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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恐惧会瘫痪我们的人生,害怕犯错让我们什么事都不敢做!
29岁的诺艾儿接到裁员通知的时候,正和男友在小岛上度假。 这个晴天霹雳让她失神了好几个星期,
直到她在一家咖啡馆的布告栏上看到一句话: 每天做一件自己害怕的事。
诺艾儿的脑海突然出现了许多画面:
因为担心自己的想法听起来很蠢,所以她从来不发表意见;
因为痛恨在众人面前演讲,所以她拒绝在小组会议中发言;
即使工作很烂还是继续待着,因为留下来比离开容易;
去跳蚤市场买东西,老板说多少她就付多少,因为讨价还价好尴尬;
还有好多好多,包括害怕别人不高兴、害怕挺身而出、不敢为自己辩护、没化妆就出门很丢脸……
她经常逃跑,经常劝自己打消主意。但以前的诺艾儿可是自信满满、积极上进,什么时候开始她却害怕改变,只想待在原地?她的人生因为这样错过了多少机会?还要这样继续逃避下去吗?
于是,诺艾儿决定,她要在30岁以前,用一年的时间来面对恐惧:每天做一件自己害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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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美]诺艾儿·汉考克(Noelle Hancock)
她在美国得州的休斯顿出生长大,毕业于耶鲁大学,《美国周刊》娱乐版博客的创始人和多家媒体的八卦专栏写手。她的工作相当惬意,采访一下当红明星,敲敲键盘,就有六位数的年收入,还有一个英俊且专情的男朋友等着和她结婚,一切都非常完美。但即将过29岁生日的时候,她被炒了鱿鱼,这是她发现自己一无所长,对生活充满了恐惧,进而开始了本书中的各种挑战。
现在,她和两只鹦鹉定居在纽约曼哈顿,和男友甜蜜地生活着,仍继续进行着各种挑战。
译者:
毕非,台湾师范大学翻译研究所毕业,现为兼职译者,有轻度学习渴求症和中度恋书癖,是个看到狗就会很开心的女生,人生的终极目标是当个有用的快乐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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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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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是你塑形、建造的。
其他人能做的,就是为你点出从以前到现在对别人有用的方法。
也许这些建议会刺激你的思考,直到你知道什么能够满足你,帮助你找出人生想做的事。
Chapter2
任何生物都不可能静止不动,不是往前就是后退。
人生只有不断成长才会有趣;或者,换种方式来说,只有对事物感兴趣才能让我们成长。
Chapter3
回忆过往,我发现自己总是在害怕:怕黑、怕别人不高兴、怕失败。
我想完成任何事之前,都得先跨越一道恐惧的障碍栅栏。
Chapter4
去做让你感兴趣的事,而且要全心全意地做。
不要担心别人会怎么看你或批评你,其实他们很可能根本没在注意你。
Chapter5
许多恐惧都是源自未知,我们不知道接触新事物会怎样,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应付。
我们越早知道没接触过的事物是怎么一回事,就能越快驱散恐惧。
Chapter6
相信任何人都能靠着“做自己害怕的事”来克服恐惧。
Chapter7
我的人生可以按部就班,靠既有事物生活就好。
如果我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过日子,那就应该要过不一样的人生。
过不一样的人生不表示我的人生就没那么优美或愉快,也不表示心灵的快乐会少一些。
Chapter8
我到现在才知道,再次回家的感觉真好。
Chapter9
快乐不是一个目标,而是一种副产品……散播欢乐让我们对人生充满兴趣,也对明天充满期望。
Chapter10
昨天是历史,明天是谜团,而今天是礼物,所以“现在”的英文才叫做present。
Chapter11
人生的目的是要过生活,无所畏惧地尽情品尝,为拥有更丰富的体验,热切地接触新事物。
Chapter12
成熟的人凡事不说绝对,即使情绪极为激动也能保持客观,
明白所有人事物都有好和坏的一面,行事谦逊,并以慈爱的心面对生活里的所有情境。
Chapter13
勇气比恐惧更让人振奋,而且长久来看,勇敢也比较容易。
我们不必一夕之间就成为英雄,只要一次往前踏一步,迎接挑战,
你就会明白这挑战不像看起来那么恐怖,你也会发现自己有力量可以直视挑战。
Chapter14
大部分的恐惧都是来自于“未知”。
Chapter15
我们一直都在前进,像探险家一样朝着未知迈进,这让人生就像个冒险。
如果冒险的路途是一条穿过平原的笔直道路,还能直视眼前远方的全景,
没有惊喜、没有意想不到的刺激、也没有挑战,想想这趟旅程会有多冗长、多无聊。
尾声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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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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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回忆过往,我发现自己总是在害怕:怕黑、怕别人不高兴、怕失败。
我想完成任何事之前,都得先跨越一道恐惧的障碍栅栏。
——埃莉诺?罗斯福
…………
隔天早上我走到码头,遇见了海牛号的船长古斯。他是个肌肉发达的男人,留着长发辫,还有着单调没起伏的声音。我心里想:“完全就是个嗑药神志不清的人嘛!还真适合来笼中观鲨啊!”这艘船比我想象的还小、还简陋。睡觉的地方在甲板下的船身处,空间大小一次只能容两个人起身。房里有上下铺,连钉在倾斜墙面上的椅子也有上下之分。船上没有淋浴间,只有甲板上的一根水管,水压大到连消防队都会嫉妒。我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个要求生活质量的人,但是用卷卫生纸不为过吧?浴室里竟然没有半卷!里面连古斯船长称为“室内便器”的马桶都没有!我从背包里挖出了手机,在甲板上打给比尔叫他带卷卫生纸来。确认过附近没人听得到后,我不满地对着电话低声说:“万一抵达布拉克岛前,我想上大号怎么办?!”
“也许要用船后面的那根水管?”比尔开心地回答,“就把它想成是工业用强力坐浴盆嘛!”
其他三位参加这趟旅程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潜水客。我马上就对罗诺产生了好感,他是一位退休的律师,穿的T恤上面写着:“工作烂透了,我要去潜水啦!”背面他用黑色麦克笔写上:“有种咬我啊!”而且还画了一只占了四分之三画面大的鲨鱼。雷斯是一位水底摄影师,长相帅气,一头金发,不过他的行为举止不知怎的,总是让我觉得毛躁。蔓蒂是一位来自宾州的特教老师,她脱掉泳衣的外罩后,露出了荧光粉红色的比基尼,身上还有各式各样的刺青。在她后背下方有一幅海底景致图,上面有海马、珊瑚和海龟。左肩上还有个潜水者的刺青,为了来点变化,她还在右肩上刺了一只骑着摩托车的老鼠。
“这些是我朋友孟娜帮我刺的,她真的很有天分!”她边说边在甲板上摆好姿势做日光浴。
旅程计划是搭四个小时船去布拉克岛,沿路停靠做笼中观鲨,然后靠在码头过夜,隔天回程再重复一次。引擎噗噗启动,古斯一边用右脚控制方向,一边吃着一碗牛奶谷类燕麦片,很快就把船开出了这个小村子。我的胃翻搅着,没有什么比在摄氏三十二度的高温下看见牛奶还要更令人作呕了。开船一小时后,我想吐到不行。我从来没晕过船,但我看到古斯把切块的鱼(叫做诱饵)丢到船尾的波浪中时,我就知道我晕船的这一天终于来了。古斯丢切块的鱼是要在海面上创造出一层浮油,让鲨鱼跟过来。浮油绵延好几公里长后,我们就下锚。古斯拉出一个密封有打孔洞的水桶,里面装满了冷冻的鱼。
“那是要拿来做什么的?”我虚弱地问。
古斯在把手旁绑了一条绳子,还拉了好几次以确定绳子绑紧了。“我会把水桶丢到船下,桶里鱼的味道会透过这些孔洞渗出去,就能吸引鲨鱼过来。”他温柔地轻敲这个水桶说,“我把它取名叫诱饵桶。”
“鲨鱼可以闻到近两公里外的血腥味,而且……”罗诺正要往下说,却被我的呕吐声打断,我把包着培根、蛋和干酪的三明治都往栏杆外吐了出去。
“很好!”雷司睨着眼说,“有更多的诱饵啦!”
罗诺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背。
甲板上的空间几乎全被一百二十乘一百二十乘两百一十厘米的鲨鱼笼给占满了。这笼子是古斯自己焊接的,一次可以容纳两个人,顶端有个铰链口让潜水者可以进出,铁笼条间隔约十五厘米。古斯一开始打造这笼子时留了一个九十乘九十厘米的洞在中间,让人们可以拍摄鲨鱼而不会有铁条挡在中间。后来某天,有只大青鲨游进了其中一位潜水客的笼子里,开始在里面横冲直撞。那次没有人受伤,但是之后古斯就用间隔十二厘米的铁条把洞封起来了。
“所以之后就没有任何鲨鱼跑进去了?”我问。
“只有几只灰鲭鲨啦。”古斯耸耸肩不在意地说,“但是它们通常就直接游出去了。”
通常?
“呃,这些灰鲭鲨长怎样啊?”我问,但是古斯忙着把笼子放到船尾的水中,没回答。
“它们有修长的身体,”罗诺高声说,“所以才能钻进笼子。”
雷斯拿出他的相机说:“这里有一张灰鲭鲨的照片。”以鲨鱼的标准来说,灰鲭鲨的体型相当短小,它长扁的鼻子让人觉得好像是在指责你。
“看起来好像我之前的老板喔。”我说。
哗啦!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水面,有个黑影在水面下迫近。
“是大青鲨。”罗诺观察后说,“我想大概有三尺长喔。”
“诺艾儿,过来,你来吊吊鲨鱼的胃口(sharkwrangle),等我把笼子准备好。”古斯说。
所谓吊鲨鱼的胃口,就是把一条绑着鱼的线垂入水中,鲨鱼来吃诱饵时,就要把线从水中抽回,像是斗牛士在公牛面前快速摆开红布那样,事实上是挺有趣的。这个动作是要让鲨鱼靠近船,而不要直接把鱼饵吃掉就快速游走。但是,这只大青鲨飞快地游开了。
“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我问。
“它好像很害怕啊。”罗诺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通常鲨鱼会这样游开,表示附近有灰鲭鲨喔。”
“为什么小鲨鱼可以吓跑体型较大的鲨鱼啊?”
“灰鲭鲨是海里游得最快的鱼,而且非常具有攻击性,有时候它们会以其他鲨鱼为食。事实上,有时候灰鲭鲨还在妈妈肚子里时,就会吃掉其他兄弟姐妹当养分。”
“它们都还没出生就会吃掉兄弟姐妹?!”我说,“真是冷血啊!”
这项生物知识并没有让罗诺胆怯,他已经和雷斯爬进笼子里,期待和大青鲨面对面了。不过,这只大青鲨并没有回来,待在水中一个半小时后,这两人一脸失望地回来。
“兄弟,你们之前报名时我就说过,潜水的时候不保证一定能看到很多只鲨鱼喔。”古斯为自己辩护道,“有时候连一只都没有呢,我只能尽全力,希望可以有好结果。”
雷斯开始跟我讲述他的个人故事,希望可以转移我的注意力,不要一直晕船。他讲到他一拳打在女儿的脸上,要让她知道“谁才是当家的”的时候,我就说:“我想我要跟蔓蒂一起下去到笼子里。”我迅速套上了湿的潜水服,努力不去想自己根本没有潜水的经验。技术上来说,如果你没有潜超过四米,就不需要有潜水执照,但我之前从来没用过水中呼吸器,而古斯看起来唯一有资格教我们的就是怎么抽大麻。我想起小时候读过的一本书《选择自己的冒险路线》,故事中的主角是一位找寻沉没宝藏的潜水者,在故事的结尾读者必须选择他的命运,你可以选择冒着氧气不够的险去拿宝藏;你可以为了安全起见回到船上,但是可能一辈子都再也找不到宝藏。我的手指停在原本看的那一页做记号,然后往后翻看结局。选择赌上剩余氧气的那个结局,主角最后在海床上窒息而死;选择回到船上的那个结局,主角过着快乐但想必很无聊的人生。
古斯给我上了三分钟的课,告诉我使用空气管的正确方法,还有浸水时如何清空面罩。我的胃不停翻搅,这一次不是晕船而是紧张。啊!对啊,还有晕船!
“万一我在水底下呕吐呛到怎么办?”我问。
“把呕吐物吐进你的呼吸器里。”古斯建议道,我嫌恶地看着我的呼吸器。
“万一我有麻烦想要上来怎么办?”
“打开笼子的顶盖作为暗号,我在上面看见就会把你拉上来。”他说,“但是不要忘记要立刻关上顶盖。”
“为什么?”
“如果门顶摊开,你们浮上水面时我没办法抓住笼子,也无法把你们固定在船的尾部。”
“那会怎样?”
“笼子就会被绞到船底。”他说。
我打了个冷颤。
他还说:“对了,你的手握住铁条的时候记得要注意一点,很容易被鲨鱼咬喔。”
我和蔓蒂进到笼子里后,古斯就关上顶盖,将粗绳索牢牢绑在铁笼上,把我们放到水下约三四英尺深的地方。不久,我们就觉得像是在搭没系安全带的海底云霄飞车,波浪起伏的海水让铁笼前后摇晃,我们必须抓住铁条才不会撞到旁边和笼顶。我和蔓蒂背对背站着,这样一来,如果有鲨鱼靠近其中一个人一定会看见,并通知另一个。我紧咬着呼吸器不放,嘴唇因而疼痛,之后完全失去知觉。在水底呼吸会让人有空间幽闭的感觉,仿佛水活生生地想要钻进你的身体里。
二十分钟后依旧毫无动静,蔓蒂觉得无聊就打手势叫古斯。他把笼子拉上船放她出来。
“还要继续吗?”他问我。
“我还要再待一会儿。”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就会趁还活着的时候放弃,跟着蔓蒂上船,但是现在的我决心要完成这个冒险。
“很好!”他朝我比了举起食指和小指的“恶魔角手势”,又把我放回水中。
现在我站在铁笼中间,双手抓着两边以保持平衡,仔细审视前方混浊的水域。我往右肩看去,接着往左肩看去,我检查双手以确保它们都还在。能见度很低,鲨鱼要靠得很近我才看得见。
突然间,远处闪过一条鱼尾巴,然后又不见了。
可恶!
我曾经读过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拍《大白鲨》时遭遇到的技术困难,剧中那只机械大白鲨(昵称叫布鲁斯)一直短路,延迟了拍摄进度,所以后来斯皮尔伯格刻意不让大白鲨出现在镜头里,这样反而制造出悬疑感。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用的拍摄技巧奏效了,因为不知道比知道更恐怖。你不知道鲨鱼在哪儿,却可以感觉到它潜伏在阴暗处,正是这部电影最可怕的地方。
后来我看到鲨鱼了,大约两米长,一路蜿蜒地游到古斯垂挂在我笼子前的鱼旁边。这是一只灰鲭鲨,应当是之前我放诱饵时出现的那只。它离我约三十厘米远时,古斯把鱼从水里拉起来。灰鲭鲨因为鱼饵没了感到挫败,正面朝笼子的铁条间撞上来,突然间我觉得笼子变得好小,它的头左右摇晃,我闷声尖叫,放开铁条,脚踩着水往后退,水流却推着我向前。灰鲭鲨长又尖的鼻子往笼子里伸进约三十厘米,我得用尽全力才不会碰撞到它。突然间,鲨鱼往后退向下咬住铁条,五排牙齿撞击金属的声音咯吱作响,我惊恐地用力吸着呼吸器。
如同罗诺之前说的,灰鲭鲨体型够瘦长,只要它倾斜一点从某个角度切入,就有可能穿过十二厘米宽的铁条缝隙。死亡似乎是避无可避,灰鲭鲨连自己的血亲都会吃掉,所以我根本不敢奢望它会放过我。我看着自己身上蓝绿和紫色相间的塑料潜水衣,不敢相信自己要离开这世界时竟然穿得像个《星际大战》里的角色。我绝望地想要打讯号求救,这才意识到古斯的紧急救援计划有多蠢。现在如果打开笼顶,就像有个杀人凶手站在你家门前想要破门而入,你却在这时打开门一样。灰鲭鲨把头部再次探入笼内,我拼命往上攀住笼顶,海浪一直把我推向鲨鱼的口鼻。突然间,灰鲭鲨撤退了,开始在我周遭绕圈,吃着船上不停丢下的碎鱼块。我看不见灰鲭鲨,只有在它沿着铁条摩擦游过时,才会冷不防察觉到它的存在。有好几次,古斯把鱼垂吊在我面前,做着斗牛士的动作,让鲨鱼生气地猛力撞击铁笼。
大约二十分钟后,有人丢出了另一条鱼,大约离船六米远。这条灰鲭鲨飞快地冲去接住鱼饵,离开时它的尾巴重击在铁笼上,让我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大受震撼。鲨鱼意识到不会再有食物丢下来,就意兴阑珊地离开了。海牛号把我拖回船上时,我吐出一串长长的泡泡松了一口气。我走出铁笼时,周围站满要跟我击掌庆贺的人。
“真是条‘汉子’啊!”古斯说,“干得好!”
“感觉如何?”罗诺问。
其实还能活着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但是我不想让他失望,所以就热切、夸张地说:“鲨鱼牙齿咬住铁笼的声音到现在都还回荡在我耳边呢!”
太阳已经下山了,我们的船开进了布拉客岛的小码头。从远处看起来,这座岛就像块积木,上面到处是悬崖峭壁,给人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码头却让人觉得好像张开双手欢迎你一般,里面到处是渔船,舒适却不拥挤。
我和蔓蒂在拥挤的房间换装时,她靠近我,像在密谋什么般说:“今晚来女孩之夜吧!”
“好啊!”我热情回应道。
罗诺和雷斯进城去了,蔓蒂和我在街上漫步,两旁布满了维多利亚时期有姜饼花边风格的小酒馆,最后我们挑了一家很有活力的汉堡连锁店。当她晚餐点了“鸟浴盆大小的玛格丽特调酒”时,我心想:“这女人很对我的味喔!”但后来我发现她其实是个怪胎。一开始她看起来很正常,她的怪异要几个小时才会慢慢显现,有一度她滔滔不绝地讲着反波多黎各族群的冗长言论。
“我不是有种族歧视,”她说(通常有种族歧视的人都会说这修饰句),“但是我真的觉得他们像垃圾一样没有用。”
我心想:“背上有整个水族箱刺青的女人有资格说这话吗?”
几杯黄汤下肚后,蔓蒂抖出了和男友间的风流韵事,故事一个比一个诡异。原来,她和雷斯有一腿,而他们是在几个月前的潜水之旅认识的。事实上,是雷斯帮她付了这一趟旅程的费用,但是她想断干净,所以上船后就一直不理他。因为要避开雷斯,她才会提议要来个女孩之夜。
我们回到船上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了,还不小心踩到了睡在甲板上的古斯。比尔传短信说路上塞车还要几小时才能到,所以他会找间旅馆过夜,早上再跟我们会合。我穿着泳衣用水管勉强冲了个澡,头发是没救了,我的发型看起来不但像是请《灰姑娘》里的老鼠和小鸟做的,还根本就是鸟窝和鼠窝。我小心翼翼地爬下梯子走进船舱,努力不要吵醒已经发出轻微鼾声的雷斯和罗诺。我的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着,终于找到加了垫子的长椅床。睡觉时没毯子盖,感觉跟在观鲨笼里一样没安全感。每次睡觉翻身,我身上结晶的盐粒就刺痛着肌肤。当晚我梦到自己被数百万只小鲨鱼攻击。
“诺艾儿!”
听到有人喊我名字时,我正盘腿坐在甲板上铺了垫子的座位,读着昨天的报纸。我眯眼看见晨光下的比尔正爬上船,脸上带着偏向一侧的微笑,他的白袜队球帽几乎遮不住他的褐色卷发。他举起一只手到帽檐边,开心地向我做了个水手行礼的动作。
“以一个半夜三点才到的人来说,你精神也太好了吧?”他把背包丢向我时,我说,“你在哪儿过夜的?”
“在租来的车子里,停在码头的停车场。”他笑着说,“付钱睡旅馆好像不太划算啊!”他穿着勃肯鞋、牛仔短裤,以及一件闪亮的黄色T恤,前面印着:“让我疯狂牙买加吧!”以前我和他一起在杂志社上班时,他每天就穿成这样,即使我们的办公室是位在曼哈顿市中心的一栋高楼大厦里,他还是不改其色。他和其他人打了招呼互相认识,没多久就说了一个差点没赶上渡轮的故事,把大家娱乐了一番。比尔几乎是立刻就受到大家的喜爱,我也知道一定会这样,比尔跟任何人都聊得来,也会招呼在场的每个人。
船开出码头时,风大得好像要把人吹倒似的,我连忙把一头纠结的乱发绑成马尾,头发才不会一直打到我的脸。今天海面也比昨天更波涛汹涌,船身无情地颠簸摇晃,地平线看起来就像是被魔鬼附身的跷跷板般不断晃动。没多久,我就抓着栏杆又吐了起来,比尔消失在甲板下,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些乘晕宁给我。
“哇塞!这里的味道还真可怕!”他转身时开心地说,呕吐物的味道已经跟碎鱼块的腥味完全混合在一起,“闻起来就像在呕吐物上再吐一次的感觉。”
一小时后,又到了该下水的时候了。我一点也不想进那个笼子,但是进去的话,就算是挑战了今天的恐惧。再说,如果我只下水一次的话其他人也会觉得很奇怪。
我在装满配重带的箱子里到处翻找着。“这是我昨天用的那条配重带吗?”我把一条带子举高问。没有人响应我,古斯忙着在笼子旁帮罗诺和蔓蒂,雷斯在调整他的相机,连头都没抬起来。我耸了耸肩就把配重带系在腰上。轮到比尔和我爬进笼子了,先进去的是我,所以他说要帮我拿着我的即可拍相机。我慢慢把身体浸到冰冷的水中时,听见了塑料喀嚓的声响。我抬头看见比尔拿着相机,眯着一只眼睛看着相机的取景器。
“笑一个啊,你这兔崽子!”他模仿《大白鲨》中演员罗伊?谢德的声音说。
我把调节器塞进嘴里,静静沉入水中,一分钟后比尔接着下水。古斯把笼顶锵的一声关上,用粗绳索绑紧。我可以感觉到笼子慢慢下沉,但是我却没跟着往下。相反的,我盘旋在笼子中央,在笼顶和笼底间不上不下。啊,是配重带!一定是因为我戴的不是同一条,昨天的那条够重,让我可以稳稳地踩在笼底。今天的海浪比昨天更汹涌,突然间,一个大浪打过来把我往前推,我轻轻撞上快速往下沉的笼顶。我摇了一下头想站稳确定方向,才发现我纠结的头发和绑在顶头的橡胶粗绳索缠在一起了。我整个人因为我的马尾而吊在铁笼中,我的双腿拼命踢,就像奋战到最后一刻的绞刑台死囚一样。配重带的重量把我往下拉,而缠住的头发却把我的面罩往上拉,导致海水渗了进来。我努力想要保持平衡,踩在笼里的两根横铁条上,把自己往上撑,想解开缠住的头发。我的脚踩出铁笼之外时,想起古斯说过“鲨鱼什么东西都会咬咬看”,所以不要把手或脚伸出笼子外。想到这,我更是疯了似的想要扯开我的头发。要不是我的头发被缠在笼顶,我早就打手势求救了。大约五分钟后,我终于扯开了马尾,回到笼底站在比尔的身边,这时我的面罩底部大约渗进了二点五厘米的水。我试了古斯教我的排水法,也就是往上看的同时,轻轻打开面罩底部,但却跑进了更多海水(我后来才发现我忘记打开面罩时要用鼻子吐气)。我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比尔,我想向他大喊:“我的面罩进水了,没办法排出去!我该怎么办?”我指着我的面罩,但是他摇摇头,不懂我要说什么。
我把面罩系得更紧些,但拉系带时却跑进了更多水。我想要改变呼吸方式,只用嘴巴吸气吐气,但是每次吸气却还是用了鼻子。我的鼻子一直快速吸进海水,不知道有没有任何死亡证明会写“因为搞不定头发而致死”。到了这时,我面罩里的水已经上升到超过鼻孔的位置了,我的双眼往下盯着鼻梁,就像两个待在屋顶的淹水灾民,心里想着不知何时水会淹到他们。如果真的淹上来我就死定了。我不是被困在笼子里,吸进了海水而已;而是看不见,还被困在笼子里,又吸进海水。求生的本能告诉我,我应该要尽快游到水面,但是水中又有鲨鱼。问题来了:我是要溺死还是要被活活吃掉?选择你自己的冒险路线吧!
我向比尔做出了两个拇指向下的手势,这个国际通用手势是指“我不高兴”,我还对他示意说我要出去。我解开了粗绳索、打开铁笼顶部,但是海流太强劲我没办法关上。古斯把我们拉上来时,笼顶的门狂乱地摆动,所以他没办法抓住顶部。铁笼在船底水平滑动撞击船身,发出砰砰砰的闷声,横躺的笼子笼顶大开,鲨鱼随时都有可能游进来。我瞥向比尔,他对我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他并没有听到古斯昨天说要把笼顶关上这件事,所以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差错。我慌乱地抓住笼顶的门往下扯,但是一阵强力的大浪又把门给冲开,力道几乎把我拖出笼外。我的脚尖抵住铁笼横的铁条好施力拉门。铁笼东摇西晃,金属很轻易地就划破了我脚上的肌肤。后来笼子开始慢慢往前移动,古斯把我们拉了上来。我们浮到水面时,古斯把铁笼固定在船的后方,我冲出水面,丢掉调节器,拼命喘气。我后面有双手从腋下把我往上捞起,拖我上船,周遭有很多人说:“别紧张!放轻松!”
我用水管冲洗了一下,留意不要冲到脖子以上,以免睫毛和眉毛都被冲光。我虚弱地走到一个船上的空位躺了下来,虽然穿着湿的潜水衣,但在夏日的阳光底下还算温暖。
“你在那儿还好吧?”古斯终于出声询问,语调暗示他不再认为我是个硬汉子了。
我点点头没睁开眼睛。
“既然这样,雷斯,换你跟比尔一起下去吧。”
我意识到比尔就站在我的面前,或者更确切点说,我感觉到身上有他滴落的水珠。
“说真的,艾儿你还好吧?”比尔每一次都叫我全名,这是第一次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有点刺耳。“你要不要我在这儿陪你?”他问。我瞬间觉得很感动,他大老远跑来,竟然愿意因为我放弃潜水观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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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走回笼子,一步步夸张地慢慢走,以免滑倒。“如果有任何避免溺水的最后忠告,我洗耳恭听。”他回头大喊,“我是说真的!我耳朵超巨大的,一定听得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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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莉诺在为人母之后,因为希望能在小孩玩水的时候顾着他们,才想学游泳。因此,一九二四年的冬天,埃莉诺在纽约基督教女青年会(YWCA)上课,四十岁才学会游泳。跳水则花了她更久的时间,事实上,她到一九三九年的夏天,五十六岁时才学会,是一位比较资浅的白宫幕僚桃乐丝?道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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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程的路上,每个人都陷入了筋疲力尽的沉默当中,意味着假期的结束。我和比尔并肩坐在甲板上,只要船稍微遇上大一点的浪,我们就会轻轻碰撞到彼此。每次只要想到自己拒绝再次下水,我就会感到一阵恼怒。比尔的英勇事迹只让我觉得自己更失败,我们困在船底的时候他也在笼子里,但是他并没有因为这样就不再下水。我有第二次机会,却没有像埃莉诺和比尔一样再试一次,我第一次挫败后就放弃了。
“你是怎么办到的?”我问,“你为什么做任何事都这么勇敢?”
比尔耸耸肩:“我没你想的那么勇敢啊。”
“你这样说只是想让我好过点吧?”
“我从来没在清醒的时候跟女人搭讪。”
“什么意思?”
“我已经三十三岁了,却根本没胆约女人出去,除非我喝醉。”他说,“所以你懂吗?每个人都会怕做某件事。”
“除了我之外。”我笑着说,“我是什么事儿都怕。”
比尔脸色一沉说:“你到底怎么了,诺艾儿?”
“你实习的时候,每天早上到办公室来,都会讲你前晚的冒险故事来娱乐我们。还记得有一次你回家的路上,在地铁里有个女孩讲话侮辱你吗?你也骂了回去,即使那女生后来掏出了一把刀子,你还是一点都没让步!”
“我当时太蠢了。”
“当时的诺艾儿跑哪儿去了?”他没耐心地问,“因为我很希望那个诺艾儿可以回来,你这个自我贬抑的拿手好戏演了好几年,也该下档了。”
他的话狠狠刺伤了我,我变了。你可能会觉得,我本来就怀疑,自己可能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所以他现在指出来并不会让我那么痛苦。但其实我的怀疑中还是带着一丝希望──也许我的问题只是出于自己的想象。现在得到证实了,而且还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的,表示我的改变是千真万确的。
有好一会儿,我眺望着大海。海让我想起麦特,他小的时候,每个暑假都去父母亲位于汉普顿的海边小屋,在大西洋汹涌的海浪中嬉戏玩耍。我第一次踏进大西洋,就是麦特哄骗我去的,但那也是最后一次。我习惯了墨西哥湾平静的水域,除非有飓风,否则海浪不会超过六十厘米高。但是大西洋的海浪会大规模来袭,让不察的受害者倒地不起,全军覆没,跟被抢劫没两样。等你好不容易蹒跚地站稳脚步,才发现自己的泳裤不见了。我一次又一次地被浪冲倒、翻滚,气急败坏地上岸。
“宝贝,你要潜在浪底下,”麦特指导我,“就跟冲浪的人一样。”
“我是在浪底下啊,麦特!事实上,一次有八个浪同时打在我头上!”
我正在说这句话时,另一个浪又卷过来,把我拖向一个遍布碎贝壳的地方。我站起来的时候两个膝盖都沾满了血,我的双手马上就在空中做出一个要离开的手势。
“我受够了!”我对着海浪说,“真是感谢啊!你们对我还真好嘛!”
“拜托别走。”麦特恳求道。
我继续走向海边,大喊道:“我要去跟正常人一起躺着晒太阳,就算要死也选个死得慢一点的方法。”
“他说得没错。”我之后跟鲍勃医生讲述这故事时,他说,“问题在于你的方法,你总是在浪最大的地方站直,努力保持平衡。若是你潜到浪底下,海浪就会从你头上越过,你就会从另一边浮上。最后,你就可以在那儿开心地随着海浪上上下下。你要随波逐流,而不是对抗汹涌的大浪,这跟面对恐惧情况的道理是一样的。”鲍勃医生坐在椅子上慢慢往前移动了一些,仿佛要告诉我一件很重要的事:“面对恐惧情况来临时,与其绷紧神经想要坚持不被打倒,倒不如潜进去面对,和恐惧一起打滚,不要挣扎对抗它们。一开始很困难,但你进去后,要乘着浪上上下下就容易得多了。此外,这远比你光站在沙滩上看好玩多了。”
我们的船朝着码头驶进时,我思考着鲍勃医生说的海浪比喻。我的确为昨天挑战潜水观鲨成功而感到骄傲,却没有像上一次完成大挑战时的那种成就感。上次最后一次荡高空秋千,在空中最高点时,我感受到一阵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喜悦,我知道这种喜悦如果我不去尝试,是不可能会有的。相反,这次潜水观鲨从头到尾都充满了恐惧和惊慌。我这才明白,不是所有恐惧都值得克服。毕竟,我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吗?当然,我活了下来,还有个很棒的故事可以诉说,但是人生在世应该不只是要保住性命、向人夸耀吧?!不是应该还有所成长吗?害怕鲨鱼就跟怕火一样,克服对鲨鱼的恐惧,在心理上并没有任何好处。我们本来就应该要怕鲨鱼,它们是凶猛的“怪兽”!从现在开始,我要慎选挑战,我想了想计划还要执行多久的时间:三百多天。嗯,这次的冒险也不能说是完全失败,明天还要继续克服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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