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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九天倾凰

書城自編碼: 2473696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青春文學大陸原創
作者: 青青的悠然
國際書號(ISBN): 9787539976143
出版社: 江苏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4-10-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608/500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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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为假凤 一为虚凰

女扮男装的最高境界,就是压倒另一个男扮女装的男人。

史上艳色倾国的妖孽公主殿下与温文如玉风华绝代的夜四少,强强联手,繁华乱世书写传奇!
潇湘顶尖人气大神,青青的悠然,再掀腹黑妖孽风暴!最蚀骨缠绵绝世巨献!
內容簡介:
秋家天极王朝开国元勋,世家大族,钟鸣鼎食,但长期被一个如诅咒一般的可怕预言困扰——钦天监预言秋家第四子若为女儿身,必定是妖妃妲己降世,祸国殃民。历代秋家第四女都无法降生,秋叶白正是这一代秋家家主的庶出第四女,母亲为保住她性命,将她女扮男装,送到乡下抚养。
秋叶白偶遇江湖奇人,习得一身武艺,女扮男装继承了江湖圣地藏剑阁阁主之位,她生性聪敏,洒脱不羁,却因惦记母亲不得不隐藏身份回到秋家,进入秋家以后无意之间得罪了权倾朝野的摄国公主百里初,险些丧命,后又卷入朝堂成为司礼监千总。
秋叶白和百里初实则各怀隐秘,一为假凤,二是虚凰,彼此合作,又彼此防范,而此时一桩惊天大案,将秋叶白牵扯了进去……
關於作者:
青青的悠然:狮子座猫女一枚,喜欢朗朗晴空,更爱暗夜风月。笔下文字总带着夜色靡丽、优昙暗香。擅写十丈软红中的复杂人性与缠绵爱恨,笔下男主性格复杂,风采魅惑,令无数读者痴迷。始终相信一花一世界,一笔一红尘,找到属于自己的梦境。代表作:《宦妃》《暗夜蔷薇魅》《妖皇》《魅香师》 。
目錄
第一章 靡靡公子音

第二章 一笑惊魂
第三章 月下妖

第四章 廉耻之心

第五章 迷心

第六章 单纯的殿下

第七章 戏兽

第八章 落水阴谋

第九章 月下妖

第十章 魔心

第十一章 廉耻之心

第十二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第一章 落英妙谛

第二章 碧池魅妖

第三章 魔佛元泽

第四章 水阎王

第五章 劫船真相

第六章 生死梅苏公子

第七章 秋叶白秘密失守

第八章 渔村求生

第九章 杀出重围

第十章 温情百里初

第十一章 白无常控鹤监

第十二章 重生听风部

第十三章 藏剑阁出击
內容試閱
第一章靡靡公子音



清风明月夜,星稀云淡,暗影迷离中树影摇曳,似张牙舞爪的鬼影。夜半宵禁时分,除却春色迷离、充满脂粉之气的青楼,城中一片宁静。

“啊……不要,放开我!”

“呜呜……来人……”

青楼附近那散发出阵阵酒臭的巷子里,有女子的啼哭,如被欺辱的幼猫一般,越是哭泣,便越是撩人心扉,生生勾出人心底的邪念。一抹碧影引着一盏青灯穿过夜色,悄然在巷子口驻足。

那巷子里的女子凄惨的哭声仿佛越发大了些。来人停住脚步,看向巷子里,明暗不定的红色灯笼光下,有男子的淫笑声传来,两个男子强行把女子按在了地上,挡住了女子的身形。只见散落一地的破碎衣衫,还有露出的一截雪白的手腕,手腕上一只红色缠丝玛瑙玉镯越发衬得那女子肌肤雪白,引人遐思。

看到这般情景,来人轻笑了一声,仿佛对此兴味盎然:“呵呵……”

这声轻笑空灵,轻微,宛如庭前被夜风吹响的八角铃声,却蓦地惊到了黑暗巷子里那两个作恶的男人。

“是谁?”

“谁在那里?”

他们直起了身子,陡然一转头,方才看见那巷子口站着的人,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愈发显得他身形修长。他微微抬手,拨开那被夜风吹乱的发丝,俊美的面容便被月光镀上一层浅浅的光晕。男子眉清目秀,尤其是那眉眼之中,仿佛月光被裁了一段下来,放入其间:眼瞳隐隐有浅淡迷离的光华。

一袭云锦缎上绣着翠竹的袍子松松地挂在他身上,宽袍大袖,腰间只横了一条翠色的腰带,绣着精致云纹的宽袖子甚至半拖到了地上,外袍半敞开,里面中衣潦草地束着。即便这样近乎不修边幅的模样,在他的身上却有一种闲云野鹤、散漫却暗藏优雅的气息,映衬着他白皙手中的幽幽青灯,玉骨做神,翠竹为魂。

公子如玉,不外如此。

那两个混混儿般的男人不免怔愣分神了好一会儿,直到身下的女子动了动,低低抽泣着唤了声:“公子……公子救救奴家!”

那两个混混儿方才清醒过来,瞬间对着巷口的人怒目而视:“臭小子,管老子的闲事,想死吗?”他们撸起袖子,就往巷子口走去。身后传来少女柔软低声的哭泣。

那站在巷子口的年轻人却忽然轻笑了一声,淡淡地道:“二位不要弄错了,在下不过是路过,看这春色正浓,所以不免驻足观望,绝非有意耽搁二位的好事。君子有成人之美,二位只管继续,不必管我。”

这番话说出口,让那两个混混儿瞬间呆滞。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居然一脸正气地说出如此懦弱的话来,而且还说得这般理所当然,连他们身后的女子也瞬间停住了哭泣。

夜白看着面前不远处那两个僵住的男人,微微一笑:“若是二位不喜外人旁观的话,那在下离开就是了。”

说罢,他便施施然地转身,懒洋洋地挑着他的青灯笼就往外走。

两个混混儿面面相觑:哎,这么干脆地就走了?

两人对看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了犹豫,但是听到身后那娇滴滴的哭泣声又响了起来,一咬牙,转身就朝夜白冲了上去:“呔,小子,你打断了爷们儿的好事,这就想要溜吗?哪里有这等好事?”

夜白微微偏过脸,忽然轻笑了起来:“哦,难不成二位是要邀请在下一起享用美人吗?真是求之不得!”

混混一:“……”

混混二:“……”

僵住的两人瞬间风中凌乱了,顿时觉得自己的人生观被摧残了,其实这个道貌岸然的货才是个标准的无耻淫贼吧!但夜白又微微地叹息了一声,清风明月似的面容上闪过惋惜:“但可惜,在下虽然很想试试这采花巷里一品春色的味道,但奈何家中有火烧眉毛的急事。不如下次与二位仁兄再约这品花弄玉的妙事,可好?”

他……他这是在邀请我们吗?混混儿的脑子里有点混乱,他的表现和传闻的也太不同了啊!这明明应该是英雄救美的戏份啊!

“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让公子就不能救一下小女呢?”娇滴滴婉转的女音带着让人酥麻的慵懒在巷子里响起。幽幽的红灯笼下,女子一张娇滴滴的脸可怜兮兮地看过来,娇美的面容上挂满了盈盈的泪珠,衣不蔽体,娇躯颤颤巍巍,如雨打娇蕊,惹人怜惜。

便是看遍美人春色的夜白看见了,都忍不住赞叹一声:“果然是妙人!二位兄台,你们真的不继续?”

两名混混儿心中齐齐骂了句:“淫贼!”

那少女脸色也不大好,随后咬牙含泪道:“公子,您还没说您有何等火烧眉毛的急事,以至救不得奴家呢!”

夜白转身,一摇三摆,似醉了酒似的离开,身姿却极为潇洒:“在下家中圈养了一只小公狗,昨日隔壁邻居送来一只小母狗。今日乃小公狗初次发情,身为主子的,怎么能错过我家爱犬初次云雨的奇妙场景?”

混混们:“……”

少女:“……”

果然是“火烧眉毛”!

那少女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恨色,啼哭声陡然尖锐,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

两个混混儿才勉强捡起自己的三观,然后一咬牙,抽刀子就朝夜白的头上砍去:“操,胆敢玩你大爷,找死!”

夜白却仿佛喝醉了酒一般,只提着青灯慢悠悠地前行,全未曾感觉到自己脑后有刀砍来。

两个混混眼中喜色一现,这就是要得手了?这时却见他忽然懒洋洋地挥舞了一下衣袖,似打算将拖在地上的宽袖拉起。然而刹那间,随着这不经意一挥,两个混混顿觉一道劲风迎面而来,他们立刻下意识地闭上眼,但下一刻便觉胸前有一道巨大的力道陡然不期而至。

接着惨叫声脱口而出,两人齐齐飞了出去,直接狠狠地撞在墙壁上,然后滑落在地,口吐鲜血,已然昏迷了过去。那少女瞬间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一幕。夜白收回腿,伸手轻弹了一下衣摆上看不见的灰尘,懒洋洋地一笑,向那少女走了过去。虽然这公子面色如玉,但是少女却只觉得浑身发毛。

他微微倾下身,单手挑起她的下巴,那张清风明月一般俊秀非凡的面容,似笑非笑地凑近她,直到他丰润的唇几乎碰到她的脸颊。少女忍不住害怕得羞红了脸,心跳如擂鼓,微微颤抖地道:“公子……”

“回去告诉你们家坊主,她若是要自荐枕席,四少我不介意红袖添香。只是这种得不到就毁掉的戏码,四少我没兴趣看她一演再演,否则下一次,她就等着名字出现在赫赫和亲女的名册之上。”

夜白冰凉的声音宛如当头冷水,从少女头上泼下,让少女脸色瞬间惨白。江湖上谁人不知道藏剑阁少主夜四少,最近刚与官府合作,接了一项选秀的活儿,是为朝廷与赫赫人和亲选秀。那赫赫是什么地方?是女子听了皆避之不及的蛮荒之地!但是朝廷极为重视,被选上但敢不从者,便是株连三族之罪。

“你……好残忍!你明明知道姐姐她爱慕……”少女眼中闪过泪光与恨色,咬着唇道。

夜白轻笑了起来,手指极为温柔地拭去少女脸上的泪珠,顺带为她披上衣衫:“两厢情愿方为情,否则便是怨偶难成。若是爱慕,我便轻易娶了,方才是辜负情深义重。别哭,四少看不得女儿家的泪,女儿家的泪是最为贵重的!”

那温柔的气息和温柔的指尖瞬间让少女痴了,只能痴痴地看着他微微一笑。他转身提着青灯,一路清风拂柳般地远去,消失在夜色里,黑暗中只余下空空荡荡的青叶之香弥散。少女瞬间闭上眼,轻轻抚住自己的胸口,面色绯红。怎么会有人可以这么多情,却又如此……无情?风月无解,只留下一地破碎相思意。

是啊,怎么会有人这么无情呢?面对这般美人都不举!

“当然是因为,他本就是个假……啊嗷!”少年喊疼的尖叫声瞬间在夜晚的街道上响起。

夜白淡淡地瞥了眼身边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娃娃脸小厮:“小七,你这是不想活了,嗯?”

少年捧着被灯笼敲出一个包的脑瓜,咬唇啜泣:“四少,你的女人太多了,这样不道德!”

藏剑阁的少主夜白,人称夜四少,乃江湖第一公子。武艺卓绝,俊秀无双,气韵天成自不必说,风流更是一等一的,怜香惜玉,那追逐他的美人一马车都装不过来。但是身为他小厮的自己却很凄惨,一个女人都吃不到啊,吃不到!

夜白漫不经心地轻笑:“嗯,难道我一向不是以不道德为终身奋斗的目标吗?”

小七泪流满面。

转眼便到客栈了,夜白瞅瞅自己面前早关上的门,想了想,还是足尖一点,飞身跃过院子。

小七嘟嘟囔囔地正要跟着爬墙,却陡然听见扑通一声。他错愕地抬头,发现自己家主子不见了!

轻功绝顶、几乎无人能及的主子,好像……似乎……掉下去了?这怎么可能?即便母猪会上树,自家主子也不会失足掉下去啊!其实夜白曾经也是这么觉得,但是很可惜,现在母猪还没上树,他却真的就掉下去了,还是被人拿东西给射下去的!直接摔了个狗啃屎!

夜白只觉得自己蹭到几处瓦片,然后砰的一声,就狠狠地摔在了一片红纱与织锦之中,呃……而且那堆红纱和织锦里,还有……一个不着寸缕的女人。

混账!又是哪个不要脸的女人来偷袭我了?是谁说古代女子低调内敛的?摸着那顶得自己胸口发疼的光洁长腿,夜白心中暗恼。而且这女人的腿也太长了吧?跟个男人腿似的!夜白真的恼火了,勉强捂住自己摔痛的鼻子抬起头。他正打算开骂,却陡然一震,连瞳孔都微微缩了缩。

那是怎样一张面容……即便是阅尽人间春色,那咫尺间的绝色佳人也只能让他的脑海里闪过一句诡谲而奇异的话。

艳骨魅香,欲色天成,忘生念死。这是一张没有比“欲”这个词更适合形容的面容。

佛前修罗色,魔前观音像。

而彼时,夜白尚且不知,这不过是他,或者说是她诡谲奇幻人生的又一个开始而已。



两年后,天宁三年,春

江上春雨霏霏,风中雾露绵绵。

竹叶上沾着的雨珠仿佛翠玉凝成,欲落非落,凉薄的风儿一吹,便化成晶珠一颗落下来。

一只素白的手伸出来,手上一只绿玉碗正好接住了那一颗竹露,水色飞溅,染上他手上的半幅衣袖。坐在竹窗边的白衣少年收回手里的碗,看看竹露已有半碗,他满意地一笑,把碗搁在竹台上,打算起身去寻一个小炉子煮上。此时门吱呀一声便打开了,一个紫衣美貌少女提着油纸伞进来,正巧看到那碗,顿时嗔恼起来。

“四少,您怎么又去接竹露了?这阴天雨很凉的,您身子骨不好,怎么受得住!”

夜白的身形一僵。他俊秀雅致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后便微微一笑:“只怪我家秋儿手艺好,让这肚子里的馋虫耐不住,只等我家秋儿的竹露软香粥来抚慰。我这不是身不由己嘛。”

一番戏谑,却让紫衣少女转嗔为喜,忍不住扑哧一笑:“好了,奴婢可不是四少您那些红粉知己,用不着您这般哄呢。”

嘴上虽是这么说,她却赶紧放下了手上的油纸伞去淘米做粥。不多时,她便将一碗清香扑鼻、卖相极佳的粥端了上来。

夜白洗了手坐下,却听身边的紫衣美婢一边放下筷子一边道:“四少,听王叔说府里来信了,让您即刻从庄子里回府。您打算只带上宁夏是吗?秋家竟然还记得他们有一个打小就扔在外头庄子养大的孩子?”

夜白的手一顿,随后淡淡地道:“我到底是秋家子,有些地方虽然不想回,却也不得不回。何况我娘病了,应当回去侍奉的。”

若非秋家将他扔在乡下长大,他也不会遇到了藏剑阁主,成为藏剑阁的传人,逍遥江湖多年。秋家少了个不起眼的四少爷,江湖多了个夜四少,被放逐是他的幸事。

他顿了顿,看向身边低着头的紫衣婢女,柔声道:“宁秋,你性子素来机敏,跟我多年,最能托付大任,宁冬的武艺在江湖上也属顶尖。有你们二人替我和师父守着藏剑阁,我放心。”

宁秋再抬起脸来的时候,眼圈已经红了:“就不能不去吗?您十年前从那里出来的时候,命都快没了,秋家根本是个吃人的地儿。”

夜白苦笑,有些无奈:“江湖虽广,却还是难避公权临头,何况秋家还有我的牵挂。”

秋家原姓白,乃天极一朝的开国元勋,因家祖功高,为封疆大吏,拜定军候,为守疆土,而立之年方才娶赫赫贵女为妻。后三代孙弃武从文,官至宰辅,因天朝第三代帝君名讳中有一个“白”字,为避讳,帝赐姓“秋”,乃千秋基业之意,可见圣恩眷顾如此。此后秋家数代子孙也不负厚望,人才辈出。

但是夜白却知道,这些光环笼罩下的秋家,如今不过是一个冰冷的深渊,也许……还是自己的地狱。他轻叹一声,缓缓闭上眼。

宁秋在他身边坐下,有些忧虑地看着自家主子:“四少,您两年前那夜出游受了重伤,如今师尊已不在,只有宁夏在您身边我实在不放心。她曾说让她家妹子进来顶了宁春的名字侍奉您,我只瞅着那丫头有些轻浮,年纪又小……”

夜白笑了笑,秀气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慵懒:“无事。左右只是侍奉在一边罢了,只做普通的丫头,不该知道的不必知道。”

想起两年前的那夜,那张黑暗中宛如妖异魔狱红莲的面容,他忽然心中一悸,微微皱眉,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肩头,仿佛还能感觉到隐隐作痛。罢了,只当噩梦一场!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一年。天宁四年,冬,初雪。

秋府。

“怎么样?”宁春跺了跺冻僵的脚,有些焦灼地悄悄伸手扯了扯前面的同伴,压低了声音道。

宁夏从墙边缩回脖子,对宁春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点!别让守门的嬷嬷们发现咱们,若是被发现了,咱们可就白忙活了。”

宁春咬着嘴唇,眼眶红了一圈:“可是主子已经在祠堂里饿了两日了,这般天寒地冻的,东西再不送进去,如何熬得住?”

宁夏有些烦躁地瞪了她一眼:“别哭了!成日里只会哭,还没到给主子收尸的时候,你号什么号?”

宁春瞪大了眼:“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宁夏也不理会她,径自不耐烦地一转头,压低了声音:“好了,你闭嘴呆在这里,别给我添麻烦!”

随后她猫下腰,抱着怀里的暖盒朝着不远处的小门一路小跑过去。宁春一愣,没有想到宁夏说走就走了,她盯着宁夏的背影,委屈地撇撇嘴。

宁夏猫着腰一路小跑,靠近祠堂大门之后,趁着祠堂小门前那老嬷嬷正低头指挥人搬动炭筐时,眼睛一眯,抱着怀里的食盒,压低身子就冲了进去。

宁夏身子娇小,灵活如猫,三蹦两转,擦着人的视线死角,竟在那些嬷嬷和小厮的眼皮子低下走过。她正要躲到影壁后面去,却不想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叫声:“哎呀!”。

那声音细软娇弱,却已经足够让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动作,同时看向门外倒在雪地里的一抹娇黄,也看见了还差一步就藏起身子的宁夏。宁夏僵住了身子,随后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看向那门外跌倒的少女,脸上神色渐渐扭曲狰狞。

门外跌倒的宁春脸色惨白,嚅嗫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看看主子……”

随后,她越说越伤心,最终仿佛承受不住周围那种冰冷讥诮的目光和宁夏狰狞的神色,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什么人?敢在祠堂前这般喧哗?”冰冷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让那正阴沉着脸叉腰指挥小厮把宁夏和宁春抓起来的看门嬷嬷一惊,脸色变了好几次。她恶狠狠地瞪了宁春和宁夏一眼,随后匆匆忙忙地朝着门外迎去,一边走还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衫和头发。

她一出门,就对着来人恭恭敬敬地伏下身去:“秦大姑姑。”

那被唤作秦大姑姑的女子,模样已届中年,上面一件宝蓝斜领交襟茱萸的水云缎褙子,下着一袭老竹色绣蝙蝠纹的精致马面裙,外罩一件灰鼠袄子,手上笼着一只暖筒。在这般冰冷的风雪天中,她的头发一丝不乱,容貌虽是眉目清秀,但神色之冰冷,却让人望而生畏。

她的身后跟着四名上了年纪的女婢,也皆是面无表情,伫立在那里,便像几尊雕像般。

她垂下眸子看着面前的嬷嬷,眼珠子动也不动:“章河家的,你这是不打算再当这份差事了吗?”

那章家婆子顿时一惊,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丧着脸,瑟缩道:“大姑姑饶了我吧!这事儿是……”

没等章家婆子把话说完,那秦大姑姑就面无表情地问:“有人擅闯祠堂?”

章家婆子赶紧点头:“是,都是老婆子疏忽……”

她话音未落,秦大姑姑径自打断了她的话,点点头:“擅闯者就地打死,未曾闯进去者发卖。”她随后一转身,便向门外走去,竟是完全没有打算听一听事情的原委。

这般轻易地处置人命,其他人却仿佛觉得是理所当然一般,脸上不见一丝诧异之色。章家婆子看着那宝蓝色的背影,心中轻叹了一声,恭敬地一转身,指挥其他人去把春、夏两个丫头拖出来。

她尖着嗓子道:“你们两个也都听见了,不是老婆子我心狠,大姑姑眼里却是揉不得沙子的。”

听到此话,原本吓傻了的宁春瞬间号啕大哭,而被押出来的宁夏却面无表情,阴狠地瞪了周围人一眼,冷笑着闭上眼,却不肯放开手上抱着的暖盒。章家婆子看着她一脸倔强的样子,想起她惹的麻烦,顿时心头火起,伸手就夺过她手上的暖盒,劈头盖脸地朝她头上砸去。

咚!暖盒里的饭菜撒了一地,炭火也掉了出来,撒了宁夏满脸,她额头也被尖锐的暖盒角砸出来一个血洞。

章家婆子一愣,宁夏却仿佛没有感觉到自己额上的血一般,抬起头狠厉地瞪着她,嗓音尖利地笑了起来:“死老婆子,姑娘我做了厉鬼,半夜定来寻你的不自在,且看你比我晚下去多久!”

宁夏满脸油污、灰烬与血,让她赤白的眼珠子看起来仿若厉鬼,看得章家婆子心头一颤,捂住胸口,挥手颤声命令两个小厮:“反了,反了,还不快拖去一边打死!”

但下一刻,她的手腕却忽然被人一把捏住。伴着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剧痛传来,章嬷嬷痛得尖叫起来:“啊,痛死了……是哪个不长眼的?”

一道冷冽如金玉叩击的嗓音淡淡地响了起来:“章嬷嬷,你要打杀我的人,是不是该请个人问问我呢?”

所有人都是一愣。被押着的宁夏咬着唇,眼里含泪,却硬生生忍住,没落下来。章嬷嬷一转头,看着来人俊秀俊美的面容。在风雪之间,他眉目清冷,神色从容,一身素青的薄棉袍子在他身上不显丝毫寒酸局促,却只见素雅。

平日里温和到下人们甚至都敢不放在眼里的这位少爷,如今却让章嬷嬷心头莫名地一紧。她忍着骨折剧痛,哭丧着脸嚅嗫道:“四少爷!”



秋府,风华阁。

“母亲,且试试女儿的手艺。”少女娇柔的声音如黄莺出谷。

男子似笑非笑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妹妹心意自然是好的,可母亲这几日可积食了。”

少女嗔怒:“五哥哥,你好生可恶。这是说妹妹居心叵测吗?”

“好了,你们俩也没个消停的时候,成何体统?”一道温婉含笑的悦耳妇人音打断了兄妹二人的争执。

秋叶白在院子里吹着寒风,雪花纷飞,已经积了他满头满肩。他从容地听着温暖屋内的笑语晏晏,仿佛不曾感觉到站在屋檐下的看着自己的下人们眼里的轻蔑与讥诮。一个时辰了,这位四少爷在雪地里站了一个时辰,夫人根本都没有见他的意思。他穿得那么单薄,照这样下去,只怕就要冻僵了。

可见庶出就是庶出,即便是个哥儿,也是个下贱的种,比不得嫡出的哥儿和姐儿们,何况他的姨娘还是个贱出身的。秋叶白淡淡地站着,习武多年,这点寒气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不过既然这些人喜欢看热闹,那就让他们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忽然出来一个中年女子。她走到秋叶白的面前,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任何情绪:“夫人请四少爷进去。”

秋叶白唇角微弯,不卑不亢地道:“多谢秦大姑姑。”

秦大姑姑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转身进了房内。他则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跟着进去了。帘子内陈设奢华雅致,家具皆用了秋府当家主母最喜的南洋沉水香木,精工细雕,壁上挂着各色字画锦绣,皆为名家所绘所绣。里面的牡丹玉屏美人暖榻上斜靠着的圆脸年轻美妇人正闭目养神,峨眉秋水目,玉鼻如琼,绛唇微抿,似时时含笑,观之可亲。她上身一件槿色玉鸟石榴百子夹棉蜀锦袄子,腿上则盖着没有一丝杂毛的雪狐被。

正是秋家当家主母,秋家家主娶的第二任家主夫人——杜珍澜。

却没有看见方才说笑的年轻人与少女。秋叶白心中讥诮,那二位素来是懒得和他这等低贱的庶子打交道的。秋叶白垂下眸子,随后恭敬地伏身:“母亲。”

美妇缓缓抬起睫羽,看着他片刻,微微一笑:“四哥儿,听说你折了章嬷嬷的手腕?”这般直接,没有任何掩饰,反倒显出她不似一般家中主母的磊落来。

秋叶白淡淡地道:“主仆有别,章嬷嬷今日可以于叶白面前嚣张,下一次就敢在母亲面前放肆。”

美妇看着他秀逸无双的容貌,一身淡然之气,但就是这样看似温文尔雅的人出手断了章嬷嬷的手腕。她眸光微闪,也不继续话题,只摆摆手:“四哥儿且用膳吧!”

秋叶白一愣,这才注意到台上还有两碟菜和一碗饭、一碗汤,热气腾腾,菜肴精致。这对于饿了两天的人来说,确实充满了诱惑。

秦大姑姑却忽然面无表情地道:“夫人,老爷说四少爷五日不得用膳,在祠堂抄经文反省。今日才第三日。”

这般毫无声调的声音突兀之极。杜氏一顿,有些无奈地一笑:“得了。终归是骨肉一场,老爷那儿我自会去说,你这老东西也就不要多嘴了。”

秦大姑姑果然不再说话,转头去给杜氏上茶。秋叶白也并不推辞,径自在台子边坐下,拿起筷子安静地吃了起来。饭用到了一半,杜氏忽然吹了吹茶杯里的烟雾,悠悠道:“听秦大姑姑说,你已经想通了,不再挡着善宁的婚事,甚至要为她送嫁?”

秋善宁,正是秋叶白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秋叶白夹菜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朝杜氏微笑:“是,儿女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杜氏看着他,片刻,温然而无奈地一笑:“你若是能想通便是好的。你身子三年前受伤,到如今都没有好利落,罚你大冷天在祠堂抄写经文,我和你父亲都心疼呢。”

秋叶白垂首:“都是叶白的错。”

杜氏看他低头用膳,也不再多说,含笑地点头:“很好。”

一炷香后,秋叶白放下筷子,看向杜氏,温然而恭和:“多谢母亲赐饭。”

杜氏正看着书,没有抬头,只摆摆手:“且去吧。”

仿佛她召唤这个庶子在雪地里站了那么久,不过是为了赏赐一顿饭,说一句话罢了。

“是。”秋叶白垂下眸子,掩掉眼中玩味。对于杜珍澜这样的人来说,卑躬屈膝的人见多了,忤逆倔强的人更是触怒了她,反倒是他这样不卑不亢、自然大方又不失恭敬,偶尔出手却狠辣的人,却叫她新鲜。人一觉得什么东西新鲜,反而不会随意下定论,或者随意处置。

但他转身从帘子里出去的刹那,杜氏的声音忽然再次漫不经心地响起:“那个叫宁夏的丫头,处置了吧。跟在哥儿身边,迟早把好好的哥儿带坏了,不成个样子。”

秋叶白身形一顿,心中讥诮,到底是容不得冒犯了她权威的奴婢吗?他只道:“是。”

离开了风华阁,此时风雪极大,秋叶白慢慢地走着,直到回到自己所住的地方,看着远处正在等着他的两个丫头,慢慢地踱了过去。

“主子。”宁春眼含泪水匆匆而来,抱着一件略旧的披风给他披上。宁夏洗干净了脸,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甚至轻蔑地冷哼了一声:“又被夫人罚站在雪里了吗?真真是没用。”

宁春朝着宁夏怒目:“你说什么?不是主子,你早就死了!”

宁夏冷笑,不说话,转身进了房。

倒是秋叶白忽然看着宁春,笑了笑:“春儿,你真好。”

宁春看着他俊秀的容颜,羞涩地低下头:“四少爷。”

秋叶白柔声道:“你可愿意为我做一件事?”

宁春羞涩地点点头:“您请吩咐。”

秋叶白笑了笑,挑起她的脸颊,轻声道:“为我——去死可好?”

他,不,她——秋叶白最喜欢的便是美人了,即使惊恐的美人也很好看,比如面前的宁春。

“四少爷……宁春……宁春……”宁春的脸色苍白而惊恐,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秋叶白冰凉含笑的眸子,仿佛天地之间最凉的雪光,只觉得喉头一哽,什么都说不出来。

秋叶白唇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地道:“二哥许了你什么?调你去他的院子?还是给你姨娘的位置?你竟然可以罔顾你亲姐姐宁夏的性命,也要断送四少我的性命?”

宁春面如土色,最终她还是扑通一声软在了地上,颤着声音道:“四少爷……主子,饶了宁春吧!宁春只是……”

秋叶白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悠然地松了手,转过身向房内慢慢地走去,留下瑟瑟发抖的宁春跌坐在地。进了房,秋叶白毫不意外地看见,宁夏坐在一只小炉子边,一向倔强的面容上已经泪流满面。看着秋叶白进来,她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并不说话。

秋叶白看着她跪在自己面前,也没有一如既往怜香惜玉地去扶她,而是转身坐在布置简单朴素的暖炕上,顺手取了一边台上那一直温着的茶。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品了一口之后,方才慢条斯理地道:“怎么了?可是对我处置你妹妹有意见?”

宁夏跪在地上,眼底闪过痛色和悔色,随后木然地道:“宁春辜负了四少的信任,也是宁夏辜负了四少的信任,宁夏无话可说。”

那时宁春跌倒,引来了章婆子的注意,暴露了她的行踪,让她陷入绝境,也等于使四少陷入危机。她因此就开始怀疑宁春了,再想起宁春在四少被关入祠堂后便行踪可疑,还有那些多出来的金银首饰……所有的一切都昭示得清楚明白,宁春有问题。秦大姑姑的背后是什么人?她会那么巧地出现在那里,如果不是那位的意思,就是有人故意陷害了。可是不管如何,这个四少爷不遵父母之训导,指使丫头携带荤物进入祠堂,冒犯祖宗神明的罪名,他是担定了。

今日不知道四少爷使了什么法子才平安脱身,若是按着那位平日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还有她的手段,除非四少决心叛出秋家,否则只怕是不能平安从她的风华阁里出来。

秋叶白看着她,片刻,搁下手里的茶盏,淡淡地道:“你依旧跪在这里,便是依旧不想放弃保她一命,是吗?”

宁夏闭上眼,泪水滑过她惨白的脸颊:“是宁夏欠了四少。只是家母闭眼之前,有过嘱托,要我照顾家妹,只要您能让宁春活着,宁夏怎么都可以。”

秋叶白看着她,挑眉道:“怎么都可以?”

宁夏一顿,立刻点头,四少的天地不在这秋家里,四少的能耐和心性更不是寻常闺阁女子可比。所以宁春在他眼下做的那些小动作,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只怪自己不曾好好地教好这个妹妹。四少只要留下她一条命,就已经是恩典。

秋叶白看着她,心中轻叹了一声,姐妹到底是骨肉至亲!不过,不正是因为宁夏这样的性子,自己才信任这个丫头的吗?

片刻之后,秋叶白品了一口白瓷杯子里劣质茶叶泡出的茶水,淡淡道:“去把她的脸剥下来,制成人皮面具吧。”

大夫人既然想只给她留一个不忠心的宁春,那她就给大夫人一个宁春。

这般轻描淡写却带着冷酷的命令,让宁夏身上一颤,随后恭敬地伏下身子:“是!”

打发走了宁夏,秋叶白走到窗边,推开窗来,看着窗外阴郁的天空。苍茫青天,皑皑白雪,寒意逼人。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转眼,到这世间已经十八年。偶然间午夜梦回,仿佛还觉得身在梦中,自己还是那个在藏书馆里替父亲整理他的藏书和无数枪械的少女,转眼间醒来,却已经在这个世间做了十几年的假男儿,只为保住自己的命,不必沦落到那最悲惨的地步。

却不想她如今也有了自己的新天地,到底没有闺阁女子的束缚,加上被送到庄外长大,遇到了自己的师父,让她比这个时代的女子更有机会掌握自己的命运。但她却也在江湖磨砺中变得冷漠,甚至冷酷,前生那个朗然阳光的寻常少女仿佛已是旧梦。只是若非如此,她在被接回秋家的第二日只怕就没命了。



秋府,杜仲楼。

“什么?秋叶白那个混蛋,竟然毫发无损地从夫人的楼里出去了?”男子的声音陡然拔高。

“是,二少爷。”小厮偷偷抬眼看了男子因为愤怒和惊愕而略显狰狞的俊秀面容一眼,赶紧低头。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暴虐的光,随后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怒,阴沉地道:“哼,杜氏那蛇蝎心肠的贱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填房,平日里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不把咱们家里任何人放在眼里,容不得任何人冒犯她,手段毒辣。这一回倒是稀奇,竟然把违背她命令的秋叶白就这么放出来了。”

小厮大惊,左右看看,赶紧颤抖着低声道:“我的二爷,您可别这么说话,千万小心隔墙有耳,大夫人身边的人可都是司礼监出来的!”

秋凤雏冷笑一声,眼底闪过冰凉狠厉的光:“这一回算秋叶白运气好,进了祠堂还能活着出来。不过下一回,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少爷,您这是何必……四少爷去年才回来,也不得老爷看重。”安和瞅了自己主子一眼,轻声道。

秋凤雏原本生就一副秀气非常的娃娃脸,看着纯真,此刻听着小厮的话,那脸孔上却生出很不协调的狰狞来。他冷笑:“何必?我的母亲就是死在他母亲的手上。他若是不回来也就罢了,既然回来了,怎么能让他有好日子过呢?若是他死了,想必五姨娘那个贱人一定会很痛苦。”

何况他真是太讨厌秋叶白那种波澜不惊、温文尔雅的模样了,一个养在庄子上的野小子,凭什么做出一副尊贵清雅贵公子的样子?真是虚伪。安和有点无奈地暗自在心底嘀咕,其实二爷到底还是嫉恨四少爷回来时,刚好撞上六小姐办的赏花宴。那六小姐请来了不少大家闺秀,二爷原本和几位公子爷远远地站着吟诗作画,引了不少小姐们的注意。却不想一转头见着四少爷走过,小姐们的目光顿时都被四少爷夺走了。虽然他是个不打眼的庶子,但是二爷已经将这番仇记下了,新仇旧恨一起,二爷对付四少爷的手段倒是越来越狠辣。

“可是您都已经下了两回手了,没一回成功的,四少爷的运气似乎比您好。”安和低声嘀咕。

闻言,秋凤雏顿时大怒,一把揪住安和的衣领:“你说什么?”

安和赶紧把脑瓜子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求饶:“没有,小人什么都没说!”

秋凤雏狠狠地盯着他,随后眯起眸子:“哼,那个混蛋运气确实好。他若是个女儿身,又在我秋家行四,呵呵呵呵……他一定会是天底下最惨的人,秋家会成为他的地狱!”

安和乖觉地低头下去,不敢再说话。他心中却默默地想起了那个流传了多年的宛如诅咒一般的命令,或者说属于每一代秋家四女的厄运。

朝廷钦天监祭书有言,开国大族秋家出生的第四个孩子,若为女,必为灭国毁君之妲己妖星降世,必定要溺杀,或交给宗人祭,为皇族之妓,人人可驭,至死方休。

历代秋家第四女无一不是悲惨结局。四少爷,还好不是生做了四小姐,确实是他的运气。



风华阁内暖意融融,精致的兽头香炉内燃着名贵的沉水香。清一色低眉敛目的蓝衣侍女们安静地站着,各自捧着汗巾、香膏等物,只等候着门帘内的女子沐浴完后款步而出。珠帘摇动,杜珍澜扶着秦大姑姑的手款步坐上她的精雕黄花梨软榻,闭着眼任由身后的侍女为她擦拭满头的青丝,另外一个小侍女则自动跪下,取了玉锤为她捶腿。

“公主,四少爷让人给您送上一份他亲笔在祠堂里抄写的佛经。”秦大姑姑轻声道,顺带将搁着手抄佛经的银盘送上。

杜珍澜睁开细长的眸子,看了眼那佛经,一边随手翻了翻,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嗯,今儿跟着他的是哪个丫头?”

秦大姑姑道:“是宁春。昨日宁夏那丫头去天云塔上为四少爷取一册《地藏经》,却不想失足从塔上掉了下去,一路撞到塔角,摔得整个人血肉模糊。”

一边的侍女们听得这般翔实的表述,脸色略微发白。但看着秦大姑姑平静的模样,杜珍澜轻笑了起来:“啊,真是可怜,血肉模糊……岂非看不清脸了。”

秦大姑姑点点头:“是。”

杜珍澜翻书的手顿了顿:“真巧。”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冰冷的气息,让侍女们心中微微发寒。但下一刻,杜珍澜翻书的手一停,从书里摸出一张精致的薛涛签来。她挑了下眉,拿着书签在鼻下一闻,随后闭起眼:“绮罗香……呵,咱们家这位四少爷还真是个知情达意的。”

绮罗香乃是《百香经》中记载之神香,用极阴之处水火相交间的焦木所炼制,理气安神尚在其次,最好的作用便是行经暖宫,调理阴阳,最是驻颜,极为难寻觅,有市无价。

秋家主母每到天寒地冻便不爱出门,便是夏日她的穿着都比寻常人多几分,这是人人皆知的。而且秋家主母确实还有痛经之症,这就不是人人皆知了。寒者,经脉不通也,气滞血瘀也,正对绮罗香之妙处。

秦大姑姑点头,依旧面无表情:“是,四少爷知情达意。”

杜珍澜笑了笑,懒洋洋地闭上眼,嗅闻着那绮罗香,雪白精致的面容多了一丝慵懒媚色:“给四少爷送一盏燕窝,并两筐子银丝炭过去。天寒地冻,他腿脚不好。”

“是。”



秋叶白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那精致华美的风华阁,随后转过身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宁春道:“走吧,去五姨娘那里。”

宁春仿佛已经全然换了一个人,不再如曾经一般娇俏灵动,面色僵木地点点头:“是。”

秋叶白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忽然道:“昨日她已经去了杭州,余生安稳小康。”

如此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宁春的身形忽然一僵,片刻之后,轻声道:“谢四少。”

此后两人便一路无话,款步慢行到了一处还算精巧的院落,门口扫雪的一个嬷嬷见有人来,定睛一看,随后便是一喜,赶紧迎上来:“四少爷!”

秋叶白笑笑,便被她迎了进去,宁春默默地跟在身后。进了里屋,一个中年妇人忽地站了起来,她头上发髻不过两根白玉簪,身上一袭云锦缠枝纹的老竹绿夹袄,下面是海水蓝绣朱槿马面裙,样式虽然都不时兴,却也还算清爽精致,秀雅温柔的面容上闪过喜色:“四少爷。”

秋叶白让宁春取了披风,露出笑来迎过去,握住她的手:“姨娘,可是用了饭了?”

五姨娘风绣云赶紧点头,疼爱地握住秋叶白的手坐下:“用了,用了,多承四少爷关心。”

随后,她又转头打发了身边的丫头婆子们出去端茶倒水拿点心。等着所有闲杂人等都出去了,风绣云上下打量了秋叶白一番,忽然眼中一红,伸手就将她抱在怀里,泪珠子就下来了:“叶儿,委屈你了。可疼不疼都是娘的错,早知道你回来会受那么多的苦,当初娘亲就该让王叔带你离开庄子,永远不回来!”

“都是母亲不好,若你真是个男儿身,就不用这般担惊受怕。”风绣云低泣起来,都是自己命不好,让女儿生出来就承受身为秋家四女的诅咒。当初不舍得溺死大女儿,只能谎称生了男孩,其后这孩子还受了许多苦楚,不得不送到外头庄子上去养着。

感受着对面女子手中的温暖,秋叶白心中亦仿佛一暖,像是看见了许多年前,也有一个这样的女人用单薄的身躯拥抱自己,身上有温暖的香气,那是母亲的味道。她轻轻地拍了拍自己怀里的风绣云,柔声道:“女儿很好,大夫人没有为难女儿。”

“告诉母亲,你是不是受苦了?”风绣云摇摇头,抱着她哭得更厉害。这秋府里谁人不知道最高的权力者根本不是秋府的家主秋明,而是家主夫人——襄国公主杜珍澜。杜珍澜是太后娘娘的表侄女,却从小养在身边,性子古怪又娇惯,喜怒无常,最重威势,让身边人动辄得咎。就是府邸里的少爷小姐,除了她亲生的那几个,打骂罚都是寻常之事,便是以冲撞嫡母打杀了的也不是没有。

她犯了两次事儿,还能这般平安地从杜珍澜手上出来,必定很不容易。秋叶白心中轻笑,确实不容易,虽是江湖逍遥客,奈何现在自己这个鸟身份,让她不得不对着一个阴嗖嗖的老女人献殷勤,真是一项挑战!不过秋家这些内宅妇人的手段,遍历江湖的她倒是还真不放在眼里,只是因为她原本就打算安排好一切事宜后,带着五姨娘离开秋家,所以才低调行事。

“秋叶白,你在这里做什么?”少女尖厉的声音忽然在母女,不,“母子”二人身后响起。

风绣云抬起脸,看见站在门外的少女,赶紧一边擦泪一边道:“善宁,快来,哥哥来看你了!”

“哥哥?哼,我何曾有什么低贱的哥哥?”少女轻蔑地冷笑。

掀了帘子进来的少女,着一身玉色绣西番莲的衣裙。她生就一张精致的俏脸,尤其是一双秋水明眸,宛如秋夜之月,衬上欺霜赛雪的肌肤,更似一朵枝头含芳俏的白玉兰,虽算不上人间绝色,却足以令人过目难忘。

更何况如今玉兰含霜,身上一股子冷冽气息,俏生生一个冰美人。虽然不过十四年华,却可见长成之后的殊色迷人。

“善宁妹妹。”秋叶白看着她,眸光微微一闪,并不因她面若寒霜而恼怒。

只因她虽然离家十载,归家一年,却也对这个妹妹的性子颇为了解了。

“你……”秋善宁明眸一冷,刚要开口讥讽,就被风绣云给打断了。

“住口!有你这般对嫡亲的哥哥说话的吗?他是为了谁被关进祠堂里的?又为了谁给大夫人跪了那么些时辰?”风绣云素来宠爱这个女儿,甚少对她疾言厉色,如今这般怒色,可见她是真的恼了。

秋善宁恼怒地看了风绣云一眼,走到一旁坐下,自顾自地端起茶冷笑道:“为了谁?姨娘莫不是忘了,善宁是为了谁才不得不嫁给亭国公家去的?亭国公那个傻儿子生得痴,谁家姑娘嫁过去都是个守活寡的命!”

风绣云咬着唇,眼眶一红,颤声道:“那是你父亲欠了亭国公的。当年随皇上狩猎,亭国公在虎口下救了你父亲一命,你怎么能恨你哥哥……”

秋善宁听着风绣云的话,顿时被激怒了,将手上的瓷杯砰的一声扔在地上,也红了眼:“可为什么是我?当初许了婚的是三姐姐善京。我是相了户部陈尚书家的嫡公子,却硬生生地因着你这个儿子,变成了我去嫁那傻子,秋善京却成了陈家公子的未婚妻。你说我该不该恨他?他根本就不该回来,我只恨他为什么没死在外……”

啪!风绣云脸色苍白,一巴掌打断了秋善宁的话。

秋善宁心中原本就有怨愤,虽然是庶女,但并不曾养在主母膝下,风绣云自幼极为疼爱她,拿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这一巴掌下去,连风绣云自己都愣了。秋善宁大眼里一下子盈满了泪水,她刷地起身,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母亲,随后又抬起眼,恨恨地瞪了秋叶白一眼,转身就提着裙子奔出了门。

“宁儿……冤孽啊!”风绣云起身想追,最终却不得不颓然地闭上眼坐下。

秋叶白此刻方拍了拍她的手,无声地安慰她。她有些无奈地看着门外秋善宁的背影,扯扯嘴角。她才不稀罕回来呢,尤其是回来了才知道自己回秋家竟然是在那种情况下,她还不如真的“死”在外面呢。一年前风绣云大病了一场,格外思念她这个流落在外头庄子上的女儿,就去向杜珍澜求一个恩典,让她回来。幼年被送走,用的是“秋家四少身染恶疾”的名头,几乎所有人都忘了自己这个没存在感的四少爷。

杜珍澜性子乖僻,当日也不知是不是闲得慌,竟问风绣云是不是只要秋叶白能回来,她什么都愿意,风绣云不疑有他,自是应了,只想着了不得便是要了她的命去。却不想杜珍澜那恶毒的性子,竟想出了让秋善宁替代三小姐秋善京在及笄后嫁给亭国公的傻儿子的主意来。风绣云再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秋善宁知道这个消息,当时就晕了过去,醒来后更是投水了两次,却硬生生被救了回来,但从此就恨上了秋叶白。

只因这个“哥哥”多年不在府中,回来了非但不能成为她的依靠,倒是害了她嫁到那样的人家去。秋叶白安抚了风绣云,看着她睡下以后,打发耳房的丫头婆子进屋里伺候,自己方才出了门。

宁春取了一件厚厚的棉披风给她披上,见她神色有些凝滞,便面无表情地道:“四少,您要想让六小姐不嫁给亭国公的儿子,何苦直接惹上大夫人,用别的方法就好了。”

秋叶白一边在雪地里慢悠悠地走,一边懒懒地道:“谁说我不想善宁嫁给亭国公的儿子了?”

宁春一愣:“可是您为了阻着这事儿,不是还被大夫人……”

“啧!”秋叶白轻笑一声,低头在宁春耳边说了几句话。

宁春呆住:“啊……竟然是那位!”

“嘘,佛曰,不可说,不可说。”秋叶白以袖掩唇,露出狡黠的笑容来。

随后,她看了看天色,笑眯眯地道:“啧,这般天色,正好去会友,讨两杯热酒吃吃。”

宁春又恢复了木然的表情:“是。”



“哦,秋叶白那小子出门了?”杜仲楼里,正抱着美婢在暖炉边饮酒的秋凤雏听到安和过来禀报,立刻直起了身子。

“是,刚出去。小人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只要四少爷出去都让人跟着。”安和道。

秋凤雏眼珠子一转,过了一会儿,漂亮的娃娃脸上露出奸笑来,看得安和一抖。

“你过来!”秋凤雏招呼安和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安和越听越心惊,直到脸上发白,却不敢说什么。



第二章一笑惊魂



寒潮来袭,雨雪纷纷,这样的天气里一样有人在沿街叫卖讨生计。上京的朱雀大街上早早铺上一层煤渣防滑,来往的行人亦不少。秋叶白戴着一顶斗笠,和宁春一路慢悠悠地晃着,看着沿街热闹,秀雅的脸上也露出浅浅笑意来。

今生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漫步长街,这让她想起前生的那些同样热闹的街道,便觉得这烟火人间如此祥和。她站在一个摊子边,见着几只琉璃发簪精致,便颇有兴趣地准备停下来选两只。不想手才碰到发簪,忽觉脑后有风声,她眸光微动,身形一晃,便避开了脑后袭来的风声。却不想自己的斗笠忽然被那东西一挂,竟一下子扯开来甩到一边。看到秋叶白那张瞬间暴露在空气里秀雅无双的面容,空气里瞬间便响起一阵嘘声。

不少是女子,却还有……男子。

秋叶白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那几个红了脸看着自己的小媳妇,目光随后停在附近那一批刚从酒楼里出来的人身上,清一色土黄家丁服显示对方出自某一家人。她再一细看,毫无意外地看到这些人中间还站着三个年轻的公子,刨开两边站着的那两个看起来就像是跟班的,中间那个一身锦绣华服、油头粉面、耳戴红玉珠的男子明显就是主子了,而他正色迷迷地瞅着自己。她再看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眼神,已经由惊艳变成了怜悯。有意思!

秋叶白挑了挑眉,朝他轻轻一笑:“兄台好,可否给在下让个路?”

那年轻人直勾勾地盯着他,忽然嘿嘿一笑,问:“这位兄弟,府上何处?”

这般鲁莽无礼的问话让人心生厌恶,但是秋叶白却并不恼,只勾起唇角:“无名无处,寻常百姓。”宁春默默地退开了一步,望天,四少的恶趣味又发作了。

“这真是极好的。”那年轻人也笑了,若是不去看他流里流气的外表,人倒也算是清秀。他一摆手,对着身后摩拳擦掌的家丁们娘里娘气地叫了一声:“给老子抢回去!”

他身边的一群家丁仿佛早已对这种事驾轻就熟,早早将秋叶白的退路全都堵住了。只等那流气的青年突然的一句“抢回去”,他们迅速一撸袖子就要冲上来。看那架势是要直接抢了人就走。

“且慢!”秋叶白忽然来了一句。她声音清朗,有一种奇特的平定人心的力量,竟让那些家丁们下意识地停住了手脚。一身花团锦簇的年轻人竟也住了手,看向她。

秋叶白微微一笑:“敢问兄台这是何意?看您这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人见人爱,却如何这般鲁莽,竟是要强抢民……呃……民男?”

这年头菊花教中人不少,她是知道的。但她却不想这般公开,竟然到了当街强抢男人的地步了。

那年轻人原以为秋叶白要骂人,却不想被对方一夸。他心中得意,笑嘻嘻地道:“小兄弟,看你这样子尚未及冠,口音也是外乡人,自然不知道能被我这襄国公家的公子看上是你的造化。只要你把本公子伺候舒服了,自有你的好处,包管教你乐不思蜀。”

襄国公?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先是看了一眼朱雀大街不远处,随后又看向面前的年轻人和周围那些怜悯地看着自己的百姓,对于众人为何对这种情形怒不敢言,她心中已是了然。襄国公正是襄国公主杜珍澜的嫡亲哥哥,也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如果面前这个年轻人就是襄国公的世子,那算起来和她还是亲戚。真是巧,出门遇熟人啊!连她这个在外地混了那么多年的人都知道,这位杜世子纨绔好男风,行事嚣张跋扈。看来家中有人对她的行踪真真儿是上心!

“失敬,失敬啊,竟然是杜世子爷!”秋叶白忽然眯起眸子,敛袖掩唇轻笑,向杜世子款步走去。

她原本生得秀逸非常,这般眉目含情之时,更是魅色天成。那杜世子瞬间就春心大动,再见那素衣美少年竟然主动向他而来,立刻心花怒放,只道是美人投怀送抱。周围的人原本很同情秋叶白,却不想这少年在知道对方身份之后竟忽然态度大变,原本看起来一身雅致风骨,瞬间却对那杜世子投怀送抱,立刻齐齐对秋叶白投去鄙夷的眼神。当然除却宁春,她又默默地站远了一点。到现在,她还是不习惯四少那种天下无敌的变脸神功。

“小兄弟果然识趣。”杜世子张开手,就等着温香软玉抱满怀,也好趁机在那少年的俏脸上摸一把,先过过手瘾。

却不想秋叶白走到他面前,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一头朝他靠了过去。

“哎呀!”那杜世子只觉得忽然胸前一阵剧痛,随后就觉得眼前一花,听得耳边有风声呼啸,然后是男人的尖叫声响起。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道人影瞬间飞了出去,然后以倒栽葱的形态,砰的一声落在了远处。

“唉,世子爷,您这是怎么了?竟是嫌弃小弟姿色不佳了吗?为何这般弃小弟而去?”秋叶白半蹲在地上,忧伤地望着天空,顺带举起袖子擦擦眼角,为自己掬一把同情之泪。

刷——!众人齐刷刷地离开这少年数步,面色古怪地看着呈现忧郁状态的秋叶白。

刚才是怎么回事?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就听见远处忽然传来男子愤怒的尖叫:“给老子打……抓……抓住他……”

但是这尖叫声到了一半却陡然停下,仿佛被什么东西瞬间咬住了喉咙一般,引得众人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这回头一看,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不远处大雪纷飞中,无数戴着面具的白衣银甲卫士凭空出现,持刀剑而立,纹丝不动,毫无生气,似天生一道道冰雕,半立在雪中,宛如雪国神兵。在他们身后,五匹纯黑色的骏马猛然扬起腿来厉声嘶鸣,马上一身黑衣的驾车人正奋力地扯住缰绳。马蹄下正是那好不容易从雪堆里爬出来,又瞬间被突然出现的马车吓得浑身瘫软的杜世子。不过,此刻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地停在了那庞大的马车上,或者说停在了那古朴的乌沉檀木车厢上刻着的莲纹大字“摄国”上。字色殷红如血,字形狂放而张扬,似一团风雪中狂烈燃烧的火,又似聚了万千幽魂的血魄红莲,炽烈张扬到妖异。

原是佛主坐下普渡众生之莲花,如今却成旷世业火,摄人心魄。

“摄国公主车驾!”

有人嗓子眼里吐出颤抖的声音。

唰!所有人都齐齐地跪了下去,动作整齐划一,以额头触手背,极尽恭谨。

“恭请公主万福金安!”

“恭请公主仙寿永昌!”

十里长街肃然无声,一片死寂,只余回声震得落雪飒飒。风嗖嗖而过,空气里都是冰冷的气息,仿佛一瞬间整个长街都被冻住了一般,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许久,才听见太监的一道尖厉的声音响起:“起!”那声音仿佛利器刮过金属,极为刺耳。

所有人方才恭谨地起身,迅速让开一条路来。秋叶白看着这一幕,不免微微心惊,同时皱眉,封建王朝,能让百姓这般跪拜的亦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除却神灵之外,这个世间的最高统治者。

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忽然感觉一道劲风瞬间袭来,常年受到的训练让她下意识地就要避过,但是下一刻她判断出风声的来向,电光火石间,便硬生生地顿住了身形,任由对方一把将她提起,在半空中将她扔向车驾前方。瞅着自己落地处露出的一角青石,秋叶白半空中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身,然后口里恰到好处地发出短促的“惨叫”。

“啊——!”

随着她被甩落在地,另外一声惨叫也响了起来,不过却比她惨烈多了。

秋叶白落地的时候,正巧屁股稳稳地坐在了杜家世子爷的肚子上,然后她迅速地因为“冲劲过大”而滚落一旁。但这并不妨碍杜世子瞬间把刚吃下去的酒菜给吐了出来,不过砸他的人一点都没有被沾染到,他则幸福地沐浴在自己的呕吐物里。秋叶白闻着空中酸腐的味道,瞬间暗自摇头,可惜了云春楼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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