕。”郑子曰:“勤想如是,忍相弃乎?”对曰:“安敢弃也,惧公之见恶耳。”郑子发誓,词旨益切。任氏乃回眸去扇,光彩艳丽如初。谓郑子曰:“人间如某之比者非一,公自不识耳,无独怪也。”郑子请之与叙欢。对曰:“凡某之流,为人恶忌者,非他〔52〕,为其伤人耳。某则不然。若公未见恶,愿终己以奉巾栉〔53〕。”郑子许与谋栖止〔54〕。任氏曰:“从此而东,大树出于栋间者,门巷幽静,可税〔55〕以居。前时自宣平之南,乘白马而东者,非君妻之昆弟〔56〕乎?其家多什器〔57〕,可以假用。”——是时崟伯叔从役〔58〕于四方,三院什器,皆贮藏之。——郑子如言访其舍,而诣崟假什器。问其所用。郑子曰:“新获一丽人,已税得其舍,假具以备用。”崟笑曰:“观子之貌,必获诡陋,何丽之绝也〔59〕!”崟乃悉假帷帐榻席之具,使家童之惠黠〔60〕者,随以觇之。俄而奔走返命,气吁汗洽〔61〕。崟迎问之:“有乎?”又问:“容若何?”曰:“奇怪也!天下未尝见之矣!”崟姻族广茂〔62〕,且夙从逸游,多识美丽。乃问曰:“孰若某美〔63〕?”童曰:“非其伦〔64〕也!”崟遍比其佳者四五人,皆曰:“非其伦。”是时吴王〔65〕之女有第六者,则崟之内妹〔66〕,秾艳〔67〕如神仙,中表〔68〕素推。崟问曰:“孰与吴王家第六女美?”又曰:“非其伦也。”崟抚手〔69〕大骇曰:“天下岂有斯人乎?”遽命汲水澡颈,巾首膏唇〔70〕而往。既至,郑子适出。崟入门,见小童拥彗〔71〕方扫,有一女奴在其门,他无所见。征〔72〕于小童。小童笑曰:“无之。”崟周视室内,见红裳出于户下。迫而察焉,见任氏戢身匿于扇间〔73〕。崟引出,就明而观之,殆过于所传矣。崟爱之发狂,乃拥而凌之〔74〕,不服。崟以力制之,方急,则曰:“服矣。请少回旋〔75〕。”既缓,则捍御〔76〕如初。如是者数四〔77〕。崟乃悉力急持之。任氏力竭,汗若濡雨。自度不免〔78〕,乃纵体不复拒抗,而神色惨变。崟问曰:“何色之不悦?”任氏长叹息曰:“郑六之可哀也!”崟曰:“何谓〔79〕?”对曰:“郑生有六尺之躯,而不能庇一妇人,岂丈夫哉!且公少豪侈,多获佳丽,遇某之比者众矣。而郑生,穷贱耳,所称惬者,唯某而已。忍以有馀之心,而夺人之不足乎?哀其穷馁,不能自立,衣公之衣,食公之食,故为公所系〔80〕耳。若糠糗可给〔81〕,不当至是。”崟豪俊有义烈,闻其言,遽置之。敛衽而谢〔82〕曰:“不敢。”俄而郑子至,与崟相视咍乐〔83〕。自是,凡任氏之薪粒牲饩〔84〕,皆崟给焉。任氏时有经过,出入或车马舆步,不常所止〔85〕。崟日与之游,甚欢。每相狎昵,无所不至,唯不及乱〔86〕而已。是以崟爱之重之,无所恡惜〔87〕,一食一饮,未尝忘焉。任氏知其爱己,因言以谢曰:“愧公之见爱甚矣。顾以陋质,不足以答厚意;且不能负郑生,故不得遂公欢〔88〕。某,秦〔89〕人也,生长秦城。家本伶伦〔90〕,中表姻族,多为人宠媵〔91〕,以是长安狭斜〔92〕,悉与之通〔93〕。或有姝丽,悦而不得者,为公致之可矣。愿持此以报德。”崟曰:“幸甚!”鄽中〔94〕有鬻衣之妇曰张十五娘者,肌体凝洁,崟常悦之。因问任氏识之乎。对曰:“是某表娣妹〔95〕,致之易耳。”旬馀,果致之。数月厌罢。任氏曰:“市人易致,不足以展效〔96〕。或有幽绝〔97〕之难谋者,试言之,愿得尽智力焉。”崟曰:“昨者寒食〔98〕,与二三子〔99〕游于千福寺〔100〕。见刁将军缅张乐〔101〕于殿堂。有善吹笙者,年二八,双鬟垂耳,娇姿艳绝。当〔102〕识之乎?”任氏曰:“此宠奴也。其母,即妾之内姊〔103〕也。求之可也。”崟拜于席下。任氏许之。乃出入刁家。月馀,崟促问其计。任氏愿得双缣〔104〕以为赂。崟依给焉。后二日,任氏与崟方食,而缅使苍头控青骊〔105〕以迓任氏。任氏闻召,笑谓崟曰:“谐矣〔106〕。”初,任氏加宠奴以病,针饵莫减〔107〕。其母与缅忧之方甚,将征诸巫〔108〕。任氏密赂巫者,指其所居,使言从就为吉。及视疾,巫曰:“不利在家,宜出居东南某所,以取生气〔109〕。”缅与其母详其地〔110〕,则任氏之第在焉。缅遂请居。任氏谬〔111〕辞以逼狭,勤请而后许。乃辇〔112〕服玩,并其母偕送于任氏。至,则疾愈。未数日,任氏密引崟以通之,经月乃孕。其母惧,遽归以就缅,由是遂绝。他日〔113〕,任氏谓郑子曰:“公能致钱五六千乎?将为谋利。”郑子曰:“可。”遂假求于人,获钱六千。任氏曰:“有人鬻马于市者〔114〕,马之股有疵,可买入居之〔115〕。”郑子如市〔116〕,果见一人牵马求售者,眚〔117〕在左股。郑子买以归。其妻昆弟皆嗤之〔118〕,曰:“是弃物也。买将何为?”无何,任氏曰:“马可鬻矣。当获三万。”郑子乃卖之。有酬〔119〕二万,郑子不与。一市尽曰:“彼何苦而贵买,此何爱而不鬻?”郑子乘之以归;买者随至其门,累增其估〔120〕,至二万五千也。不与,曰:“非三万不鬻。”其妻昆弟聚而诟〔121〕之。郑子不获已,遂卖,卒不登三万〔122〕。既而密伺买者,征其由〔123〕,乃昭应县〔124〕之御马疵股者,死三岁矣——斯吏不时除籍〔125〕——官征其估〔126〕,计钱六万。设其以半买之,所获尚多矣;若有马以备数,则三年刍粟之估〔127〕,皆吏得之,且所偿盖寡,是以买耳。任氏又以衣服故弊,乞衣于崟。崟将买全彩〔128〕与之。任氏不欲,曰:“愿得成制者。”崟召市人张大为买之,使见任氏,问所欲。张大见之,惊谓崟曰:“此必天人〔129〕贵戚,为郎所窃,且非人间所宜有者。愿速归之,无及于祸。”其容色之动人也如此。竟买衣之成者而不自纫缝也,不晓其意。后岁馀,郑子武调〔130〕,授槐里府果毅尉〔131〕,在金城县〔132〕。时郑子方有妻室,虽昼游于外,而夜寝于内,多恨不得专其夕〔133〕。将之官〔134〕,邀与任氏俱去。任氏不欲往,曰:“旬月同行,不足以为欢。请计给粮饩,端居以迟归〔135〕。”郑子恳请,任氏愈不可。郑子乃求崟资助。崟与更劝勉,且诘其故。任氏良久曰:“有巫者言某是岁不利西行,故不欲耳。”郑子甚惑也,不思其他,与崟大笑曰:“明智若此,而为妖惑,何哉!”固请之。任氏曰:“傥〔136〕巫者言可征,徒为公死,何益?”二子曰:“岂有斯理乎?”恳请如初。任氏不得已,遂行。崟以马借之,出祖于临皋〔137〕,挥袂〔138〕别去。信宿〔139〕,至马嵬〔140〕。任氏乘马居其前;郑子乘驴居其后;女奴别乘,又在其后。是时西门圉人〔141〕教猎狗于洛川〔142〕,已旬日矣。适值于道,苍犬腾出于草间。郑子见任氏欻然〔143〕坠于地,复本形而南驰。苍犬逐之。郑子随走叫呼,不能止。里馀,为犬所毙。郑子衔涕〔144〕出囊中钱,赎以瘗〔145〕之,削木为记〔146〕。回睹其马,啮〔147〕草于路隅,衣服悉委于鞍上,履袜犹悬于镫〔148〕间,若蝉蜕然〔149〕。唯首饰坠地,馀无所见。女奴亦逝矣。旬馀,郑子还城。崟见之喜,迎问曰:“任子无恙乎?”郑子泫然〔150〕对曰:“殁矣!”崟闻之亦恸〔151〕,相持于室,尽哀。徐问疾故。答曰:“为犬所害。”崟曰:“犬虽猛,安能害人?”答曰:“非人。”崟骇曰:“非人,何者?”郑子方述本末。崟惊讶叹息不能已。明日,命〔152〕驾与郑子俱适马嵬,发瘗视之,长恸而归。追思前事,唯衣不自制,与人颇异焉。其后郑子为总监使〔153〕,家甚富,有枥马十馀匹。年六十五,卒。大历〔154〕中,既济居钟陵〔155〕,尝与崟游,屡言其事,故详悉。后崟为殿中侍御史〔156〕,兼陇州〔157〕刺史,遂殁而不返。嗟乎!异物之情也有人道焉!遇暴不失节,徇人以至死〔158〕,虽今妇人,有不如者矣。惜郑生非精人,徒悦其色而不征其情性;向使渊识之士,必能揉变化之理,察神人之际,著文章之美,传要妙之情,不止于赏玩风态而已〔159〕。惜哉!建中〔160〕二年,既济自左拾遗〔161〕于〔162〕金吾将军〔163〕裴冀、京兆少尹〔164〕孙成、户部郎中〔165〕崔需、右拾遗陆淳,皆适居东南〔166〕,自秦徂〔167〕吴,水陆同道。时前拾遗朱放因旅游而随焉。浮颍涉淮〔168〕,方舟〔169〕沿流,昼燕〔170〕夜话,各征其异说。众君子闻任氏之事,共深叹骇,因请既济传〔171〕之,以志异云。沈既济撰。

〔1〕作者沈既济,唐苏州吴(今苏州市)人。一说吴兴武康(今浙江武康县)人。德宗时曾任左拾遗、史馆修撰、礼部员外郎等官职。长于经史之学,著有《建中实录》十卷。
晋人已有关于狐仙的记载,但比较完整地描述狐仙的故事,这是较早的一篇。
作者用浪漫主义的手法,藉神怪的故事,表达了当时广大妇女们的愿望。作者笔下的狐仙,实际上是人间的一个勇敢机智、善良的女性。她自愿和贫苦无依的青年郑六结合,帮助他成家立业,却不甘受豪门子弟韦崟的凌辱压迫,坚决和他作斗争,终于战胜了他。这表达了她对爱情的坚贞专一,为了自由和幸福,决不屈服于暴力。这是一种高贵的品质。
另一方面,她有报恩思想,由于韦崟待她很好,她就代为设计诱骗别的女性来供他玩弄蹂躏。己所不欲,施之于人,这种行为与她的性格并不调和。这是作者失败的地方,也正反映了她思想上不健康的一面。
故事很曲折,人物也塑造得相当生动。尤其是借家童口里,用烘云托月的方法,衬托出任氏的美丽,写得颇为成功。
〔2〕使君:古时称刺史为“使君”。韦崟后来做了陇州刺史,所以称为使君。
〔3〕崟:读如yín。
〔4〕第九:兄弟里排行第九。下文“第二十”、“第六”,也指排行。唐人习惯,对人以行第(就是排行)相称,不说名字;这种行第是根据祖、曾祖辈所生的子弟进行排列,所以往往有排行到好几十的。
〔5〕信安王袆:指李袆,封信安郡王,曾任礼部尚书。
〔6〕落拓:放荡不羁的样子。
〔7〕从(zònɡ)父:伯父、叔父。
〔8〕相得:相处得好。
〔9〕不间(jiàn):不分开。
〔10〕天宝:唐玄宗(李隆基)的年号(公元七四二至七五六年)。
〔11〕陌(mò)中:街市里。“陌”,本有田间道路和市中街道两种解释,这里是后一义。
〔12〕新昌里:就是新昌坊。唐时里即坊,下文“宣平”、“升平”,《李娃传》篇“宣阳”、“安邑”,《无双传》篇“兴化”等,都是当时长安坊名。唐代长安有若干条纵横大道,把全城隔成一百多个方块形的区域,这区域叫作“坊”;坊的四面有围墙,有东西两面开门的,有东南西北四面开门的;两面开门的坊内有一条贯穿东西门的街,四面开门的有东西门和南北门两条十字形的街。里面还有许多小街巷。坊内大部分是住宅,也有寺观名胜和茶楼、饭店、旅馆以及其他各种行业。
〔13〕辞有故,请间(jiàn)去,继至饮所:推说有事,请求暂时离开,等一会再到饮酒的地方去。
〔14〕东:往东去。下文“南”,往南去。都作动词用。
〔15〕策:鞭打。
〔16〕忽先(xiān)之,忽后之:忽然走在前面,忽然跟在后面。
〔17〕挑:挑逗引诱。
〔18〕盼睐(lài):眼睛斜瞟着。
〔19〕意有所受:有接受郑六对她爱慕之情的意思。
〔20〕徒行:步行。
〔21〕有乘(shènɡ)不解相假:“乘”,坐骑。“不解相假”,不懂得借给人用。这是任氏挖苦、开玩笑的话,意思说郑六不识意趣,不主动。
〔22〕何为:怎么办。
〔23〕辄以:即以。
〔24〕乐游园:就是“乐游原”,也称“乐游庙”,在长安风景区曲江的北面,秦宜春苑旧址,是唐代封建统治阶级在农历每月月底或上巳、重九等节令时登临游赏的地方。
〔25〕车门:古时富贵人家车驾出入的专门;这种门比普通门为大,门内即停车地方。
〔26〕室宇甚严:房屋很高大整齐。
〔27〕少踟蹰(chí chú):“踟蹰”,要进不进的样子。“少踟蹰”,引申作稍为等待一下解释。
〔28〕门屏间:“屏”,当门的小墙。“门屏间”,门与门墙之间。
〔29〕姓第:“姓”,姓名。“第”,兄弟间的排行。
〔30〕郑子絷驴于门:原无“子”字。按文中前后均作“郑子”,此处似不应独异,据虞本增。
〔31〕举酒数(shuò)觞:“数”,屡次。“觞”,本是酒器,这里当动词用,劝人饮酒的意思。“举酒数觞”,举起杯来,再三劝酒。
〔32〕名系教坊:“教坊”,唐代管理娼优(封建时代轻视艺人,往往把他们和娼妓并列,称为娼优)和乐工的机构。“名系教坊”,就是归教坊管辖的意思。
〔33〕职属南衙:唐代皇帝的禁卫军分为南北两衙。教坊设在禁中,由南衙或北衙管辖,所以说“职属南衙”。
〔34〕淹留:迟留、久留。
〔35〕门扃(jiōnɡ)未发:门关锁着还没有开。“扃”,门上环钮、门闩一类的东西。
〔36〕胡人:古时称北方少数民族为“胡”;唐代更泛称当时北方、西边一带地方的回纥等少数民族和西方各国的人为“胡”。这些国家、民族的人,当时很多到长安、扬州等地杂居,做生意买卖。后文《东城老父传》篇“北胡”,却专指的回纥人。
〔37〕鬻(yù):卖。
〔38〕张灯炽炉:点着灯火,生起炉子。
〔39〕候鼓:唐代在长安各大街道上都设有街鼓,以击鼓为号,每晚敲八百下后,人民都要回到坊里去,锁闭坊门,不许外出;等到第二天天快亮时,又敲动晨鼓,才开放里坊的栅门,准许通行。这时天还没有亮,所以要“候鼓”。
〔40〕墉:坏墙。“”,同“颓”字。
〔41〕适:这里和下文“主人适悟”的“适”,都是方才的意思。“适值于道”,“适”却作恰好解释。
〔42〕曷以云无:为什么说没有。
〔43〕赧(nǎn)而隐:因为怕难为情而隐瞒着不说出实情。“赧”,因害羞而脸红的样子。
〔44〕质明:天大亮的时候。
〔45〕蓁(zhēn)荒:长满了野草的荒地。
〔46〕失期:失约。
〔47〕西市:这里和后文《李娃传》篇的“东市”,是唐代长安城内占地广(各约占两坊地位)、规模的两个有名的市场。东市有珠宝行、肉行、铁行等,西市有衣肆、绢行、鞍辔行、药行等一共好几百个行业;此外还有供外国商人堆货的货栈。
〔48〕瞥然:一眼看见的样子。
〔49〕稠(chóu)人中:密集的人群里。
〔50〕何患:有什么关系。
〔51〕难施面目:没有脸相见。后文《李娃传》篇“何施面目”,有什么脸面的意思。
〔52〕非他:没有别的原因。
〔53〕愿终己以奉巾栉:愿意自己终身服侍你,做你的妻子。“奉巾栉”,照料梳洗的意思。“栉”,梳篦的总名。后文《霍小玉传》篇“奉箕帚”,指做洒扫工作;《莺莺传》篇“侍巾帻(zé)”,指侍候穿衣戴帽。这些都是做妻子的客气话。封建社会里认为妻子是应该服侍丈夫的,就有了这些反映“男尊女卑”的旧礼教名词。
〔54〕谋栖止:找一个住处,就是同居的意思。
〔55〕税:租赁。
〔56〕昆弟:兄弟。后文《李使君》篇“昆仲”,义同,但一般系称人之词。《谢小娥传》篇“宗昆弟”,指同族兄弟、堂兄弟。
〔57〕什器:常用的器物,指家具。
〔58〕从役:指做事或做官。
〔59〕观子之貌,必获诡陋,何丽之绝也:看你的那副形相,一定只能找到一个丑女人,哪里会有什么绝色的美人。
〔60〕惠黠(xiá):聪明伶俐。“惠”,同“慧”字。
〔61〕奔走返命,气吁汗洽:赶着回来报告,跑得气喘吁吁,汗流遍体。
〔62〕姻族广茂:亲戚众多。
〔63〕孰若某美:“孰”,谁。“若”,和、跟。全句是说,任氏和某女两人相比,哪个美。
〔64〕非其伦:不是同等——比不上任氏的意思。“伦”,同流、同等。
〔65〕吴王:名李琨,信安王袆的父亲。上文说韦崟是李袆的外孙,这里李袆的妹妹却又成了韦崟的内妹,辈分是不合的。又如后文《霍小玉传》篇说霍小玉是霍王的小女,其实霍王是唐高祖(李渊)的儿子,距离大历中已有一百几十年,这时候是不会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儿的。由于这是小说家言,虚虚实实,是不能也不必要求符合历史的真实的。其他篇里这一类的例子很多,不再一一说明。
〔66〕内妹:妻妹。
〔67〕秾(nónɡ)艳:花木茂盛为“秾”,这里以“秾艳”指女人的美丽。
〔68〕中表:表兄弟(姊妹)。“中表”,内外的意思。父亲姊妹的儿子为外兄弟,母亲兄弟姊妹的儿子为内兄弟,故称“中表”。
〔69〕抚手:拍手,本是表示欢乐,这里却指惊异。
〔70〕巾首膏(ɡào)唇:戴头巾,搽唇膏。“巾”、“膏”,都作动词用。“唇膏”,即口脂,是当时一种防止口唇干燥冻裂的药物,并不完全作为化妆品,也不限于妇女使用。唐代皇帝就曾以之赐给臣僚,《酉阳杂俎》:“腊日赐北门学士口脂蜡脂。”杜甫诗里也有“口脂面药随恩泽”之句。
〔71〕拥彗:拿着扫帚。
〔72〕征:询问。下文“傥巫者言可征”,可征,是可信的意思。
〔73〕戢(jí)身匿于扇间:把身子躲藏在门扇、门板后面。“戢”,收敛。
〔74〕凌:侵犯。原作“淩”,似作“凌”是,据虞本改。
〔75〕少回旋:稍为放松一下。
〔76〕捍御:抵抗。
〔77〕数(shuò)四:再三再四,好几次。
〔78〕自度(duó)不免:自己揣量不能避免遭受侮辱。
〔79〕何谓:怎么说。
〔80〕系:掌握、摆布。
〔81〕糠糗(qiǔ)可给:能够自己有一碗饭吃,也就是自己能够维持起码生活的意思。“糠糗”,粗粮。
〔82〕敛衽(rèn)而谢:“衽”,衣襟。“敛衽”,把衣襟拉扯整齐,古人表示恭敬的礼节。“谢”,道歉。
〔83〕咍(hāi)乐:喜笑高兴。
〔84〕薪粒牲饩(xì):柴米和肉食。“饩”,活的牲口。
〔85〕出入或车马舆步,不常所止:来来往往,有时乘车,有时骑马,有时乘舆,有时步行,没有一定的方式。
〔86〕不及乱:没有达到淫乱的地步。
〔87〕恡:同“吝”字。原作“怪”。似作“恡”是,据沈本改。
〔88〕不得遂公欢:不能够如你的愿,和你欢好。“遂”,顺从的意思。
〔89〕秦:陕西一带的古称。
〔90〕伶伦:优伶一流人物。
〔91〕宠媵(yìnɡ):宠爱的姬妾。
〔92〕狭斜:原意指小路、曲巷。由于妓院多隐蔽地设在小路、曲巷之内,所以后来就以“狭斜”指妓院,称狎妓为“狭斜游”。《古乐府·长安有狭斜行》中有“相逢狭路间,道隘不容车”和“堂上置尊酒,作使邯郸倡”之句,典本此。
〔93〕通:有来往的意思。下文“密引崟以通之”,“通”,指私通。
〔94〕鄽(chán)中:街市、市场。“鄽”,同“廛”字。
〔95〕表娣妹:表弟媳的妹妹。
〔96〕不足以展效:不能够发挥自己的本领来帮忙效劳。
〔97〕幽绝:深藏、隐藏。
〔98〕昨者寒食:“昨者”,不一定专指昨天,而是泛指前些日子。农历清明节前两天为“寒食”。古时在这一天不举火,据说是为了纪念春秋时晋人介之推的隐居不出,焚死绵山。唐、宋时,剥削阶级是以这一天为游赏的节日的。
〔99〕二三子:两三个朋友。
〔100〕千福寺:在唐代长安西北隅的安定坊,宣宗时改名兴元寺。
〔101〕张乐:陈列乐队。后文《柳毅传》篇“张广乐”,指陈列盛大的乐队。
〔102〕当:这里是可能、或者的意思。
〔103〕内姊:表姊。
〔104〕双缣:“缣”,质重而略带黄色的丝织物。古代用作馈赠礼品,有时也代货币用。“双缣”,两匹或两段缣。
〔105〕使苍头控青骊:叫仆人驾驭着两匹青马拉的车子。两马驾一车叫做“骊”。又黑马称“骊”,也以“骊”泛指马匹。后文《霍小玉传》篇“青骊驹”,即指青色马匹。“苍”,深青色。汉代规定奴仆要用苍色的头巾包头,后来就称仆人为“苍头”。“控”,驾驭。迓:迎接。
〔106〕谐矣:成功了、解决了。
〔107〕针饵莫减:扎针服药都没有使病减轻。
〔108〕巫:古时以祈祷鬼神降福消灾的迷信方术为业的人。后文《霍小玉传》篇“师巫”,义同。
〔109〕以取生气:“生气”,指万物生长发育之气。古人认为,病人住在某一方向,吸取这一方向的生气,就有利于恢复健康,是一种迷信的说法。
〔110〕详其地:审察研究那个地方。
〔111〕谬:假意。
〔112〕辇(niǎn):用车子装运。
〔113〕他日:有这么一天。
〔114〕有人鬻马于市者:原无“有人”二字,文义不顺,据虞本增。
〔115〕居之:豢(huàn)养着。也可作居奇解释,就是把它当作奇货,留着卖大价钱。
〔116〕如市:“如”,往。“如市”,到市场里去。
〔117〕眚(shěnɡ):毛病。
〔118〕嗤(chī)之:讥笑他。
〔119〕酬:给价的意思。
〔120〕累增其估:一次一次的加价。
〔121〕诟(ɡòu):怒骂。
〔122〕卒不登三万:到底没有卖上三万。
〔123〕征其由:打听他的原因。
〔124〕昭应县:在长安县东,今陕西临潼。
〔125〕斯吏不时除籍:“斯吏”,指养马的吏役。“不时除籍”,不等到任满就要解职了。
〔126〕官征其估:官府向他征收赔偿马匹的折价。
〔127〕三年刍粟之估:三年来喂马的粮草的估计数字。
〔128〕全彩:整匹的绸子。
〔129〕天人:天上神仙一样的人,形容极美。
〔130〕武调:调任武官。
〔131〕授槐里府果毅尉:任命到槐里府去做果毅尉。“槐里”,隋代以前的县名,在今陕西兴平市东南;“槐里府”却是作者随意捏造的,实际并没有这个府名。“果毅尉”,“果毅都尉”的简称,唐代在某些地方设军府,府置左右果毅都尉,武官名。
〔132〕金城县:今甘肃兰州市。
〔133〕不得专其夕:不能够每天晚上都在一起欢会。
〔134〕之官:上任。“之”,往、赴。
〔135〕端居以迟归:安安稳稳地住着以等待归来。
〔136〕傥:同“倘”字。
〔137〕出祖于临皋:在临皋这个地方为他们饯行。古时迷信说法:道路的神叫做“祖神”。出门的人,临行时都要祭一祭祖神,以求保佑一路平安。后来就称饯行的酒宴为“祖饯”,简称做“祖”。这里作动词用。“临皋”,当指当时陕西的小镇市,与湖北省的临皋无涉。
〔138〕挥袂(mèi):“袂”,袖子。“挥袂”,挥动袖子,就是招手示意,有如今日为人送行的挥动手帕。
〔139〕信宿:两夜。古时称一宿为“舍”,再宿为“信”。
〔140〕马嵬(wéi):马嵬城,也称马嵬镇,在今陕西兴平西。传说晋人马嵬在此处筑马嵬城,故名。
〔141〕西门圉(yǔ)人:“圉人”,养马的官员。唐代设置专管养马的官署,下面有东南西北四使。“西门圉人”,可能指养马的西使。
〔142〕洛川:唐县名,今陕西洛川县。
〔143〕欻(xū)然:忽然。
〔144〕衔涕:含着眼泪。
〔145〕瘗(yì):埋葬。
〔146〕削木为记:意思是砍一根木头,插在坟前,以为标志。
〔147〕啮(niè):咬嚼。
〔148〕镫:马旁的脚踏。
〔149〕若蝉蜕然:就好像蝉的蜕壳一样。
〔150〕泫然:形容流泪的样子。
〔151〕恸(tònɡ):极度悲哀。
〔152〕命:运用、指挥的意思。“命”字用法很广泛,这里“命驾”指叫车夫驾车,后文《霍小玉传》篇“命酒馔”,指摆设酒宴;《莺莺传》篇“命篇”,指作为诗篇的题目。
〔153〕总监使:唐代主管盐池、宫苑、养牧的官员。
〔154〕大历:唐代宗(李豫)的年号(公元七六六至七七九年)。
〔155〕钟陵:唐县名,在今江西进贤县西北。既济居钟陵,“既”上原有“沈”字。除文末“沈既济撰”,合于通常体例外,文中称己名,似无加姓理,据虞本删。
〔156〕殿中侍御史:唐代主管宫殿仪礼,并巡察京城、取缔不法官吏的官员。
〔157〕陇州:也称汧(qiān)阳郡,约辖今陕西汧水流域和甘肃平凉市南部地区,州治在今陕西千阳县。
〔158〕徇人以至死:为了所爱的人而牺牲自己的性命。“徇”,同“殉”字,为了某一种目的而以身相从叫做“徇”。
〔159〕“向使”六句:意思是说,如果是很有见识的人,就一定能研究它变化的道理,查察它和人有什么不同,写出很好的文章来,把其中精微奥妙的情况传布于世,不仅仅只知道玩赏它的风情媚态而已。“精人”,精细明理的人。“渊识之士”,有高深见解的人。“揉”,研究。“要妙”,精微奥妙。“风态”,风情媚态。
〔160〕建中:唐德宗(李适〔读如kuò,不是“適”的简体字〕)的年号(公元七八〇至七八三年)。
〔161〕左拾遗:唐代的谏官,有左拾遗和右拾遗,分属门下、中书两省。皇帝如有过失,可以进行讽劝,使他察觉自己言行上的遗失,所以叫做“拾遗”。官阶很低,但责任颇重。
〔162〕于:这里是“与”、“和”的意思。
〔163〕金吾将军:唐代掌管巡查宫内和京城,并侍从皇帝出行的武官,属左右金吾卫。
〔164〕京兆少尹:京兆尹的副职。
〔165〕郎中:唐代中央政府六部下面设若干司,司的主官为郎中。
〔166〕适居东南:当时沈既济由左拾遗谪贬到处州为司户参军,所以说“适居东南”。“适”,当作“谪”字。
〔167〕徂(cú):往。
〔168〕浮颍涉淮:乘船经过颍水和淮水。颍水,发源河南登封市西颍谷,流经安徽境内,至正阳关入淮。淮水,发源河南桐柏山,流经河南、安徽、江苏,至涟水县入海,但金、元以后曾改道。后文《南柯太守传》篇“淮浦”,即淮水。
〔169〕方舟:两只船并着航行。
〔170〕燕:同“宴”字。
〔171〕传(zhuàn):记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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