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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寻情记6:舍利(超赶奇幻巅峰,勇闯探险神坛,揭开佛门宝物神秘面纱,窥视帝王将相私密野史!全6册)

書城自編碼: 2119676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侦探/悬疑/推理
作者: 鬼山僧
國際書號(ISBN): 9787221107510
出版社: 贵州人民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3-10-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4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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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开佛门宝物神秘面纱,窥视帝王将相私密野史!
內容簡介:
三一帮成员西岛、南子、东仔和北野受老爹之邀一道寻宝,但是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透着丝丝诡谲:
老爹高价收买了一只嵌有舍利的金刚铃,卖家随后暴毙;
他们初到彼地,便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仓皇出逃,偶遇的旅伴蹊跷死亡;
四人身上隐隐间如有关联的文身偈语、缶庐寨死书的传说、数十年前的惨烈之战、地牢里秘密关押的战俘、诅咒与祝福的较量……
老爹是谁?祭司是谁?西岛、南子、东仔、北野,他们又是谁?
關於作者:
鬼山僧,谜一般的人物,世人不知其所自,不知其所之。创作《寻情记》系列,熔读者喜闻乐见的多种元素于一炉,将一个个好看的故事说给你听。
目錄
第一章 无计划的旅行
第二章 丢失的舍利子
第三章 病房里的老祭司
第四章 草原上的巫医
第五章 阿九的死
第六章 挞挞部落的诅咒
第七章 无尽头的小树林
第八章 瘴气圈
第九章 地下密道
第十章 合 作
第十一章 潜 水
第十二章 丢失的食物
第十三章 相 片
第十四章 老爹的身份
第十五章 祭 奠
第十六章 刨 坟
第十七章 返 乡
第十八章 一场戏
第十九章 应 咒
內容試閱
第一章 无计划的旅行
“一个人处于极度不寻常的情况下会做出令常人不可思议的事,拿一句话来形容,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一个谢了顶的老教授正在大屏幕前唾沫横飞,底下忽然发出一声扳机被扣动的声音。
咔!声音很轻,但老教授还是听到了,摘了老花眼镜走下来,快步走到最后一排座位前,站到北野身边问:“哪里来的枪?”
坐在前排的人听到教室里有枪都很兴奋,齐刷刷转过头来看着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的北野。
北野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大衣,新染的棕色头发,发梢微微卷起,十足的古惑仔扮相,不过样子却是干干净净的。他抿了抿嘴,慢悠悠扔了手里的手帕,从抽屉里抽出一把左轮放到老教授手里,笑道:“有钱还怕买不到好东西?这把枪借您玩两天吧,别弄丢了。”
冰凉的枪壳子覆在老教授手上,枪身很重,一看就是好货。老教授看着手上的左轮,面色发白,不知道是被北野吓的还是气的,肩膀一个劲儿在抖。
北野把桌上的书胡乱塞进包里,拍了拍新买的鸭舌帽戴在头上,说道:“您既然喜欢,就留着吧,不是什么好东西,三百块钱买来的地摊货。”说到这里的时候,北野的脸上露出一副得意的神色,眯起眼睛把一袋塑料子弹塞进老教授的口袋里,“这个也送你了,拿回去好好玩,我可只有这么多了。”
老教授看到那包塑料子弹,脸更白了,讷讷地托着枪吹胡子。北野压低了鸭舌帽,把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扔出窗外,然后纵身一跳,又把头伸进来:“对了,接下来一个月的课我无福享受了,别太想我哦。”
他抛了一个飞吻,却不是抛给老教授的,而是坐在对面角落里一个面容白净的男生,那男生遮眉的黑色头发,中间有几束挑染成紫色,一侧刘海盖住左眼角,格子衬衫下面配着一条大口袋的哈伦裤。
北野敲了敲窗,吹着口哨说:“西岛,桥头见。”
老教手把手里的玩具枪往桌上猛地一拍,走到西岛身边,还没来得及说话,西岛已经背起橘色的登山包,从哈伦裤里摸出一张请假条塞进老教授的衬衣口袋里:“三十一天后见。”
北野跑到桥上的时候,只有稀稀朗朗的几个路人,同他约好的两个人——南子和东仔还没到。西岛那傻小子估计是被学校里那些疯狂的小女生给缠住了,到现在也不见人影。他往学校的方向望了望,卷起裤脚从桥栏上往下一跳,不偏不倚落到桥洞边。几个路人见有人从桥上跳下去,都探头来看。
敢情是被人当成要跳河自杀了,这条河都干得快要成沙漠了,就算想死也死不了。
北野对那些看热闹的人表示鄙夷,缩头缩脑钻进了桥洞里,桥下的水早已经干涸了,只有一丛丛杂草盖住河泥。
有个光头正准备跳下去救人,打算来个英雄救英雄,谁知却被后面伸来的一双大手拉住了后衣领子:“看什么看,我兄弟不过是丢了送给他女人的戒指,都给我散了。”
那光头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却是长着一副既沧桑又稳重的面容,像是在黑道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似的。光头肃着面色抓开他的手,站到桥栏的另一侧,却是不肯走,嘴里叼了一支烟,眼神有些古怪,仿佛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正眯起眼上下打量着他。
刚才抓他后衣领的人化名东仔,同北野与西岛都是“三一帮”中的人物,先不说三一帮是做什么营生的,眼下北野跳下桥洞之后便不见了踪影。光头靠在桥栏上探着头四处张望,像是在找北野的身影,东仔再一次提起他的后衣领吼道:“我说散了,没听到吗?赶紧给我走人,别耽误我兄弟找东西。”
光头抖了抖烟灰,又一次抓开东仔的手,他落在东仔腕子上的那只手力道大得惊人,东仔似乎听到了自己骨头被捏碎的声音,他痛得龇牙咧嘴,正要讨饶的时候,不远处一只登山包甩过来,不偏不倚甩在光头的脸上。
光头下意识松开手,东仔得意地朝西岛挥了挥手:“西岛你过来,这里有个人欺负你兄弟,你说怎么办。”
西岛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光头见了他就像是撞了邪似的,一口吐掉嘴里的烟,慌忙钻进停在桥栏边的越野车呼啸而去。一辆黑色的大奔从桥下迎面而来,桥上本就空旷无人,然而那辆大奔在接近越野车的时候却是猛地按响了喇叭。如果西岛没看错,越野车在大奔前也是忽然停顿了一下。
西岛愣了四五秒,把包捡起来扔给东仔,紧接着跳下了桥栏去找北野。
大奔在东仔跟前停下来,驾驶座一侧的玻璃缓缓降下来,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朝他递了个眼神。东仔对着大奔乌亮的外壳理了理头发,拉开驾驶室后侧的门钻进去。透过内视镜,副驾驶座上一个十九岁上下的女孩子正在朝他笑。她一头笔直的黑发,紫色的T恤衫下面配了一条牛仔热裤,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浮起两个小酒窝。
东仔拿纸巾擦了擦他那只肥胖的手,伸手去握左侧“司机”的手:“老爹,我们是三一帮的人,做保镖这种事最拿手,你找我们那是找对人了。”
老爹笑得很温和:“你们几个我自然信得过,不过让你们跟着去并不是做保镖。”
东仔问:“那找我们去干什么?”
“你们都是行家,找你们去自然是做行家该做的事。”
东仔一听乐了,握住老爹的那只手又紧了紧:“我们三一帮个个都是人才,你放心,南子介绍的人一定不会有问题。”
老爹依旧眯着眼友善地笑,手慢慢抽出来,冲窗外头的两个人招了招手:“不早了,快上车吧!”
北野怀里抱着一个蛇皮袋子,脚上沾满了污泥。西岛跟在后面,面无表情,一双黑亮的眼睛直盯着老爹看,怀着三分戒心。老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让东仔开了车门,说道:“东西先收着吧,等我们到了成都再打开。”说着从座位上拉出一个装了钱的牛皮信封甩出了车窗。
南子问:“我们只是陪你去成都捣鼓些东西玩玩,为什么要带枪?”
老爹只是笑了笑,抬眼瞪住内视镜里两个正好奇地扒着蛇皮袋的人,像是在警告他们。北野连忙把蛇皮袋子塞进登山包里。东仔往手上哈了一口气,朝老爹狗腿地笑了几声:“既然路上不让看,那一会儿再看吧。”
西岛弯起嘴角,对东仔的狗腿举动似乎很鄙夷。
车子开了一路,五个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气氛实在有些怪异,就连东仔那碎嘴也乖乖地闭上了,只是手一直没闲下来,时不时去摸北野的登山包,不过始终没有得逞过。直到车子开到郊外的加油站,北野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一把拍开东仔的手:“别动来动去,万一被人发现了谁负责,这些玩意儿贵得很。”
东仔还要去摸,老爹已经停了车子走下来。南子蹦蹦跳跳地跟着下了车,老爹揽着她的肩膀冲车里的三个人说:“你们留下来照顾好南子,我去找个朋友,一个小时以后回来。”说完又把南子推回了车里。
南子噘着嘴不理他,插上耳机听了一会儿音乐,扭头却看到后座上只坐了两个人,西岛不知道去了哪里。北野和东仔还在瞎折腾,南子说了句“无聊”,就自管下车去找老爹了。
那头西岛正悄悄跟着老爹走到加油站的后门,加油站后面有一间休息室,乍一看没什么特别的,但是走近了才发现,那间休息室的窗户都被贴了黑色的卡纸,上面画着各种车的标志,休息室的门是防火的。在加油站里用防火门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这门没有锁,进出都靠墙上的密码板,弄得跟银行的密室似的。
不过是个小加油站的休息室,进出居然还用密码锁。
西岛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两个很拉风的字——老巢。
老爹进去的时候,没有人来开门,是自己按的密码。他按密码的动作又快又娴熟,看样子这里还真是他的老巢。西岛躲在休息室的侧墙边看他走进去,里面也是黑漆漆的,只有角落里点了一盏灯,一个同样西装笔挺的男人坐在台灯下喝茶。
西岛第一次通过南子认识老爹的时候就觉得这人有些怪,至于哪里奇怪,他倒是说不上来。老爹几乎没什么朋友,成日里同南子腻在一起,看着挺在乎南子,但是却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每次出去捣鼓古董的时候,他都把南子一个人扔在旅馆里,只带西岛和北野去看货。有一次在路上遇到几个抢货的“黑子”,老爹只管自己跑路,竟把南子丢给了北野。事后南子追回陕西,老爹只说带着她跑路不安全,所以干脆让北野护送她回去。
还有一点,老爹每次只看法器一类的东西,几乎只是“看”,很少会花钱买下来。他们跟去的几次,老爹倒是买过一两件东西,却是一些很不起眼的法器古董,反倒是那些从古墓里挖出来的贵重物品被老爹说得一文不值,西岛实在很怀疑这人的品位有问题。
这次老爹带他们去成都捣鼓古董竟然买了枪,倒是很让人意外,不知道是要做什么大买卖。
西岛在附近的厕所边走来走去,一直留意着休息室里的动向,直到抽掉了七根烟,休息室的门才从里面被拉开,那个穿西装的男人也跟着老爹一起走出来。
西岛掐灭手里的烟,飞快地躲进厕所里。老爹很自然地对那男人握了握手,回头就看到南子插着耳机走过来问:“原来你在这儿,西岛呢?”
老爹有些紧张地摇了摇头,指着停在车库里的一辆雷克萨斯:“等会儿让东仔开我的车,我们坐李老板的车,家伙我拿出一支留给你防身用,另外三支给他们几个。”
那穿西装的男人和老爹长得有三四分相像,也是个光头。看到他,西岛想起了桥上那个一见他就跑的小光头,仔细回忆,那小光头同眼前这个男人也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那双精明的眼睛,只不过他比老光头多了些痞子腔。
一老一小两个光头看着都不像是好人,这是他们给西岛的第一感觉。他假装刚从厕所里出来,拿纸巾擦着湿漉漉的手。南子见了他飞快地跑上去:“北野和东仔一辆车,我们四个人一辆车,怎么样?”
老爹正要反对,西岛已经冲南子点头:“也好,那两人凑一块儿就是五百只麻雀,我嫌烦。”
老光头摸了摸下巴,犹豫道:“四个人是不是挤了点,三个人一辆车刚刚好。”
老爹点了点头,西岛却说:“我留着保护南子。”
老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南子已经拉着他走到老光头的车子边:“一点也不挤,每次有西岛在,老爹才放心我呢。”
老光头眯起眼睛瞅了瞅西岛,又看了老爹一眼,见他不再反对,只能开了车门。西岛钻进副驾驶座,老光头犹豫了几秒钟才上车,对坐在驾驶座上的老爹说:“去成都找我算是找对人了,成都古玩街上的人见了我刀疤赖,哪个不卖我七分面子。”
这人说得没错,以老爹的品位也只配去古玩街淘些便宜货了吧,西岛勾了勾嘴角,不屑地扭过头盯着那人脖子上那道狰狞的刀疤看了一会儿,原来眼前这人就是黑白两道通吃的刀疤赖。听说刀疤赖是个极难缠的人物,此人专门在成都古玩街里淘货,看上了好货又不肯花重金,通常都是半骗半抢地弄到手。这头低价入手,那头又以高价转手出去,来回捣鼓的利润高达几十倍。
他在这一行的名声已经比裹脚布还臭,没想到老爹居然还肯请他来帮忙,估计是因为出场费够便宜。
不过说实话,这也算是臭味相投了。老爹干的差不多也是这个行当,只是没有刀疤赖那么黑心,最多不过三四倍的利润罢了。不过近几次老爹似乎得罪了人,要不就是运气不大好,每次淘到的货还没来得及转手,就被黑子们抢了去,好几次还差点丢了性命。
想到这里,老爹专淘三等货的事倒也想得通了,反正黑子会抢,倒不如淘一些损失小的。如果遇上不懂行情的肯入手,还能多赚几倍的差价。
西岛嚼着口香糖,从内视镜里偷偷看了一眼靠在老爹怀里的南子,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刀疤赖刚发动车子,西岛忽然抓住他的手:“我来开车。”
刀疤赖也不多说什么,乖乖地下来同他换了座位。
西岛把内视镜偏向刀疤赖那一侧,踩下油门溜出了加油站。东仔加满了油也猛踩油门跟在雷克萨斯后头,探了半个脑袋出来问:“去哪儿?”
刀疤赖说:“去成都古街,你带路。”之后眼睛一抬,贼兮兮地看着内视镜里的南子。
南子趴在椅子背上拍了拍刀疤赖的脑壳:“别瞟来瞟去的,当心长针眼啊。哎,我说你们这些专门投机倒把的人,穿什么西装啊,看着就别扭。”
刀疤赖故意抹了一把后脑,其实是想要去摸她的手:“这不是听说老爹带了个美女,加点印象分嘛。”他朝老爹笑笑,“你说是吧。”
老爹笑着把南子按回座位上,对东仔说:“先开到成都境内再说。”
东仔愣了一会儿,看到南子朝他眨眼睛,才把车拐到他们前面去带路。东仔的老家就在成都,所以对他来说去古玩街早已是熟门熟路了。
两辆车一前一后差不多开了三个多小时才到成都境内,东仔一路上都在同人打招呼,有时候停下车来顺两个梨,有时候摇下车窗去顺一根烟。街上人多,他们的车速几乎比走路还慢,偏偏东仔还磨叽个没完。西岛不耐烦地按喇叭,老爹从南子口袋里摸出了手机递给他,说道:“打电话给东仔,让他别往前开了,就停在源心饭店门口。”
西岛装作没听到,一路往古玩街的方向开。刀疤赖见他还要再往前开,快速蹬开西岛踩在油门上的那只脚,然后去踩刹车。西岛身手快,他还没来得及踩上去,又被西岛一脚踹开。车子刚拐过第一个街口,一辆吉普车从另一个巷子口滑出来,挡住了西岛的去路。
车上走下来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斯斯文文的样子,一下车就对刀疤赖笑:“老远就看到你们在车里了,我以为你们会停下来,没想到准备去古玩街淘货呢。”那人外表看着像是斯文人,不过西岛一眼就看到了他手臂上深深浅浅的伤疤,八成又是个在黑路上混的。西岛急打了方向盘准备绕过他,刀疤赖狠狠踩住刹车,然后推开了副驾驶室的门:“我们住源心饭店,十五分钟以后你把人和货带过去。”
那人道:“第一次过来,不认路。”
刀疤赖无奈地笑笑:“那成,我等会儿带你过去。”
东仔看到他们被吉普车堵在了巷子口,又掉头折回来,端了一口成都话问:“咋个了,为啥不朝前开了?”
南子看看老爹,又看看堵在路口的那个男人,估计那人就是这次给老爹供货的人。她打了个响指,对东仔说:“我们去源心饭店住一晚上,明天再去淘货。”说完戳了戳西岛的后背。
西岛往嘴里塞了块口香糖,踢开刀疤赖的脚,只好乖乖地掉头往源心饭店方向开去。
老爹拍了拍南子的手背:“等会儿让他们都到我房里来,有好东西给你们开眼界。”
刀疤赖瞪了西岛一眼,对老爹说:“还没看过货,谁知道是不是好东西。”
这话倒是说得没错,老爹本来就不懂什么好东西,西岛在心里嘲笑。
老爹他们到源心饭店的时候,几乎整个饭店的桌子都被包下了,里头好像在办喜事,十几张桌子边都坐满了人,不过并没有看到新人在场。他们站在门口等西岛和东仔把车停好,往里面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根本不是在办喜事,看那架势倒像是黑帮在聚会。
南子把行李袋扔给东仔,揽着老爹的胳膊刚要走进去,北野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别进去,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黑狗的人。”
隔着饭店门口的玻璃门看进去,门口一张桌子上的人腰上都别着一把小匕首,这把匕首拳头长短,握在手心里正好被遮住。东仔推开门,从缝里面看进去,发现桌上的菜盘都是空的,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碗白干,却是没有动过。
看样子他们是在等什么大人物到来。
东仔又关上了门:“换一家吧,黑狗的人都不是好惹的,每天倒斗倒卖,遇上行情不好的时候就抢货,几个难缠的黑子基本上都是黑狗的人,弄不好他们就是接到了消息在等我们。”
“说得有多厉害似的,还不是一群强盗。反正我们有西岛和北野在,一个对付十个也不是问题,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抢得了我们的货。”南子脱开老爹的手臂推门进去。
所有的人都扭过头来看她,她挺了挺身板,自管走进去。为避免起争执,尽量笑得和善:“你们继续,我们是来饭店里吃饭投宿的,不用管我们。”
坐在最中间一桌的几个领头人瞪圆了眼珠子,每个人的手都齐刷刷地按在腰上,气氛有些怪异。老爹把南子挡在身后头,一面往外退,一面道:“注意言行,他们几个都带着刀和枪的,没一个是好惹的。”
刀疤赖从收银台上拿了根牙签叼在嘴里:“他们是从外地过来淘货的,都是自己人。”他拍了拍坐在中间一张桌子上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递了一个眼神给他,“他就是我常同你说的老爹,那些是他的朋友,这个小伙子叫西岛,听说是三一帮身手最好的,对碑帖最是精通。”他指了指西岛,又指指南子,声音提高了几分,“美国来的小靓女,是个考古通,这几天你要是淘了什么好东西,倒是可以咨询她。”
那尖嘴猴腮的男人点点头,把按在腰上的那只手滑到刀疤赖背上拍了拍,身边的人都跟着松开了手,眼神一直落在西岛身上,倒有点剑拔弩张的气势。但是当他把眼神移到南子身上的时候,却是立即变得柔和起来,美女就是美女,到哪里都受欢迎。
原来黑狗是刀疤赖的朋友,他们听了倒是松了一口气。
老爹见黑狗直盯着南子看,面上有些挂不住,于是让东仔和北野带南子去房间放行李,只把西岛留了下来。老爹扯着他的袖子走到那男人身边,笑道:“我们在成都住几天,还请黑狗哥关照我的几个朋友。”
南子把头发扎在脑后,停在楼梯口看着老爹和西岛,眉头纠在一起。东仔把行李送上二楼,又折回来戳了戳她的手臂:“看啥子呢?”
“我总觉得那些人好像认识西岛似的,你看他们的眼神多奇怪,一个个都胶在西岛身上。”说完她又往东仔额头上戳了一下,“好好说话会死啊,别啥子啥子的,听着怪烦。”
北野擦擦汗:“西岛长得好看,连男人也惦记着很正常,上去吧。”
东仔听了捂着嘴巴笑,样子有些猥琐。
看着三人消失在楼梯拐角处,西岛顿了一会儿才把酒喝进肚里,丢了碗正准备走,却看到刀疤赖正在同黑狗窃窃私语,手里比画着奇怪的动作。如果没看错,他的眼神正歪在自己身上。黑狗摸着下巴不说话,一面倒酒,一面做沉思状,过后偷偷瞥了西岛一眼。
西岛下意识掏出手机,对准刀疤赖的手按下了快门,手机屏幕上,刀疤赖的手指正定格在自己的耻骨处。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西岛把刚才拍的照片转进了电脑,然后快速删掉了手机里的那张。他把照片放到最大,发现刀疤赖的另一只手垂着,手指弯成一个直角,恰好对准西岛刚才所站的位置。
西岛觉得这个手势或许大有文章,刚准备加密,南子的房间打来了电话。
西岛迅速拎起电话,还没接便又给按了回去。正好一个女服务员推着放满干净床单的小推车进来,小眼睛眯着,对着西岛直笑,时不时地往电脑屏幕上瞥:“刚才那几个人和你是一起来的吧,你们看着和别的生意人不一样啊。”
西岛懒得理会她,顺手关掉了电脑里的照片。
他所在的房间正对着南子和老爹所住的那一间,透过落地窗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南子站在阳台上对他拼命招手。女服务员往那里看了一眼,又低头去铺床,嘴里道:“那个女的好像在叫你过去呢,你们是朋友啊,认识多久了?”
“东西放着吧,我自己会弄。”西岛把日记本锁回背包里,不耐烦地把女服务员连带着推车请出了房间。
南子等得没了脾气,招了几次手都不见西岛有反应,于是拿手电筒往这里照了照,一束白光打在西岛眼睛上,晃得他眼睛刺痛。西岛见她一脸焦急,这才推开落地窗,从这头的围栏跳向南子房间的阳台。
北野他们几个早已经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房间里充斥着浓重的烟味,西岛从东仔手里接过一根烟点燃了,径自坐到东仔旁边不说话。老爹瞥了他一眼,走到窗边把窗帘子拉严实,又让南子锁紧房门,这才把枪支从蛇皮袋子里掏出来,连同子弹挨个分到几人手里。
东仔拿着枪支朝北野耍了几下子,冰冷的枪头抵在北野的脑门子上,吓得北野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骂人。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操,这可是左轮,不是你幼儿园时耍的玩具枪,还不快点收回去!”
“你才耍玩具枪,谁不知道你过不得真枪瘾,就拿着玩具枪到处耍。”东仔把子弹装进枪膛里,又去看西岛的枪。
北野想起在课上的时候被教授发现的那把仿真左轮,臊得脸通红,狠狠瞪着东仔正要挑衅,刀疤赖在外头拼命敲门:“老爹,人给你接过来了。”
北野和东仔倒是警觉,一听到敲门声,赶紧把枪支往裤袋子里一塞才去开门。只有西岛依旧慢条斯理地装子弹,抬眼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刀疤赖,刀疤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就是刚才在巷子口拦路的人。
刀疤赖摸了摸胡子,把那人引到位子上让座,对老爹道:“老赵手里有好些从缶庐寨倒来的古董,你一定有兴趣。”他特地把“缶庐寨”三个字咬了重音,说着就让他把东西拿出来。
缶庐寨是个神秘的古族,由十几个部落组成,如今虽然存在,却已经是人丁寥落。不过据说基本上每户人家家中都藏着不少价值连城的古董,而且那些古董都是市面上见不着的。那些神秘部落里的古董可是老爹的最爱,或者说是老爹唯一感兴趣的。他倒是投其所好。
除了西岛,所有人都将眼睛落在了那男人身上。那男人从衣袋里摸出一块软布,软布里包着一个手掌大小的玉法器,那枚玉质地不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翡翠色的玉面落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点,看起来像是血迹,乍一看令人发怵。
老爹从那男人手里接过来,擦了擦玉面,却发现那红点还在。对着台灯光照了照才发现,原来那些红点早已经渗透进了玉里头。然而,那法器上的刻纹却是丝毫没有被血点遮挡,在台灯下依旧清晰。
那人说:“里面的血是小部落里头巫师们的圣血,比不得大部落的巫师,但也算是‘得道高人’了。”
“妈的,这么好的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要是老子有钱,一定向你买下来。”刀疤赖看了一眼,一屁股坐到那男人身边去仔细端详。
南子见惯了古物法器,倒是还没见过带血的玉法器,一看就不是一般的货色,急忙从老爹手里捧过来仔细看。老爹又摸了摸玉面,说:“你鉴定古物的经验最足,看看究竟是不是出自缶庐寨的。”
刀疤赖忍不住道:“管它是不是缶庐寨的货,看成色就知道是个稀罕东西。你要是不想要,我可就咬咬牙问老赵买了啊。”
老爹也不急着回答他,把台灯挪到南子手边,帮她照着。南子把那玉块前后左右看了个遍,从包里拿出一个类似手电筒的东西,按下开关对着玉面照了照。不照倒还好,这一照可把刀疤赖吓出了半条魂。
那玉里头的红点恰好连成一幅画,不对,应该说是里面像是藏了一个血人,看起来像是一个面目可憎的巫师。
刀疤赖说了句“操”,从南子手里抢过东西:“看来真是缶庐寨的货,弄不好这东西大有来头呢。”说着依依不舍地送还到南子手里,顺手摸了摸她光滑的手背。
南子眼睛一瞪,一只脚冷不防踩住刀疤赖的皮鞋,痛得刀疤赖挤眉弄眼,却又不好意思吱声。南子把玉法器还回去,说道:“说实话,我对缶庐寨的古物没什么研究,还真说不上好不好。不过看玉色也就五六十年而已,算不上古董。”
老赵摸了摸鼻子,有些得意道:“五六十年前的玉虽然没什么竞争力,不过东西搁在缶庐寨,这‘五六十年’就是个致命的数字。”
东仔不屑地笑了一声:“崩吹嘘了,在我们南子面前吹就是班门弄斧。”
老赵有些恼了:“没文化真是够可悲的,你可知道五六十年前缶庐寨……”
老爹忽然干咳了一声,对老赵说:“你手上还有什么好东西,只管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啊,藏着掖着多没意思。”
老赵立即笑着说:“东西是有,却不在我手上,你要看就得跟我去公司,里面还有好些呢。”
他们这些投机倒把的人所谓的公司不过是些地下仓库,里面一般住着三五个打手看货。老爹从前也在别的“供货商”那里吃过几次亏,自然不敢随便给答复。
刀疤赖却是等不及了:“骗谁呢,谁不知道你老赵每次出来都带着货,实话说,我这位兄弟要的就是五六十年前的缶庐寨古董,有多少要多少,他最不缺的就是钱——老爹你说是吧?”
老爹装作没听到,自管喝茶。茶杯里的茶水被吹得呼呼作响,他像是无意般把眼睛瞥向西岛,却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正抠弄着枪身上的标志。
老赵摸着下巴也不说话,大概是考虑要不要出货或是该以怎样一个价钱把货抛出去。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东仔和北野时不时地斗两句嘴,却也是尽量压低声音。过了好一会儿,老爹才犹豫着问老赵:“不知道你……听没听过《缶庐寨死书》?”
“这个自然听过,说起《缶庐寨死书》,我这儿真有个好东西,就是不知道你要不要得起。”老赵在大衣的另一侧口袋里摸了摸,又作势停下了。
南子问:“《缶庐寨死书》是什么稀罕东西?听名字怪有趣的。”
刀疤赖和东仔嘴快,两个人不约而同道:“《缶庐寨死书》还真是个稀罕东西,我也没见过,只听说里头记载了许多宝藏的埋藏点,谁要是得了,他妈的一辈子不用愁了。”
老赵又补充道:“后半生是不用愁了,不过谁要是得了,也差不多该去阎王那里报到了,现在黑白道上的人都在找死书。”他笑了笑,“不过就算找也没人敢嚷嚷,我听说但凡找死书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老赵的话虽然有些耸人听闻,但是也不失为一件真事,以前出去帮人鉴宝的时候,西岛的确听说过不少。有一个盗墓的团队去年去缶庐寨找死书,回来的时候却是九死一伤,活着的那个也痴痴呆呆的,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西岛就在这时候抬了头,对面坐着的老爹恰好向他看过来,见他抬起头,又迅速把目光挪到老赵脸上,那样子似乎有些心虚。老赵只当他是怀疑自己手里捏着死书,局促地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只拳头大小的檀香木盒子,迟疑了半晌才伸手:“我当真没见过死书,不过却在缶庐寨偶然得到了个宝贝,我一直摸不透价格所以没脱手,今天信你的小女朋友一回,给我把把关。就算你们不要,回头我出货也有个底气。”
南子笑了笑,带了些傲气说:“什么小女朋友,听着就难受。你要存心让我帮你把关,就得说几句好听的。”
老赵愣了一瞬,然后笑道:“得,我说错话了,明天请你们吃大餐,地点就由美女来定吧。”
南子得意地笑着:“那成,东西拿来吧,我也好开开眼界。”
老赵珍而重之地把东西送到她手里,末了还提醒一句:“这东西是我花了大价钱从缶庐寨的人手里弄来的,可别磕着了。”
“怕什么,摔着了就让老爹赔……”她急不可耐地打开了檀木盒子,话未完就忍不住发出惊叹,紧接着又是一声叹息,“可惜了是个铜的,你花了多少钱弄来的?”
第二章 丢失的舍利子
盒子里卧着的是一只袖珍型的金刚铃,那铃身是用铜块雕成的,繁缛的雕花环着一个观音像,那铜像浑然天成,慈眉善目。南子的眼睛不自觉地定格在铜雕观音上,不对,应该是观音的头部。一颗玻璃球大小的珠子镶嵌在观音的额头上,深红的珠子在台灯下似乎被镀了一层淡淡的蜜色,又似乎是本来就有的。
南子被这件物事惊到了,她显然没看到在座的人都在注意自己,愣愣地盯着那颗珠子看了好一会儿,问老赵:“说实话,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老赵迟疑了几秒钟,眼神有些闪烁:“从一个缶庐寨的普通村民手里买的,听说是从进去找死书的团队手里买来的,我买下它的时候花了半根指头(一根指头是十万),你看着可值?你当心着点,这东西似乎受了诅咒,买家和卖家都死得挺惨,我一到手就找高僧念了经,也不知道灵不灵。”
老爹猛地抬起头,咂咂嘴却没发声,只是盯着那东西看。
南子小心翼翼地托着金刚铃仔细看,她鉴定古物的方式与人家有些不同,通常不需要借助什么精密的仪器,只要“望闻听摸”四步就能鉴出个大概了。然而她这次却是将后两步都省了,看完后只是把它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就笃定道:“这是近百年前的法器,可惜铜质不好,差不多就值半根指头了。”
东仔一拍桌子,为他可惜道:“妈的,那你不是亏大了,放着也就当个装饰品,倒出去又是分文不赚,没得意思。”
老赵拿了一块帕子从西岛手里裹走金刚铃放回盒子里,开玩笑道:“就当是我救济了那村民的家人,自认倒霉吧。”停了停,他又说,“不过我听那老村民说这东西里面藏着一个关于死书的秘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南子看他亏了银子还能这么淡定,猜他在这之前必定找人看过这东西,价格自然也八九不离十吧。至于同《缶庐寨死书》是否有关,恐怕老赵也不清楚,弄不好只是他瞎掰的。她扭头看了看老爹,见他对着老赵手里的盒子发愣,料想他是看上了这东西,于是朝他挤了挤眼,意思是在问他是否想要拿下来。
见老爹摸了摸鼻子,南子会心一笑,又回头对老赵说:“你要是愿意脱手,老爹不介意多救济你十二万。”
老赵咽了口唾沫,不知道是嫌高还是嫌低了。东仔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忍不住说:“这东西老爹留了有什么用,转出去也是倒亏钱,留在自己手里还得提着心,难不成你们还真相信同死书有关?要真是这样,这老赵早就自个儿昧下了。”
大概是东仔的话刺激到了老赵,他气得一拍桌子,说道:“你们不要也就算了,可别质疑我老赵的人品,那老村民虽然死了,但是人还是可靠得紧。”
老爹笑道:“我自然相信你,只问你是否诚心出手。”
“那是自然,两样东西你们都可以拿走,我信美女一回,你说个数就成。”
就在南子准备从那玉法器上宰回几两银子的时候,老爹推了推眼镜问:“那玉法器是不是也从去缶庐寨找死书的团队那里弄来的?”
老赵摇头:“是从另一个缶庐寨手里弄来的,据说是挞挞部落入侵的时候,桑耶部落的人交给他爷爷保管的。”
“玉法器就不要了,就要金刚铃,十七万拿走,货款三天后打你账上。”老爹想了想后说道。
老爹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讲信用,加上老赵进门的时候看到西岛手里捏着一把枪,大概也不敢胡乱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钱的事好说,你打张欠条就成。”
最后在刀疤赖的担保下,老爹连欠条也没有打就让他帮忙把“客人”送走了。南子见刀疤赖带人从楼梯上走下去,飞快地关了门,笑道:“我陪你捣鼓了这么多回,还是第一次把人家宰得那么凶的。”
北野重新把枪摸出来把玩,问:“这话怎么说?一个破铜铃能值几个钱!东仔说得对,你们要真相信这东西和死书有关,就得被人当白痴了。”
南子拍了拍北野的额头:“破铜铃不值钱,可上头的珠子值钱啊,舍利子你小子见过没?”
西岛忽地抬头瞄住金刚铃:“上面的真是舍利子?”
要是没记错,从刀疤赖带老赵进房间到现在,西岛还是头一次拿正眼瞧着那金刚铃。老爹把金刚铃那软帕子小心地包裹起来放进盒子里,又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带电子密码锁的便携保险柜,滴滴答答按了几个数字将它放进去锁好了。
东仔听到舍利子,两只眼睛不由放光,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兔子似的从位子上跳起来,跳到老爹身边:“得了好东西也不让我们看看就收起来了,难不成连南子的人也信不过?”
南子给了他一拳头:“滚一边去,你才不是我的人。”
东仔捂着胸口哈哈大笑:“老爹当我们是朋友就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我活了二十年还没见过舍利子,听说那东西玄乎得很。”
老爹很绅士地笑着:“这里不是地方,回了陕西给你们开眼界,回房里去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起来咱们就要回去了。”
东仔败兴甩门而去,西岛把枪插到裤袋里,刚准备离开,对面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声。他从门口迅速转回来,拉开窗帘就跳回了自己房间的阳台。
房间里一个穿白衣裳的女人正举着拖鞋缩在桌子边,桌上的水杯倒了一片,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正好滴在她头顶上。那女人正是刚才进来铺床单的服务员,西岛见她擅自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像是拎猫似的把她一把拎起来:“都说让你滚了,又来我房间里做什么?”
一只蟑螂正从他脚边爬过,女服务员惊恐地往桌子边缩了缩,因为力道大,放在桌子另一边的水壶被她顶翻了,开水淌满了桌子,桌上的电脑发出一声刺耳的警报声。
西岛快速松开手,抽了厚厚一大叠纸巾去吸水,手背摸到电脑上,烫得他下意识反弹开,估计是主板被烧坏了。那女服务员说了几句重庆话,意思是别投诉她之类的,之后新拆了一包纸巾扔给他就落荒而逃了。西岛顾不上她,快速拔了电脑插头,放到空调下去烘干。
西岛把空调开到了三十度,额头上一刻不停地冒着汗,放在空调底下的电脑还在渗水。他从床头抽了一张纸巾擦汗,想起刚才那多事的女人就恼火。他向来最讨厌别人不请自来,偏偏又弄坏了他的电脑。
眼看着电脑已经没救了,他气恼地把纸巾狠狠揉成一团投进垃圾桶里,忽然从床上坐起来。不对,那女人根本不是这里的服务员,如果没看错,刚才她是穿拖鞋进来的,那拖鞋与自己脚上的一样,是专门配给旅客的。如果她是这里的女服务员,怎么可能穿着拖鞋进人家房间干活,她老板不把她炒了才怪。
他迅速按下电脑开关,只听到嘀嘀两声,刚亮起的屏幕又歇菜了。西岛破口骂了一句,看样子那女人是故意来毁他电脑的。
如果没猜错,其实不光是那坏了她电脑的女人,今天见过的人似乎都有些怪异。桥上那个见了他就跑的小光头,同小光头长得极像的刀疤赖,大堂里拿怪异目光打量他的黑狗,还有刚才拿货来的老赵,一个个的都像是藏掖了什么。
尤其那老赵,真不知道该说是傻子还是精明过头。半个指头倒来的货,老爹多加了一个手指头捣鼓过来,他难道就觉不出蹊跷来?
想到这些,他好像猜到了什么,但又抓不住关键,脑子里只模模糊糊掠过些碎片,暂时还拼凑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候,外头走廊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你办个事还惊天动地的,娘们到底靠不住。”
“鬼知道他房间里会有蟑螂,怪不得我,况且他也猜不到你头上来,怕什么!”
“不过破坏了电脑也好,免得里面还有什么别的照片被人发现了,那这几年的忙活可就前功尽弃了。”
说话的人声音很轻,亏得西岛耳朵灵光,听了一耳朵就听出是黑狗和那女人的声音。他走到门边还要仔细听听,两个人的脚步声已经渐渐远了。
他西岛算不得什么厉害角色,但也不能被一个女人耍弄,既然她存心惹上自己,那就怪不得他不仁慈了。他披了件外衣猛地拉开门,决定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毁他电脑的女人找出来。
对面房里南子刚好从浴室里走出来,正准备拉了帘子上床睡觉,见西岛匆匆忙忙从房间里走出去,忙朝他背影喊了声:“西岛——”
西岛根本没听到,身子灵活地穿过门隙就随手把门撩上了。
天都已经黑了,西岛还往外跑,而且走得那样匆忙。南子透过落地玻璃窗朝西岛房间里张望,就看到地上一片狼藉,他向来最珍重的电脑被放在正对空调的地方,电脑旁似乎积了一摊水。
估计是房里遭了贼,这会儿西岛应该是出去追贼了。
南子倒是相信西岛的本事,能够从他手里落跑的贼估计还没出世呢。她懒得去管,利落地拉起了窗帘,踢开拖鞋往床上蹦去,攀住老爹的胳膊说:“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把宝贝拿出来给我看个仔细吧。”说完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登山包。
老爹下意识往床边挪了挪,挪开她的手,翻了个身拍了拍她的脸:“你刚才还没看够?不就是一个铜法器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南子拿胳膊肘撞撞他:“哎,你倒是说说,《缶庐寨死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怎么听老赵说起来感觉这么恐怖呢?”
老爹把闹钟调到早晨七点,扬起脖子在南子额头上印了印,又拍拍她的脸:“就同东仔说的那样,一个藏宝书而已,反正我只管捣鼓货物,那东西我还真是没垂涎过,就算有也落不到我头上来。至于有没有人因为它死,还是少管的好。”他断断续续说了几句关于《缶庐寨死书》的事,无非是哪几个帮派为了它斗得头破血流,或者是听说谁得了其中一页,发了些小财。
但是从老爹的话语里可以听出,他始终坚信,再怎么受人“欢迎”也不过是一本普通的藏宝书而已,还不至于像老赵说的那样玄乎。
南子觉得老爹说起故事来比念经还无聊,于是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趴在他耳朵边小声说:“我……还没尝过那啥,要不咱俩试试。”
老爹摸了摸耳朵,像是快要睡着了,嘴里迷迷糊糊的:“明天一早就要回去了,来不及尝成都的小吃了,下次吧。”说完他又往床边挪了挪,几乎要掉下去了。
“吃你个大头鬼!”南子往他背上一趴,红着脸关灯睡觉。
夜里的时候南子睡得正沉,床边似乎有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贴在自己的耳朵边,温温热热,像是谁的脸。她很想睁眼看看,可眼皮子好像被糊起来似的,就是睁不开来。鼻子边有一股浅淡的香气,那香味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
南子下意识把手往老爹那头挪了挪,伸手去够老爹的手臂。老爹的手臂被她的指甲片划过,在梦里痛得“嗯”了一声,落在那耳朵边软绵绵的东西忽然就不见了。南子只觉得有窗帘被拉开的声音,紧接着落进一阵风,跟着窗帘子似乎又被哗啦拉上了。
夜里迷迷糊糊听到好多声音,有旅客的讲话声,有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楼下车辆的鸣笛声。她总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多的时候,老爹把她急急忙忙地摇醒:“别睡了,舍利子不见了。”
南子擦着惺忪的睡眼,忽然又像是被惊醒了似的,从床上弹跳起来。
床边放着被开了拉链的登山包,老爹手里托着那只檀木盒子,盒子里的金刚铃还在,只是观音像上的那颗舍利子已经不见了踪影。老爹脸色泛白,盯着檀木盒子一时间傻了眼。
南子穿上外衣从床上坐起来:“我去叫东仔他们。”
老爹不说话,只是抓了她的胳膊,把手伸到她眼前。他的手里捏着一根头发丝,不仔细看还真容易被忽略了。老爹把头发丝放到雪白的枕套上,那头发丝的颜色与一般的发丝颜色不大一样,黑中带着些浅紫色。
南子捂住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老爹:“不可能的,西岛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一定不会是他的。”
老爹按住她的肩膀:“我当然相信他,染紫发的人未必就只有西岛一个人,不过倒是可以从这里入手。”
“头发可能是白天的时候掉下的。”
正说着话,东仔忽然间从西岛房间的阳台跳过来,吓得南子急忙拿被子挡住胸口:“喂,你脑子进水了吗?大清早的不敲门。”
从窗口跳下来的时候,东仔笨手笨脚的差点崴到了脚,他吃痛地揉了揉脚踝,把窗帘子猛地拉开,那一声让南子想起了昨天夜里听到的怪异声音,还有落在耳边那团软绵绵的东西,似乎还带着一些鬃毛,酥酥痒痒的,想到这里就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爹从包里拿了一件外套给南子披上,东仔朝西岛的房间招了招手:“北野过去看,发现西岛不在这里。”
南子抬头,却发现西岛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地上依旧一片狼藉,而昨天放在空调下的电脑已经不见了踪影。
东仔抠了抠门牙,踮起脚尖看了看西岛的房间:“妈的,北野那东西跑哪里去了?”话音刚落,就听到北野半开玩笑的声音:“说谁呢,谁是东西?”
老爹过去开了门,北野为了避嫌倒是没有进来,只是抱着胳膊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盯着东仔看,看得东仔有些心虚。北野假装瞪了一阵,才想起来:“哦,对了,你们谁看到西岛了?今天早上我和东仔起来找他去买早饭,发现他的房间门没关,里面像是打过架似的。”
南子想起最后见到西岛是昨天晚上,他匆匆忙忙出了房间,她以为他只是出去捉贼了,却没有想到他居然一夜未归。不对,昨天西岛出门的时候,她分明记得他顺手把门带上了,可为什么北野却说门没关。
老爹摸了摸鼻梁骨,刻意扫了一眼敞开的登山包,急道:“你们来得正好,先不管西岛了,金刚铃上的舍利子被偷了。”
东仔和北野互看一眼,默了半晌,东仔反应过来老爹话里的意思,忍不住骂道:“你这是说的什么狗屁话,难不成你想说舍利子是被西岛偷了?自个儿丢了别怨我兄弟,我兄弟会在乎你这几毛钱才怪。”
老爹也不恼,笑眯眯地解释:“你误会了,我是说舍利子被人偷了,得把贼找出来。不过眼下西岛不见了,找他更要紧。”
北野走上来拍了拍东仔的肩膀:“别废话了,我们先去找吧,南子愿意跟着自然最好。”他看了老爹一眼,“至于老爹,如果打算去找舍利子,我们自然也不反对。”
老爹抽了抽嘴角,犹豫了十几秒才点头:“当然是先去找西岛要紧,我在成都有些朋友,多些人找总容易些。”
北野也不多说什么,只阴阳怪气地说了声“多谢”就拉着南子走了。南子一边用手指梳理头发,一边回头对老爹说:“如果找到了记得手机联系,到时候我们在饭店里碰面。”
东仔把三个人的行李随手带在身边,东仔背了一只登山包,手里还拎着南子的行李袋。北野更是夸张,背上是一只最大号的登山包,左手拎着一个帐篷包,右手拖着南子的行李箱,边走边抱怨:“老爹还混充是你的正牌男友,到了这时候行李还要我们帮你带,你不如考虑考虑跟着我们算了。”
东仔叼了根烟凑热闹:“是啊,你看我一个顶俩,最合适了。要不就考虑西岛,那小子长得好看,对你又好,最配你了。”
南子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们一人一耳刮子,笑道:“都给我滚一边去,你们要是觉得沉,都给我扔了就是了。”她抬头看到东仔热得跟狗似的吐舌头,塞了一颗薄荷糖到他嘴巴里,说道,“等全世界的男人死光了我一定考虑你,不过在这之前我第一个考虑西岛。”
“妈的,说到底我就是最次的那一个了。”东仔在前台退了房间,把钥匙还给前台小姐,房里头损坏的东西却是指明了让老爹付。好歹也是陪老爹过来淘货的,无论如何也不能亏一个子儿。
前台小姐让东仔写了一张条子签了三个人的名字。
南子给前台小姐留了一个号码,要是老爹回来了,或是见到有人去3202房间(西岛住的那间房),务必给她打个电话。那前台小姐把号码收起来,想了一会儿,看看南子和北野两个,说道:“你们三个急着退房就是为了去找这个人吧?”
东仔趁着还笔的时候顺手摸了摸前台小姐光溜溜的手,笑道:“成都的妹子就是聪明,一猜就猜到咱们是去找兄弟的。对了妹子你昨晚见过我兄弟没有?高高瘦瘦,样子比娘们还俊,就是住3202那间的。”他一口一个妹子叫得倒是欢,前台小姐被他弄得有些脸红,低头假装收拾东西,连声音都软了好几分:“当然见过,你那兄弟昨天晚上急急忙忙跑出去,我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特地追了他一段距离,之后就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北野问:“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前台小姐往北面指了指:“就往那片农田的方向跑了。”
音刚落,南子就推开玻璃门奔了出去:“行李不要了,老爹要是看到会带走的,没见着扔了也就扔了,反正没什么贵重物品。”
北野跟着追出去,东仔那小子临走前还不忘问那妹子要手机号,又从包里匆忙翻出了钱包才追出去。前台小姐伸长了脖子喊她:“等一下,我叫几个人帮你们一块儿找吧,那块田九曲十八弯,外乡人会迷路的。”
东仔眯起眼抛了个飞吻:“还是妹子好,不过不用了,我们这儿有个人找人最拿手。”说完拍了拍北野的肩膀。
那前台小姐没胡说,北面还真是一片农田,田地里架着葡萄架子,葡萄还没有成熟,只有大片的叶子垂下来,青色的葡萄串挂满了整个架子。地上是一片菜园子,农田虽大,但是因为被葡萄架子割成了一块块的,几个人就像是被关在了一间间狭小的房间里,转个身都能擦到架子下的葡萄叶子。
东仔拿匕首噼噼啪啪砍了面前的几株葡萄藤,视野总算开阔了些。东仔把烟头随口吐在水沟里,左右看看,企图找出西岛的身影。可眼及处除了作物,就只有大大小小的土丘,根本看不到西岛的影子。
东仔喊了一嗓子,等了三四秒也不见有人回应。
北野急得擦了擦汗,也跟着喊了一嗓子。
依旧没有人回应,只有土丘边几个木框子里的母鸡咯咯哒地叫唤了几声。东仔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忽然道:“你们觉不觉得那几只鸡叫得有些奇怪?”
南子开始并没有觉察到,经他这么一说,倒是真听出来有些怪异。那些鸡叫起来的时候带着几分急乱,叫声中还伴着翅膀扑腾的声音。东仔正准备说话,北野一把按住他的嘴巴,小声道:“南子不是说昨天西岛好像去抓贼了吗?弄不好那贼在这儿躲西岛躲了一夜。”
话音刚落,北野又喊了几声,笼子里的鸡都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咯咯哒”的叫声,翅膀胡乱地扑腾着,左边的茄子园里一串鸟呼啦啦地飞起来。东仔快速挣开北野的手,蹑手蹑脚往那茄子园走过去,正准备来个空手擒贼,却发现园子里空无一人。
地上几株茄子往一边垂倒,三五只茄子被踩烂在地上,东仔估摸着应该是刚有人经过,而且走得十分匆忙,否则眼睁睁见着菜园子怎会不绕道走。
东仔朝他们挥了挥手,喊道:“快来看,刚才这里一定有人。”
南子和北野听了赶紧过来,北野弯腰捡了一个被踩烂的茄子拿起来看了看,说:“鞋印子踩得这么深,估计是个男的。”刚说完,对面的土丘后面闪过一个黑影子,然后就是砰的一声,像是谁摔在地上的声音,干脆利落。
东仔喊了声:“不会是尸体吧?”然后吓得跳开两步,脸色不由发白。
南子拍了拍他的额头:“穷叫什么呢,别自己吓自己。”回头正要看摔在地上的东西时,就看到北野已经往对面的土丘走了过去。
他的手紧紧按在裤袋边,裤袋子里放着老爹给的枪。菜园子后面的土丘忽然动了动,北野眼疾手快,一把摸出口袋里的枪,还没来得及瞄准,又猛地放了下来:“西岛?西岛怎么会在这里?”说着就蹲在土丘旁。
东仔听到声音后赶紧带着南子过来,就看到西岛躺在土丘边,身上沾满了污泥,嘴角和脸上落满了淤青,像是被谁狠狠揍了一顿。北野轻轻拍了拍西岛的肩膀,又喊了几嗓子,却不见他醒过来。
南子急得推开北野,趴在西岛耳边大声唤他,还时不时地拍拍他没受伤的那一侧脸颊。西岛依旧没有半点反应,南子慌乱地去探他的鼻息,轻轻松了一口气,还好西岛的气息还算平稳。
北野翻起西岛的衣服,检查着他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口。东仔帮着他一道将西岛翻了个身,卷起他最里面的衣裳。北野仔细检查了下他的后背,没有伤口,正准备将他重新翻回来,东仔忽然拽住北野的手:“等一下。”
“怎么了?”北野问。
东仔的目光在西岛的后背正中央停留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没事,刚才有只瓢虫停在他裤子上,现在已经爬走了。”说完又把目光往他后背绕了绕,才让北野放下衣服。
北野啧啧两声表示鄙夷,低头轻柔地碰了碰西岛嘴角上的伤,想着西岛不过是皮肉伤,居然昏睡得不省人事,估计是得了什么内伤。北野也不敢再胡乱碰他,打算找辆救护车把他弄走。可是想了想去医院麻烦事多,就让东仔受累点先把西岛背回源心饭店。
他们三个好不容易把西岛弄回了源心饭店,老爹已经走了,他们的行李老爹一样也没带走,丝毫不差地放在原地。南子问了前台的服务员老爹究竟去了哪里,服务员只说跟着刀疤赖和几个三十多岁的人开车走了,至于去了哪里,她一个靠老板吃饭的人也不便多问,万一不小心惹毛了住客,恐怕连饭碗也保不住了。
他们没再多问,北野和东仔把西岛弄进了新开的房间,倒了热水,拿热毛巾帮他轻轻擦着嘴角的血迹。大概是毛巾太烫了,西岛猛地抖了抖嘴皮子,伸手抓了北野的手腕子,说:“轻一点。”
北野立马松开热毛巾,西岛的手却一直抓着,眼睛慢慢睁开来,就看到南子卷着袖子在拧红药水瓶塞。西岛拍拍额头问:“黑狗那小偷抓到了吗?”
南子问:“黑狗是小偷?什么意思?难不成老爹那金刚铃上面的舍利子是黑狗偷的?”
西岛还没来得及说话,东仔抢过南子手里的棉花棒和红药水,一面急不可耐地把她推搡出去,一面道:“我刚才见西岛肚子上有伤,我要给他处理下,你出去避一会儿嫌。“
南子夺回棉花棒就往西岛身边凑,鄙夷道:“哪个大男人不赤膊在大街上晃的,露个肚子避什么嫌哪,你平时不也光着上身在街上晃荡?”她正要撩起西岛的衣服,东仔又抢了她手里的东西,连带着把北野手里的热毛巾也给抢走了,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就把两个人一起轰了出去。
南子在外面拼命拍门:“东仔你放我进去,黑狗的事还没个结果呢!”
北野往门上猛踢了两脚:“你倒是开不开?”
东仔不去理会他们,笑眯眯地看着西岛。西岛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按了按有些红肿的嘴角,纳闷道:“看我干吗?”
东仔没有答话,依旧眯起眼笑,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先开始只是咧着嘴,到后来竟是发出几声怪异的笑声,笑得连那一口因为抽烟而泛黄的牙齿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西岛面前,西岛越看越觉得他表情猥琐,恨不得抽他两个耳刮子。
东仔又笑了几声,就像是经历了万般险阻后终于发现了新大陆,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西岛一只手撑着床沿,一只手抬起来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小子没发烧吧。”
“呸,你才发烧了。”刚说完,两只手就不规矩地往西岛身上摸,西岛饿得没力气躲,只能胡乱扭了几下身子。东仔像只八爪鱼似的揪住他的衣服,一抬手就把衣裳掀过了西岛的头顶,把他整张脸埋在里面,险些喘不过气来。
外面的人就听到咯吱咯吱的摇床声,北野敲敲门喊:“你们两个搞基呢?快点开门,再不开我砸门了!”
东仔自动屏蔽了所有的声音,只管拼命按住西岛那两条拼命挣扎的腿,一面又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将他翻过来。西岛饿得两腿发软,自然没什么力气反抗,只能任由他摆布。好不容易将他整个人翻了个身,果然就看到西岛的背上有一道文身。
东仔往他背上摸了摸,又迅速把他翻过来,激动道:“妈的,原来《缶庐寨死书》在你身上,亏得昨天黑狗没看到,否则你小子就没命了。”
西岛还没来得及把罩在脸上的衣服整理好,猛地坐起来按住他的嘴巴:“你要是敢多嘴,舌头就给割了去。”
东仔往他手背上舔了一口,西岛被恶心得连忙松手。东仔的杀手锏每次都灵光,只要伸出舌头,三一帮里头没人抵挡得住。他得意地从身上摸出根烟,点燃了道:“我们几个又不是外人,藏了这么一部奇书还给我们藏掖着,有意思吗?”
“闭嘴!说出去我们都得死,我手里根本没什么死书,胡乱文上去的罢了。”他这才把衣服整理好,抬头就看到东仔那多嘴的小子已经拉开门把北野一把拉进来,嚷嚷着:“妈的,传说中的《缶庐寨死书》原来在西岛这里,亏得人家豁了命四处找。”
西岛实在很想狠狠揍他,要不是饿得身体发虚,早就一棍子将他抡死了才干净。南子就跟听笑话似的听东仔瞎嚷嚷,也不说话,显然是不相信。只有北野当成真话来听,搭着西岛的肩膀问:“那东西在哪里?快给我们看看。”
东仔忍不住开口:“东西没看到,不过他身上文了《缶庐寨死书》几个字,妈的,弄得跟深山大侠似的。”说完又把西岛的衣裳给撩了起来。
南子本来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乍然看到西岛背后的文身,不自觉地眼前一亮,伸手往他后背上摸了摸。西岛被弄得有些酥痒,脸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北野走近几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飞快地躲开了,解释说:“我出生的时候就带了这个文身,和《缶庐寨死书》没半毛钱的关系,别听东仔那贱嘴瞎说。”
北野张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一双眼睛瞄了瞄东仔,最后还是紧紧闭上了嘴巴。
东仔懒得辩驳,说了句“操”就把西岛按在床上擦药。南子递了红药水问:“昨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形,那舍利子真是黑狗偷了去的?”
昨天晚上在走廊里说话的男人的确是黑狗,不过他并没有偷东西,只是碰巧路过他的房间罢了。西岛原本想要跟踪黑狗和那女人,看看那黑狗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不料追到拐角处的时候竟是跟丢了,他索性就放弃了念头,免得打草惊蛇。
黑狗从拐角处消失以后,西岛就回了房间,透过房间的落地窗正好看到老爹站在门口不知道同谁在说话,房门开了一条缝,南子裹着被子睡在床上,怀里抱着一床被子,睡得很安稳。西岛看了南子一会儿,这时老爹关了房门,鬼鬼祟祟地躺回了床上,躺下前还在南子耳边说些话,大概是在试探她是不是真的睡沉了。
自打认识老爹的第一天起,西岛总觉得他不是个好人。老爹举手投足间都显出一副斯文人的样子,行事做派也不像那些在黑道上混的。只是西岛觉得,倒不如那些在黑路上混的人,那些人虽然带了一篓子的痞气,行事做派也算不上光明磊落,但至少没让人觉得憋闷。
他鬼使神差地站在落地窗边看着对面床上的两个人,他想起白天的时候东仔说《缶庐寨死书》时的样子,那时老爹眼里隐隐带着几分嗤笑和松快。他极讨厌老爹那副斯文败类的嘴脸,于是趁着老爹睡沉了,跳过落地窗溜进了他们的房间,悄悄将金刚铃上的舍利子撬走了。
他想让老爹急,想看老爹因为亏了银子而手足无措的样子,他更想知道金刚铃同那《缶庐寨死书》究竟有什么联系。毕竟在老赵说到金刚铃和死书有关联的时候,老爹那两只眼珠子几乎快要把金刚铃上的舍利子给看穿了。
西岛想了一会儿,对南子道:“我不确定黑狗偷了什么,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从你们房间的落地窗跳过来,刚好撞上我的电脑。”
反正黑狗那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赖他一次也算不得冤枉。只是南子觉得奇怪,黑狗偷东西那会儿论说她和老爹应该还没有睡下,一个大活人进来把舍利子撬走,他们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就在南子准备再问问清楚的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西岛匆匆瞥了一眼,是南子的手机,来电显示正是老爹的名字。南子急忙拿起手机按下了:“你在哪儿呢?不是说好了在这里等的?”她边往外走边质问,“你到底在哪里,怎么听着像是在火车上呢?”
之后就听南子一直在“喂喂喂”地嚷嚷着,老爹那头似乎没有了回应,也不知道是不是讯号中断的缘故。
北野回头看看站在走廊上焦急拨电话的南子,搭过东仔的肩膀轻声说了几句,东仔猥琐地笑笑,就出去了。等东仔走出房间后,北野把房门猛地一脚踢上,顺手捞起掉在地上的毛巾要给西岛擦脸。西岛不着痕迹地闪了一下,说:“找个人给我烧碗面来,快饿昏头了。”
“先给我忍着。”北野用力按住他的头,热毛巾在他脸上用力蹭了两下,原本落在脸上及嘴角处的淤青奇迹般地没有了,光洁的脸上有几道红印子,是被北野手里的热毛巾蹭出来的。
看着他干干净净的脸,北野倒是没有半分惊讶,点了支烟说:“一早就看出来是你自己弄上去的,舍利子估计也在你手里吧。”
西岛眯着眼睛盯住北野手里的毛巾,白毛巾上落着斑斑驳驳的红色,那些淤青的确是他自个儿添上去的,为的就是让南子更信服。他把北野手里的毛巾扯过来,往水盆里一扔,又从衣袋子里掏出一个装了紫色液体的小瓶子,拧开盖子往嘴角抹药水。
西岛只是个碑帖迷,向来只对碑帖刻文上心,对那些古玩珍器半点不着眼。要不是西岛脸上的假淤青出卖了他,就算枪杆子贴在北野的脑袋上,他也不会相信西岛会去偷老爹的东西。
西岛又把目光挪向北野黝黑的脸,北野上大学之余还问他老子要了一笔钱经营了一个野外生存营。空闲的时候就在网上邀一群营友去野外探险,那些营友来自五湖四海,黑道白道的都有。北野同他们学过一些基础的包扎,同样也学过如何做假伤。有时候出门在外,总会不知不觉得罪些人,如果不在脸上弄些伤口装可怜,难免要挨打。西岛一早就知道北野的化妆技术一流,因此对于他一眼识破自己脸上的伤倒是没有半分惊讶。可以说,那是西岛早就预料到的,根本没打算在他面前遮掩。
北野拿过瓶子,沾了点药水在指头上帮他涂抹,东仔从外面拿了钥匙忽然开门进来:“老爹听说缶庐寨有好货,连行李都来不及拿就急急忙忙去缶庐寨了。我和南子打算去缶庐寨找老爹,顺便去查查西岛身上的文身是怎么来的,弄不好西岛还是什么祭司的私生子。”
房间里有一瞬间诡异的沉默,紧接着就听到两个人同时说:“我去!(我不去!)”
东仔看看北野,又看看西岛,不耐烦地说:“你们两个商量清楚了再同我说,老子不想咱三一帮里头有人掉链子,说出去让人笑话。”
北野说道:“笑话个屁,你同外面人说三一帮,连狗都不认得咱。”
东仔玩笑道:“老爹可不是闻着味道来的,你这话是说老爹连狗都不如了。”
南子顿时脸色一黯,恶狠狠地瞪住他:“靠,不会讲话就闭嘴,滚一边去!”
其实他们三一帮听着名头响,不过是四个人凑一块的小帮派,凭着给人家鉴鉴古物,合计合计价格,从中赚取点零花钱而已。一般倒卖古物的人也算是半个行家了,有时候不过是对宝物的年限价格有争议而已,如果去外头找个行家来看,估计出场费就占了一大半。三一帮只是图个零花钱,加上三一帮的本事不比那些所谓的行家差,倒是有些做小本买卖的人闻着味儿上门来请。
不过要说鉴定古物,也就南子最在行些,其他几人中只有西岛对碑文精通些,北野和东仔不过是混在里头充充场面而已。
虽然算不得什么真刀真枪的大帮派,不过四个人中除了北野,谁都没有单独出过远门。尤其是西岛,只要南子想去的地方,他都会先安排了路线跟着走,顺便把东仔拉着一道。
这次倒是让东仔吃惊了一把,去缶庐寨是南子提出来的,西岛却是想也不想一口反对。东仔咂咂嘴正要劝,北野站起来钩过东仔的肩膀,凑在东仔耳朵边说了些话。声音很轻,西岛一个字也没有听到,只看到东仔侧过头朝他瞥了一眼,一副难得的严肃表情:“你身上文着《缶庐寨死书》的事就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连老爹也不说。你到底去不去?”
西岛摇摇头躺下来:“吃饱了才有力气回陕西去,给我弄碗面来。”
东仔骂道:“饿死在这里算了,我们自个儿去。”
北野道:“现在三一帮少了一个人,干脆在网上找个能干点的人跟我们去探险,顶了西岛的位置算了。”说完回头瞅了瞅,西岛正看着他们两个,却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北野故意悄悄抬起一根手指对着西岛,指头上沾着一点紫红色的药水,是刚才帮西岛做假伤的时候染上去的。
他本想拿这个来威胁西岛,南子最恨那些偷鸡摸狗的人,要是让南子知道舍利子是西岛偷的,估计他在三一帮也别想混了。谁知西岛居然翻了个身,依旧一副不愿理睬的样子。
东仔看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忍不住踹了一脚凳子,把钥匙随手一扔:“妈的,我们真自己去了。”
三个人一走出房间就真的没了动静了,中间有服务员进来送过一碗面,是西岛最喜欢吃的川香肉丝面。西岛呼啦啦地吞了面就把空碗递给服务员,他本想问问东仔他们几个在哪里,但想起昨天那个动他电脑的女人,也不知道面前这个靠不靠得住,干脆把她打发了出去。
西岛睡了一会儿,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太阳爬得老高,他的半张床都被晒得发热,干脆起来套了件衣服出去找南子几个。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南子和北野扛着大包小包朝楼下走,北野背上还背着三个帐篷包裹:“干吗非得把吃穿用度一次买齐了,到了缶庐寨也能买。”
南子道:“你懂什么,与其到了缶庐寨白白让人宰,不如一次买齐了,等会儿到了火车站,再去买十双……不,每人买十双袜子。给你在网上认识的那个冒险家也买十双,西岛那一份也备着,他不来就便宜你们了。”
北野不服气道:“西岛都不打算同我们一道了,亏你还惦记着。”
西岛笑了笑,走回房间的窗子边,就看到底下停着他们来成都时东仔开的那辆车,引擎已经被发动,东仔正靠在车窗边点烟,吧嗒吧嗒按了几下打火机,却是点不着。
东仔那股子烟味勾得西岛也起了瘾,从口袋里摸了包烟,打开的时候发现里面竟然塞了一张纸。他抽出来看了一眼,纸上面用铅笔写了四个字——去缶庐寨。
他以为是东仔他们几个为了劝他,又怕拉不下面子就用了这样的方法,正打算揉起来扔进垃圾桶里,忽然觉得上面的字有些眼熟,于是从左边口袋里抽出一张纸。那张字条是昨天晚上西岛出门追黑狗的时候在衣服口袋里摸到的,字条上面写着“小心老爹”,和从香烟盒里掏出来这张的字迹一模一样。
第一张字条是在西岛无意中发现的,字条虽然被塞在衣服口袋里,却是塞得很好,他的衣服口袋是斜开的,一般轻便的东西放进去后很容易滑出来,尤其字条这样的小东西,随便动几下就掉了。
塞字条的人应该是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把它塞进了口袋的尖角处。能够接近他的人除了三一帮的人就只有老爹了,老爹不可能让人家防着自己,除非脑袋被驴踢了。会是谁呢?他想起昨天进他房间的那个女人,昨天白天的时候他穿的不是这件外套,衣服是现在才换上的,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她塞进去的了。
他看了看手里的另一张字条,又是谁在什么时候塞进去的呢?如果不是别人,那么就还是那个女人塞进去的了。要是真是她做的,那就说明黑狗和老爹是对立的,而黑狗一开始就知道老爹要去缶庐寨了。
不知道刀疤赖和老赵是哪一派的人,眼下西岛没心思去管这些,看着三一帮的人在那里忙活,出去买东西的时候还不忘把他那一份也置办进去。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从窗口丢了一只打火机下去,刚好落到车窗边。
东仔从座位上仰起头,朝他挥挥手,笑得比桃花还要灿烂几分,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西岛笑了笑,又把包从窗口扔下去,吼道:“给我留个空位放行李。”
东仔兴奋得手舞足蹈,下来把西岛的行李一股脑儿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后备箱,抬头道:“快点过来,换洗的袜子内裤南子一早都给你备好了。”头一低,发现西岛已经灵活地闪进副驾驶室,反倒南子和北野慢了半拍,一大袋行李已经没了摆放的位置,只能死命往里面挤。
这是一个阳光热辣的下午,东仔猛踩一脚油门,就开始了他们的缶庐寨之旅,也开始从平地走向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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