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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本《白夜行》中的《凉生》！
东野圭吾名作《白夜行》青春失落版
本年度青春文坛惊现黑马，挥笔斥尽绝恋漩涡
“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
深入骨髓的绝望爱恋连同他一起被漩涡撕碎
就算前方是一片世界末日，就算一切都疯狂了，陨石坠落，沧海变迁，星辰倒转，就算让我变成魔鬼，我也记得，该如何爱你。
“别怕美好的一切消失，我会让它为你存在。”
他只要他们在一起，哪怕爱将会是一场淋漓的屠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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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
住院的时候日子很长，她开始有很多时间想过去的事。
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第一次牵手是什么时候，第一次拥抱是什么时候，第一次争吵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分手是什么时候……
她的人生在十四岁时就已经被他填满。六七年的时光，仿佛一场静默的黑白电影，在她面前安静地播放。
初见时十七岁恣意快活的少年现在哪里？后来那个表情阴郁神色疯狂的男人不是他，那个一再欺骗不择手段的男人不是他，那个双手沾满无辜者的鲜血的男人不是他，那个为了长久厮守却将亲情伦理践踏粉碎的男人不是他，那个口口声声说着守护却拉全世界陪葬的男人更不是他。
他曾经在烟花落尽后温柔地拉起她的手。
他曾经在她身后像保护她的羽翼。
他曾经在明亮月夜对她说此生的承诺。
他曾经说：如果你相信我，就不要问。
“哥，相信两个字，不是万能的。”
“那爱呢？”
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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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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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2010年开始在网络写文，文笔自然、生动、简洁，作品以推理小说为框架，探究人性，从跌宕起伏的悬疑故事中挖掘真、善、美，传递温暖人心的阅读正能量。作品在网络点击突破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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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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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曾相见
第二章：曾相知
第三章：曾相伴
第四章：曾相惜
第五章：曾相爱
第六章：曾相对
第七章: 曾相误
第八章: 曾相许
第九章: 曾相依
第十章：曾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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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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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住院的时候日子很长，她开始有很多时间想过去的事。
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第一次牵手是什么时候，第一次拥抱是什么时候，第一次亲吻是什么时候，第一次承诺是什么时候，第一次争吵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分手是什么时候……
她的人生在十四岁时就已经被他填满。六七年的时光，仿佛如一场静默的黑白电影，在她面前安静地播放。
初见时的十七岁少年现在哪里？那个表情阴郁的男人不是他，那个一再欺骗不择手段的男人不是他，那个双手沾满无辜者的鲜血的男人不是他，那个现在躺在ICU病房里的重伤的男人更不是他。
他曾经在烟花落尽后温柔地拉起她的手；
他曾经在她身后像保护她的羽翼；
他曾经在寒冷冬季给她唯一的依靠；
他曾经在明亮月夜对她说此生的承诺；
他曾经说：如果你相信我，就不要问。
“哥，相信两个字，不是万能的。”
“那爱呢？”
爱呢？
第一章 曾相见
【1】
人生的转折总是那么突如其来。
忘记是多久之前的哪一天，叶苗只记得那时自己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推门时继母和父亲正坐在客厅里说什么，一见她进门就望向她，表情凝重。
叶苗有些不安。她本来就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局面，只好弯下腰慢慢地换鞋，等父母说话。
继母伊芬推推父亲叶自立：“你说。”
叶苗心跳更加快，轻声问：“什么事？”
叶自立踌躇了一下，还是说道：“你妈妈的小孩……就算是你哥哥吧……他这几天要过来。大概在周末。”
叶苗哦一声，点点头。
父亲接着说：“他比你大几岁，男女有别……”
继母抢着打断父亲的话：“虽然是男女有别，都是一家人嘛！”
叶苗又点头：“好。”
耳后的头发随着她点头的动作滑了一缕到额上，她又嗯了一声：“没事的话我先回房了。”说完往自己房间走。
父亲在她身后，有点担忧：“不会不高兴吧？”
叶苗回过头，笑笑：“不会呀，”她停了一下，“我还有很多作业。”
她转开自己房间的把手走进去，听见继母伊芬在身后对父亲说：“不会不高兴的，多个哥哥呢。”
叶苗现在十四岁，初三。七年前母亲去世之后就是父亲一个人带着她，两年前父亲再婚了。继母没有记忆中的母亲漂亮，也不算多温柔，好在对她不坏。之前就听说继母也还有个比自己大三岁的儿子，在另一个城市跟那边的父亲，从来没到这个城市来过……这次忽然过来，是为什么呢？会呆多久呢？是常住还是来玩？
叶苗想着坐到了书桌前，书本就摊在面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那个陌生的突然出现的哥哥……她想了一会儿，伸手将滑下的长发拨回耳后，长长地呼了口气，不再去想了。
之后父母就一直忙着张罗，买床、书桌、日用品，家里空间不大，从前的杂物间必须尽快整理出来作为一个新房间，继母伊芬热心地忙里忙外，在各个房间转来转去。
“老叶，你看一川的杯子放这好吗？”
“老叶，你看一川会喜欢这个颜色吗？”
“哎呀一川的个子该有这么高了吧，这件衣服会不会短了……”
房间里充斥着女主人的声音。叶苗帮着父母收拾着，伊芬突然叫她：“小苗你正好来看看，我今天给你哥哥买了个新书包，你和他差不多大，你看他会喜欢吗？”
叶苗瞥一眼，老实点头：“会。”
伊芬摸摸她的头：“嗯，我也觉得他会喜欢，顺便也给你买了一个，你们兄妹一人一个，上学正好一起。”
叶苗不想要附属的东西，这时父亲叶自立走过来：“还没和你细说，你妈妈的前夫，现在经济条件出了很大问题，于一川现在读高三，不能受影响，所以没办法你妈妈只能把他接过来，以后……以后他就住在我们家。”
叶苗不知道该怎么张口。就算她反对又怎样呢，都已经决定了。
伊芬叹口气：“我家一川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不在我身边，他爸那个人……唉，不说了，以后还要委屈他住杂物间…”她说着走进杂物间继续收拾，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可惜我给不了他更好的条件……”
叶苗沉默地站在原地，父亲安慰般地将手放在她的肩上。
“这房间里东西真多，收拾这么长时间。”继母抱着一个大纸箱走出来，嘴上抱怨着，眼底都是笑，边走边叫丈夫：“你别闲站着，帮我一起收拾。”
叶自立应一声，放下搁在女儿肩上的手，跟着妻子走进杂物间。
转眼到了周末。
那日天气好，阳光从透明的玻璃后穿进来，门外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睡梦中醒来叶苗慢慢睁开眼睛，她走下床，轻轻推开门。
父母正在客厅里清点行李，一个陌生的少年靠在正对着叶苗房门的墙壁上，一抬眼两人望了个正着。
他就是于一川吧，继母的儿子。叶苗想着，对他点点头，笑笑，算是打招呼。
男孩子十七八岁的模样，个高腿长，懒懒散散靠在墙上的样子一点都不颓废，反而让人觉得很有精神。他的眉峰总是有点微微蹙起，略带琥珀色的眼眸清冷地隐藏了主人不欲为人知的秘密，流露出拒人千里的冷漠。
他看着叶苗，却没有丝毫打招呼的意思。
继母忙走过来打圆场：“介绍一下，这个是于一川，是哥哥，这个是叶苗，是妹妹，以后你就住这间……”
于一川语气生硬地打断她的话：“我要住校。”
当母亲的柔声说：“你现在高三学习为重，住校不好，吃不好睡不好，住家里多好，离学院也近，以后和你妹妹一起上学，也有个照应。”
于一川摇头：“烦不烦，我要住校。”
继母伸手去摸他的头发：“乖啊，住家里多个照应，妈妈也可以好好照顾你。”
于一川一偏头躲开她的手：“说了住校！”
叶自立作为一家之主，站在一旁发话：“住校的事以后再说，你妈妈把你盼过来，你怎么一到就耍小孩脾气。”
于一川哼一声：“你懂什么，我就是自立了才要去住校。”
继母语气也硬起来：“怎么说话呢，他是你爸爸！”
“他不是我爸！”于一川大声吼道，“你也不是我妈！”
他声音大得刺耳，叶苗觉得耳朵里都有嗡嗡的回声。房间里一时都静得出奇，又仿佛全是冷漠的回声。
继母愣了愣，转身就跑进洗手间，叶自立忙跟过去，只剩站在房门口的叶苗和看上去很不好惹的于一川。
叶苗想了想，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她哭了。”
于一川没理她。
她有点泄气，准备关门进房，听见于一川突然说：“你把她当你妈？”
叶苗迟疑了一会儿，避重就轻地说：“她挺好相处的。”
于一川又不说话，叶苗小心地看着他冷漠的脸：“你来之前她准备了很久，买了很多东西，很忙，也很高兴，我从没见她这样，她对我从来……”她停了停，轻声说，“没有过这样的。”
于一川慢慢转过头看她。他看了她的脸很久。
叶苗有点不好意思：“我脸怎么了？”说着去摸自己的脸，发现有点烫。
从来没有人这么长久地盯着她看，即使知道对方是名义上的哥哥，但还是会觉得有点……奇怪。
于一川突然笑了一下：“你比我想象中可爱。”
“没有！”叶苗直觉地觉得这个哥哥油嘴滑舌，快速否认，“你干嘛盯着我看！”
于一川答非所问：“脸长着不就给人看的吗？女人打扮地漂漂亮亮就是为了让男人多看两眼。”
“你别看我了，”叶苗觉得脸更烫了，“你怎么老盯着人看啊，一点都不礼貌……”
“真可惜啊，”于一川不无遗憾，“我不吃窝边草。”
“谁要给你吃。”叶苗反驳道，话说出口感觉好像有点不对，这不间接承认自己是窝边草了么。
于一川取笑她：“给我也不吃。你长得蛮可爱，不过太干瘦了，”他意有所指地看一眼叶苗还没来得及换的睡裙，后者立刻条件反射地捂住领口，于一川接着说，“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叶苗瞪他一眼：“不关你事。”
于一川逗她逗得高兴，摊手：“怎么叫不关我事，我可是你哥哥，放心，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哥哥会教你怎样变得大受欢迎……”
叶苗赶紧拒绝：“谢谢，不用。”
“苗苗，不听哥哥的话会后悔的哦。”
“……等下，你叫我什么？”
于一川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走近过来：“苗苗。很可爱的名字吧？”
“你……”
正说着话，洗手间的父母已经走了出来。继母伊芬眼睛还是红红的，作为一家之主的叶自立叹口气：“一川，我刚劝过你妈了，如果你真的要住校就随便你吧，但是学习不能马虎，周末回家看看你妈……”
于一川眼底的戏谑消失了，懒懒地看着他们：“住家里也不是不可以。”
夫妻两面面相觑，似乎不明白短短几分钟发生了什么转折。
“只是，我这么多年没妈的孩子当惯了……”他故意说着去瞟母亲一眼，“别人管太多我不适应，你们别太限制我自由，就好了。”
【2】
多个哥哥好不习惯啊。洗完澡的叶苗边擦湿淋淋的长发边对着镜子抱怨。平时洗完澡穿好睡裙就能出去了，现在得穿得严严实实才能出去，不然那个哥哥又要说自己没……叶苗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红了。
他居然说自己一点女人味都没有！叶苗放下擦头发的毛巾，仔细看镜子里的身体，正面，转身，侧面，转身，背面，哪里没有女人味啊！
不就是胸部小了一点，难道衡量女人味的标准就是胸部吗？她有点泄气地开始套内衣。十四岁女生胸部发育已经开始，手指扣着背后的内衣扣还有点不习惯，她穿好内衣又穿好居家的外衣长裤，套上拖鞋走出洗手间。
从洗手间到房间路过于一川的房间，他房门没关，叶苗一眼望过去，正好看见少年坐在床上正往外望，两人视线不偏不倚地撞在一起。
叶苗感到心跳加速。这个看起来有点懒散的哥哥虽然嘴巴坏脾气大外加有点色色，可是长得还真是比让班上女生都尖叫的偶像剧明星还帅气呢。她赶紧转过头，加快脚步走回自己房间。
于一川却跟过来了：“欸，我还没参观我妹妹房间呀。”
叶苗不好不让他进，于一川一笑，大模大样地走进房，反客为主地随便在叶苗床上坐下来：“床单好可爱，真像小孩睡的。”
叶苗有点心疼他不洗澡不换衣就这样大大咧咧坐自己床上，又不好说他，她顺着他的目光去看自己的床，米黄色的床单上印了几只胖乎乎的卡通小猫咪，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了很久看得很习惯的床单突然觉得太幼稚了。
怪不得没有女人味。
“简直像幼儿园小朋友睡的，不过好像很舒服，”于一川继续揶揄道，“让我试试。”说着就准备躺下去。
叶苗急忙拦在他：“你连鞋都不脱就上床……”
于一川身体一躲，边拉住叶苗的手腕，故意逗她：“小丫头，我可是你哥哥，你的就是我的，躺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叶苗年纪小，哪里是人高马大的于一川的对手，一下子连人被扑倒在床，后脑勺碰地一声撞在床栏上。
于一川本来也就是开个玩笑，忙爬起来：“我开玩笑的，你撞哪了？”
叶苗只觉得眼冒金星，半天说不出话，脸色苍白。于一川吓得有点慌：“你没吓我啊，你说说话……”他说着去拍叶苗的脸。
十四岁的少女脸小小的，肌肤瓷白，五官精巧，双眼漆黑如墨，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齐肩的乌黑发丝湿漉漉地还带着洗发水潮湿的香气。于一川突然想起楚楚动人这个词，他抱着叶苗伸手去摸她的后脑勺，小声问：“你怎么样？”
叶苗好半天才回过神，然后看清自己的状况，她马上推开于一川：“你干什么！”
于一川有点尴尬：“不是看你撞了吗，不是故意要……搂搂抱抱，”说完声音又大起来，“对啊，我就是看你撞了头，谁要抱你个没发育的小丫头，我早说我不吃窝边草……”
看叶苗不住地揉脑袋声音又低下去，他追问：“很痛啊？要不要去看医生？”
叶苗摇摇头：“没事。”
“撞到头是大事，搞不好会撞傻，撞失忆，有后遗症……”
“不是电视剧啦。真没事，就是有点晕。”
于一川更不放心了：“让我看看。”
说着坐在叶苗身边，叶苗不想离他太近却被强行拉着靠近，只好任由他的手绕过来，落在自己的脑后。
于一川的手很大，轻轻揉了揉叶苗的后脑：“这里？这里？”
叶苗闭着眼睛，她真的有点晕，她的前额点在于一川肩上，听着十七岁少年的声音扑进耳朵，有点痒，有点暖。
很久之后，她明白这种语气叫做温柔。
揉了一会儿叶苗推开他：“我没事，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学，你快点洗澡睡吧。”
于一川见她好像真的没什么事就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欸，我又不和你睡，你说的像在等我睡觉一样。”
叶苗明白又被他占口头的便宜，只好老老实实回答：“我睡眠浅，你如果弄得很晚我会睡不着。”
“原来如此，”于一川点头，却没有马上去洗澡的意思，若有所思点头，“妹妹果然娇气，要是个弟弟就好了。”
“你嫌我娇气就不要坐我的床上啦。”
于一川不理她，自顾自地说：“弟弟的话我就能带他一起打游戏、把妹、踢球、逃课……”
“我还想你要是个姐姐就好了呢，”叶苗反驳，“就能带我一起玩、选漂亮衣服、学习，也不会欺负我，不会脏兮兮地就坐在我床上！”
“我哪有欺负你。”于一川笑笑，眼睛望着天花板，“我本来就不想来我妈这，她都再成家了，我怎么看都跟个多余的一样，我在路上都是打算住校的……”
他口气平淡，但叶苗却隐约听出他语气中的淡淡寂寞，她刚想安慰几句于一川却转过头来笑嘻嘻地说：“不过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我看你爸长得很普通嘛，你这么可爱准是像你妈，你爸妈也离婚了？”
叶苗摇摇头：“我妈妈去世了。”
于一川愣了一下，马上收敛笑容说道：“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很多年了，”叶苗反而安慰他，“你已经来了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吧，我爸爸很好，会把你当一家人的，你不要不自在。”
于一川笑一笑，并不接她话，半晌说：“嗯，从今以后，苗苗就是我妹妹了。”
妹妹……真是个陌生的词，叶苗有点不适应。
于一川转过头看她：“我就是你哥哥了。”
他眼睛很亮，亮得像吸收了整个房间的光，以致周围都暗淡下来。
叶苗想起爸爸妈妈的话，他们都希望他们都很好地相处，希望是和平的一家人，她点点头：“……哥哥。”
“乖，”于一川揉揉叶苗的头，“其实这样也蛮好，呐，我和你是没有血缘关系，不过既然你叫我哥哥，古话说长兄如父，我就得负起对你教导的责任。”
于一川满意地点头，站起身往外走：“哥哥带了对你将来一生都受益无穷的东西，你看不看？”
叶苗好奇地看着他，她年纪还小，多少有好奇心，跟着于一川往外走：“什么好东西？”
两人走到于一川的房间，少年埋头在还没来得及整理完成的行李箱里搜寻，叶苗站在他身边望，满眼期待。
于一川从一堆衣服里抽出一本杂志，骄傲地起身一把摊开在十四岁的妹妹眼前：“看！”
浓妆艳抹衣衫暴露的封面女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闯入叶苗的视线，太近了以致眼前全是花花绿绿的内衣，叶苗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什么啊？”
“说你还是小丫头啊，这是女人啊女人！”于一川把书不断翻着，指指点点，“内衣一定要性感懂不懂？那个叫什么……‘维多利亚的秘密’，大都市女孩子之间很流行的！看你叫我哥哥才给你看，我箱子里就这种了，你要看我想办法帮你弄真货。”
叶苗听班里同学有说过，她没看过，她只看到哥哥翻得每一页都是只穿着暴露内衣的女人，立刻后退几步：“我不看啦！丑死了！”
“所以说你没女人味，”于一川一副小屁孩啥都不懂的样子鄙视地看她，“女人就是要这样才有男人爱，你看……”
叶苗忍无可忍转身就跑：“庸脂俗粉！我才不稀罕！”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出房间，于一川把书塞到枕头下，摇摇头：“果然啥都不懂，要是弟弟肯定能和我有共同语言，妹妹真没劲。”
他洗完澡尽量小声地回到床上，把台灯拧得暗暗地去重新翻刚才的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叶苗说的没错，这书里的确是庸脂俗粉妆那么浓，怎么看怎么觉得脏兮兮的。
“这小丫头还蛮懂的嘛。”于一川把书扔开，回想起妹妹生气的脸。
小小的白白的少女的脸，似乎捏起来也会是软软的，身上也香香的，乖巧懂事又可以没事逗着玩。于一川回想了一会儿，挑挑眉突然笑了：“其实妹妹也不错啊。”
【3】
于一川不算个好学生，迟到早退都不当回事。叶苗和他虽然是一个中学，但分属于不同的初中部和高中部，两人很少一起上学放学，因为通常叶苗在吃早饭了，于一川还在床上睡觉，叶苗放学了，于一川已经早早逃课出去玩了。
吃完晚饭妈妈在厨房里洗碗，叶自立在客厅里看电视，叶苗把于一川拉到阳台上：“你这样不好吧，你妈妈知道你逃课会生气的。”
于一川不以为然：“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今天我回家了你还没回家，她又问我了，我支支吾吾过去了，她要再问我怎么回答她啊。”
“你就说你不知道嘛。”
叶苗认真地仰脸看他：“可是我知道啊，你逃课时和我说了你要逃课，我不能撒谎。”
于一川就笑，伸手拽拽叶苗的马尾：“别那么认真，好了好了，下次我逃课不告诉你，你就可以诚实地说不知道了。”
叶苗把自己头发抽回来：“可是你本来逃课就不对啊，妈妈说你高三要好好学习，你这样怎么行，明年就要高考。”
“切，她老管我，她凭什么管我，她对我尽过多少当妈的责任！”于一川扭过头，忿忿地说。
“别这么说，她是为你好啊。”叶苗忍不住替继母辩解，“大人的事有时候是身不由已的，她和你爸爸离婚一定有她的原因。”
“谁知道！反正她这么多年没管过我是事实，她现在对我好，她早干吗去了？女人就是奇怪的生物！”于一川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陈蓓蓓你听过没？”
叶苗愣了一下：“是高中部的吧，我听班里同学说过，好像是校花。”
“嗯，我现在泡她。”于一川摊手，“这些天翘课都是带她出去玩，这种理由我怎么和家里说。”
叶苗想了想：“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知道的，我不会撒谎，要是妈妈问我，我怎么办？”
于一川也愣了一下：“对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叶苗又想了想:“你是想让我劝你不要早恋吧，嗯，早恋不好，影响学习……”
于一川打断她的话：“去他妈的学习，我才不在乎学习。”
叶苗有点生气：“那你早恋去吧，不用和我说。”说完就走回客厅。
父亲叶自立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出来就说：“你和一川相处地不错啊，一吃完饭就跑阳台上说什么悄悄话？”
叶苗坐在爸爸身边，含糊地说：“哥哥挺好。”一想自己在撒谎，不由得对于一川更加生气。
于一川也走出房间，咳一声：“作业本用完了，我出去买一本。”说完走出家门，临走眼睛还扫过叶苗，意味深长。
肯定是怕我多嘴，我才不是那种人！叶苗愤愤地想。叶自立又问：“一川最近怎么样？怎么今天又是你先回家的？”
“我，我不知道，”叶苗只好再次含糊地说，“可能，可能高中比较多事情吧。”
叶自立嗯一声：“一川要高考，你要中考，你们学习都不能放松，现在不能想与学习无关的事，管你们是为你们好，你们要理解爸爸妈妈的苦心。”
叶苗心虚地点头。
叶自立又说：“一川不是我儿子我不好说他，他和他妈妈又是说一句话顶两句话的主，他和你相处地不错也好，他要有什么不对的事情你要及时告诉我们，让我们及时了解他的事，知道吗？”
叶苗不说话，心想这不是做特务吗？她怎么能做这些不光明磊落的事！
“你这样做是为他好，等一川考上好大学会感激你，你知道他一些与学习无关的事情要对我们说，对他妈妈不方便就对我，”叶自立停了停，“他最近有不正当的举动吗？比如说……早恋？”
叶苗继续沉默，半天摇头：“我不知道。”
“你从来不撒谎的，真的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叶苗抬起头，眼睛明亮地望着父亲，“哥哥这种事怎么会告诉我呢？”
她有点生气了。为什么要告诉我呢！为什么我要为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谎呢！
父亲盯着她：“真的？”
“爸爸，你不相信我吗？”
这时厨房的门开了，继母伸出头：“你们父女俩谁有空去买个洗洁精？家里的用完了。”
“我去吧。”叶苗慌忙站起身。如果再不出去透透气，她怕自己要撑不住了。
出门时才注意到天色不早，路灯已经亮了。叶苗走在路边远远地就看见于一川靠着一根灯柱抽烟，她跑过去：“你还抽烟？”
他有些敷衍：“很正常啊，所以说你还是小……”
叶苗猛地叫起来：“不准说我是小丫头！”
“怎么了？真生气啦？”于一川愣了下，窥了眼妹妹的神色，干脆地扔掉烟，“好吧，我不抽就是了。”
叶苗瞪着他：“你说出来买本子，就是要出来抽烟吧。”
于一川挠挠头：“是啊，在家里抽被他们看到又要唠叨，”他看着她，黑如点墨的眸底有隐约的暖意，“你出来是来找我的？”
“谁找你啊，我买洗洁精。”叶苗没好气，“爸爸说要我注意你情况，别做学习无关的事，你别让我为难好不好。”
“他还让你监视我？”于一川脸色立马变了，“什么人啊还真把自己当我爸！”
叶苗皱着眉头：“你别这么说我爸，反正我不会做这么不光明磊落的事。”
“对，那是特务，我就知道你是我妹妹，”于一川又掏出烟含在嘴里，漫不经意地笑，眼角弯弯，“我们兄妹一条心。”
叶苗眨眨眼睛：“你怎么又抽，吸烟有害健康。”
“抽烟有魅力成熟的标志，男人嘛，很正常，你不让我说你小丫头，那就试试这个。”于一川循循善诱，将烟递给妹妹，“试试看。”
叶苗看着燃着红火星的烟，果断摇头。
“女人呢，抽烟很有风情的，试一下嘛，就一下。”于一川把烟递到她嘴边。
叶苗犹豫了，她慢慢地凑过去，小心地含住烟嘴，极快地吸了一口，马上吐出来，少量的青色烟幕散开，味道并不算好闻。
“我……”叶苗退后一点，“不要了。”
“呵呵，你也抽过了，这样就不会告我状了。”于一川颇自得地收回手，将烟叼回嘴里。
叶苗忘了介意他刚才拖人下水以自保的卑鄙行径，她指着于一川的嘴：“我刚抽过的……”
“什么？”于一川含着烟。
“我刚嘴唇碰到，你又……”叶苗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于一川这下明白了，坏笑：“你小小年纪想的真多啊，间接接吻是不，唉，这个不算接吻啦，至少也要嘴唇碰到，”伸手去摸叶苗的头，“想太多了。”
“哦。”叶苗想想也觉得他说的有理。
两人边走边说话，叶苗买完洗洁精于一川烟也抽完了，回家的路上于一川想起来，随口问叶苗：“我嘴里有没有烟味？”说着凑到她脸边。
叶苗认真地闻了一下：“有。我呢？”
“给我闻闻。”
叶苗听话地凑过去，于一川比她高，弯下腰边说：“再近点。”
叶苗于是踮起脚，于一川随手抱着她的腰拉向自己闻一下，摇头：“基本上没有。”话才说完，蓦然发现两个人的姿势太诡异了。
他赶紧松手，目不斜视。没什么没什么，刚才什么都没看到，那个是妹妹，是个又呆又好骗啥风情都没有的小丫头，不是自己的菜，搂腰什么的快点忘记，忘记！
【4】
不管怎么说，瞒着父亲的感觉很不好受。叶苗心里愧疚，再加上继母的拜托，于是一有空就尽量去高中部找于一川一起回家。
她到于一川的班上来得多，他班里的男生都对她印象深刻，纷纷叫道：“于一川你妹妹来了。”
于一川闻声走出来：“什么事啊，苗苗？”
立刻旁边有男生开玩笑：“好可爱的名字呀，像猫一样。”
“是啊，你们兄妹感情好好哦。”
“小妹妹比哥哥可爱多了，有没男朋友？”
叶苗脸红起来，于一川没好气地把一帮损友拦在身后，低头看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有事吗？”
叶苗点点头：“这几天爸爸妈妈老问你情况，下午我们一起回家吧，免得老问老问的。”
于一川意兴阑珊地嗯了一声，随口说：“好，等我送完蓓蓓就去找你，你在教室等我。”
“要等多久啊？”
“大概半个小时吧，蓓蓓家挺近。”
“嗯，那我下课在班上等你。”
下午放学时叶苗乖乖地在教室继续看书，看看电子表快半个小时了就收起书包往高中部走，到于一川教室门口探头往里看。
里面哪里有哥哥的人影！
那再等等吧……叶苗有点失望，趴在教室门口的栏杆上往下张望。
哥哥大概是送女朋友忘了时间吧……
叶苗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哥哥开玩笑说过的那些话。哥哥说女孩子要有女人味才讨人喜欢，那蓓蓓一定很有女人味吧？哥哥和蓓蓓是男女朋友，那么他们有没有……有没有……唔……哥哥好慢啊。
于一川松开手：“好了，goodkiss也完了，我走啦。”
陈蓓蓓拉着男朋友的手不放：“再陪陪我吧，还早呢。”
于一川看天，蒙蒙的有点黑。离下课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妹妹搞不好在等自己，他笑笑：“明天见就是啦，我真得走了。”
陈蓓蓓和他开玩笑：“这么急着走，难道是有美女在等你？”
“美女是美女，不过是我妹，说好今天一起回家。”
“那更无所谓啦，她又不是你亲妹妹又不是小孩，她自己回家就好了。”
于一川拉开她的手：“说好了的，而且这几天我妈老问我学习情况，回去太晚她又叨叨个没完。”
女孩子撅起嘴：“什么嘛，你会怕你妈说？还是怕你妹等？是我重要还是你妹重要？”
她本来也就这么撒撒娇，以为男朋友会很自然地来哄自己，谁知于一川眯着眼睛反而认真地思考了起来：“这个，不好比啊。”
女孩子急了：“这还要比啊！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难道你还喜欢你妹？”
“不一样，我当然喜欢你，但苗苗在等我啊。”
“苗苗，你还叫她苗苗叫那么亲热！你让她等一下有什么关系，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回家吗！”
“喂，我还先把你送回家了呢，我走了。”于一川转身就走。
“站住！”女孩子在他背后跺脚。
于一川继续往前走，陈蓓蓓叫道：“不准走！走了就表示你喜欢她多过我！”
于一川转过头：“我真不懂你在计较什么啊，莫名其妙，你都在家门口，苗苗还在学校等我，我回去不是很正常的吗？”
陈蓓蓓跑过来拉他的手：“我没有不让你回去，我就是想你多陪陪我，好不好啊一川，再陪我十分钟，好不好，你妹等不到你搞不好已经回家了。”她捧着男孩子的脸把他正过来对着自己，“反正我爸妈都还没回来呢。”
……
叶苗觉得无聊，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站了很久也觉得脚有些酸。冬天天黑得早，远处的房屋都已经亮了灯，爸爸妈妈也已经在家准备好饭了吧。她对冻僵的手呵口气，看着呼出的白雾觉得有点好玩，于是趴在于一川教室的玻璃窗上哈气。
白色的水雾蒙在玻璃上，叶苗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地在水雾上写字。
一横一竖一竖，叶苗慢慢地将那个可笑的名字写上去：苗——苗——
她轻轻地笑：“哥哥怎么会想出这么幼稚的名字啊，我又不是猫。”
水雾慢慢淡去，苗苗两个字也模糊去了。叶苗又哈了口气将名字重新写上去，自言自语：“哥哥怎么还不来啊，真是的，陪女朋友都陪忘记时间了……”
然后他听见身后有个人用笑声说道：“苗苗？”
【5】
“我家怎么样？”陈蓓蓓把男朋友拉进家门，开了灯。
于一川心不在焉地看着：“不错，不错。”
女孩子带他参观：“这是我客厅，这是我房间，我房间漂亮不，这些娃娃都是我的最爱呢。”她抱着一个HELLOKITTY出来，“我最喜欢粉色了，这个很可爱吧，明年过生日要送我一个哦。”
“嗯，好。”于一川看着那只傻乎乎的猫，突然想到自己给妹妹取的那个近似猫的名字。
女孩子不依不饶：“不要敷衍我，你还记得我生日哪一天吗？我和你说过的。”
叶苗转过身，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样子年轻却相貌凶狠，染着与校规明显不符的黄色头发，发根处的黑色与发梢的黄色对比鲜明，嘴里叼着一根点燃的香烟。
他不是于一川。
叶苗低下头，立刻往一旁走，男人却伸手拦住了她：“苗苗？”
叶苗直觉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她不想理他，男人又笑道：“好可爱的名字啊，连人都这么可爱……”他顺手拉住了叶苗的手腕。
叶苗用力挣开他的手：“你是什么人？”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放学的校园里几乎没有人还在，叶苗听见自己的声音叠着回音扑过来，她觉得害怕。
“你是于一川那小子的妹妹吧，我听他们说过，长得比你哥哥漂亮啊。”男人靠过来，双手抓住少女的肩，“眼睛大大的还真有点像猫……”
“放开我！”叶苗只是个初中生，身体还没完全发育，体力根本不是男人的对手，她清楚地看见男人手腕上的刺青，更加确定面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个好学生。叶苗瞪着大眼睛努力地增加气势，心想这人到底和哥哥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这么倒霉摊到自己头上！
男人吐掉嘴里的烟，捏住叶苗的脸：“真巧，现在姓于的小子的妹妹落在我手上了，虽然你这个苗苗不如我那个蓓蓓漂亮，不过越看越可爱，苗苗换个蓓蓓，我还有点高兴。”
叶苗算是有点明白了：“你抢女朋友抢不过我哥就把气撒我头上啊，你还算个男人吗！”
“牙尖嘴利啊，可是我现在正好碰到你怎么办呢，”男人一把她推到墙壁上，“本来我就想找姓于的单挑，要把他打得满地找牙我一口怨气才算出了，不过现在我看到你，不如你陪陪我吧，你让我开心的话我就考虑看在你的面子上少揍他几拳。”
叶苗真的害怕了，无缘无故碰到这么一个人，就因为那个约好了时间又没有来的哥哥吗？她眼睛小心地看向一旁，边思考着脱身之法：“你要追哪个女孩就去追啊，找我哥麻烦有什么道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男人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我偏偏就是不讲道理的人！”他说这话时手指游移在女孩子白皙的肌肤上，同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别碰我！”叶苗忍不住大叫，一巴掌拍开男人的手。
“好啊好啊，你连我生日是什么时候都不记得了，你还说你喜欢我。”女孩子摇着男朋友的肩，“你太过分啦！”
“哎呀别闹了，”于一川莫名烦躁地很，“我要走了。”
“你心里就你那小妹妹，我都看得出来你今天就没心思和我说话。”
“喂，我要是心里没你就不会和你耗到现在，苗苗还在等我。”
陈蓓蓓叫起来：“苗苗苗苗，你喜欢你妹妹吗叫那么亲热！那么多男的追我我都不理，卢威我都甩了，我一心只跟着你一个人，你还心里惦记着别人，你对得起我吗！”
“两码事，”于一川耐着性子哄女朋友，“我妹妹在等我，那个小丫头实心眼，我不去她会一直等，天都黑了她一个人，唉……”他突然焦急地想立刻飞到叶苗身边，现在天这么冷，一个单身的女孩子……
“她又不是你亲妹妹，没有血缘关系，你也说和你认识才几个月能有什么兄妹情深啊！再说她不会自己回家吗？她等不到不会自己回去吗？我爸妈好不容易今晚迟些回来，我们可以在家里玩，就这么一次……”女孩子委屈得要哭出来。
男人抓住叶苗的手阻止她的挣扎：“看不出来你这么瘦小力气挺大，警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我连你连你哥一起揍！”
叶苗只觉得手腕被男人扯得快要断掉：“我哥……才不会……你打不过我哥……抢女人也不是我哥对手……”
男人抬手甩了她一个耳光，十分响亮：“叫你嘴硬！”
“你不是……我哥对手，只好、只好来欺负初中生……”叶苗忍着痛笑起来，“好厉害，欺负初中生都要等没人的时候偷袭，你这种男人难怪女朋友跑掉……”
男人一巴按住叶苗的脖子，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她：“哟，还敢挑衅啊，你还真不怕我硬来啊，黑灯瞎火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叶苗突然发力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男人吃痛地松开手，叶苗立刻趁机朝走廊外冲去，对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想跑？没那么容易！”立刻追了过去。
叶苗不敢停，她拼命地朝前跑，男人跟在她后面紧追不舍，叫骂道：“死三八你敢跑！我他妈要你死！”
叶苗什么也不敢想，她冲下楼梯，冲出教学楼。
教学楼到校门口的门卫室有一段长长的水泥路，两侧都种了高大的树，她只觉得那条路似乎长的没有尽头，灰白的路面在颠簸的视线里模糊而漫长，昏黄的路灯给已落叶的树映下狰狞而巨大的暗影，如鬼影憧憧。
“哎哎，是我不好，你饶了我吧，今天是我不对，我真的要走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于一川做出投降的手势，“你放我走吧。”
女孩子勾着他的脖子：“不行，你要真知道你不对，就再陪我半小时。”
“还陪半小时，不行！苗苗……”
“不准再提那个苗苗！”
于一川真的火了：“我送你回来把苗苗晾在那，然后陪你半小时又半小时，你还想怎样，别得寸进尺啊。”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陈蓓蓓叫道：“你现在走了，我们就分手！”
于一川一步也没有停顿。
女孩子叫起来：“真的分手！分手！”
于一川已经拉开门，毫不迟疑地走出去。
于一川把自行车踩得像飞一样，他直觉地没有回家而是直奔学校，就是觉得叶苗会一直在学校等他，然而当他赶到教室门口时却是空无一人。
怎么会不在呢？怎么不在了呢？
于一川突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他转过头仓皇地朝楼下望去，空寂安静的校园里有冬天的夜风吹过，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冰冷。
【6】
怎么会不在了呢？不是说等吗？就算自己迟了也不能这样走啊，这样我做哥哥的会很担心啊，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又不是小孩又不是不认得路……于一川边骑车回家边一路想着。唉到底去哪了啊，你哥哥我可是牺牲了女朋友也要找你啊……
他车骑得很慢，一路仔细地留意有没有妹妹的身影，直到快到家的一个路口时才看到她。
叶苗慢慢地走在路边，低着头，瘦小的背影更加显得单薄，于一川赶紧骑过去：“嘿，怎么没等我啊？”
叶苗不说话，仍然低着头往前走。于一川自知理亏：“是我不好，是我晚了，其实也没晚多久啊，别生气……”他发觉到她的不对劲，“你书包呢？”
路灯并不太亮，但于一川已经看到叶苗的不对劲。他扔下自行车冲到她面前：“你怎么了？让我看看。”他强行抬起她的下颌，清楚地看见她的脸。
灯光再暗，他也能看见少女明显凌乱的头发和衣服。于一川吓了一跳：“出了什么事！”
叶苗终于看见了于一川的脸，像突然恢复了神智般，她突然拉住他的手：“你没事吧？”
“这话该我来问，出了什么事，谁欺负你了！”于一川从来没这么后悔过，“都是我不好，我一会儿不在就有人欺负你，要是我在就好了，谁干的，妈的我废了他！”
叶苗呆呆地望着他，突然扁扁嘴，很想哭的样子，却又没哭出来。
于一川看了心疼，一把把妹妹搂到怀里：“好了好了没事了，告诉我是谁干的。”
叶苗被他紧紧地搂着，却什么话都不肯说，只是摇头。于一川不好逼她，只好一遍遍地拍她的背：“不怕不怕，没事了。”
于一川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而他现在反反复复颠来倒去说那么几句干巴巴安慰的话却一点也不觉得烦，他就只觉得这样很好，一直抱着她，能让自己稍稍安下心。
胸腔深处，有什么简直要烧起来了。
半晌，叶苗低声说：“哥哥你要小心。”说完推开于一川往前走。
于一川紧紧跟在她身后：“什么意思？为什么我要小心？和我有关是吗？”
叶苗不肯再说，只说：“等会到家里我们怎么说？”
于一川拉住她的手：“你说实话就行，到底谁这样对你，如果和我有关就告诉我，妈的我不能让我妹这样被人欺负！”
叶苗轻轻摇头：“不。”
“说！”于一川觉得心里像有火在烧，语气也强硬起来，“不说不准走！”
叶苗又不肯说话了。两人僵持着，冷风吹过，叶苗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于一川只好软下来：“还是回家吧，你冻着了生病了就不好了，”说着去牵妹妹的手，“唉，你要我小心，又不肯说是谁，他要是找我麻烦，我没有防备不是要倒大霉了。”
他故意这样说着，然后感到手心里女孩的手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果然叶苗抬起头看他一眼，轻声说道：“哥哥，你要答应我只能小心他，不能去找他，我不想……你们打架。”
于一川尽量冷静地点头。
叶苗望着他：“你不要骗我。”
于一川也望着她：“我不骗你。”
“嗯。”叶苗的声音有些发抖，“是个头发染成黄色的男人，他说和你抢女人……”
“我知道是谁了。”于一川打断他的话，他望着妹妹的眼睛，“你不要怕，以后哥哥会保护你。”
叶苗急急地说：“哥哥你答应我了不要找他，那个人很凶，力气很大，而且，而且你打架会受处分……我，我没事的。”
“这哪里叫没事！”
“我不要紧，真的没事。”
僵持了一会儿，于一川叹口气，伸手摸摸妹妹的头发，柔声道：“算了，我们回家。你整理一下，这样回去不行。”
“嗯。”叶苗勉强笑了笑，抽了抽鼻子，慢慢把扎头发的发绳取下来含在嘴里，手指在发间滑行着将头发理顺。
她的动作很慢，路灯照在她苍白的脸上，纤长的睫毛低低地垂着。于一川安静地注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只觉得这一刻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回到家已经很晚，父母早就准备好晚饭在家等两个孩子。于一川回家迟他们多少习惯了，叶苗一贯是好孩子，突然也这么迟回家他们就很担心，尤其是看到叶苗的反常。
“你书包呢？”叶自立仔细看女儿的脸，“怎么回事？被人欺负了？”
叶苗慌张地转过脸，她已经很努力装出镇定的样子，想不到还是一眼被父亲看穿。
于一川表情冷淡：“已经过去了，没事了。”说着就拉着妹妹往洗手间走。
叶自立伸手拦住：“什么叫已经过去，我女儿出什么事我还不能问？到底怎么回事？”
于一川把他手拉开：“小孩子之间闹矛盾正常得很。”
叶自立去拉叶苗的另一只手：“别人闹矛盾是别人，我家小苗一向听话懂事，小苗你告诉爸爸，出了什么事？”
叶苗抬起头望向于一川，她不想说是因为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谎圆过去。
于一川硬着脖子：“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好问的！我要带苗苗洗脸，你放手。”
继母伊芬连忙走过来打圆场：“怎么和你爸爸说话，没大没小，老叶啊你也别和孩子见识，小孩子调皮难免……”
叶自立扭转过头，粗着嗓子：“我女儿从小到大和人吵架都不会，怎么可能会惹是生非去调皮！”
伊芬也皱了眉头：“那你意思是我儿子把你女儿带坏了？”
叶自立并不理睬她，掉转头对着于一川：“你放手！我来问小苗。”
伊芬上前一步护在自己儿子身前：“你对我儿子吼什么！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你就喜欢你自己女儿，你女儿受点委屈你就心疼地不行，你要心疼就心疼去好了，你对我儿子吼什么……”
“不要吵了……”叶苗轻声说道。
但父母的争吵声淹没了她的话。
“不要吵了！有完没完！”于一川突然吼道，“是我招惹的！是我招惹的人找苗苗麻烦！是我害的！”
房间里安静下来。半晌，还是当母亲的突然说道：“一川你没事吧？你怎么招惹到人家的？你没受伤吧？”
叶自立声音冷冷的：“你看清楚，被欺负的是叶苗，不是你这个宝贝的于一川。”他转过头对着于一川，“你怎么惹的麻烦？”
叶苗轻轻拉了拉于一川的袖子，而他并没有任何犹豫：“我交了个女朋友，那女的前男友现在来找我麻烦，结果我不在他就找了苗苗，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男人说话的时候突然扬起手掌打了少年一个耳光。
“哥哥！”叶苗叫起来。
于一川的头偏向一边，他没有反抗。
但一个更脆的耳光响起来，是伊芬条件反射般地抬起手打了丈夫一个耳光：“你竟然打我儿子，我都舍不得……”
“你儿子为什么不能打？如果像你从前说的要我把他当亲儿子我为什么不能打？早恋、惹事，现在把麻烦引到家里，为什么不能管教？！”
“你根本是心疼你女儿，你居然打一川，为了你女儿打我的一川……”
父母的争吵声在这安静的夜里清晰得刺耳。
叶苗低着头，她从来没见他们这样争吵过。
第二章：曾相知
【1】
夜已经深了，而于一川仍然没有睡意。他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突然听见敲门声，他走过去打开门，叶苗站在门外。
女孩子穿着睡衣站在他面前，乌黑的头发散落着披在肩上。她抬起眼睛。
于一川清楚地看见妹妹的眼睛红肿着，他叹口气：“还没睡？”
叶苗轻轻地摇头：“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不是。”
“如果我不那么软弱，就不会被人欺负，就不会害爸爸妈妈吵架，害你被打，害爸爸伤心……”
“不是你的错。”
“哥哥……”
于一川打断她的话：“如果我没有让你等，你就不会被人欺负，如果我没有送蓓蓓，你就会和我一起回家，如果我没有交女朋友，就不会有这样的麻烦。”
叶苗低声地说：“爸爸妈妈吵架，他们在一起快三年了从来没这样吵过，都是我……”
“唉，明明是因为我，你往自己身上揽什么，”于一川按住叶苗的肩，“我一想到甚至有可能再也看不到你，我就……”
他没有再说下去，他们安静了很久，叶苗突然说：“哥哥，我没什么事，你不要去找那个人打架，好吗？”
于一川盯着她，停了一会儿说：“我不是已经答应过你了吗。我不会骗你。”
叶苗轻轻嗯了一声：“那就好。”
于一川又叹了口气：“没事的话快回去睡觉。”
叶苗点点头，转身走开。
于一川坐回床上，他拧灭了灯。但他一直都没有闭上眼睛，那个黄毛卢威伤了苗苗，他不可能就这样算了，更何况，就算他不去找卢威，能保证卢威不来找他吗？于一川明白妹妹的顾虑，苗苗一直是个乖孩子，不打架不撒谎，连吵架都不会，在她看来打架是很可怕的事……太天真。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慢慢在地上移动，于一川默默地想着，然后听见门口有轻微的声音。
“哥哥，你睡着了吗？”声音极轻的，像是不想让人听见。
于一川起身打开门：“你还没睡？”
周围没有灯光，只有淡淡的月色。叶苗站在门口，小声说：“我怕……”
于一川叹了口气：“不怕，我会保护你。”
叶苗又说了一遍：“我怕……”
于一川迟疑了一刻，他张开手臂把她搂到怀里：“还怕吗？”
叶苗靠在于一川的怀里，她觉得一直冰冷的身体被温暖包围起来，慌乱的心忽然就安定了。她轻轻地说：“我怕哥哥还会被那个人找麻烦。”
“不怕，我已经和陈蓓蓓分手了，他还有什么理由。”
叶苗难以相信地抬起头：“分手？”
“嗯，就是今天。”
“那……哥哥你失恋了？”
“啊？什么？”
“你很难过吧？”叶苗看着黑暗中于一川的脸，“你因为失恋了很难过，所以才和爸爸吵架，对吗？”
“哪跟哪啊！”于一川笑了笑，“失恋没什么，就是害你被人欺负了，我才难过。”
“我不要紧，哥哥你千万不能和人打架，”叶苗认真地说，“我们班就是有一个人打架被处分，记录到档案里，老师说会影响到他以后的，哥哥你还要上大学，你不能冲动啊……”
“原来是这样，我不会的。”于一川觉得心里柔软得像要滴出水，但他手上却用了力，将叶苗更紧地抱在怀里，“乖，不怕，睡觉吧。”
叶苗听话地点头，半晌从于一川怀里挣开：“爸爸妈妈吵得那么凶，我好怕，他们不会离婚吧？他们要是离婚了我们怎么办，哥哥你会走吗？”
于一川反而笑了：“唉，傻丫头担心什么，会吵架是不会离婚的，不吵架不说话才要离婚，我爸妈就是这样离的，我有经验，你相信我。”
叶苗也安心地笑了一下：“那我回去睡觉了，晚安。”
“嗯，晚安。”于一川挥挥手，目送她离开。
然后他关好房门，黑暗中他听见自己的呼吸急促而热切，强烈的复仇的情绪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不能原谅伤害她的人，更不能原谅自己。
于一川遵守了和叶苗的诺言，他没有去找卢威报仇，而是从此之后每天按时和叶苗一起上下学，没有再迟到早退过。
叶苗坐在于一川的自行车后面，天气越来越冷，风吹在脸上滋味十分不好受。
于一川拍拍叶苗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冷吧，躲我后面，别被风吹到了。”
叶苗的声音被风吹得破碎：“你在前面更冷吧，要不我们明天开始坐公交吧。”
“公交多麻烦，又要等又没位子……”
于一川突然停下了话语，急刹车。
叶苗的身体撞在于一川的背上：“怎么突然停了？”她边说边跳下车，然后看见了站在两人面前的男人。
是那个黄毛。
“好久不见啊，小苗苗。”卢威笑眯眯地和叶苗打招呼。
于一川把叶苗挡在身后：“我没有再找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卢威对于一川笑：“你和蓓蓓分手了？”
于一川看着他：“没别的事吗，没别的事我要走了。”
他推车要走，卢威一伸手拦住他：“我这几天都在想你为什么要分手，因为我调戏你妹妹所以你怕了？以我对你的印象，你不像是这种缩头乌龟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这里离学校已经很近，不少学生围观过来。
“不为什么，我不想惹是生非，行吗？”于一川平静地说，“请让开。”
“真的？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好学生呢，还是说，你本质就是这样缩头乌龟，哼，你妹被我欺负也白欺负了，我原以为你是个有种的男人，会咽不下这口气呢！”卢威带着鄙视的语气，“蓓蓓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人，你被她甩了也活该，呸！”
于一川语气依然很平静：“说完了吗？”
“没有，小苗苗那天感觉还好吗？想卢哥哥吗？”卢威凑过来，“那天跑得还挺快嘛，我都追不上，白白让你遛了，可是我现在才发现，原来哥哥和妹妹一样，擅长的都是逃跑，原来乌龟属性也是一样的啊。”
围观的学生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而于一川没再说什么，他拉住叶苗的手快步离开。
走廊上，叶苗紧紧跟着哥哥，小心翼翼的：“你是不是在生气？”
于一川走得很快：“没有。”
“哥哥，他那样说你，”叶苗停下脚步，“连我都很生气。”
“没事，被说几句不会怎么样，”于一川转过身，他面对着她笑起来，“我不会惹事，我答应过你，我是真的打算做好学生哦。”
“可是……我觉得你心里会憋着一口气……”
“不会。”于一川捏捏叶苗的脸，“笑一笑吧。”
叶苗老老实实地说：“我笑不出来。”
“别这样，如果这件事影响到你的情绪我才会生气。”于一川低下头，靠近她的耳朵，“回去上课吧，晚上回家说。”
【2】
课间操时，陈蓓蓓来找于一川。她比于一川低一年级，名气却在高三年级中很大，她一来到于一川教室门口就有同学起哄：“于帅哥你女朋友来了！”
“别乱说！”于一川走出去，“有什么事？”
陈蓓蓓望着他：“你怎么这些天都不来找我啊？”
于一川叹口气：“不是分手了么。”
女孩子急了：“那天我是说气话啊。”
“可惜我不是。”于一川摇摇头，“对不起，说出的话我一向都当真的。”
女孩子愣了愣，她以为于一川不来找自己只是爱面子，没想到他居然是真的要分手，她叫起来：“你怎么这么无情，你不喜欢我了吗？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难道你喜欢你妹妹？怪不得你那么紧张她……”
于一川搞不懂这个女人：“不是你要分手的吗，你要分手我就同意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说分手就分手，你说不分就不分，我是你家养的狗啊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蓓蓓！你怎么又来找这小子！”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那个阴魂不散的卢威快步走了过来，“难怪我去你班上找你找不到，搞半天你是来找这只乌龟啊。”
于一川班上的几个同学不干了：“找上门来想打架啊。”
于一川伸手拦住同学：“算了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卢威笑得嚣张：“是啊，你们班的于一川其实是个胆小怕事的缩头乌龟，我欺负他妹妹他也不敢怎么样，不过话说回来，真打架他小白脸一个怎么会是我的对手！知道怕了就好！”
陈蓓蓓愣愣地看着于一川，而后者面不改色：“随便你怎么说，我只想安心读书，你不高考我还要。”
“蓓蓓你看清楚了吧，这个小子就是绣花枕头一个，孬种随便欺负哦，”卢威斜着眼角相当不屑，“我们走。”
陈蓓蓓跟着他就走，走几步又回头：“真没想到你这么懦弱。”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现在知道也不迟。”
于一川站在原地，笑着看着前女友的背影，无所谓地说回答。
卢威最近心情很好，跑了的女朋友又回来，抢走女朋友的小白脸像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吭声，连妹妹被欺负也就欺负了。
“男人做成这样还不如太监。”卢威边走边嘀咕，“不过也对，哪能什么男人都像我一样，又高又帅又能打，哼哼，男人就是要该出手时就出手啊风风火火闯九州……”
他边哼着走调的口水歌边往家走。天已经很晚了，这一带偏离市区，入夜之后很黑，因此他没有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跟在他身后的人影。
那个人影很高，明显是个瘦而高的年轻男人。他脚步很轻，却并不缓慢，而他的手上，拿着一根黑色的铁棒，在暗夜里反射出微弱而残酷的金属冷光。
于一川进房时叶苗从书桌前抬起头：“你回来了。”
“和你说过了，快期末考了晚上有自习。”于一川放下书包，“就你一个人在家啊，我看爸妈都不在。”
“嗯，爸爸上夜班，妈妈同事聚会，估计要很晚才回来。”叶苗走过去，“哥哥你吃饭了吗？”
她停下脚步：“哥哥，你身上为什么有奇怪的味道……。”
“有吗？你闻错了。”于一川抬起胳膊闻了闻，“没有啊。”
“没有吗？”叶苗又凑近了点，几乎是贴着于一川，“明明……”
于一川突然把她搂进怀里。
“哥哥……”
“我会保护你。”
“哥哥，”叶苗小声说，“你怎么了？”
“我会保护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任何人。”于一川紧紧地抱着妹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为什么哥哥好像不对劲……
叶苗仰起头努力安慰：“我也会，保护你。”
“我不用你保护，我只要……”于一川突然笑了，他松开手，“对我笑一下，行吗？”
叶苗看着他异常明亮的眼睛，她觉得心跳得很快。
于一川望着她渐渐泛红的脸，突然问道：“苗苗你很在意我吗？”
叶苗有点不知所措：“什么……意思……”
“就是你喜欢我吗？”
叶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们是一家人……”
“我和你完全没血缘关系，”于一川打断她的话，他口气柔和下来，“如果你觉得我重要，需要我，喜欢这样的我，不管是哪种喜欢，就亲我一下，好吗？”
叶苗望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于一川苦笑一下：“算了。”
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叶苗突然闭上眼睛，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又轻又快地如一阵微风。
事后于一川甚至怀疑叶苗有没有碰到自己的脸，但他当时没有想这些，前所未有的巨大幸福感如潮水般彻底包围住了他。他第一次遇见能牵动自己情绪的人。
他原来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是妹妹呢。
叶苗是上天恩赐他的宝物，为了她，他甘愿堕为残暴凶狠的恶龙。
夜已经很深了，月上中天。
一对情侣手拉着手还在悠然地走着。
女孩子说：“唉，这条路上为什么一直都没有灯，城管到底是干什么的，什么都看不清。”
男孩子的声音带着笑：“看不清不好吗……”
女孩子吃吃地笑：“你坏死了……啊，我踩到什么？”
两人低头往脚下望去，不禁同时吓得呆了一瞬。下一秒，女孩子尖叫起来：“啊！死人了！”
【3】
“除多处外伤之外，头部受到剧烈撞击，中度脑震荡，腹腔内出血，臂骨骨折。”医生收起病历本，“送来的比较及时，不然后果会比现在严重得多。”
站在他对面的警察已经做好记录：“可以了，您继续忙您的吧。”
医生点点头，走开。警察身后的中年男人一脸愤怒：“黎警官你怎么看啊，我儿子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打了！”
黎旭转过身：“调查的事我们会尽力完成，你放心。有情况我会再联系你。”
他说完就向外走去。医院住院部门口，另一个警察已经在那等他：“小黎，你那边弄完了？”
黎旭点头：“差不多了，小徐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两人并肩往车边走，到车里两人把调查情况交流了一下，徐凯旋想了想：“从我这边调查情况来看，那个卢威在学校里一贯惹是生非，和社会上的混混也有很多接触，这次被下黑手下得这么重，八成是小混混之间的复仇，我们从他接触的社会上的人上面查查吧。”
黎旭摇摇头：“不见得吧，犯罪现场情况有不少血，下手的那个人身上肯定会喷溅上血，而在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找到了带有血迹的雨衣，可见是犯罪嫌疑人当时穿着雨衣，下手之后丢弃，这样身上就不会溅上血……黑社会复仇需要这样遮遮掩掩吗？”
“你那觉得是什么？”
“犯罪嫌疑人搞不好是个相当聪明的人，那根被当做凶器的铁棒是随便哪个建筑工地都能捡到的钢筋，上面指纹太多什么也查不出，出手又狠，第一击就把卢威打晕，犯罪现场挑在那么偏僻没有路灯的地方，那个时间点经过的人很少，而且报警的那对情侣当时吓得够呛，现场也破坏得差不多……”
徐凯旋不耐烦了：“直接说结论，绕这么大圈子干嘛。”
“我总觉得黑社会复仇没必要这么遮掩，”黎旭说：“你觉得有没可能是他们学校的人，听说卢威在学校惹过很多麻烦。”
徐凯旋就笑了：“喂，黑社会就喜欢把血弄一身啊，洗衣服多麻烦。再说学生之间哪有这么深仇大恨，需要下手这么重。”
黎旭想想：“也对。”
徐凯旋拍拍驾驶台：“走吧，我们现在就去查。”
“好！”黎旭发动起车，“这可是我们两个刚毕业菜鸟的第一个案子，加油！”
期末考试之后就放寒假，于一川和叶苗的期末考成绩都还不错，假期也轻松了些，父母都还要上班，家里就常常只剩兄妹二人。
于一川一向贪睡，那天他难得醒得早，起床出去找水喝，叶苗正在厨房里热牛奶，看到他还很奇怪：“难得起这么早啊？”
“有水吗？”于一川一眼看到牛奶，“真好，我妹果然贴心知道哥哥渴了。”说着拿过来就喝。
“那是我的！”叶苗抢不过哥哥，只好让他拿走，翘着嘴巴说，“就知道欺负我。”
“我哪舍得欺负我宝贝妹妹。”于一川喝完牛奶放下杯子，“冷死了，我睡回笼觉去了，别吵我。”
他说着往房间走，叶苗跟在他身后：“我偏吵你，你晚上睡那么迟吵我，早上还抢我牛奶，你赔我牛奶赔我睡眠……”
于一川突然回过身把她横着抱起来：“好，陪你睡眠。”
叶苗反应过来：“放下我啊，你偷换概念！”
于一川不理踩她的反抗，随手把她扔到自己床上，然后大大咧咧地躺下去：“啊，天气凉爽适宜睡觉。”
叶苗从床上坐起来又被他抬手摁下去，于一川闭着眼睛说：“睡觉睡觉，不睡觉长不高，怪不得你不长。”
“哪有不长。”叶苗推着他的手臂，推了几次也没推开，只好放弃，任命地躺在床上。
于一川睡的是单人床，加上他个子长得快，不到十八岁已经快一米八，两个人睡自然靠得很近。叶苗没有睡意，她侧过脸看他的睡颜。少年的脸庞是介于青年的成熟和未成年人的青涩，但实在是很好看。于一川睫毛很长，刘海凌乱地搭在眼睛上，叶苗慢慢伸出手指，她很想把他的刘海拨开。
于一川突然开口：“看还不够，还要对我动手动脚吗？”
“没有！”叶苗脸立刻红了，于一川就笑，叶苗想了一下接着说，“而且我也没看你，你闭着眼睛别乱说。”
于一川仍然不睁开眼睛，笑嘻嘻地说：“是吗，我可是清清楚楚感觉到我对面女生炙热的眼神啊！”
“少胡说了明明都没看见，”叶苗脸烫地厉害，“我起来了，你自己睡……”
“不要。”于一川一手摁住叶苗正准备起床的身体，然后他感到自己的手掌按上了某样软绵绵的东西。
他马上睁开眼睛，其实就算不睁眼确认也知道自己碰到什么了，叶苗早上起床还来不及穿内衣，棉质睡衣下的正在发育的胸部被哥哥握了个刚刚好。
叶苗一时忘了反抗，于一川一时忘了放手，两人大眼瞪小眼注视着对方，同时心跳加速。
“啊你干什么！”叶苗先反应过来，“色狼！”她用力推开他的手，快速跑出房间，因此没有看到于一川脸上复杂的表情。
于一川望着她逃也似地跑出房间，笑了一下着重新躺好。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清楚的是，他刚才绝对不是故意的，但更清楚的是，在碰到叶苗身体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很微妙的情绪。叶苗的喜怒笑嗔，她的乖巧青涩，她的每一个微小的情绪，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鲜活而自由地生根发芽，就算闭上眼睛都历历在目。
想什么呢。睡觉睡觉。
叶苗跑进洗手间之后心还是砰砰跳。
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他还是她名义上的哥哥，这样，真的太奇怪了……叶苗抬起头，望着镜子里的脸，绯红的少女的脸颊如清晨的玫瑰花般娇艳。她抬起手触碰着自己的脸，她已经是个大女孩了，她不该和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孩有太亲密的身体接触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一点也不讨厌这样……
他进入她的生活仿佛是件自然而然的事，她叫他哥哥，她听爸爸的话，把他当亲哥哥看待，他也像亲哥哥一样对她，这样不是很好吗？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同？
他的微笑；他的眼睛；他的声音；他的长长的睫毛；他的懒散而清淡的笑容；他的和她触碰过同一支烟的嘴唇；他问她喜不喜欢他，她的唇飞快地触碰他的脸颊，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叶苗只觉得思绪纷乱，她不知道自己困扰的是什么，但又似乎确定地明白什么。
而于一川一直没有出房间的门，他似乎一直在睡觉。
中午叶自立下班回家看到女儿：“你哥哥还没起床？”
叶苗一上午都心不在焉，一听到有人说哥哥不由得吓了一跳，急急地回答：“好像没有呢，我不知道。”
“真贪睡，大好时光这么浪费，”叶自立随口说着，他走过来，“小苗好像最近长高了啊，来，爸爸给你量量。”
父女两走到客厅沙发旁的墙壁边，这里有叶苗从小到大量身高的痕迹。叶自立把女儿推到墙壁，手指比过去：“真的，比上次测高了这么多。”他把手指比给叶苗看，笑眯眯。
“真的，”叶苗也很高兴，暂时忘记了烦恼，“我也想再长高一点呢。”
“想想长高就要多吃点，不准挑食。”叶自立摸摸女儿的脑袋，“你妈妈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不知道会多高兴。”
叶苗明白他说的是自己已过世的亲生母亲，默默地点头。
“哎，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了，小苗，现在伊芬不在，爸爸问你句话，你要老实回答，不准骗爸爸，知道吗？”
“嗯。”
叶自立停了一下，问：“你觉得伊芬妈妈怎么样？”
叶苗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挺好啊。”
“爸爸意思是说，你觉得她对你好吗？她对你，和对于一川，显然是有偏心的，你能接受这个吗？”叶自立想了想，干脆直白地说，“你是觉得她在，你心里高兴点，还是只有我们爷俩你心里高兴点？”
叶苗望着父亲，不祥的预感环绕上来。
叶自立看着女儿：“爸爸当初给你找这个妈，就是想多一个人照顾你，毕竟爸爸是男人，家里多个女人对你成长好，没想到于一川来了。他来之后，伊芬对谁更好我都看得出来，如果你觉得心里不快活，爸爸就还是和从前一样，我们爷俩自己过，好吗？”
叶苗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她下意识地摇头。
叶自立叹口气：“你是爸爸唯一的孩子，爸爸不能见你受一点委屈，一点也不行。”
“我觉得……现在挺好。”叶苗拉着父亲的手，“有爸爸，有妈妈，有哥哥，我们一家人挺好，真的，我不想你们离婚……”
“傻孩子，谁说离婚。”叶自立反握住女儿的手，“大过年的不说这些，来，和爸爸一起炸圆子。”
“炸圆子？”
“是啊，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叶自立点点女儿的脸蛋，叶苗也笑起来，父女两边说笑边走进厨房，默契地彼此遗忘了不愉快的话题。
【4】
黎旭和徐凯旋奔波调查近一个月的结果是一无所获。两人坐在麦当劳里发牢骚，徐凯旋吸着可乐：“这个案子我早就不想办了，你看局里前辈都干些大案要案，我们在这查小混混打架，无聊透了！”
黎旭拍拍他的肩：“谁叫我们是新人呢，新人就是从底层做起啊，耐心点。”
徐凯旋只摇头：“我听老张他们说，这种小混混打架三天两头好多起，大部分都根本查不出来。这些人渣社会关系复杂，招惹来什么事自己都不清楚，相互之间又讲什么义气，根本问不出来，唉，我说啊，我们索性别管了。”
“别说气话。”黎旭笑笑，“我们干好自己工作就行了。”
“小黎啊，那个卢威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问他有过节的，他想了半天想出一大堆人，七七八八说了二三十个，这种人早不被人打晚也要被人揍。我们查也查这么久了，什么都查不到，不如写个报告回去算了。”
“不，其实我还是有那个想法，既然我们查社会关系查不出来，不如去卢威的学校查查，搞不好会有线索。”黎旭慢慢地剥汉堡的包装纸，“卢威说的那些人我们也差不多都查了一遍，就差他们学校的几个，我建议我们也去查查，真的都没结果了，再写篇报告交上去吧。”
“那好吧，听你的。”徐凯旋把可乐杯放下来，“就先从他身边的人查起！”
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饭，大大小小的盘子摆了一大桌。窗外已有人家放了鞭炮，喜庆的声音充斥着耳膜。叶苗一手拿一根筷子，两眼放光：“哇，好多好吃的！”
“你要吃哪个，我给你夹。”于一川坐在叶苗身边，毕竟还是少年，此刻也难掩兴奋。
伊芬拿出红酒：“来，过年了，喝几杯。”
叶自立站起身：“我们喝红酒吧，孩子们喝雪碧，雪碧还是可乐？”
于一川已经拿杯子接酒了：“我不是小孩，我喝酒。”
叶苗学哥哥：“我也要，我也不是小孩。”
叶自立脸一沉：“小苗不喝酒，喝雪碧。”
“不，不。”叶苗难得地撒娇起来，“爸爸……好爸爸……”
伊芬笑起来：“算了算了，老叶，过年嘛，让小苗喝一点点，就一点点红酒没关系的。”
叶自立只好妥协：“就一点点啊。”
叶苗高高兴兴地接了杯酒，于一川斜眼看她：“小丫头只能喝一点。”
叶苗睁大眼睛瞪他：“我才不是小丫头，讨厌。”
玫瑰红的液体倒在透明剔透的玻璃杯里，晃起来煞是好看，闻起来也是香香的，入口有点甜，接着就是涩，咽下去之后就是些微辛辣，却并不难喝。
一家人吃吃喝喝，边看电视，到八点多才快吃完，伊芬拿出两个红纸包：“给，一人一个。”
于一川站起身接过来，叶苗也接过来：“谢谢妈妈。”
“真乖，一川和妹妹学学。”伊芬喝了点酒，面色红润，说话也带了酒气，“小苗是真懂事啊，一川要有小苗一半听话，我也不用这么费心了。”
“哥哥也很懂事的。”叶苗说着，眼睛去看旁边的于一川。
于一川喝酒不上脸，喝了好几杯脸还是白的，他正望着叶苗，两人正好四目相接，又同时低下头去。
叶自立也拿出两个红纸包：“这是爸爸的，拿好。”
“谢谢爸爸。”
“谢谢叔叔。”
半年了，哥哥还是只肯叫叔叔。叶苗在心里无奈地叹口气，心想爸爸不要生气才好。
叶自立倒没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新的一年你们就大了一岁，要好好学习，一个中考一个高考，都不要放松。”
年夜饭吃完后父母都坐在沙发上看春节晚会，两个孩子出去放烟火。楼下有一大片空地，已经有几个人在那放，耀眼的光芒冲上漆黑的天空，瞬间开花，轰轰烈烈之后凋谢。
叶苗隐隐觉得那转瞬即逝的烟花有难以言表的隐喻感，她抬头望着天空，很久没有说话。
于一川则在一旁忙地不亦乐乎，点引线，扔小鞭，和旁边的孩子比谁家的烟火好看，倒是比叶苗更像小孩，玩了半天才注意到她：“喂，一起来玩啊。”
“我看看就好。”叶苗站在一旁，微微地笑。
那一瞬间有一大簇烟火从他身后窜上夜空，随着她的微笑一起绽放出大片的绚丽华彩，映着她玉色的脸，黑色的眼。
于一川有那么一刻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从来没想过苗苗有这样美，不食烟火，不染凡尘。就像是天使。
叶苗望着他发呆的样子：“喂，不玩了？”
于一川回过神：“玩啊，来，我教你放。”
他抓住她的手，用他的手按着她的手去扣打火机，将那火苗凑近，点燃引线，随即灿烂的光芒飞向天空，瞬间点亮一片天际，之后隐去。
“好看吗？”他贴着她的耳朵。
“好看。”叶苗望着天空，然后去推于一川，“有酒气。”却没有用大力去推。
“嗯，哥哥喝醉了。”于一川很自然地将叶苗的后背拉到怀里，她刚到他下巴那里，正好抱得紧紧。小小的宝物，他一下就能圈住，这样就能只属于他，谁都夺不走。
他觉得，这是命运。
在没遇见之前，颠沛流离，孤独辗转，直至遇见，直至深陷，即使要粉身碎骨都宁愿去轰轰烈烈一回。
天渐渐晚了，外面玩的孩子也都回家去了，空地上只剩他们两个人。叶苗觉得于一川的力气很大，她回过头：“真醉了？要我扶你回家吗？”
于一川答非所问：“苗苗，你喝醉了没有？”
“我只喝了一点，但是头有点晕……”叶苗转过身，望着于一川：“不过只有一点点晕，带你回家，可以的。”
“带我回家？真好。”他低下头，靠近她的脸：“新年快乐。”
他的唇落下来。
【5】
回到家里伊芬已经去睡了，叶自立仍坐在沙发上看春节晚会，他回过头：“你们回来了？”
于一川点头：“我洗澡去，一身的烟味。”他松开拉在一起的手，朝洗手间走去。
叶苗站在门口，低着头，叶自立叫道：“小苗过来。”
叶苗慢慢走过去，叶自立看女儿神情古怪：“怎么了？”
“没，”叶苗抬起头，“爸爸新年快乐。”她笑了一下。
叶自立觉得女儿笑得太勉强了：“怎么了？出去放烟花怎么像丢了魂一样？”他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叶苗条件反射般地往后退去：“我再也不放烟花了。”
“被烟花炸了？”叶自立打个哈欠，“你也是一身的烟味，等一川洗完澡你也去洗一个，马上就到零点了，你们要守到零点随你们，爸爸年纪大了去睡了。”说着站起身往房里走。
叶苗嗯一声，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客厅里，电视里热热闹闹的春节晚会还在继续，但却好像是另一个时空的事，她满脑子里都是他，哥哥，于一川。
洗手间里哗哗的水声没有断，而窗外，零点的鞭炮已经响成一片。
叶苗什么都听不到。
她只是在想，接吻了吗，那是接吻吗，那是真的吗……直到她看见一双脚停在他眼前。她抬起头，于一川站在她面前，客厅的灯光从他的头上倾斜下来，他的脸在新年的喧闹和欢庆中温和而平静。
“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于一川拉起叶苗的手，叶苗顺从地和他对视。
于一川弯下腰，他非常自然地低下头去吻她，他异常熟练地微微偏着头，手搂着沙发上少女纤细的腰。
叶苗稍微退后一点避开他：“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于一川将叶苗拉近，重新吻上去。
少年的唇柔软湿润，带着些微红酒的芬芳，于一川未干的发梢掉下一滴水，冰冷地落下来。
大年初一一早于一川难得早起，伊芬带着叶苗正在厨房里煎鱼，他走进去时叶苗正盯着平底锅里的鱼，两眼发直。
“新年好。”于一川搂一下妹妹的腰，柔声说道。
叶苗吓得差点跳起来，看到是他脸又微微发红，低声答道：“哥哥新年好。”
于一川嗯一声，接着说：“妈，新年好。”
伊芬正背对着两个孩子切葱，头也不回地说：“一川新年好，你出去看电视吧，等会就能吃了。”
于一川摸着妹妹的头发：“别这么紧张嘛，习惯就好了。”
叶苗抬起眼睛看他，于一川指平底锅：“我指煎鱼。”
叶苗心想还不是你害的，害我昨晚到今早都心神不宁，现在还来取笑我，妈妈在场这些话也不能说，只好无声地用眼神抗议。
于一川挑挑眉毛：“看你技术那么烂就知道是第一次啦，不过凡事都有第一次，然后第二次，第三次，很多次，还有别的事，哦，我还是指煎鱼。”
伊芬奇道：“一川你今天怎么对煎鱼有这么多感慨？”
“因为好像很美味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于一川笑笑，“急不可耐啊。”
假期很快结束，新学期第一天于一川带叶苗一起上学，快到学校时远远地看见一辆警车。
于一川停下车：“苗苗你先走。”
叶苗哦一声：“怎么了？”
“我看到同班同学了，正好有事要说，下午去你班接你回家，”于一川努努嘴，“现在再见。”
“再见。”叶苗招招手，乖乖地往学校走。
直到看到妹妹走进校门，于一川才松口气，他骑上自行车慢悠悠地往学校里骑，进校门时听到有人叫他：“于一川，于同学！”
于一川跳下车，一个年轻的警察从警车里走下来：“你是于一川吧。”
“嗯，你找我？”
黎旭拿出证件给他看了一眼：“是，我找你，有时间聊聊吗？”
于一川面有难色：“马上就上课了。”
黎旭摆出扑克脸：“不耽误太多时间，我们是公事。”
于一川无奈地点头，停好自行车，跟着黎旭上了警车，边说：“警官，你怎么认识我？”
“从你学校拿到你照片，你很好认，”黎旭坐在警车后座，“一眼就认出来了。”
于一川点头：“哦，你找我什么事？”
黎旭开门见山地问：“卢威你认不认识？”
“算认识。”
“什么叫算？”
“他和我一届，不同班。”
“只是这样？”
于一川犹豫了一下：“他的女朋友是我前女友。”
黎旭在之前的调查中早已知道这些，他继续问：“卢威在一月四号晚上被人打了，你知道这事吗？”
于一川嗯一声：“他被打我听说了，听说一直住院。”
黎旭盯着他的眼睛：“那天晚上你在干吗？”
“警官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干的？”于一川摇摇头，“你在问我的不在场证明吧？”
黎旭坦率地说：“直白地讲，是这样，不过我们也不算是怀疑你，只是按程序排查与卢威有关联的人，请你配合，一月四号晚上你在哪？”
于一川皱着眉：“一个多月前的事我怎么记得？”
“真的不记得？”黎旭认真地说，“如果你不记得那晚的行踪，会对你很不利。”
“真不记得，”于一川摊手，“我不能给你瞎编。”
“请你再仔细想一想。”
于一川低着头，想了很久：“可能，是在家吧，也可能，是在学校，也可能，是在路上……”
“停，请你想清楚再说。”
“唉，你不能让我乱说啊，”于一川叹口气，“唉，其实卢威那个黄毛被打我心里也觉得出了口恶气。”
黎旭不动声色：“为什么？”
“你没调查过？他欺负过我妹妹，数次上门想揍我，我女朋友也觉得我懦弱跟他复合了，说实话我很讨厌他，抢女人抢不过就来找我麻烦，我不在就找我妹妹一个小丫头的麻烦，真无耻……”
黎旭对学生之间乱七八糟的恩怨兴趣不大：“一月四号晚上你在哪在干吗，再想想。”
“好像……好像是放学了就在学校呆了会，”于一川边想边说，“然后路上磨蹭了会儿，闲逛了会儿就回家了，然后看看书，睡觉。”
“有没有证明？”
“学校里……老师吧，路上，唉……应该没有，谁老看我啊？家里……就家里人啊。”
黎旭嗯一声：“好，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联系你，请你留个联系方式。”
于一川从书包里掏出笔写下自己家的电话号码，跳下车：“没事我先走了。”
黎旭望着于一川离开的背影，拍拍前排驾驶座的后背：“小徐你怎么看？”
“本来我们调查这些学生就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嘛，学生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就像刚才那个小帅哥，无非是抢个女朋友。高中生小屁孩谈恋爱懂什么啊，怎么可能跑去下那么重的手，”徐凯旋侧着身体看着黎旭，“算了吧，这个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案子。”
黎旭想着之前的调查情况，说：“于一川那边我之前也调查过了，卢威挑衅过他，他的确是退让了。他的同学可以作证，说卢威当时当着于一川女朋友的面骂他乌龟，他都没有打架的意思。还有校门口的门卫也说过，卢威曾在校门口找过于一川麻烦，于一川也退让了，看来的确不是一个好斗的人。”
“小白脸都是中看不中用，不过我倒真认为不可能是这小子。”
“怎么说？”
徐凯旋想了想：“如果真的是他，他应该马上给自己找不在场证明，而不是一问三不知，即使你诈他说不记得行踪会很不利时，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其实要是记得一个多月前的事情才奇怪。我觉得他没问题，况且一个十七岁学生，又不是好斗容易激动的人，这个他同学、门卫都能作证。”
“你说的很有道理，他和卢威的过节也一点都不掩饰，这也说明他不心虚。我问他问题时特地留意了他的眼神，完全不是撒谎时飘忽的那种，他很坦然，”黎旭靠回座椅，“算了，走吧，或许我一开始说来学校调查方向就不对。”
“走啦，这种小案子大多都是不了了之，回去写报告吧。”徐凯旋发动起车。
警车很快消失在校门前。
【6】
而事情并没有平息，学校有学生被打成重伤，自然被校领导关注起来，被调查的几个学生也被轮番叫去谈话，于一川也没有例外。
有好事的同学兴奋异常：“喂喂是不是你做的啊，说实话是不是你？”
于一川摊手：“你看我像吗？”
“……倒是不像，要动手那天在班级门口就动手了，不过卢威被打真大快人心啊，如果真是你，你可成大英雄了！”
“我倒很想当英雄呢。”于一川淡淡地说。
“到底是谁呢，谁这么带种！”
几番盘问下来，事情在不了了之中渐渐平息，但最后校方把被调查学生的家长找来谈了次话，事情最终被家里知道了。
叶自立和伊芬都去了学校，回来之后叶自立的脸色很难看，把于一川叫到面前：“到底是不是你？”
于一川神色平静：“说了很多很多遍，不是。”
“那为什么会把我们叫到学校，为什么警察会盘问你？”
于一川微笑：“警察按程序盘查，学校走走过场，社会人的这套把戏难道你还不懂？”
伊芬站在儿子旁边：“你怎么跟你叔叔说话！”
叶自立站起身：“我不懂，我就知道你又给家里惹这些麻烦，学校里的人怎么看你，怎么看小苗，你怎么还一点反省都没有！”
于一川昂着头：“我为什么要反省，又不是我干的！警察、学校都没认定我，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如果真是我，为什么警察不抓我，学校不开除我？！”
伊芬叹口气：“没说是你，不是你才好呢，爸爸妈妈还不是担心真是你干的……妈妈不图你学习有多好，有多大出息，只要你好好做人……”
“我没有好好做人吗！”仿佛一瞬间被触及某处不可告人的隐痛，于一川猛然转过身，“你也认定是我干的，对不对！”
伊芬看着儿子后退一步：“妈妈不是这个意思，不是你最好，那种要坐牢的事，不是你最好。”
“还是说，你们都希望是我做的？”于一川反而笑起来。“是啊，我给家里惹麻烦了，我在学校害得苗苗被人议论，我本来就是这个家里多余的人，你们一家三口本来很好啊，现在多我一个，那你打电话叫警察来把我抓走啊。”
他明明在笑，却让人觉得寒冷。
伊芬忍不住哭起来：“你不要这样说，妈妈听着难受，妈妈相信不是你，我家一川不会做这样的事，我们不再听外人乱说，妈妈只要你好好的……”她抱住儿子的胳膊，将头靠在儿子的背上。
房间里只剩女人压抑的啜泣声。其他人都默然无声。
伊芬哭了一会儿，说道：“从今天开始，谁再说我儿子是犯人，我绝不放过他。”
叶自立叹口气：“没人说他是。”
伊芬接着说：“从今天开始，谁再觉得我儿子是外人、多余的人，那我也把谁当外人、多余的人，我说到做到！”
叶自立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摇摇头：“够了，我明白。”
父母回了房间，兄妹两也回了自己的房间，一会儿于一川像平时一样敲叶苗的房门。叶苗打开门，他很自然地走进来顺手带上门，像往常一样凑过去亲近她，叶苗却退后一点躲开，并不看他。
“怎么了？”于一川拉着叶苗的手：“讨厌我了？”
叶苗摇摇头。
“那你是嫌我给你添麻烦了？”
叶苗又摇头。
“你也觉得我是犯人？”
“那天晚上你回来，我闻到你身上的味道……”叶苗抬起头，“是血。”
于一川放开她的手：“是你的错觉。”
“你说你上晚自习，高三年级那段时间根本没有晚自习。那天晚上你那么晚回来，你是去干什么了？”
“好啊，你也觉得是我，出去告诉你爸，叫他报警啊。”
“哥哥……”叶苗拉住他的手，“你说过你不会骗我。”
“你们就算问我一万遍我也是一样的回答。”于一川甩开她的手，“我在街上闲逛不行吗，非要我承认我打了人？连你也这样逼我，真他妈的出乎意料！”
“哥哥你别这样，我也不想……”叶苗说着主动拉住他的手。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叶自立站在门外，他一眼看见两个孩子拉住一起的手。
于一川立刻挣开叶苗的手：“你怎么不敲门？！”
叶自立并不回答他，只看着叶苗：“你们在干什么？”
“不干什么。”于一川干脆地回答，“我要睡觉，我回去了。”
“站住，”叶自立叫住他：“你为什么会这么晚在小苗的房间里。”
于一川冷笑：“说点学校的事也要经过叔叔批准？”
叶自立走过来拉着叶苗往外走：“小苗，你从今天开始到爸爸房间来睡。”
于一川立刻走上前，他还想说话，但这时叶苗扭过头，对他轻轻地摇头。
从那晚开始，父母分居了，平时在一起吃饭时也很少说话，都是各人做完各人的事就各自回房间。
家里气氛太沉闷了，于一川带叶苗去公园玩，春天的公园绿意盎然，叶苗坐在湖边问于一川：“你说大人们不说话就要离婚，他们现在这样……”
于一川望天：“我也觉得不妙啊，唉，可惜把我们也分开了……现在还不行。”
叶苗没听见他含糊的最后一句，蔫蔫地说：“我不想他们离婚……哥哥，他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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