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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一)国内**本儿童文学“慕客”,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曹文轩编著,全新精彩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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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每年四种,持续不断的完美与感动,精品文学接力不停歇;
(六)装帧精美、设计考究,文学性与艺术性俱佳的精品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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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一)《火印》(节选):曹文轩最新长篇小说《火印》精彩选段,一个孩子和一匹马的传奇故事,一个无法抹去的特殊印记;
(二)“无边的绘本”:曹文轩创作,国际绘画大师绘画:《帽子王》——特殊的黑暗岁月里,童童和爷爷对“家”的不舍和追求;
(三)“水边的文字屋”:第一届“青铜葵花儿童小说奖”最高奖“青铜奖”获奖作者史雷短篇力作,《将军胡同》精彩章节;
(四)“灵性写作”:“悲悯情怀”是什么?著名作家曹文轩教你写作文、帮你改作文;
(五)“成长心声”:用书信的形式,告诉曹叔叔你生活中的精彩和困惑。与曹文轩老师近距离深入交流,为心灵成长点亮一盏温暖的灯火。
(六)“第二语文”:做每个孩子最亲近的人——河南洛阳优秀语文教师武艳艳讲述自己的“家访”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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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曹文轩 一九五四年一月生于江苏盐城。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北京作协副主席,北京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文学作品集有《忧郁的田园》《红葫芦》《追随永恒》《甜橙树》等。长篇小说有《山羊不吃天堂草》《草房子》《红瓦》《根鸟》《细米》《青铜葵花》《天瓢》以及“大王书”系列、“我的儿子皮卡”系列和“丁丁当当”系列等。主要学术著作有《中国八十年代文学现象研究》《第二世界——对文学艺术的哲学解释》《二十世纪末中国文学现象研究》《小说门》等。《红瓦》《草房子》《根鸟》《细米》《天瓢》《青铜葵花》《火印》以及一些短篇小说分别被译为英、法、德、日、韩等文字。获国家及省部级学术奖、文学奖四十余种,其中包括国际安徒生提名奖、中国安徒生奖、国家图书奖、“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中国图书奖、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宋庆龄儿童文学金奖、冰心文学奖大奖、金鸡奖最佳编剧奖、中国电影华表奖、德黑兰国际电影节“金蝴蝶”奖等奖项。
2015年5月,曹文轩最新长篇小说《火印》出版。这是曹文轩第一部战争题材的作品,在坚持惯有文学主张的基础上进行了新的突破。《火印》出版后,被CCTV“新闻联播”、《光明日报》《文艺报》《中国新闻出版报》《中华读书报》《人民日报》(海外版)《中国出版传媒商报》等主流媒体宣传报道,并荣登各种畅销榜单和推荐榜单,并成功入选中宣部和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纪念抗日战争百种重点选题”,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和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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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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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作品
《火印》(节选) 曹文轩文
我的创作谈
曹文轩《火印》创作访谈
无边的绘本
《帽子王》 曹文轩文 (意大利)马瑞吉欧·葛瑞欧图
水边的文字屋
《铁苍狼》 史雷文
从经典开始
本期推荐导师:高洪波
《三月雪》 萧平文 星子点评
《骑兵军》 (节选) (俄)巴别尔文 戴骢译 王君心点评
灵性写作
本期主题:悲悯情怀
范文:
《生命 生命》 山西省太原市太原大学外语师范学院第二附属小学五年级五班 冯欣然文 曹文轩点评
《我“可怜”的小妹妹》 山东省淄博市张店区莲池学校四年级六班 宫淇琛文 曹文轩点评
《同情我们的母亲——地球》 江西省南昌市邮政路小学六年级二班 丰圣哲 文 曹文轩点评
成长心声
曹文轩与小读者的通信(河南省洛阳市高新区实验小学小学生)
第二语文
做每个孩子最亲近的人 武艳艳文 (河南省洛阳市高新区实验小学语文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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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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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印》(节选)
第七章 追踪
坡娃的身体一天好似一天,只半个月,就又成了从前那个结结实实的坡娃了。坡娃很高兴。他时时刻刻都在希望自己一天天地强壮起来。他要上路了,他需要一副结实的身体。
又过了五六天,野狐峪看上去与往常并无两样,但这天快到中午时,爸爸发现坡娃不见了。同时失踪的还有瓜灯和草灵。对于三个孩子同时不见了踪影,野狐峪的人并不感到吃惊,三家大人更不感到吃惊。他们三个同一年出生,坡娃出生于那年的春季,瓜灯出生于那年的夏季,草灵出生于那年的秋季。野狐峪的人谁也说不清楚,当这三个孩子一点点长大时,为什么会好得像一个人?他们不分白天黑夜,总是在一起玩耍、嬉闹。三个人一起,在三户人家出出进进,经常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甚至经常轮流着同住在一个人家。三家大人也很乐意看见三个小东西结伴儿,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坡娃的爸爸见瓜灯来了,便说:“儿子来啦!”见了草灵,便说:“闺女来啦!”同样,瓜灯的爸爸、草灵的爸爸也都将另外两个孩子当自己的孩子看待。三位妈妈也一样,叫别人的儿子为儿子,叫别人的闺女为闺女。
几位老人靠在大树上谈天说地,见三个孩子总在一起,其中一位说:“这三个娃,打都打不散。”另一个说:“依我看,前世他们是一家子。”
他们三个现在在一起,这是肯定的,不必担忧。让大人们担忧的是:他们三个干什么去了?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处处都是危险。坡娃的爸爸说:“坡娃跟我说过他要去找马,莫非真的去了?”三家大人立即慌张起来,赶紧追去。他们推测,这三个孩子可能去县城了,因为日本兵驻扎在县城。
坡娃将要去找马的心思告诉瓜灯和草灵,已有一段日子了。坡娃说他一个人去找,但瓜灯和草灵坚持要一起去——坡娃一个人,也太孤单了。昨天晚上,三人约好了,今天一大早就离开野狐峪,先是坡娃来到瓜灯家屋后,学着猫叫了几声,瓜灯马上就溜出了家门,再一起到草灵家屋后,又学猫叫了几声,草灵马上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那时,公鸡刚叫头一遍。
他们穿上最冷的冬天才穿的棉袄棉裤,走在路上,圆鼓鼓的,像三只塞满棉花的布袋子。
在大人们离县城还有八九里地时,他们三个已先一步到达了。那时,大概是下午三点钟的光景。
日本军队驻扎在县城,但并没有封城,城头虽有岗哨,但城里城外的人还在进进出出。今天是半个月一次的集市,一进城门,就见人群像蜂巢前的蜜蜂似的,三个孩子只好手拉着手往前走,中间是草灵。谁走丢了都可以,草灵却是不可以走丢的,因为草灵小,并且是一个女孩儿。
四周很热闹,三个孩子一时竟忘了进城干什么来了,东张西望,走走停停。
走着看着,不觉之间,街上的人渐渐稀少起来。乡下来卖土豆、燕麦、玉米、蔬菜和瓜果的人不断地出城,而城里的人买了东西,也往家走了。再走上一阵,街上的人更加稀少起来。
这是一座草原上的小城,房屋东一片西一片,很松散。也有成片成片的房屋,看上去有千家万户。城里居然到处有空地。这些空地或荒着,或就是一块草地。时下是冬季,若在春天,一定会有人在这儿放羊。
三个人走在街上,很茫然。
想跟人打听,又不知道如何打听。问哪儿有马吗?街上不是不时地有人骑马走过吗?城里的交通工具就是马车:三匹马拉一个车厢,里面三三两两地坐着人,马的脖子上挂了铃铛,一路“叮叮当当”。问日本鬼子的养马场或马厩在哪儿?也太胆大了吧。就是知道,又有谁敢告诉他们。问人家:“你见过我们家的雪儿——我们家的马吗?”这不问得可笑吗?他们只能自己满世界寻找去。这未免有点儿盲目,可难道还有其他办法吗?
十几个日本兵背着长枪骑着马,“的笃的笃”地从街上呼啸而过。
他们立即闪到一边,马蹄激起的烟雾般的尘土,呛得他们连连咳嗽。
尘埃还没有落尽,他们就向马群跑去的方向追去。追了半天,那马群忽地转向,转眼间不见了,只留下滚滚灰尘。等他们追到拐弯的地方,尘土早已落下,空气已变得一片清澈,那群马早已不见踪影。
但这拐弯的地方,却成了他们寻找雪儿的一个新的起点。
他们从这个起点出发,沿街找去。说是街,也不见街两边有一座挨一座的房子,倒是不断地看到空地和林子。以为就是草地和林子了,却又出来许多房子,还有各种各样的店铺。
这座城,他们都曾来过,但他们只去过闹市区,并未走过全城,现在这么一走,觉得它太陌生、太让他们心里没底了。
那时,他们的爸爸正在城里慌慌张张地走着,不停地向人打听:“请问,见过三个乡下的孩子吗?”眼见着天色渐晚,怕不时走过的一队一队的日本兵起疑心,惹上麻烦,他们只好先找了一家旅店住下了,等第二天再接着找。
三个大人在这城里一连找了三天,也没有寻着三个孩子的踪影,心里不免恐慌。那天晚上,他们进了一家小酒馆,喝了点儿酒,互相说些宽心的话:“没大事。”“能有什么大事?”“毕竟是三个孩子,就是落到小鬼子手上,也不会将他们怎么样!”“只是胆子也太大了,不跟大人说一声就跑掉了!”“这三个孩子不笨,不用太担心,冻是冻不死的,饿是饿不死的。”但一想到他们出门时没带一文钱,就又担忧焦虑起来。于是再喝酒,闷头喝,喝多了就骂三个孩子,心情就放松了些。
“死不掉的!”“死不掉的!”“才死不掉呢!”
又找了一天,还没找着,三个大人就先回野狐峪去了:说不定,娃们已经回家了呢!
没有钱,确实是一个问题。进城的当天晚上,坡娃他们就知道了一个人身上如果没有钱是一件多么糟糕的事情。肚子饿了,并且很快饿得受不了了。随着夜晚的降临,风大了起来,虽然穿了那么多衣服,但依然感到寒冷,而寒冷使他们更加希望能吃上一顿饭。
吃上一顿饭?
有钱吗?
没有。
他们倒是在街边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那是一个无人居住的草棚。大概是在暖和的季节里,有人做买卖搭建的,天一冷买卖撤了,但棚子还留着,留到来年天暖和时接着用。
一片黑暗,看不见街上任何风景,饥饿把他们整个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们甚至忘记了他们是出来寻马的,寻雪儿的。
坡娃最大,坡娃这会儿得有主意,他说:“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待着,我去弄吃的。”
“你有什么办法?”瓜灯问。
“我有办法。”坡娃说完,低头走出了低矮的草棚。
其实他什么办法也没有。他紧缩着身子,在街上走着。店铺早就关门了,但还有一两家小饭馆开着,透出温暖而诱人的灯光。坡娃走过去。一队日本兵骑着马在街上慢慢行进着,坡娃吓得连忙闪进黑暗里。日本兵可能看到了他,但并没有理会,继续往前巡逻去了。坡娃等他们远去,快速跑向一家小饭馆。到了门口,他对自己说:你又没有钱,你来这儿干什么呢?
两个肮脏不堪的小乞丐被老板轰赶了出来。他们一边像猴子一样蹦跳着往门外跑,一边没有忘了把刚抓到手的饭菜往嘴里送。那是客人吃剩下的饭菜,老板倒也不想要了,但嫌那两个小乞丐也太脏了。
坡娃沿着墙根走开了,但没走几步又走了回来,在小饭馆的门口蹲着。想想小草棚里的瓜灯和草灵还等着吃的,他硬着头皮走进了小饭馆。老板见了问:“想吃点儿什么?”坡娃摇了摇头。“又是一个要饭的。”老板说。坡娃立即将头低下了,几乎要低到裤裆里。老板没有撵他走,因为他不脏,并且,他的那副神态让老板马上生了怜悯之心。
“这孩子,你是从哪儿来的?”老板问。
“野狐峪。”
“来城里干什么?”老板没有问,“来城里要饭的?”
“找马。”
“找马?”
“找我家雪儿。雪儿是一匹马。”
两个客人结了账走了,桌子上有两个只咬了一口的包子,很大很大的包子。
坡娃的目光落在了那两个被咬了一口的包子上。
老板拿过来一张油乎乎的纸,将那两个还剩大半的包子包好,送到坡娃的手上。
坡娃快要哭了,连声说“谢谢”,然后转过身往门口走。出了门,他拼命往小草棚跑。但跑了四五十步停下了:不可以让草灵吃人家吃剩下的。他看了看手中的纸包,转身又往小饭馆走,一边走一边脱套在棉袄外面的褂子。进了小饭馆,他把褂子往老板手中一塞。就在老板疑惑地看着手中的褂子时,坡娃已从笼屉里抓了一个还热乎乎的大包子,掉头就往门外跑……
第二天,他们捡了两只破碗,一边继续寻找雪儿一边要饭。既要饭,又要钱。要的饭,坡娃和瓜灯吃,要的钱,买饭给草灵吃。草灵是女孩,是他们的妹妹。
一天一天地找着,他们谁也不知道离雪儿还有多远。坡娃曾让瓜灯和草灵回家,无数次催促后,瓜灯和草灵都往回走了,但没有走出多远就又回来了。
这天中午,他们走到了一个有点儿僻静的地方,但不时地看到有日本的军车开过来开过去。
路边的屋子,有一扇窗子打开了,一个叔叔探出头来:“那三个娃,别再往前走了,那边是日本人的军营,很大的一个军营。”他好奇地问,“你们三个跑到这儿干什么?”
坡娃说:“找我们家的马。”他也不管那个叔叔愿不愿听他说,一股脑儿地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那个叔叔都打算把窗子关上了,但看了一眼三个孩子透着心切的眼神,用手指了指西北方向,小声地说:“他们好像专门有个马场,就在那边,挨着军营,好像有一队日本兵专门伺候着那些马。”他提醒他们,“那可不是一个你们能去的地方。”说完,赶紧关上了窗子。
三个孩子向西北方向看了看,却往回走去,走几步又回头看一眼,心慌得很,草灵一个劲儿地挤挨着坡娃和瓜灯。都走出去很远了,才在路边坐下。他们谁也不说话,只有风扫着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声。那落叶到处乱跑,像是小老鼠那样的小动物,饿了,溜出来满大街找吃的。
下午的时间好像很长,他们东逛西逛,仿佛来这城里就是来逛街的。
一连三辆摩托车开过去了。一个日本兵开着摩托,一边的车斗里,坐了一个背枪的日本兵。行驶在前面的一辆车上竖了一面小小的旗帜,那上面有一轮太阳,坡娃看到了,无缘无故地想到了蛋黄,那种刚打开的蛋流出的蛋黄。
太阳开始下沉。
三个孩子最终还是掉过头去,在坡娃的带领下,沿着那条僻静的街,一忽儿慢一忽儿快地向那个叔叔指的方向走去。
他们很快看到了路边的灌木丛,很大很大的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样子,仿佛是老天爷特意为这三个孩子准备的。他们潜入灌木丛里。虽然是在冬季,灌木已落尽叶子,但稠密至极的枝条,一层一层,也还能遮挡他们的身影。
马场由四堵大墙围着,后墙开着大门与军营相连,自身又有大门通往外面。两扇高高的大铁门。门外并无岗哨,一伙伺候马的日本兵都在大门里待着,岗哨设在大门的后面。
快要看见大门时,草灵已经哆嗦得不行了。
坡娃抬头看了她一眼。
草灵趴在地上说:“我怕……”
被灌木刺划破了脸的瓜灯也说:“我也有点儿怕……”
坡娃说:“怕什么!别怕!……”
瓜灯说:“你也在怕!……”
“我不怕!”
草灵说:“你也在抖呢……”
坡娃赶紧把碰着灌木枝条的手收了回来,因为他的手的颤抖,那枝条也在颤抖。
三个孩子不再往前爬了,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三颗心的跳动撞击着大地,大地仿佛产生了巨大的回音:“咚!咚!咚!……”
坡娃说:“草灵,哼支曲吧。”
瓜灯碰了碰草灵的手说:“哼支吧。”
“鬼子会听见的。”
“听不见,离得远着呢。你小声地哼,就我们两个人听。”坡娃说。
草灵哼唱起来,很纯净的曲子,草原上的曲子。一副奶声奶气的嗓子。
三颗剧烈跳动的心渐渐放缓了节奏,身体周围的枝条还在动弹,但那是风吹的。
天开始下雪了,很细,像有大手在空中撒面粉。落进灌木丛里,再落到他们的身上、脸上、头发里。一会儿就化了,变成了水,他们的头发和脸,都变得湿漉漉的,像汗水。
当他们轻轻拨开灌木丛,透过七横八竖的枝条的空隙往前看去时,大墙、铁门呈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一个日本兵骑着一匹马,又牵着一匹马,一路狂奔到大铁门下。
不一会儿,大铁门像一张黑洞洞的大嘴张开了,吃进去那个日本兵和那两匹马后重又闭合上。就在大铁门打开的那一会儿工夫,他们依稀看到,那里面有许多匹马。
他们又潜伏下去。等天色又黑一些的时候,在坡娃的带领下,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大铁门爬过去。爬着爬着,坡娃嗅了嗅鼻子,小声地说:“我闻到马粪的味道了。”
瓜灯嗅嗅鼻子:“我没有闻到。”
草灵也嗅嗅鼻子:“我也没有闻到。”
就在这时,那大门深处,突然传来马的嘶鸣声。
这一声嘶鸣,差一点儿使坡娃从灌木丛里一跃而起。
他没有跳起来,却将脑袋抵在已经潮湿的地上。过了一会儿,又响起一声马的嘶鸣。他抬起头来,眼睛盯着那两扇沉重的大门:“是……是雪儿……雪儿的声音……雪儿叫的……雪儿……”
“你能听出来?”瓜灯疑惑着。
坡娃点点头。
瓜灯和草灵相互看了一眼,将信将疑。
“雪儿知道我来了。”坡娃说。
“它又没看见你。”瓜灯说。
“它不用看到我,就知道我来了。”坡娃显得很平静。但不一会儿,激动到底还是像决堤的大水冲击着他的心,他的泪水不禁翻涌而出……
第八章 火印
怎样才能见到雪儿?当然,更重要的问题是:怎样才能夺回雪儿?
坡娃早注意到一棵大槐树。它离马场的高墙有两丈远,但有一根粗硕的树枝横着直伸向高墙,并越过了高墙。
天黑之后,他们离开灌木丛。坡娃和瓜灯照例做讨饭的乞丐去了。他们不再躲躲藏藏,也不再不好意思。他们大大方方地乞讨着,甚至觉得很快乐,仿佛他们天生就是一对小乞丐。吃饱了,喝足了,再用乞讨来的钱给草灵买了饭菜。
天黑透之后,坡娃说:“你们两个就在小草棚里等我,哪儿也不要去。”
“你要去哪儿?”瓜灯问。
“我先要看到雪儿,然后再想办法救它。”
“你怎么能看到雪儿呀?”瓜灯觉得这件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
坡娃说:“你们别管了,我有办法。”他反复叮嘱瓜灯要带好草灵,千万不要乱走,直到瓜灯和草灵都乖乖地答应了,才独自一人走进黑暗里。
坡娃不害怕黑暗。在草原上长大的孩子,经常在野外露宿,早已习惯了黑暗。他害怕的是鬼子。在人们的传说中,鬼子是恶魔,是那种把婴儿挑在枪尖上大声笑着的恶魔。他害怕被鬼子发现。可是,进城来是干什么的呢?是寻找雪儿的呀!是要带回雪儿的呀!怕,也得去做呀!
一个漆黑漆黑的夜晚,世界像注满了浓稠的墨汁。
这样的黑,很让坡娃喜欢。他走向马场时,更多的是一番兴奋,恐惧被黑暗吞噬了大半。他穿过灌木丛,凭着白天的记忆,摸索到那棵大槐树下。他仰头看了看那棵大槐树,隐隐约约地看到那些落尽叶子的树枝,不睁大了眼睛看,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大墙那边,偶尔传来一声马的响鼻声。
坡娃似乎看见,那从鼻腔中喷出的气流,冲得地上的尘土和草屑四处飞扬。
他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搓了搓手,抱着树干,十分机敏地向上爬去。不一会儿,他的目光便能越过高墙看到里面的情景了:相隔十几步远,就有一根木柱,一共八根,每根木柱上面都挂了一盏马灯。马灯虽然亮着,但却无法照亮那么大一个马场,一切看上去都朦朦胧胧的。有一排屋子,只有一间亮着灯,灯光很暗。忙碌了一天的日本兵,大概都睡觉了。影影绰绰地,他看到了那些马。它们一匹匹地被矮墙隔开了。他看不清缰绳,但他猜出,这一根根的缰绳都分别拴在一根根木桩上或是柱子上。此刻,他最担心的是雪儿这会儿会情不自禁地叫起来。雪儿呀!别叫,别叫,千万别叫!你一叫,就完了,我就回不去啦,你也回不去啦!但马场一片安静,只有不紧不慢的嚼草声。那排房子里,有一个日本兵在打呼噜,很响。
坡娃待在大槐树上,察看了很久,才用双手握住那根横向马厩的树枝,一寸一寸地移动过去,他的身子是垂挂在空中的。
双脚终于落在墙头上。他慢慢蹲下,用手扒着墙头,面向墙壁,先出左脚,再出右脚,蹬着高墙,一点一点地往下去,往下去……手一松,轻盈地滑落在了地上。别动,先蹲下喘口气,四下里看看,看清楚了再行动。他管控着自己,引导着自己。
他想快点儿找到雪儿,但他很快就失望了。他顺着那些马匹,一匹一匹地找过去,却没有发现雪儿。怀疑是因为天黑,没有看清楚,他又往回找了一遍,每经过一匹马,他的眼睛都几乎贴到了马的脸上。
哪里有雪儿?
白天,明明听到了雪儿的嘶鸣。他熟悉雪儿的嘶鸣。只有雪儿才有那样的嘶鸣。但现在,这传出雪儿嘶鸣的马场里就是没有雪儿。坡娃快要瘫软在地上了。他躲进黑暗,一屁股坐在大墙下。虽然是在冬季,但马厩里散发出的浓厚的臊味,却使空气变得热烘烘的。
还有,他又怎么走出这马厩呢?他在想着进入马厩寻找雪儿时,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该怎么脱离马厩。
四堵大墙,墙里倒还有树,但都远离大墙,没有一棵是可以帮助他翻越大墙的。
他像一只莽撞的幼年狐狸,偷鸡不成,却钻进了猎人的笼子,找不到出口了。他在马场里转来转去,越来越焦躁不安。
外面,瓜灯和草灵还在等着他呢。
小草棚里,瓜灯和草灵一直在心慌慌地等着坡娃。四只耳朵,在黑暗里静静地听着声响。夜已很深,两人实在太困了就睡着了,但只睡了一小会儿,又突然一惊醒来了。
“我们去找他吧。”草灵说。
“到哪里去找他?到鬼子的马场里去吗?”瓜灯越想越害怕:坡娃是不是被鬼子发现抓起来了?他甚至想象到许多坡娃被抓的情景:他刚一落地,“咕咚”一声惊动了鬼子,当场被抓住了;他正找雪儿呢,被几个鬼子看见了,一下扑了过来,把他按在了地上;刚要解开雪儿的缰绳,一个小鬼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两个人在小草棚里煎熬着。
马场里的坡娃更是备受煎熬。他转来转去,担惊受怕,越来越绝望,也越来越没有力气。后来,他索性瘫坐在大墙下什么也不想了,过了一会儿,竟然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发亮。那些马,夜里看时只是模糊的轮廓,现在看还是轮廓,但已是边缘清晰的轮廓了。他赶紧站了起来,身体紧紧地贴着高墙,仿佛看到有鬼子要过来抓他似的。还好,没有看见鬼子的身影。他仰头看了看伸进马厩的那根大槐树的树枝,觉得那树枝离他竟然是那么的遥远。
天又亮了一些。外面的树上,已经有鸟开始鸣叫了。
那个差不多响了一夜的鬼子的鼾声停止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坡娃发现,连接着那排房子,有一间单独的马厩。其他的马其实只是拴在敞棚下,与在露天里并无太大的差别,而这一间单独的马厩,却是有墙、有门窗的,是一所房子,是一间特别的马厩,可挡风避雨。称“马房”也许更合适。而在这间马厩里享有特殊待遇的,正是他的雪儿。
因为那排房子离着还有一大段距离,坡娃又想着那里头住着日本兵,就没有过去。
也许雪儿早知道了坡娃身在围墙之中,但它却不能鸣叫,告诉坡娃自己的位置。
隔壁的日本军营吹响了起床的号声,绝望的坡娃恰好在这时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处:墙角上,堆了一大堆草料。这些草料一大捆一大捆的,呈长方形,码成一个很高很高的草料堆,看上去简直像座小山。他迅速跑过去,然后爬到最高处。他迅速将这些草捆挤开,挤出一个空间,将自己藏了起来。
干草的气味,直钻他的鼻孔,比青草的气味干燥、浓烈,带着太阳和烧着了的味道。它让坡娃想到了秋后的草原。折腾了一夜,他已经很累了,不一会儿,就深深地埋在暖和和的草垛里睡着了……
他居然在日本军营的马场里,在松软干净的干草堆里做了一连串的梦。有鹿和野兔路过梦境,有鹰、乌鸦、野鸭、大雁飞过梦境,还有奔跑的雪儿,直跑到飞了起来,在草原上空才会有的云朵间出没……
他是被马的嘶鸣声——更准确地说,是被马的哀鸣声惊醒的。那时,太阳当空,这座草原小城正沐浴在阳光里。
哀鸣没有停歇,仿佛那马走到了绝境,或是遇到了巨大的威胁,正处于挣扎之中。
他轻轻翻身爬了起来,透过两个草捆间的缝隙,看到了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一匹马被赶进一个仅仅能容得下它的窄小的囚笼,那马身在其中,丝毫动弹不了。不远处,是一个火炉,即使阳光如此明亮,依然能看见像绸子一样在大风中飘动着的蓝色火焰。一个日本兵,手持一把大铁钳在火炉边站着,过一会儿,从火炉里夹出一块铁来看看,大概觉得那块铁还没烧到应有的火候,便又重新放回火炉,并使劲将它往火炉的深处埋了埋,火星立即四溅。
作为草原上的孩子,坡娃一看马上就明白了:那些日本兵要在那匹马的身上烙上火印。
烙火印就是在马的身上做一个记号,以标明那匹马是谁家的马,在马群与马群混杂时主人能轻而易举地找出自家的马,免得引起混淆与纷争。还有,那马走失后,捡到的人可以根据马身上的火印通知它的主人,或是帮忙将其送回到主人身边。有了这记号,捡到马的人即使心生将其归为己有的心思,再三思量后也会放弃,因为,他抹不去那马身上的记号,总有一天会被别人发现的,而一经发现,他在这草原上也就无脸见人了。
坡娃许多次见过烙火印的情景。但因有专门烙火印的高手,因此,情形并不十分恐怖。那手持铁钳的人,从火炉中取出火印,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靠近那匹马,还没等那马反应过来,那火印就已经在它的大腿或肩部烙下了。那马一声长啸跑掉了,跑过一两座山冈,就会渐渐平静下来。
这些日本兵怎么如此冷酷又如此笨手笨脚呢?
坡娃看着感到很揪心,用手死死抓紧胸前的衣服。
手持铁钳的日本兵,再次用铁钳从火中取出火印,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往上面吐了一口唾沫,立刻发出“嗤”的一声,冒出一股青烟,然后他便向那匹马走过去。
那马仿佛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瞪大了恐惧的眼睛,并开始竭力挣扎,那囚笼猛烈摇晃,立即有五六个日本兵上去死死将囚笼稳住,那马就像被送进屠宰场一般嘶鸣着。
因马比人高,那手持火钳的日本兵身材又很矮小,还需要站到一段木头上。
在那个手持铁钳的日本兵将要给马烙上火印时,其他在场的日本兵一个个面无表情,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有一个特别年轻的日本兵显得有点儿不忍与害怕,将目光躲开了。
终于,火印烙在了那匹马的肩部,鬃毛和肉立即烧焦了,冒起一股青烟,那马发出的已是万分痛苦的号叫。因为挣扎,那号叫,又像是一连串的叹息。
似乎完成了一项非常伟大的工作,那些日本兵笑了起来。
草堆里的坡娃一直瞪着眼看着这些日本兵,心疼过后便是堵满胸膛的愤怒:“真不要脸,把人家的马抢来烙上火印,就变成自己的了!”他简直想一下推翻草捆,从高高草垛上跳下来大骂一声:“不要脸——!”
那火印烙在马身上究竟留下了什么记号?是个什么图案,是个什么符号,还是日本部队的番号?坡娃想看到却看不到,即使看到了,也未必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那火印是日本军营的火印,只知道鬼子们光天化日之下将别人的东西窃为己有,是一群强盗!他很生气,但只能在草堆里生闷气,他竟然抓了把干草,像马一样在嘴里狠狠地嚼起来。
囚笼打开了,他们放开了那匹马。那匹马疯了一般狂奔,并几次要撞击那两扇大铁门。
不一会儿,他们又把另一匹灰色的马赶进了囚笼。
也许不久前,他们刚刚又抢来一批马。现在,他们要在这一匹一匹刚掳掠来的马身上都烙上火印。
“不要脸!不要脸!”……坡娃诅咒着这些日本兵。他不想再看他们了。他把脸埋在干草里。这时,他想起了雪儿,一时心里担忧至极、难过至极:他们已在雪儿的身上烙下火印了吧?他从心里认定,他们已经这么干了,一定!他仿佛看到了当时雪儿恐惧、痛苦和屈辱的样子。雪儿的身上,不可以有那枚耻辱的印记!不可以!他想,如果他身边有火柴,他一定会把草垛点着。
他看到至少有八匹马被一一地烙上了火印。
炉火正暗淡下去。
坡娃看到那个年轻的日本兵,目光渐渐地不再回避给马烙上火印的情景了。
那个日本兵年轻得几乎像个大孩子,瘦瘦的身材,眼睛很亮,军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点儿肥大。脸很白净,好像每天洗了无数回的脸。嘴唇红红的,像女孩的嘴唇,笑起来,有点儿腼腆。
坡娃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年轻的日本兵是专门为河野养马的。他叫稻叶次郎。这个名字,即使坡娃在一年多后,看到稻叶被游击队员击毙在草坡上时也不会知道。他只知道他是一个小鬼子。因为所有的日本鬼子,都被称为小鬼子,坡娃便在心里称他为小小鬼子。
不久,小小鬼子就引起了坡娃的注意:就在那些日本兵完成对马匹烙火印的工作个把钟头之后,小小鬼子打开了那间特殊的马厩,从里面牵出一匹马来。
坡娃一见,心都快跳出来了:那个小小鬼子牵着的正是雪儿!
雪儿几次抬头朝草垛看去。但它没有嘶鸣,甚至没有显出任何反常。
稻叶显然对雪儿很好。他轻轻地牵着缰绳,一边走,一边叽叽咕咕地对雪儿说些什么,不时地还用手拍拍雪儿的脑袋,或是在它身体的其他部位抚摸着。
雪儿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不像其他的马满身伤痕和沾满粪便,它身上没有一星点儿被虐待、被照顾不周的痕迹,只是瘦了许多。
小小鬼子将雪儿牵到一个马槽前,从一只大口袋里“哗啦啦”倒出许多饲料。
坡娃发现,其他的马吃的都是干草,而雪儿吃的是一些上等的精饲料:豆子、燕麦和玉米。
可是雪儿又为什么这样瘦削呢?
也许,是因为它怀着一匹小马驹吧?也许是因为它日日夜夜思念野狐峪、野狐峪的草原,思念坡娃和野狐峪的男女老少吧?……
坡娃想不明白,只是感到心疼。
喂完雪儿,稻叶牵着雪儿走向铁门。
铁门打开后,稻叶居然牵着雪儿走了出去。
坡娃多么想看到小小鬼子牵着雪儿去了哪儿,但他此刻只能将身体埋在草堆里。他猜测,也许小小鬼子遛马去了。他希望此时此刻瓜灯和草灵能在大铁门对面的灌木丛中潜伏着,能看到小小鬼子牵着马去了哪儿。
瓜灯和草灵当然不在灌木丛中。
坡娃与他们分手时,反复叮嘱过,他们绝不能离开小草棚,只能在那儿等他回来。他们在小草棚里待一会儿,又到小草棚外待一会儿,越来越担心坡娃。一惊一乍地熬了一夜,漫长的白天虽然天气一直晴朗,但并没有减轻他们小小心灵的沉重。随着太阳不断西斜,草灵哭了起来:“坡娃哥,被日本鬼子抓起来了……”
瓜灯心烦意乱:“别胡说!”
“就是被日本鬼子抓起来了,就是……”草灵的泪水“扑嗒扑嗒”地往下流。
“没有!就是没有!”瓜灯叫了起来,“你烦死人了!”他丢下草灵,一头冲出小草棚,一屁股坐在路边的大树下。
小草棚里,草灵不住地哭着:“坡娃哥被日本鬼子抓起来了……”
瓜灯捂上了耳朵。
不知过了多久,草灵眼睛里汪着泪水,从小草棚里走了出来,在距离瓜灯一步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我们回家叫大人来救坡娃吧……”草灵哭着说。
“要回你回,我不回!我就在这里等着。”瓜灯说着,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离草灵更远了一些,“让你别跟着我们,你偏要跟着。哭!哭!就知道哭!你烦不烦人!”坐了一会儿,又往草灵身边挪了挪,又挪了挪。坡娃离开时,可是叮嘱过瓜灯的:你要照顾好草灵。
“坡娃会回来的。”瓜灯安慰草灵。
“会回来吗?”
“会的。”
“都一天一夜了,我害怕。”她用泪眼看了看瓜灯,朝他挪动过去,直到与瓜灯肩挨肩地坐着。
天黑之后,瓜灯用乞讨来的钱给草灵买来吃的,但草灵不肯吃。
“不是要的饭。”瓜灯说。
“那我也不吃。”
“外面冷了,到小草棚里去吧。”
“我就坐在这儿。”
瓜灯只好陪草灵坐在马路边上。
风有点儿大,把街道吹得干干净净,很少看见行人。墙根,一只流浪猫缩成一团,眯缝着眼睛看着他们。
草灵起身走过去,用树叶将铺在地上的砖擦干净,把饭菜倒在上面,并“喵呜喵呜”地呼唤着。
是只老猫,浑身的毛打了许多结。它矮着身子,一点一点地挨近那地上的食物。
瓜灯没有责怪草灵把吃的倒给那只猫,只是歪头看着……
那时的马场里,忙碌了一天的日本兵,在隔壁军营里响起号声后不久,都伸着懒腰,打着哈欠,钻进那一排平房睡觉去了。在草堆里憋了一整天的坡娃还在坚持着。他必须要做一个沉着冷静,并且十分智慧的男孩。雪儿还没有夺回,小草棚里,瓜灯和草灵还在等他——他们一定急死了,他是老大,他不能出半点儿差错。白天,他靠着从干草上捋下的草种充饥,心里一直在盘算着怎么逃出马场去与瓜灯、草灵会合。他觉得他是一个很有主意、很有心机的男孩,为此,他颇为得意,躺在草捆垒起的城堡里,居然把右腿跷在左腿上哼唱起来——在心里。
他稍微睡了一会儿,看了看几盏昏黄的小马灯,打量了一下整个马场,感觉已夜深人静,便从草垛上轻轻跳到地上。接下来,他不停地搬动草捆,靠着墙垒起一座有“阶梯”的“草山”,然后爬到了最顶端。他回头看了看那个与平房连接在一起的特殊马厩,刚在心里说了一声“雪儿,我先走了……”,心头一热,泪水已夺眶而出。
这时,从那马厩里传来了雪儿低声的鸣叫。
坡娃抬起胳膊,用衣袖抺去眼泪,双手扒住高墙的墙头,轻轻一跃便翻上了墙头。他往下看了看,又往四周看了看,见四周只是一片黑暗,慢慢转过身去,再用手扒住墙头,一瞬间,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大墙外的地上。然后一头钻进灌木丛,潜行一阵之后,再钻出灌木丛,向那小草棚飞跑而去……
瓜灯和草灵见了坡娃,抱着他不管不顾地哭起来。坡娃在黑暗中笑着,但眼泪不住地从眼角滚落下来,落在瓜灯和草灵的头发里:“我看到雪儿了,看到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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