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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网络时代后武侠小说开山之作
天下杀人最快、最狠、最多的不是刀剑,是银子。银子是世上最有效的杀人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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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一把剑引发的江湖恩仇,一把剑、一些银子酿制的江湖悲喜剧,读来令人叹息不已。
大和尚硬生生半空发力,一招“倒却刹竿”,双足在左侧桥栏上借得一丝反弹,就此缓得一缓,如一只大隼降落在石栏上。
凝神细听。放生池里有两条鱼儿在唼喋,六个水泡破裂。
一把剑从黑暗中伸出来,一分一分往前推,无声无息……
世界迅速变成一团浓黑。大和尚扑面倒入放生池,扑通。大和尚来得及想到的是:怎么一朵莲花都没有?这算什么涅槃?阿弥陀佛,糗大了!
剑悄悄抽还,切口合上,无一丝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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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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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一个死和尚!
滴水洞
一枝春
青瓦台夜话
观音殿
向小院
卧牛岗
天工兵器行
一张戒牒
少林,少林
玉瘦阁
沙盘推演
英雄帖
不醉无归小酒家
银子、银子
八大集团首脑会议
下卷
桨声灯影秦淮河
是所好学校
又见英雄帖
四月初五
天上人间
浴佛节
大三元酒楼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江湖人家
江湖人家又一家
王牌对王牌
罗刹轮盘赌
江湖,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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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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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坑爹的江湖啊,历来藏龙卧虎、鱼龙混杂、鸡飞狗跳、风生水起。那一年的那个晚上,威抚王府遭人盗了王府一把祖传古剑,惹得七荤八素的江湖大乱。各路好汉浮出水面,黑白两道为之大决战。少林和尚也是凡人做,身处江湖自是不能幸免,于是引起了这一段历史。故事详情请参见《谁灭了华山派》。)
一个死和尚!
夜,比人心更黑。
秋蛩已蛰,隐约有檐下麻雀梦呓,夜鸟展翅掠过。
半夜,来自遥远天边的西伯利亚寒流凄厉而至,啸叫着刮过树梢。各殿窗槅紧阖,佛前长明灯当还亮着,把菩萨的黑影放大,闪闪烁烁鎏金的流光。
夜确实已深,火苗站累了,偶尔弯腰曲背打个呵欠,忽然惊起来暴一个灯花,精神一振,继续站住,一缕黑烟袅袅而上。
寮舍里溢出僧人一团一团浓厚鼾声,长长短短、哼哼唧唧、南腔北调、此起彼伏,即被冰凉朔风劫住、搓揉得粉碎,一并卷走。
大和尚的禅房门关得铁紧,抢出一丝烛光,于是,门前的青石板丹陛上亮出一线刀劈似的笔直窄痕,一波三折走下台阶去。
大和尚尚未睡,一尊天竺的玉佛却是一直以手支颐半梦半醒着。
大和尚不是大块头,大和尚的的意思也不是年事较高,道行较深,大和尚的意思是堂头大和尚,就是方丈、长老、住持。圆觉经云:“一切如来,光严住持”,住持就是一寺之主。
大和尚没睡,大和尚结跏趺坐。
大和尚的禅房比较阔绰,大和尚的禅房比较不像禅房,窗户和墙壁都用色彩绚烂的毛毡壁毯和橙色缎幔遮挡,黄花梨的椅子和睡榻上垫着三寸厚的西域羊绒氆氇,雪白,地上铺着猩红氍毹。一张小几上,红泥小火炉炖着滚烫的佛手雪莲菩提籽羹。
红泥小火炉烧的是青?木炭,无烟。
大和尚打坐,漫不经心拨弄一串东瀛黑珊瑚念珠,大和尚有不少事情要好好想一想。
寒意偷偷钻过门窗缝隙袭来,大和尚裹紧貔貅毛皮斗篷,起身从榻下小屉里拉出绣金锦绫包裹的青釉夜壶滴了一泡尿,打了两个寒战。重新裹紧斗篷,大腿酸麻,屁股疼痛,轻轻跺了两下脚,拍松了氄毛蒲团,将一床苏州织造手绣缎面蚕丝被披在身上坐定。
想一想,继续。
住持压力大,七百八十多大小和尚,还有五湖四海来挂单的行脚僧近两百个,个个都像馋痨一般,每天煮粥的大米就要九百多斤,其它的杂粮、酥油、蜂蜜、乳酪、水果、蔬菜和豆腐、百叶、面筋、腐竹也是支出不菲。途经或专程来烧香、撞钟、拜菩萨、说禅打机锋的朝中大员、各路大小官吏、江湖各门各派的人情往来以及一千多个丛林住持络绎不绝的取经交流,宴请招待费用更是无法预知,尼玛都是吃货啊。
一年到头天天必须的灯油、灯草、蜡烛、高香、檀香、甘松、麝香和沉香,以及佛门少不了的结夏、解夏、自恣,佛诞节、成道节、浴佛节、盂兰盆节……准提佛母、弥勒佛、药师佛、文殊、普贤、观音、地藏王菩萨、大势至菩萨等等各位大大小小菩萨的生日,水陆法会,传坛受戒……还有这许多殿宇、浮屠、经幢、甬道、塔林和摩崖石刻的修葺,诸多佛像的髹金,法器的添置,树木花草的维护,武僧兵器的添设打造,僧人的伤残病死、治疗养伤、衣食住行,银子花起来就如水一般哗啦哗啦淌。
少林有寺产五百余亩田、四百余亩地,租给周边高家庄、马家河、杨柳村、王家坪、十里堡等近百家佃户耕作,一年到头的产出汤汤水水几乎只能勉强养活佃户一门老小,偶尔风调雨顺,多收了三五斗,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倘若流年不利遭遇天灾,这些佃户老老少少还要靠少林施粥活命。
少林不施粥,这些佃户纷纷拖男带女出去逃荒讨饭或者饿死。人家问,哪里来的?少林来的。多么难为情。如果少林周边饿死人,一旦传开,少林是很没有面子的。
树大招风,出头椽子先烂,少林多年屹立江湖不倒,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哪里不是铜钿银子撑住?否则人家干吗给你面子?江湖上几百万和尚,就你们这几个有本事?真的凭几位各殿首座、几十、几百个武僧三拳两脚就能领衔武林?那也未免小瞧了偌大江湖。
谁知道江湖的水有多深?不知道!
嗯,还有许多隐蔽的事情就不足与外人道了,所以,大和尚必须好好想一想,心里一本本账本摊开来,一页一页翻过去,头脑里的一面算盘打得噼里啪啦。
人不理财,财不理你,自古皆然。
“咯哒”,疾风中什么声音?在五十丈外鼓楼西面屋脊,极细微。俄顷,又是针尖落地般“叮”的一声异动,是三十丈外天王殿东北飞檐下的铜铃。
有夜行人到!
一年到头,春夏秋冬,不知道有多少不速之客白昼黑夜闯少林。
阿弥陀佛,如此寒夜,你来有何贵干?
而且不止一个,再仔细听,两个?三个?确定是三个。吐纳方法不一样,气息长短也不一样。会不会是四个或者五个呢?那除非是绝顶高人,已经练成了龟息之术,不过无须呼吸的高人也属于半死不活了,如果半死不活还能半夜里出来冒死蹿房越脊那真是特别牛X。
大和尚屏息侧耳细听,泼天大风中的几缕噗噗微风经大雄宝殿一径去了达摩院。
大和尚,四十三岁,江湖历练何等丰富、见识何等老辣。固然早已过了江湖人的青春黄金时期,然而,感觉和经验却足以弥补体力精神的不足。
大和尚微微点头,放下心来,继续盘算肚子里的经济。
达摩院是少林武僧的大本营,虽然前不久十二武僧不明不白血洒笔架山集体阵亡,但达摩院首座慧琳师弟早已是少林一等一的高手,达摩院两个后生书记圆觉、圆惠颇有慧根,处事干练沉稳,尤其孜孜不倦,武功精进,身手不在慧琳之下,甚至据说后来居上。
身手不凡也罢,后来居上也罢,这都是低层次的技艺罢了,真正的功夫在头脑里。
唔,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哪里呢?哪里呢?且不管它,淡定,淡定。三七廿一,四七廿八,一上一,二上二,六上一去五进一,唉,大和尚不是好当的。烦,初冬深夜的大和尚格外烦。哪里不对呢?
白天的事忽然浮上来了,心里很不爽。那个谁?对了,慧琳,达摩院首座,竟然来讨要数十万两银子。讨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说是要和江湖上八大门派联手合营,去赎回一把什么古剑。一把什么古剑呢?威抚王府的镇府之宝。
威抚王,大和尚当然知道,普天下谁会不知道威抚王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几乎曾经就是一字并肩王。和太祖一起出生入死打江山的,据说还在沙场上救过太祖父子的命,没有威抚王也就没有太祖。而没有太祖呢?那就没有这个国,只剩亿万老百姓了。没有国的老百姓算什么老百姓呢?肯定不算。
《王侯列传》卷一如此记载:“(王)生性暴烈,有神力,常于阵前掳敌酋,即挖心肝生啖之,咀嚼咯咯有声,殷殷血汪然下滴。食毕,旋以袍袖擦髯须,仰天一啸,闻者无不丧胆。”
太祖开国,论功行赏,旌表部下,封侯赐爵;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威抚王功成名就,没有坚持打江山坐江山。竟然见好就收,急流勇退,淡泊世事,归隐林下,而且从不居功自大,更不恃功干政。
太祖心存感激,赏赐当然不少,据说前朝的库银二一添作五,一半归了威抚王,并且为其择地敕建了好大一座王府,仙境一般,任其徜徉于山水楼台之间颐养天年。看起来太祖的位置倒仿佛是银子买来的,其间经济细节,《王侯列传》为尊者讳,却未有一字记载。
威抚王倒也确是成大事之人,解甲归田后十分低调,为人极其慷慨四海,和江湖上黑白两道各大门派客客气气,长年多多少少均有安抚关照。威抚王府和少林更是百年来一直有些人情往还、暗通款曲,结了不少善缘。
只是如今威抚王府已经是第五代小王爷执掌,所谓君子之泽,到了小王爷这一代,只怕也是日薄西山、入不敷出了,世上岂有一劳永逸万世不变的富贵?
慧琳说什么来着?对了,说是那把古剑乃是和一笔天大的藏宝有关,其数额之大,无人得知,所以这剑是王府的家传秘密。
既然无人得知,江湖又哪里得到的消息?
威抚王府门下人称摇头狮子的一位食客潜伏多年,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得手,漏夜抢出王府。然后着人曲曲折折偷走西域,企图弄到番邦夷域去。
里通外国,这怎么可以呢?夏夷有别,当然不可以。江湖是爱国者的江湖,于是江湖上各路英豪一呼百应、同仇敌忾、前赴后继、接力追杀,终于在距离边境数里之遥的塔尔木坦大峡谷截下此剑。
这是多么壮怀激烈、惊心动魄的万里追杀啊。
后来,这把剑不知道怎么就到了黑道黄河帮崔老帮主的手里,黄河帮崔老帮主是何等让人头疼的人物?一下子联合其他五大门派,开出天价三百万两的赎金。
慧琳身为少林的未来一任住持,当然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趁机也是扬名立万,树立其在江湖上的龙头地位。于是和江湖上公认的武当、峨眉、华山、青城、点苍、崆峒、日月神教以及白山黑水等白道八大派携手,决意向黑道挑战以讨还公道,也将多年来黑白两道说不清道不明由来已久源远流长的恩恩怨怨一并了结。
谁都知道,黑白两道之间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为什么要你死我活?因为是黑白两道。如果黑白两道和平相处,那还有什么黑白两道呢?
大和尚不管这些鸡零狗碎,大和尚有大和尚的事情,大和尚当然不可以自贬身价,这些争狠斗勇的江湖琐事用不着去过问。江湖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江湖年轻一代必须在大风大浪里成长,江湖终将一代一代往下传。
接下去的事情就不大明白了,本来黑白两道约定在笔架山决一死战,人算不如天算,不知道为什么大部分白道人马甚至全部白道人马没有来得及赶到。打架必须有人,没有人,当然就没有打起来。结果呢,少林死了十二个精锐弟子。
黑道首脑都是胆小鬼,闯祸了一见大事不妙,肯定吓坏了,将剑急忙脱手抛盘,落到了一家达盛当铺里。
达盛当铺接盘,这是黑道的一招杀着。
当铺是生意人,生意人在商言商,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各路好汉明明知道宝贝在当铺里,但是白道是不能出手抢劫的,动手抢劫是白日闯的蟊贼。要知道白道为什么是白道?白道的理念就是一贯视名誉比生命更重要,否则就是黑道对不对?难道少林会领着武当峨眉什么的一帮人马去当铺里抢东西?想想也是不可能,名声要坏脱的。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十二名弟子既然是打打杀杀的武僧,这一辈子不是杀别人就是给别人杀,出来混总要还的,死就死了,愿赌服输。
只是一下子死了十二个,少林元气大损。这件事情待日后风声稍息,还得仔细打探,否则少林岂不是贻笑大方,还有什么江湖威望可言?如今正在风头上,却是只能暂时装一个难得糊涂。
所以,慧琳就决定送佛送到西天,要白道九大派筹集三百万两银子把剑赎出来。赎出来了送还给威抚王府,这可是一个天大的人情。要一下子捧出白花花三百万两银子,每家分摊三十几万两,如此多的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无事献殷勤,慧琳脑子里想什么呢?
七去三进一,七上二去五进一,这件事内情究竟如何?
大和尚有些心不在焉,这一段日子以来,大和尚经常有些心不在焉,有些心烦意乱、心绪不宁加上欲火焚身,唉,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自从那位又白又胖的贴身弟子忽然失踪,晚上被窝里少了不少温暖。
唉,寂寞难耐,一个人躺着有什么情趣?不如迷迷糊糊打坐,夜半三更盼天明,寒冬腊月盼春风。本来还嫌胖弟子睡觉打鼾如雷,如今想来,这曲折悠扬、哼哼唧唧的鼾声真是比什么声音都可爱。如此好的一个尤物,怎么忽然就没了踪影呢?那可是一大堆温暖雪白光滑的肉啊。
曾有一联单说和尚的可怜,云:“雪夜孤眠双足冷;霜天剃发满头寒”。听说过没有?没有吧,不是和尚的纵然听说过也没有感性认识。
大和尚忽然有些虚妄,脑海中闪过一个姣好倩影,那是童年时同村三叔家的二妞,一个有酒窝的胖丫头,齐眉刘海下两只大眼睛多么明亮又闪烁。曾经两个人躲在竹林里分吃了好大一块麦芽糖,牙齿都要甜坏了。
二妞,你还好吗?
穿过风,有人走近了,是少林的身法。
“笃、笃笃。”叩门声。
“笃、笃笃。”
“笃、笃笃。”
“谁?”
“方丈尚未就寝?达摩院弟子慧琳求见住持。”
“本座已经休息,有什么事且待明天再说。”
烦!这个慧琳真是烦人,难道半夜里还来讨银子?
“不敢打扰住持,实在是有要紧事。”
“要紧事也待天亮再说好不好?”
“容让弟子进来再说。”
大和尚想一想,难道夜行人有什么事情?难道少林有什么麻烦?难道那位又白又胖又多情的弟子有了消息?想不出。且将脑子里的账本暂行合上,不情不愿起身拔下门栓,烛火一偏,慧琳带着一阵冷风闪身进来。
慧琳,少林达摩院首席。虽然才三十刚过,却是大气老练、处事得当、沉着稳妥、举重若轻,通身毫无烟火气,隐隐已有新一届住持范儿。
烛光里一张白白净净国字脸,两道卧蚕眉,一双眼睛更是铮亮,双下巴、大耳朵,颇具菩萨相。
慧琳熄了手提的一盏气死风灯,返身掩门,将冰凉夜色关住。落下门闩,恭恭敬敬阖首行礼道:
“深夜打扰住持清修,罪孽啊罪孽。实在是事出非常,弟子不得不冒昧。刚刚威抚王府来人了,说是要拜见方丈有要事相告。弟子想来,威抚王府小王爷不是轻佻之人,说不定却有重要消息或者与少林乃至江湖有关,尚祈方丈拨冗接见。”
“威抚王府来人,老衲自当觌面亲聆,不过如此寒夜见客,似乎甚是草率。”
“威抚王府多年来对少林关照,本是一家人,似乎也不必在乎这些虚礼。”
“威抚王府贵客深夜莅临,当然是有非常之事。只是过于事出突然,出家人似乎还是慎重一点好。”
“弟子已经询问过了,王府镇府之宝遭遇失窃已有一段日子,小王爷很是着急。但是这事又不能过于张扬,怕的是七嘴八舌、夜长梦多。如今确认这宝物落入了达盛典当行,市井之中,无商不奸。小王爷担心有人先下手为强,一旦再给贼人中途赎出或者劫走,只怕就难以完璧归赵了。所以外松内紧,手下高手已经四面八方派出打探情形。”
“所谓镇府之宝就是你说起的那把大剑?”
“是的。为什么一把祖传旧剑如此要紧,这就不知道了,也许如江湖上传说,和王府多年积累的身家基业有关。王府来人说,不是万不得已,实在不该惊动方丈。”
“王府的基业怎么会是一笔藏起来的财富?真是荒诞不经。”
“王府的身家资产当然不是一笔财富,而是一笔超大财富。如今的皇上和太祖的宽厚仁慈不可同日而语,苛刻百姓,民怨沸腾,朝廷腐败,民心思变。传闻小王爷不甘居人下,天下皇帝轮流做。小王爷如要有所作为,怎么可能没有银子做后盾。”
“藏宝之说,谋反之言,只能姑妄听之,一风吹过。至于少林,既是遁入空门,便当皈依三宝,这些世俗荣华富贵的事情,一来不应出头露面,二来也不便出头露面,三来纵然出头露面也无能为力。”
“想来小王爷不会不顾及这些,一定会有考量安排,断断不会为难少林。”
“来人可曾吐露一二?”
“来人即使携有威抚王府的锦囊妙计,又怎会和弟子说?”
“即使王爷府有考量安排,本主持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少林还是不要趟这淌浑水比较妥当,你这就去吧。只说老衲已经睡下,出家之人不在三界之中。”
“方丈说的是,弟子这就去转告。只是从今以后,哪怕小王爷不说什么,可能少林也不好意思再去麻烦小王爷了。”
“少林何曾麻烦王府?”
“方丈如此一说,倘若给王府得知,岂不让人寒心?”
“威抚王后人知书达礼、深文周纳、心胸豁达、大气天成,非一般人所能比拟,小王爷当能体谅剃度受戒之人的苦衷。纵然威抚王府有什么不乐意,少林也确实爱莫能助。”
“方丈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弟子明白。”
“少林身处江湖,必须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才能得以千百年生存不倒,发扬光大。”
“方丈这就早点休息,弟子当如实传达王爷府。不过依弟子看来,少林所以能在江湖上立于不败之地,实乃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全凭的是左右逢源,顺风使舵。如今一阵好风从威抚王府来了,怎么可以顶风而行呢?此事若要办成,固然是少林能号令江湖,自非少林担纲不可,除却少林恐怕也无人可以替代,否则威抚王府岂会如此深夜派员亲临?少林如若只顾爱惜羽毛、龟缩自保,威抚王府岂能一笑置之?丛林历来遵循的乃是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历朝历代多少次灭佛法难,哪一次不是世俗权要所为?只怕自此之后,少林不遭劫难就是佛祖保佑,发扬光大四个字只怕就此为止了。”
“呵呵呵呵,威抚王府怎会如此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真要灭佛,威抚王府又岂能凭过气王爷的一家之力办得到。”
“方丈此言似有偏颇,威抚王府多年来的实力和影响力岂是少林所能估计?威抚王府灭佛固然不可能,灭少林却是做得到的。只要把近年来和少林大和尚的交往明细公诸于众,只怕方丈再无颜见人。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受长老之累,少林自然也就不能立足江湖了。方丈沉耽一己之固执,却要陷少林于数百年之法难,其间得失,弟子似乎不该多说。”
“这算不算胁迫?”
“不敢。只是热爱少林,所以担心少林。”
“王府是谁来了?莫不成小王爷亲自来了?”
“方丈既然不愿出面,也就不要知道了。”
“威抚王府固然不乏高手,然而能有如此身手者不外乎老五、老三等几位。”
“方丈如有兴趣,不妨屈尊亲自一晤。”
慧琳裹着一圈灯光悄无声息如一缕微风消失了。
大和尚沉吟一番,忽然明白过来,刚才曾经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哦,原来,这一下恍然大悟:方才听到三个夜行人越脊而至的腾挪身法里,至少有一个使展的轻功就是少林独特的实相无相功。
汗,熟视无睹啊,每天几百几千遍的听到,竟然会忽然糊涂了。
如此说来,这夜行人中起码有一个乃是少林弟子,难道是少林去接应的?
不对得紧,如今慧琳有些自作主张,轻慢戒律,放逸散漫,寺规松弛。竟然擅自派员参与江湖互动,白白牺牲了十二名弟子。而且像今夜这般里应外合,不告而至,乃是少林以及所有江湖门派之大忌。
到底是何状况,要不且去看个究竟来?
仔细想来,慧琳所言也不无道理,此次若是冷落拒绝了威抚王府可能也是后患无穷,还不如见面以后听听王府来人怎么说。
看起来到时候再做打算也来得及,佛门弟子,随机应变,说些禅意,背些经文,呼呼佛号,打打机锋,难道还有什么应付不过去?真正的功夫不是拳脚,是智慧。
三更已过,四周墨黑。大和尚出禅房门,不免一个寒颤。觇见隐隐绰绰一盏风灯在远处踽踽而行,恰如一只孤独萤火虫闪闪烁烁,又如一点磷火飘飘忽忽。
寒意彻骨,夜气清冽,听见十一片枯叶落地,三根树枝不堪朔风而折。
大和尚紧一紧袈裟,系好风帽,张开鼻翼,缩小瞳孔,一提身子,大袖飘飘,使出“实相无相”轻功中最上乘之“屈屈播陀”,双臂伸展,几个起落便到了横跨放生池的石桥上。
不对!脚下似有什么不一般的声音?大和尚硬生生半空发力,一招“倒却刹竿”,双足在左侧桥栏上借得一丝反弹,就此缓得一缓,如一只大隼降落在石栏上。
凝神细听。放生池里有两条鱼儿在唼喋,六个水泡破裂。
一把剑从黑暗中伸出来,一寸一寸往前推,无声无息。
这一把剑极窄极薄极短,刃宽两分,剑长一尺二寸,状如韭叶。剑上抹了泥土,一丝刃口都不见光。
大和尚伸耳捕捉一切动静,确认没有异常,刚想发力起身,不好,觉得后背肾俞穴遽然刺痛。大和尚暗道一声惭愧,一个旋身,冰冷的剑却如法轮常转,紧跟身后如影附形,横过脊椎中枢神经,将背部划了一个切口。
阿弥陀佛,原来竟是你?
“你?”
“我。”
“何必如此?”
“不得不如此。”
大和尚勉强反手拍出一掌,却已是功力尽失、有气无力、条件反射,徒具形式,多年练就的下意识习惯而已。中招没有?不知道。一线寒气迅速漫延,屏蔽了下半身感觉。
挣扎一下,自闭血脉,来不及了。真气外泄,左右摇晃,世界迅速变成一团浓黑。
大和尚扑面倒入放生池,扑通。大和尚来得及想到的是:怎么一朵莲花都没有?这算什么涅槃?阿弥陀佛,太烂了!
剑悄悄抽还,切口合上,无一丝血迹。
…………
极远处数声鸡啼,若有若无,慢慢嘹亮起来,唤出天边一丝鱼肚白。
一位少林打杂下人起早去香积厨生火担水,准备早饭。好冷,裹紧了棉衣。隐约看见放生池中桥下黑呼呼好大一堆,那是什么啊?好生疑惑,睁大眼仔细端详推敲,圆滚滚的,难道是一只大鳖浮出水面之上?或者真有什么饮光之龟?
千年老鳖,可是大补壮阳之物。这放生池水很深,水面又很宽阔,里面不知道成年累月养了多少好东西。偏偏这些倒霉和尚这个不准吃,那个不准吃,真是暴殄天物。经常听见大和尚叽里咕噜讲经:“若佛子,一切肉不得食。食肉得无量罪,断大慈悲种子,是故一切菩萨不得食一切众生肉。”
什么乱七八糟?
有吃不吃,天诛地灭。不吃就不吃吧,哪需要这么多理由?
嘻嘻,如此补肾壮阳的天赐良药,和尚当然吃不得,和尚吃了要败坏清规的。而且不是一般的败坏,一定是败坏得一塌糊涂、一败涂地。
和尚不吃,俗人可是大大吃得的,俗人百无禁忌,一切肉均得食。
尤其是如此寒天,煮一锅浓浓的白白的老鳖汤,再沽二两老白干或者半斤花雕,那绝对是舒筋活血、延年益寿。
啷里格啷里格啷里格啷。
对了,应该请庙门口卖香烛的王嫂代为烹饪,庙里当然不能煮老鳖汤的,搁上葱姜还有芫荽。邀王嫂一起吃,吃得汗津津的,然后一起那什么什么,你懂的。王嫂白白胖胖热热乎乎,两个奶子像木瓜似的,哎呀,得劲煞了。
去厨房拿来一根扁担和水钩,一手拉着桥栏,喜滋滋拨过来借着晨曦一看。
一声惊叫凄厉了少林的黎明:
“不得了啦!一个死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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