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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贾平凹:在会议结束时,习近平总书记与大家一一握手交谈,还问我最近有没有新作,我说刚出版了一本叫《老生》的长篇小说,他说:“好啊,你以前的书我都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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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贾平凹中短篇小说年编”收录作者1973年2013年四十年的全部中短篇小说作品,其中分为短篇卷四卷,中篇卷六卷,时间跨度及篇目完整性超越以往其他任何版本的作品选集,是呈献给读者的一场既可速食又可细嚼的文学盛宴。作品集用“倒叙”的方式给读者以新颖的阅读体验,根据创作时间由后往前进行编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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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贾平凹,1952年生,陕西省丹凤县人。陕西作协主席,中国书协会员,当代著名作家。贾平凹使我国当代文坛屈指可数的文学奇才,别誉为“鬼才”。他是当代中国一位最具叛逆性、创造精神和广泛影响的作家,也是当代中国可以进入世界文学失策的为数不多的著名作家之一。在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和散文创作上,都有经典之作广为流传。其作品曾多次问鼎国内国际文学奖项,不仅在我国拥有广大的读者群,而且得到了不同民族文化北京的专家学者和读者的广泛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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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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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卷《荷花塘》
岩花——1
文物——11
深深的秦岭里——15
眼睛——26
保京上任——30
端阳——42
琴声——46
日历——52
她——55
派饭——59
南庄回忆——64
夏诚与巧姐——72
夏芳儿——80
石头沟——87
“茶壶”嫂——92
满月儿——98
黎明——107
春女——115
“罪犯”——118
“交代书”上的画——123
隔壁那家——126
泉——131
威信——136
“张家大斧”——141
老师不在……——146
第五十三个……——150
第一堂课——155
猪场夜话——160
果林里——164
姚生枝——169
菜园老人——176
铁手举火把——182
春暖老人——192
清油河上的婚事——196
闹钟——210
乍角牛——215
新来的伯伯——219
帮活——225
水——230
选不掉——236
车过黄泥坡——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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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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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 花
一九七七年正月,工作队进驻了大白杨公社,把小马分在白灵村。小马是从大学政教系毕业不久的学生,戴着一副白边眼镜,热情很高,但是工作好长时间进度不大。那时节,“四人帮”粉碎不久,人心向上,但整顿烂摊子还须下很大气力。白灵村几年来,队长年年选,年年换,都嫌是恶水罐子,没人上场。小马费了好大劲,硬选了张家老七,也很不理想:老七好面皮,本家子弟多给他脖下支砖头,说不起话,社员中怪事就出得多。别的村出现了轰轰烈烈的生产新局面,白灵村还是没头绪。小马就在村里办了一个“第五类学习班”(地、富、反、坏分子是四类)——每一期十天,劳动不记工分——碰着村子里谁要是落后了,就说,再“捣”,让你进第五类学习班去!
三月初七,公社工作队长老陈到白灵村来,小马汇报了工作,就让老陈在队部歇着,他就急忙到工地去了,他说他一晌不在,就会出乱子的。
老陈在房子里躺了一会儿,就听见门外有咚咚的声音,一会儿停了。他才要合上眼,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他就出来在台阶上往外看,原来是五六个妇女在门前的路旁挖坑栽树,都是些婆娘儿们,挖一个坑儿,坐下来歇一气儿。
他便到后院里遛起步来。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那声音才停了。他要走回房间的时候,看见那几个栽树的婆娘儿们,蹑手蹑脚地站在房间外想要敲门,但谁也不去第一个敲,在那里无声地推搡、努嘴、跺脚;末了,有一个才伸出一个指头,轻轻地叩了一下,就又缩回了手。老陈看得好奇,正要出声问,身边突然爆发了一阵哈哈笑声。那些婆娘儿们回过头来,看见了老陈,哄地就逃散了,那笑声就越发荡漾开来。老陈扭身一看,一个三十左右的女子,正倚在廊柱上,笑得弯了腰,见老陈看她,便面对墙去,嗤嗤的笑声从鼻孔往出喷。
这女子穿着浅花棉袄,很得体,辫子在后脑勺上高高地盘起,中间扎着一根染红的竹棍儿。老陈想,这女子倒胆大,别人都跑了,她不跑,对着生人这么大声笑。他问:
“她们要干什么?”
“她们要找陈队长。”她回过头来说,眼睫毛很长,波光流动,“你认识陈队长吗?”
“找他有事儿?”老陈问。
“我要告他哩!”她说,眼睛就直直地看着老陈,“请你捎话给他:他们工作队为什么犯政策?”
老陈“噢”了一声,就过去推开了门,在屋里说:
“进来谈吧。”
那女子就走过来,却站在门口,说:
“你快把窗子打开吧,我就站在这里,你就不用害怕了!”
在乡下,一个男子和青年妇女在屋里交谈,为了避闲话,都习惯将门窗敞开的。但老陈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
“岩花,你不知道呀?陈队长!”她突然说,“我早知道你是陈队长了,我讨你一句口话:马同志为什么把我送进第五类学习班?”
老陈沉吟起来了:办第五类学习班的事,他已经知道了,这次到白灵村就为这事来的,果然问题还很严重哩。
“学习班里是什么人,媒婆子,是非精,三只手,可我成了泼妇!什么叫泼妇?见不得龌龊事,心里又不搁,不会说悄悄话,就是泼妇了?还说我不会生娃,却长得漂亮;长得漂亮是爹娘的事,也该是我的错吗?我不服他马同志,他要给我揭这泼妇皮!”
她说着,激动得眼角就红红的了。
老陈要她冷静下来,说事情要落实,是好人说不到坏人里去,至于办第五类学习班,是错误的,要立即取消。
岩花却站了起来,顺门就走了。那些唬散的婆娘儿们正藏在门道里探头探脑往这里瞅,岩花一扬手说:
“还看什么呀!陈队长把学习班取消了,都回去呀!”
婆娘儿们都跑出来,扛了镢头就走。路边一个额宽目小的婆娘正把一棵树栽了一半,丢下也跑了。岩花把她喊住了:
“小狐子!小心跑断四个蹄瓜儿!你把树不栽好你给我走?”
那小狐子掀掀如吹火似的嘴唇,只好过来又栽起了树,讷讷道:
“你这么积极,咋还进学习班!”
“你说啥?”岩花听见了,“你敢比我?你翻是弄非的小狐子,我伸出个小拇指头比你腰还要粗!”
那小狐子再没敢言语,岩花一直看着她栽完了,才吟吟地笑着走了,一转过巷子角,老陈听见她笑声又荡起来了。
下午,小马从地里回来,老陈提起中午取消第五类学习班的事,小马叫苦道:
“哎呀!别人可放,这岩花不能放!她是泼妇,村子里三天两头闹架,都少不了她,眼下正愁村里乱糟糟的,助长了她就更要坏事了!”
老陈就对小马说,她真是这么个角色,也是人民内部问题,不可这样对待。队里到底是什么问题,要抓主要矛盾,主要矛盾抓住了,什么事都好解决的。他说他准备在白灵村多耽一个时间。
“也好吧。”小马说,“你要多耽几天了,你也就知道了。”
老陈就在白灵村住下来,铺盖卷背到了饲养室,和饲养员跛子忠娃打对铺。这忠娃是岩花的丈夫,很黑,比岩花矮半个头,早先是一个泥水匠,有一次给一家立木房,从大梁上跌下来,摔断了右腿,从此干不了泥水活,就喂起牲口来了。他很老实,没有多余话。老陈谈起第五类学习班的事,牵扯到岩花,他就摇着头说:
“我那一口子呀,她爹她娘一辈子没守下个儿子,自小把她当男孩待,砍柴、灌园、揽羊,什么都干过,落下个野性子。嘴上没个开关,说话不让人,把人都得罪下了。……咳咳,这都怪我没管好。”
老陈已经知道忠娃在家里是怕岩花的,就嘿嘿嘿地笑了。这一笑,忠娃红了脸:
“人都说她泼,马同志也这么论理儿,可她是讲道理的,所以,我在家才让着她的。”
老陈怕场面尴尬,就再没有笑,岔了话题说起队里的事,忠娃亮了亮嗓子说:
“一个家里,男呀罢,女呀罢,总有个拿事的,这么大个村子,没有能人出来领头嘛!马同志也够辛苦,磨破了嘴皮,硬动员了张家老七当队长,总想把各方面都能撮合一块,那是个软脖子,你想,能行吗?”
“你看谁行呢?”
“叫我看?”他噙着烟袋不动了,但立即又嘿嘿笑起来,“叫我看呀,这合适的吗?我也看不来。”
老陈就提出岩花来。
“那不行,那不行!”忠娃赶忙说,“她要行了,不得了了!瞧,她来了。”
岩花扛了一把锄,正要上工地去,头上顶了个家织的花帕帕,太阳底下,显得脸子美满,很白。忠娃就叫道:
“到工地了,多劳动,谨言些!”
岩花一笑,说: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买个口罩戴在嘴上呢?”
说罢,就从忠娃面前掮起一股风跑去了。
“你瞧瞧,”忠娃给老陈苦笑笑,“这个样儿,她能行吗?”
过了清明,麦子正在分蘖,天就旱了。一个月里,整月整日刮那黄风,眼看得那麦叶梢儿发黄了,变枯了,人心里也刮起了火。每天一起来,就站在院中看天:四天高悬,东山头上照样烧一片瓦渣云。队里就开始抗旱了。工作一重起来,那张七队长就越发显得不得力了。这是五十岁的老头儿,人很精明,也太精明了,村里一应大小事情,和平了事,生怕得罪了人。村里复杂,怪事儿多,他也不敢说,实在看不过眼了,就绕着弯子巧说几句,且家族又大,侄儿侄媳的一大伙,又常给他脖子下支砖头,他就越发说不起人了。东塬五十亩地,他派了第一组车了一天一夜水,还没浇到头,明摆着是劳力上不齐,他也不说。
这一天,大伙已经在地头车了一个小时的水了,小狐子才慢悠慢悠地来上工,又光手空袖的,连个锨也不拿,倒手心捏个小圆镜,在手里吐着唾沫,一把又一把往头上抹。岩花喊起来了:
“欢迎哟!小狐子吃宴席也不带个帕帕儿来!”
小狐子就黑了脸,骂道:
“贱嘴!我给娃吃奶去了。”
“吃奶?”岩花说,“那你在家守娃娃嘛,你来干啥呀?”
小狐子说:
“在家你给我工分吗?你只要有娃娃也可以去喂嘛!哼,你还算什么好人?!”
岩花觉得小狐子在揭她不会生娃娃的短,就跳过来说:
“我就是好人,好人!我有啥错?我就不会生娃娃罢了!我就是生娃娃,我也不是你们这些混工手!”
那些经常上工迟,收工早的懒婆娘儿们,常受到岩花的“刺儿”,这阵又听她说出个“你们这些混工手”,就不满意了,都说:
“没生过娃娃,说话多轻巧!”
“羞人!连个娃娃都生不下来,是女人还是男人?”
“泼得厉害了,才生不来!”
“她倒管得宽,才从学习班回来几天,算是老几?”
岩花血上了脸,就说:
“算老二,二队长!怎么样?把你们还说错了,你们混工分,倒还有脸面了!小狐子你不回去取锨,这工你就混不成!”
“我就要混!”
“混不成!”岩花上前一推,那小狐子就势倒在地上,哭叫说泼妇打人了,就抱了岩花的腿。那些懒婆娘儿们也都上来,搡搡推推,偷空在岩花腰里拧一把。岩花怒了,脚下一甩,把这些婆娘儿们就甩出老远,叫道:
“有本事的来吧,岩花就是再进学习班,也要教训你们这些混工手!”
那些起哄的婆娘儿们都吓得不敢胡来了,偷偷溜进地车水了,只有小狐子哭哭啼啼的,回村去向小马和队长告状去了。
队长没敢来管,因为小狐子是他的三侄媳妇。小马来到地头的时候,岩花正在踩水车,裤腿高高地挽在膝盖上,衫子被风鼓着,在身后哗啦哗啦飞,像蝴蝶的翅膀。太阳西斜,正好对着水车,她好像踩着日头在转,正唱着歌儿:
天大旱,人大干,
建设农业现代化,
你是啥贡献——
春天流出一滴汗,
夏季多产粮一担。
那歌声好像不是唱出来的,是水车车出来的,也有水的润滑、清脆、晶莹了。
岩花和小狐子打过一架,小狐子就怕她了,而且那些懒婆娘儿们也都怕她了。每次吃罢饭,她们正想回回娘家、上个集儿的,岩花就在门外喊她们开工了,她们恨她是“催命鬼”,但还得亮亮地应着。地头上,她叫她们去干什么,她们嘟嘟讷讷地骂一声泼妇,还是去干什么。一个时期内,劳力出勤很齐全,抗旱工作进展得很顺利。
老陈在社员会上表扬了岩花。她就显得更积极了,每天晚上,她就跑到队部去,给队长和小马说:西塬地草要锄了,牛圈的粪也满了,还有猪场的母猪该到配种的时候了,再不买批化肥施一次肥,麦田可真要减产了呢……啰啰唆唆地,一直要谈到半夜了,才回去。小马总是把门和窗子打开,她就说:
“马同志,你怕啥呢?我又不是肝炎,给你传染上了?”
三更半夜回去敲门,那些反对她的就说:
“成夜里疯跑,长那么个脸儿,给谁去骚情了!”
她听说了,并不恼,夜夜路过这些人的窗下,反倒哼哼唧唧地唱。
小马虽然表面上再没有说她什么,但心里还是不感冒她。老陈曾商量着说,是不是把岩花培养成队长,小马就摇头了:
“这使不得,她人缘太坏。”
但是,岩花买化肥的建议,小马还是采纳了。他就派了忠娃和两个社员,赶了一辆牛车进县去了。
下午,化肥拉了回来,小马、老陈、队长正筹划着哪块地里施多少,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从外边响进来,却在门口停止了。接着,就见一个人影从门这边走过去,又从门那边走过来,终是没有走进屋,而且有了大声吸鼻子的声。老陈问:
“谁在门外?”
人进来了,是岩花,阴着脸,咬着嘴唇,一进来就靠在桌前,说:
“你们开会了?”
“没有。”老陈说,“有啥事?”
她却一阵紧似一阵吸着鼻子,几乎快要流泪了。老陈看这女子,从来还没有这样过,忙问怎么啦,她忽地站起来说:
“你们批判忠娃吧!他不要脸,他给我丢人!”
大家都吃了一惊,让她慢慢说。原来忠娃他们去买化肥回来,走到半路,发现多了一袋子,心想一定是售货员点错了数,三人一合计,就偷偷将这一袋私分了。忠娃把私分的化肥拿回家里,岩花问:
“哪儿来的?”
“买的。”忠娃说,不看媳妇的眼睛。
“哪儿买的?”
“你问那么清干啥?”忠娃训了一句,想把话题撇开。
没想岩花倒委屈起来了:
“我是旁人世人?我是你老婆,问你一句,你倒焦了!”
忠娃老实疙瘩,就悄悄说了缘由。岩花顿时上了气,就叫道:
“你眼窝就这么浅?你人就那么贱?队里庄稼发了黄,金鞭火炮地要你们去给队里办事儿,你们倒干这没名堂的事!这不明不白的东西,我这屋里不要!”
忠娃吓了一跳:
“你吵吵甚呀!嚷出去,图中听呀?”
“偏要嚷,偏要嚷!怪道队里搞不好,心都在肚里斜斜长着哩!这光荣的事情,嚷出来让大家都开开眼儿!”
忠娃上来就捂她的嘴,岩花一把却扯住忠娃的衣领,要往队部拉,忠娃抱住柱子就不动。两口子闹腾了一阵。岩花累得没了劲,趴在炕沿上哭了哭,就随门跑走了。
正说着,门口一响,忠娃立在那里:黑青着脸,撕破的衣领挂在肩上,手里提着化肥,呆呆地说:
“老陈,我错了,你们处分吧。”
小马批评了他一顿,就和队长领他去找另外两个社员了。岩花还要去,老陈把她留下了:
“岩花,你这样做是对的!”
她高兴了,长长的睫毛抖动着,泪水儿洗过的眼珠,显得亮晶晶的。
“人心都不往队里操,队还能办好?我就见不得这龌龊事!”
“但你还有缺点哩。”
“我有什么缺点?”她说,“我只不会生娃娃罢了!”
老陈笑笑说:
“你脾气不好,这样会脱离群众的。”
她说:
“陈队长,我光荣独立,也不去学张队长那好脾气!他算什么队长,软软脖子!”
“不,”老陈说,“你不能以自己的长处比别人的短处。”
“那好吧,陈队长。”她说,“可能我还有缺点。我马上回去给忠娃补衣领去。”
说罢,她就笑着跳出门,嘻嘻嘻地一路去了。
麦子扬花、灌浆的时候,老陈离开白灵村回公社去了。小马一直把他送过村前小河,老陈说:
“工作现在是摆顺了,但还要进一步深入。要发动群众,发现和依靠一批骨干分子,岩花就算是一个哩。”
小马说:
“这倒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以前我看错她了,她可真比张七还要起作用。”
老陈说:
“那就好好培养吧。”
这一年,虽然遭了旱灾,麦子还获得了大丰收。白灵村的麦场上,堆起了五座大麦垛,人们喜欢和往年的麦垛比,没有一个不高兴的。队长喜得眼睛眯眯的,给小马说:
“总算磨出来了!”
岩花就顶他:
“七叔,别蒸笼里露了气儿了!麦天是后娘脸,恶风恶雨的多,要加紧时间碾打麦子。动手迟了,雨一来,麦子沤在场上,可真不如沤在地里肥田哩!”
小马觉得有理,就派人上集市买了一批杈把、刮板、扫帚、木锨的,刚要开场碾打,公社下来了一份通知:各村深翻改土工程立即上马,早行动,早结束,争取在全县这一战役中夺取红旗。小马和队长为难了。
队长说:
“哎呀,这事难办呀!这是公社的统一部署,不上马怕不好吧。可上马了,这碾打麦子就得往后推了。”
小马说:
“要是遭上暴雨,这麦子沤了怎么办?”
队长说:
“那就不上马了。你拿个主意吧,你说咋办就咋办。”
小马一看队长推脱责任,自己倒拿不准了主意,心想自己是个驻队干部,要是拖了公社统一部署的后腿,那也可真是个问题了。
岩花在一旁看得发急了,就叫道:
“看你们这个软样子!修地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多打粮食。
“可粮食都撂上场了,让沤着,倒去修地?”
队长就说:
“岩花,你是干啥的,倒训起老马了!”
岩花说:
“他老马有错嘛!马同志,你说嘛!”
小马脸红了红,但终没有说什么,最后说:
“这样吧:咱们一部分人上马修地,一部分人碾麦子。”
岩花火了:
“马同志,亏你还是驻队干部哩!靠你们这样办事,我们农村啥时候才能建设好!修地这事往后推,集中精力碾麦子。我上公社找他书记去!”
社员们都围上来,说岩花说得有理,拉拉扯扯地,送她出村到公社去了。
老陈和公社书记正好在办公室开会,她一进门就说:
“老陈,我找你们这大官僚来了!”
老陈把扇子递给她,说:
“又出了什么事了?”
她说:
“‘四人帮’粉碎了,可那一套瞎风气,你们倒还舍不得丢呀?种庄稼是务实的事,图形式,耍花架子,是坑害谁呢?麦子才收上场,还没有碾打,你们就要深翻改土工程上马,看样子你们真先进,可农民丢心不下粮食,辛辛苦苦种出的麦子,总不能让沤在场上!不执行吧,这是公社通知,执行吧,我们有意见,肯定任务完成得不好!这不就把你们当干部的和群众又对立起来了吗?”
老陈听了,“噢”地叫了起来,立即就又召开了公社会议,觉得岩花的意见提得好,决定马上给各村下通知:深翻改土推迟半个月,集中精力碾打麦子。干部扩大会上,岩花被特邀列席,她觉得脸有盆子大。
开完会,岩花要回去,老陈说他也要去白灵村,两人就相厮着。
老陈问起白灵村的情况,岩花说:
“好是好着哩。可是,为什么不选个好队长呢?现在村村都在大跃进,一个村稍不努力,就拉下步了,可我们的队长,软脖子,生产能领导好?搞不上去了,你们驻队干部不放心,我们当社员的心里也发急!”
老陈高兴起来,问她:
“那你说谁可以当队长呢?”
“人有的是,当然这人还有好多的缺点。”
“什么缺点?”
“譬如说,说他是个男人,却没男人的派头,是女人吧,却没女人的脾性儿。得罪了一些人,自己也知道自己毛病,又一下子改不过来,但你相信,这人不怕喝恶水罐子。”
“这人是谁呢?”老陈已经听出点什么了,仄过头来问她。她眼睫毛包着眼珠,光彩在里边流动,眼角的皱纹轻轻动了一下,好像里边藏着什么秘密。
岩花突然站住了,盯着老陈,说:
“让我当队长吧!我保证能当好!”
说罢,就害羞似的跑前去了,跑过一口很深的池塘,坐在塘边那块大青石板上了,回头看了一下,笑着,就对着水里的影子唱起来了:
花豹豹(鹰)闪翅隔沟沟飞,
咱们向前奔。
建设哟农业现代化,
人人哟立功勋,
一川棉的银哎,
一山粮的金!
1978年8月24日夜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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