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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这是跨越了几千年的一场绯闻。
天界二位上仙在男大当婚的时候,都倾慕上了身份尊贵的帝姬。
狐王一腔爱恋,痴情感天动地,可他偏不说,闷着。
凤王比较勇敢,不仅说了,还狠狠拔出凤翎表白,可惜行动以失败告终。
偏偏,冷清的帝姬运气有点儿背,一朝坠入尘埃,不但成了低等的女仙碧止,还莫名其妙多出了个儿子,而狐王凤王的追逐,也紧跟而来
这一纠缠,便是天上人间,神仙有醋时,三生酒一杯。
当前尘往事逐渐撩开面纱,憧憬爱情的碧止又回归成为心无旁骛、大道无情的帝姬,三世情缘历尽,她是否仍能始终如一,不改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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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今日痴,晋江原创网人气作家。死宅腐,爱美食,爱睡觉,爱小猫,爱看书,也爱挖坑,擅写轻松古风,笔下故事有歌有酒有喜有嗔,或许就有一个,拔动您的心弦。代表作品《三生酒神仙醋》《紫微郎花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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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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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传
第一章 如魔似幻的新生
第二章 风月情痴若即若离
第三章 除魔之行
第四章 情敌来了
第五章 冥府中秋会夜宴
第六章 喵喵喵,猫来了!
第七章 梦醒
第八章 天界的重逢
第九章 傻子夫君
尾 章 追问三生,情不重不生婆娑
番外一 姣姣的烦恼
番外二 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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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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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
我带了一身的伤回酒窖,垂头丧气的。小狐狸不声不响地跟在后头,眼光似乎能从我后背剜出个洞来。小样儿的,身上胎毛都没褪,脾气便这么大,这往后可如何得了哇。
路边的那些个低等的仙、不入流的妖见了我,哧哧发笑。
几个素质不甚好的还当面指指戳戳:
那酒娘,便是酒窖专酿黄连酒的那位,一重天出了名的破落户。
倘若问一重天哪个最不修边幅,非这位莫属,连性情极好的酒酿仙子亦是无法,训了数次,这位仍旧不肯好好穿衣服。
啧啧,穿衣服不喜欢扣扣子
啧啧,一个姑娘家整天捋着袖子露胳膊肘儿
听说被祗莲帝君打出来了,不知是因为什么事?
好吧,我碧止,一重天最低等的仙、一个小酒娘,今儿干下一宗丑事。
三重天上的祗莲帝君纡尊降贵到一重天主持佛道论法会,我搅黄了人家的场子,还没脸没皮、色胆包天企图色诱祗莲帝君,帝君一怒之下,便将我乱棍打出来了。
天知道,我冤哪。虽说这祗莲帝君确实是个百里挑一的美男子,可还不至于让我迷恋到色迷心窍的地步。今日这宗公案,完全是由一颗不扣的衣纽与一截胳膊肘儿引发的误会。
须知这酒娘差事是件体力活,服饰统一高领盘扣,不比那二重天上管跳舞弹琴的仙娥,身上就缠条绸带,清凉清凉的。虽说这衣着保守自有保守的好处,裹得严严实实的,仙气不易外泄,积年累月还能少修炼几年,可我嫌弃这最上面的一粒扣子勒着脖子,于是便解了;至于挽着袖子,那是因为干活方便。这色诱一说,真真是无中生有。
之所以闯到祗莲帝君瑞气千条的仙驾下面,不过是想问问帝君他老人家,究竟是他家哪一个这般缺德,留了阿寒这个种却不管他的死活。可是我话没说完,便给打出来了,仙家无情哪。
嗯,忘了说明,祗莲帝君是九尾天狐一族的君上,小狐狸阿寒的同类。
说起阿寒,不得不回溯至三百年前。
当时正逢我天劫,九九八十一天的应劫差点让我魂飞魄散。师兄找到我的时候,我已不知道在一重天边境大红崖上昏迷了多久,怀里死死抱着一颗玉石质地的蛋。
这颗蛋吸食日月精华,昼夜以我的仙气滋养,十二年后,竟孵化破壳,孕育出一头白色九尾天狐来。
一出世,小崽子便拿毛茸茸的小脑袋拱我,奶声奶气地管我叫娘,差点儿令我泪流满面。
小家伙,你碧止姐姐还是个未曾嫁人的大黄花哪。
且不管如何,从抱了那颗蛋那时起,教养这个小东西仿似成了冥冥之中的天命。我为此只差把心操碎,自问这操心程度可以培养出一头温驯娇憨、举世无双的可爱小狐狸,偏偏事与愿违,这小家伙越长越愁人,脾气也越来越孤僻,隐隐有向冰山发展的趋势。自他一百岁不笑了之后,我时常忧伤望天。
天界分三重天,越往上,品阶越高。这一重天是整个天界最不入流之地,仙、妖混居。我在天界只有一个熟人,那便是师兄。
师兄生得俊俏,仙越修越好,只人品一样却越修越缺德,说话刻薄,最喜爱做的事情便是拿捏我的痛处令我伤情。举个简单的例子,每到一重天他便说,一重天出来的仙、妖有三气:灵气、霸气、匪气,师妹身上虽半点灵气也无,但这匪、霸二气,端的璀璨夺目。
他比我早飞升了几百年,如今已在三重天的天枢星君麾下混了个差事,前途一片光明。而我却沦落到一重天这等仙、妖混居的地方,做个最下等的仙。酒娘这个工作,还是托师兄走的后门。只要提起此事,我便觉仙生四大皆空,眼前一片黑暗;而师兄照例要捶胸顿足、热泪盈眶:师妹,师兄知你屈居在这一重天心里憋苦,可你也不能三百年如一日,酿出的酒都是苦的啊。你让师兄在那酒酿仙子面前,如何挺胸抬头?
所谓黄连酒,便是由此而来。开始还有几个不信邪的过来品尝,下场便是一口全喷了出来,很快整个天界都没人愿意喝我酿的黄连苦酒了。
整整三百年,我酿的是酒,倒出来的是纠结。
曾经忍受不住恳求酒酿仙子给我换个活计,被师兄知道后很是臭骂了一顿,恨铁不成钢地批评我说:你傻不傻啊,知不知道隔壁做荞面神仙饼的因为饼做得太好吃,铺前排起长龙,只好没日没夜地做饼,最后竟做呕了血。如今没人来喝你这酒,你不是乐得清闲嘛!
我仔细一想,可不如此嘛。果然还是师兄道法高深,看得通透。
只是这闲虽好,闲得过了,又是个病根。只要想起我那无人欣赏的苦酒,我便惘然不已,愁苦万分。
我还记得那一晚正对月抒怀,黑暗里一个声音问:这里可是酒窖?
我虽看不清这位仙使的模样,但从他周身散发的浩渺紫气,便知定是一位尊贵上神,我岂有不讨好奉承之理。
那位上仙说:既是酒窖,便斟一杯来。
这真真是三百年来,我听到的第一声天籁!
我在原地挣扎了一下,思考着给上仙喝我酿的酒与讨好上仙之间是不是存在必然的矛盾。最后跃跃欲试的心战胜了说不可以的理智,我斟了一杯据说堪比胆汁的黄连酒,屏气敛息地放到上仙面前,心怦怦直跳。
上仙垂头啜了一口,我的眉尖便跟着一耸。
不愧为上仙,竟然没有像一般仙僚那样吐了出来。就算只一口,已令我激动万分。
再然后,我愕然地睁大双眼,看着上仙复又垂头,轻啜了一口。
上仙他老人家不觉得苦吗?
这真真是三百年来,第一个奇迹啊!
这狂喜又辛酸的感觉,让我心潮狠狠起伏,傻在原地。而上仙在黑暗里亦是默然,一点儿一点儿优雅地喝,直至一杯见底。
清风拂面,虫声唧唧。
很久之后,我醺醺然,有些找不着北地俯身过去,想问上仙是否再来一杯,出口却成了:滋味如何?
上仙沉吟了一下,那声音在夜风里说不出地清冽好听:这酒是你酿的吗?
是。
嗯,苦得很。
待我回神,上仙已乘着清风消失无踪。
上仙的诚实着实让我沉郁许久。原本以为他不会再来了,没想到几日之后,他又出现在黑暗之中,又是默默地喝完一杯酒,再悄无声息地离去。
某一夜,我卧于甑桶之上正呼呼大睡,给突如其来的存在感惊醒,猛睁眼发现在广寒宫脉脉辉光沐照下,一俊美男仙赫然立于眼前,但见他身体微微前倾,眼光灼灼,似有千言万语。
竟是那位喝酒的上仙。
先前在黑暗里只听上仙之声,又见其身形高挑颀长,便隐隐觉得是位好看的男子,只万万没料到正面会是这么好看,骤然间还离得这般近,我一时便有些控制不住胸腔内那颗心,扑通扑通撞大钟似的撒欢。
再联想到上仙这阵子的奇怪举动,我一时鬼迷心窍,竟觉得,上仙他,似乎对我有那么点儿意思。
只要想起当时我竟产生了那样的绮念,我便想一头撞死在山洞前。
事因今日看到的祗莲帝君,赫然便是那位时常过来喝酒、认识了将近大半年的上仙!而我也真真丢人,面对仙驾上高高在上、清冷如月霜的祗莲帝君,竟神经搭错线地想上前理论,还是理论那么不靠谱的问题。我完全不明白当时是怎么想的,竟然觉得阿寒的受遗弃应该由一族之王的祗莲帝君负起责任,还理直气壮,振振有词。
神兵们挥舞着兵器拖我出去的时候,我看到御座上的祗莲帝君往我的方向望了一眼,那一眼的冷意,像一桶冰水,生生将我浇个透心凉。
究竟我那晚是病了还是眼瞎了?竟从祗莲帝君冷漠的脸上看出脉脉含情来,还为此很是窃喜了一番。会错意便罢了,还错得如此离谱!
我悔不当初,羞愧欲死啊!
待师兄过来瞧我,我已在自己那间小竹屋里没日没夜地睡了三天。
师兄说:你倒真睡得下,如今连那蟠桃园内的树蛾子都知一重天出了个女流氓!这件丑事暂且放一旁,我只问你,你是看中了祗莲帝君哪一点?师兄竟说得一脸沉痛。
我开始抹泪,因睡过了头,眼泪有些止不住,柔肠百结状对师兄说:师兄莫再说了,如今我一脑门官司,又悔又恨,难以自处,就连这小东西,我一指地上的小狐狸,亦三日不曾理会我了。
师兄倒是很想搭理你,只是来了两次,有人总睡得像猪一般。师兄一脸抽搐,看起来很有暴打我的冲动,最后只狠狠叹息了一声,你也不想想,你一个品阶低下的仙冲撞了祗莲帝君,打几棒子便能揭过吗?唉,何时才能改改你这散漫性子!
师兄这最后一句,成功唤起了我的忧患意识。等他走了,我便陷入无比苦闷之中。
待到半夜,我鬼使神差地又来到往日与祗莲帝君见面之处,心想,祗莲帝君啊祗莲帝君,我虽做事鲁莽,可你白白喝了我半年的酒,见面竟连一句话也不待我说完,便遣人撵了我,毫无情面可言,忒不仗义。罢了,我碧止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今后还如从前一般待你便是,你,应当不忍心再惩罚这般委曲求全的我了吧?
可祗莲帝君没来,我吹了半夜的风。
隔夜,明明告诫自己不可再去了,可不知为何,到了那个时间,我又管不住自己的脚,只是去之前变成了赌咒发誓:哼,他若敢再出现,我定然不假辞色,好让他明白,一重天的碧止虽混得不好,可心气高得很!
结果,我又灰扑扑地吹了一晚的风。
第三日,师兄过来,没了往日从容的样子,一见面就问我:你究竟怎生得罪了祗莲帝君,竟惹得他这般恨你,把状直告到天帝案前,一定要把你罢下凡间?
啊!我真的惊住了。
天帝可准了?
唉,准了。想必旨意很快便下来。我央了天枢星君到天帝面前求情也无用,便先溜了过来瞧你,提前说与你知晓。
天帝啊天帝,你老人家忒不英明了!
这一回我倒是哭了个结结实实,扯着师兄的袖子满心惶恐地问道:师哥,那,天帝他老人家有没有说我何时才能回来?
师兄摇头,伸手拭了拭我的泪水,突然把我抱住,沉声说:师妹,最不济重新修炼便是,师兄一定会帮你。
我泣不成声:问题是那刻苦清修、背诵术咒法则的日子,我是一日也不想再过了啊!
祗莲帝君啊,小仙不过不小心冲撞了你一下,你有必要这么赶尽杀绝、睚眦必报吗!
我这冤比天高、比海深,血泪一腔。
师兄走后不久,便有一位司刑法的星君领着天兵来到竹舍,宣读天帝的御令,果真是要将我罢下凡间,末了还问我可服。此时我已深深陷入一种叫自认倒霉的消极情绪之中,不可自拔,焉有不服之理?
只是猛一回头,看到小狐狸蹲在门框一旁,木愣愣地望着我。
我瞬间像被当头打了一棒,心房紧缩,猛抱起小东西一通乱揉,说:我已央了酒酿仙子与师兄好好照看你,你莫乱跑,姐姐总会回来的。
司刑星君便押了我,竟是朝那西方昆仑天宫而去。
历来罢下凡间的神仙,皆是从那南天门推下,仙界通往凡间的路只此一条,没听过还能从昆仑天宫过去的。我一头雾水,想问一问,可那星君酷得很,不理不睬。
腾云驾雾之间即到昆仑之墟,昆仑天宫在紫霞明灭之间殿宇重重,宝相庄严。一名垂眉老君走了过来,朝我打拱道:仙姑往这边请。我给这位看起来品阶不低的仙使弄得发蒙,这这这,他朝我行礼作甚?
垂眉老君将我们带至一处仙障缥缈的大殿,我猛地一抬头,看到殿门中央书写着天机镜三字,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偏偏一时想不起来。
我正自愣怔,面前忽地白光大起,我下意识地遮住了双眼,余光看到自己的身体迅速消失在那束强光之中。
我便这样下到凡间。
奇的是,除了一身蹩脚的法力被封印了之外,我对那段仙界的记忆并没有消失。
这一时期,凡间隐匿在红尘深处、被那凡夫俗子称为仙人之乡的几处高山重镇,求仙问道者众多,时时有奇人出现,渐渐自成派系。又有那邪魔外道,蠢蠢欲动。
我附身在一名十六岁少女身上,睁开眼,便泪流满面地发现,自己倒在荒郊野外,挺着个大肚子,竟是名孕妇。
也不知怀的是哪家男人的孩子。
罢了,有幸能在本仙姑之凡体上落胎,算这娃儿一段造化。
待生下那孩子,稳婆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儿问我,要取个什么名字。我脑门灵光一闪,说,便叫阿寒吧。
然后,自那之后又是好几年。
某一天,我又遇到了祗莲帝君。可那时他显然不认识我。
第一章 如魔似幻的新生
1
人界,四年后。
云海仙山之中。
这座山,可真够高的。
本仙姑得把脖子仰酸了,才勉强看到那崴嵬尽处,雾罩金顶,气吞苍穹。又有那十分灵气,果真是修仙问道的洞天福地。
这座山叫嵯峨山。应了好山好水有神仙出没这句话,千万年前有位老神仙一游至此,一眼相中,选了最好的一处山头,开坛收弟子,创立了神霄派。
老神仙的弟子,在世人口中,自然也都是神仙。
于是,千万年后的今天,山上住着很多神仙。神仙们皆能御剑飞行,天气好的晴天,若有那黑压压的一群大鸟飞过,保不准便是神仙们踩着剑在飞。
神仙们有意避世,深藏不露。久而久之,连山都沾了神仙的脾气,于那巍巍群山之中渐隐渐深,凡人不得窥见。
然而我毕竟不是凡人,这山再深,也挡不住我一身仙气。可为什么山这般高!沿石梯拾级而上,仿似能攀爬到天上,待到了半山腰,纵是神仙也三步一喘,仙汗淋漓。
因前些时间恐吓我儿,要将他抱到深山老林让那老野狼叼去做儿子,孰料小东西听罢竟是不屑一顾,甚伤我心。大概是近几年本仙姑做人做得不怎么成功,在我儿面前毫无威信可言。
只是过了些日子,见我频频有上山的动作,小东西方始有些慌了神,不经意便露出些警惕神色来,想到害怕处,小爪子便紧紧抓住我的衣襟不松手,颇为依恋,一改平时冷冰冰的样子,这才勉强让我享受了些许天伦之乐。
约莫是报应,小东西现下趴在我后背上,手臂快把我的脖子勒断了,怎么劝都不松手。
我正懊恼间,自那半山处蜿蜒石阶咚咚咚跑下个十几岁大的光头孩子,一头扎进一丛光秃秃的树冠下,双手托腮,半天不动。
小光头的脸说不出地怪,待近些才看清他竟长了两条白眉毛!再顺着他的眼光一看,好家伙!你道什么让他这么投入,敢情是树枝上长了一串红色果子,鲜艳诱人,只把小光头馋得哈喇子流了一地,眼神那叫一个如狼似虎。
半炷香后,本仙姑以身上半包椒盐炒豆子为代价,成功地与小光头交起朋友。
我此番上山,自然是拜师学艺来了。因有半包椒盐炒豆子的情谊,小光头推心置腹地对我说:这位小弟弟要求艺,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姐姐你的话恐有些困难。
他塞了一嘴豆子,盐花沾了一腮帮,咕哝道:我们神霄派收女弟子很严格的,掌门师尊闭关不管事,现在当家的是师尊座下五大弟子。你若要入门,须得五人同意。可是
小光头用他那十三岁的脸叹了口八十岁的气:单是五师姐那一关就过不了。五师姐不喜欢女人,特别是像姐姐这么漂亮的女人小光头面上带红,羞答答地道,姐姐生得可真好看。
我凡间的肉身这副模样,顶多算得上清秀,与在天界时的样子相去甚远。对着这一脸菜色,平时我连镜子也懒得照。难为这小子睁眼说瞎话还表演得忒真实。
更何况,大师兄与二师兄不合,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一件事。大师兄心眼小,因为二师兄仙术修得比他好,便处处针对。二师兄点头的事,大师兄必定是反对的。
姐姐瞧着真是合我眼缘,可惜来的时间不对。二师兄外出没有回来,不然我倒可以到二师兄跟前替你说说好话。小光头挺了挺胸脯,我是二师兄的侍剑童子。
呃,所谓的侍剑童子,是帮他二师兄擦剑的?
临走前看小光头兀自对着那串果子流口水,我好心提醒了一句:这物事生得奇特,恐是什么邪物,你还是忍着别吃的好。
小光头惊异:二师兄也是这么说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好嘛,既知是邪物,还这副馋相,我这是多此一举了。
过了半山,石梯往上之势平缓了些,中间经过三岔合流的净莲池,再往上是洗剑阁,从洗剑阁穿过长长的索桥,对岸雾霭重重,正中矗着一个天门,正是小光头所指点之处,神霄派重地嵯峨金顶。
正是清和好时节,当空片片飞云点缀,衬得四下空明寂寂。常听说这山中岁月比俗世间来得长些,连那流水亦是幽幽。
我牵了儿子的小手缓缓前行,心下忍不住疑窦丛生,莫不是小光头诓我,四处竟没一个人影?
蓦地感觉阿寒使劲推我。因本仙姑自认还嫩得很,死活不让他叫娘,他只好叫我:阿姐,避开!
与此同时,半空一道悲愤欲绝的声音响雷般炸起:坛妖!快还我五师兄来!
一柄明晃晃的剑已到阿寒后背不足半寸处。本仙姑顾不得文雅,抱着儿子就地连打两个滚,方避开锋芒,惊出一额冷汗。
半空跃下七八道人影,一色青色长袍,长剑带穗。
哪里走!剑网又当头罩下。
我此时法术尽失,只好护了儿子伏在地上做投降状。七八柄剑齐齐架在我肩颈上,剑气凛冽,再偏一分,岂不削了本仙姑的肉去!我万分紧张道:诸位壮士,剑下留情啊!我们不是什么坛妖!
咦,师兄,不是方才那抱坛子的妖怪!一个说。
剑略移开了些,七八人满面狐疑。看形容是辈分不高的弟子,我趁势起身解释,前些日遇到一位道长,便是这位高人指引,我们姐弟俩才寻到此处。
我又递过道长留下的引荐信,众人七嘴八舌地询问那道长的模样,面色倒是缓了下去。未几只听当中一个唤道:四师兄来了!
一角扎眼的白衣自天门后一个须弥座上一跃而下。
不知为何,眼熟得让本仙姑眼皮直跳。
左眼跳灾厄!
我只瞄了一眼那片衣角,当机立断摁着儿子的头连同自己的,以生平最羞涩的姿态深深地埋下去。
上方传来咯咯笑声,白衣男人笑得别提多风流含情了:你,把头抬起来。
本仙姑扭扭捏捏半天,心想这下完了。
2
真是冤家路窄。
事情的缘由得从山下讲起。
因我有个嗜好,是未飞升前积下的习惯了。每到一处,喜好将各处的玩意儿,无论是吃穿用度的或是其他,只要看上眼的便将其买下。日子久了,竟玩出些挑东西的心得。此次受贬至凡间,生活无以为继,想起以前的玩耍,我心血忽来,便当了身上一些值钱的物品,做起女人家的小买卖来。
没多久生意竟做得红火。
人间的那点富贵于我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因此目前虽勉强算是个富人,但逢修桥造路积德之事,钱银出得起的从不含糊,行事却是低调惯了,每日荆钗布裙过日子。
那日正是我第三家胭脂铺子开店的喜日。
我照旧是一身朴素,路人甲状随那些挑胭脂的女人进了铺,听她们叽叽喳喳论脂粉成色。
突听外面一阵喧闹之声。
几个娇酥软糯的声音做那打情骂俏情状,一个说:就随他去!倒要看他能否挑出适合各位姐姐妹妹的来!
一阵嘻嘻哈哈,半晌,帘子撩开,进来一个花里胡哨的男人。
说这男人花哨,绝对没半点冤枉他。
他一身镶银边的白衣,腰饰金带,头顶珠冠,冠上缀着两支虎斑玳瑁凤蝶,还插了根大红的翎羽,也说不清是什么鸟的毛,甚是扎眼。
这人一进来,眼波流转往铺子里头扫了一圈,颇有那风流情态,引得姑娘们羞红了脸,眼光都不往胭脂那儿瞧了。
一时店中静了下来,耳听他打着手中的折扇,嫌一遍店里头的脂粉,浅红有些淡了,桃红又有些俗了,又与我雇来的掌柜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诸如某姐姐的脸色偏暗了些,要用什么颜色提亮;某妹妹的脸盘瞧着大了些,要怎么涂抹加以遮掩。二人言笑晏晏,颇为欢愉。
我捏着胭脂盒子略走了个神,手里头的东西便给夺了去,一张脸距我的面门不足一寸,虎斑玳瑁凤蝶的蝶翼在轻轻颤动,红翎毛从我眼前晃起一片彤云。
真是不能再扎眼了。
姑娘,你肤色白,挑这个朱红色的,不适合。须挑这种浅点的这个不错。他又肆无忌惮地冲我上看下看,一边看一边叹息不已,频频摇头,姑娘这模样原本还生得不错,奈何这妆容忒随意。你这头巾,唉,也只有那四五十岁的老妈妈才戴!
我还未发作,我家儿子已两眼带煞地从后面推了他一把。
男子诧异地回头,大概是想问我儿摸他屁股作甚,但又见阿寒挨在我身畔,小脸上一片面无表情,寒浸浸地望定了他,一时也哑然。
估计一会儿后,这男子也觉出跟个小孩叫板的幼稚来,颇大度地笑了一笑,瞧着看呆的众人,用眼神勾勾这个,调戏调戏那个,风流得不行。我那没出息的掌柜点头哈腰地陪衬在一旁,面色出奇地难看。
本仙姑则站在后头,只忍得差点内伤。
那天有幸站在后头的人,一个个见识到眼前衣饰华美、风度翩翩的白衣男人,屁股蛋左右正中间,印着俩鲜红的小手印,随着他走路一颠一颠的,风情万种。
那自是阿寒抹了胭脂印上去的。
我若知道此事会导致今日的拜师失败,无论如何当日也不会从后门偷偷溜走。
事因今天这个师,我还真非拜不可。
确切来说,拜师这个念头,是我五天之前才兴起的。
那晚天上无月,厨子做了顿合嘴的夜宵,本仙姑不免吃多了些。饭后为了消食,我便携了儿子的手,四下走走。
我得承认错误,明知道自己儿子长得俊,就不该在那乌漆抹黑的夜晚,往那乌漆抹黑的外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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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一低头,险些吓得心跳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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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哥,为什么不吃女罗的冰糖葫芦?为什么踢女罗?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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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哥女罗喜欢你,跟我走吧
我松开儿子,嘱他快跑,双臂一拦,用身体牢牢箍住女娃。哪知这妖物气力奇大,没几下我便不支。阿寒跑开了几步,却是往路边去,找了根手臂粗的短棍赶回来往女娃身上砸,砸得女娃眼泪鼻涕一块流了下来,眼见要变得面目狰狞了。
本仙姑至今仍忘不了当时微妙的心情。
说这女罗吧,虽然是个妖物,但身体形容是个两三岁的小女娃,脸蛋长得甚娇美,妆虽化得厚了点,身上衣衫虽艳了点,不过一张小嘴哥哥哥哥地叫,竟有几分引人娇怜的味道。可我儿这几棒子砸得、方才那一脚踹得,眼睛连眨都不眨,忒狠。
本仙姑含辛茹苦三年,为何养出个一点儿也不像自己的儿子呢?
我本来就摁不住女罗,这下子她给砸得益发疯狂了,更加摁不住。我正在暗暗叫苦的当儿,面前砰地闪过一阵金光。
女罗尖叫了一声,身体蓦地消失了。
我心有余悸地抱住儿子,一名道长从暗处走了出来。
这道长,便是指引我们来嵯峨山的那个。
道长说:好险,近来这女妖四处寻俊俏小朋友,只消答应她吃一颗冰糖葫芦,必死无疑,贫道已跟踪她多日,方才那女妖已给贫道用须提印打中,可惜贫道道法低微,这须提印只能勉强镇她九日,九日后唉。
我给唬得不轻,问道长究竟会如何。道长道:你家这小朋友倒颇具胆识,这是第一个不吃女妖的糖嘴儿还踹她一脚的,恐怕已经在女妖心底留下深深执念,估计九日后女妖脱了禁锢,便将继续纠缠,不死不休了!
须提印这一次是趁女妖不察打中了,下一回,就没这么容易了。道长抚须长叹。
我亦明白得很,马上将荷包里的银子拿出,连同身上值钱的玩意儿刮了下来,双手捧到道长面前,特虔诚地说:信女发愿为祖师修观贴金身,恳求道长收下吧。
道长总算有了点笑容,道:此事也并非全无转机。
女妖物厉害,也只有当今的正道大宗,方能庇护。道长如此这般同我讲了嵯峨山与神霄派,还煞有介事地给我写了一封引荐信。
此番受贬,虽不明白背后天机为何,但因仙根仍在,我便坚信这仅是一时的惩罚,终究是会回天界的。这么一想,我便也安心在凡间阅历了。
而修仙这门功课,也早被我抛却脑后。
本仙姑过惯了吃喝玩乐的日子,实在不想再去吃那苦。
偏偏又舍不得与我这便宜儿子分离,两相权衡,便一起拜师来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千算万算,没算到好死不死,一来便撞上冤家!
这位一身风骚的四师兄轻慢地拈着道长的引荐信,手微松信便随风飘走了。本仙姑眨巴着眼,看到他笑着露出一口阴森森的白牙:对不住得很,本门近期并无收徒安排。
我不死心:这位师兄,其实那日
四师兄两眼睨着:这位大姐,区区与你很熟吗?
好吧,那日之事,的确让这人好生丢了一回脸。我也是暗自悔恨,悔不该事发后背地里笑得那般欢畅。只是,苍天可鉴,其中瓜葛也完全怨不了我母子二人,谁叫这男人自命风流,对我无礼在先?亏得本仙姑如今落魄,才不与你一般见识!
你摆出这副苦大仇深、睚眦必报的模样,委实没半点风度!
我沉郁地长叹了口气。
现下金乌西坠,冷风灌面,我只觉得几日里霉事尽凑在一处,不由颓然。
今天已是第六日,神霄派将我俩扫地出门,如今这件为难事,且找谁解决去?
怎么办?我问我儿子。
阿寒坐在一旁,面上看来也是一脑门官司,只气闷道:你若把我一个人丢在此处,我宁愿给那女妖害死去。
我捏着我儿子可爱的小脸蛋,思绪又跑去十万八千里,一片痴迷:好俊啊,连女妖都把持不住。竟是我生的!
3
太阳落山之前,神霄派众弟子出声赶人,口气竟急得很:四师兄既已回绝,此事便无回转可能!是非之地,奉劝速速离开!
我说:诸位师兄,请问这降妖伏魔可是修道之人的责任?
弟子们呵斥:这是自然!
自然便好。
本仙姑满腔心事登时拨云见日。
那妖物若来,我便抱了儿子往里面冲,这班正气凛然的孩子们总不会见死不救吧?只盼届时他们别不太中用便好!
唉,本仙姑活了数不清的年头,这泼皮无赖之事,还是头一回做,情势所迫、情势所迫哪!
待那众弟子隐匿了个干净,天时暗了,这山分外冷清了。风吹枝叶簌簌,不无萧瑟之意。本仙姑心底有些发虚,忍不住挨紧了儿子,问道:今日看这嵯峨山也并非那般平静,怕不怕?
我儿还在与我闹别扭,小皇帝似的坐在小石墩上,只抚了抚肚子,示意他饿了。
我不顾他一脸抗拒,在他脸上左右各狠狠亲了一口,随后一边捡了些枯枝,生火略烤了些带的干粮,一边想,我儿细皮嫩肉的,若有那妖怪来,看着也是他可口些。
事实证明,这想法大错特错。
正烤到一半,黑暗里传来咚咚的怪响。
本仙姑汗毛直竖,护紧了儿子,朝那空旷处问:什么人?
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手臂上抱了件物事,咚咚地敲:好香!好香!
莫不是被食物香味引来的?
我登时松了口气。
倘若对这人间烟火之物感兴趣,倒应该不是什么极坏的东西。
我将手里烤的食物一扬:老伯如果不嫌弃,请坐过来一同吃吧你手里抱的是什么物事?
老汉一颠一颠地拍着怀里的坛子,望着我双眼放光:好香!好香!
一点儿粗粮馒头,竟把这老汉馋成这样。我瞧得鸡皮疙瘩直冒,偏又说不出哪里怪。
阿姐。阿寒叫了一声,一愣间我的身体已被他拽着往后移。
坛妖!他喊。
老汉那腻味的声音一瞬间近在咫尺:好香好久没闻到这般纯净的仙味了!
敢情本仙姑才是让这老汉流口水的食物!
这段时间,我被锻炼得极好,一反应过来眼前的是妖,下意识地便将儿子往后扫,耳边响起老汉嗬嗬的怪笑,似乎还能闻到他口里恶心的腥味儿!
一个坛子在我面前无限扩开,黑洞洞的坛口对准了我。
神霄派那班弟子姗姗来迟,我只来得及对他们叫了句救我儿子,身体已被吸了进去。
与被天机镜吸进的那次有些一样又有些不一样,这一次很快着陆,似乎是掉到了那坛子底部。
轰隆!乌云笼罩的上空竟激起响雷,一道闪电险险击在我身后不远处。
一击后,那片乌云翻涌舒卷,但久久没有其他动静。
我似乎是躺在冰川上,触骨冰凉。滴答的水声一直持续着。
胸口有一个东西在发光,待我睁开眼睛,会发光如同珠子一般的物事却极快地隐了去。
除了跌得有些头重脚轻,我身上竟是没半点伤。
上空投来清凌凌的流光,目光所及之处竟真的是成片的冰山,只是冰体污黑,末端消融,滴着浊黑的冰水。
我一错脚,便踢到一个骷髅头,咕咚咕咚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然后,我听到一个呻吟声。
说真的,本仙姑发自内心地有些害怕。
谁在那里?我扶住颤悠悠的心肝问。
隔了好半晌,才有一个粗嘎吃力的声音响起:你也是给那坛妖吸到这里的吗?在下温玉渲不是什么坏人。
我很给面子地移近了几步,这才看清了隐在阴影里盘膝而坐的男人,一身眼熟的青衣,手里抓了柄剑我心里一动:莫不是神霄派的五师兄?
这一猜倒真给我猜了个正着。
你怎么知道?男人颤抖着似乎想起身,却跌在地上,又是一迭声痛苦呻吟,火好热
叫得本仙姑一头雾水。
四周冰川,凉快得紧,这火这热从何而来哪?
我说:你的师兄弟都在找你,我也是无意间撞到。你怎么样了?
这坛皿正是坛妖的原身,吸食修行较高之人在坛内炼化我已进来好几个时辰,恐是不行了。
我也觉得,这位温玉渲五师兄恐要挂了。
便是站得远远的,都感觉似乎有一团火在这位五师兄体内烤,将他一对眸子烧得赤红,使得男人斯文俊秀的脸,如今看来有些狰狞恐怖。
也不知他还存几分理智。
我道:你把手里的剑扔了,我过去瞧瞧你实不瞒你,你觉得热,我却觉得甚凉快,这坛子实在古怪得很。
男人垂着头,竟听话地将剑放在了一旁。
待我摸上男人的脸颊,这位五师兄竟像被烫到一般,火速往后边一躲,嘶声道: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好嘛,世风日下,我竟成了冒犯非礼的那个了,真真应了好心遭雷劈这句老话。本仙姑都气笑了。
我细声道:师兄莫要害怕,不摸便不摸。
男人愣在那里,也不知是不是烧的,一张脸红了个通透,结结巴巴道:我我
我问:师兄知道这坛子的出口吗?也不知我那儿子现在如何了。
男人摇头。
这坛子想必是件久了成妖的古物,内有乾坤。但只要入得来,定然也应出得去。
四周尽是冰,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多难受,胸口暖烘烘的一团热气,也浑不似方才自那男人身上摸到的可怕炙热想来仙有仙根,不是这么个道行低浅的妖坛便损伤得了的。
没多久我便乐观不起来了。
因为我转了个圈,又回到原地。早先还能盘腿打坐的男人,此时已半昏厥倒在地上。
我沾了点水,浇到他脸上,男人一边呻吟,一边半睁开了眼。
感觉如何?
男人烧得神志不清了,竟主动贴向我的手:舒服
唉,总不好见死不救吧。
本仙姑叹气,动手扒他衣服。
4
本仙姑日日给儿子擦澡沐浴,男人的裸体不是没见过。
只不过,这成年男子的身体与男娃的貌似忒不同了点
只脱了件罩衫,我便有些下不了那个手。这男人瞧着白净斯文的,触手之处身体却硬得像块铁。有了这个认知,我对衣料下那副身体便犹豫了起来阿弥陀佛!我对自己说,救人要紧!
我将那外袍浸得湿淋淋的尽量往男人身上浇,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复又睁开双眼。
四周一片火海,你这水从哪里来的?
我瞧他唇焦目赤,神志昏瞀,生生给折磨成了根烧火棍子,只又问他如何了。
他复又喃道:烧焦了。
那便烧着吧。
我觉得,这烧焦其实焦得甚好。
本仙姑实在怕他清醒了,发现浑身上下给我摸了个通透后,寻死觅活的模样。
其实,本仙姑已尽量不摸了。但若说出来,恐怕这人不信,反而衬得本仙姑有些猥琐。须知这碌碌凡世,不是哪个都能如本仙姑一般,由里到外落落大方的。
趁着他精神好些的时候,我又问他出口的事。温玉渲说:这坛子里的妖障极有可能是某个上古阵法,需有天眼的神通,才能勘破。以我的能力,便是未受伤之前,也是束手无策。
我自飞升后在天界苦苦修炼这许多年,依然无法开启天眼,现下听到这个词,如同听到什么虚幻缥缈之物。
这么说,我们是没法出去了?
温玉渲苦笑道:也不是,假如大师兄、二师兄能回来
我颓丧道:难不成你的大师兄、二师兄开了天眼?
温玉渲竟点头:正是。
我呆了很长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让我郁结的是这男人竟一副不似在吹牛的样子。
静了好久,温玉渲会时不时将头往我这里扭过来一下,神情古怪。
之后我还是不死心,又四处转了一圈。这一次我观察得比上次还要认真,可结果还是一样。上空乌云罩顶,应是坛口的位置严丝合缝,一点儿破绽都没有。
我抱膝而坐,长吁短叹。猛然间如有感应,我一抬头,上空乌云雾罩之处,有一人持灯缓缓而行。
那人纤瘦高挑,面貌俊美。隔得这么远,我竟能真真切切地看到,他握灯的手修长优雅。他穿了件白袍,一绺黑发垂到胸前,当真云衣冉冉,青丝如绢。
乍一看到这个身影,我那冷冰冰的体内,热血逆流,喉口发紧。
都说美人如蝎,这男色之祸,同一个道理。
从他身上吃的大亏,令我至今还胸闷着。
在此之前,本仙姑确实未曾想过这位上仙了。
可看到这个身影后,我发现我还认认真真把上仙他老人家惦记着。
我腾地站起,那身影瞬息间就不见了;我再揉揉眼睛,哪有什么上仙,分明只是一簇皎白幽亮的火苗,在黑雾间穿行。
这是上等修行者才有的内家真火。
我的心怦怦直跳,还未出声,半空传来冷冰冰的话语:把那边的人扶了,跟我出来。
本仙姑好恨,这辈子就这么个大毛病:似我这般由里到外通透的人,只要站到那位上仙面前,便成了由里到外的愣头青。
总之我听完半晌没动,最后结结巴巴地问:帝君?祗莲帝君?
那声音默了一会儿,才狐疑地问:你是谁?
你是谁,你是谁,你让我怎么说?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就是几日前那个被你贬下凡的倒霉鬼!
你这小肚鸡肠、没半丝人情味儿的男人,还欠着我半年的酒呢!
我小心翼翼地说:上仙不记得我了?
你是谁?疑惑更甚。
我傻了半晌才记起,如今自己形貌已经变了,顿时不知是失落还是解脱。
只不过祗莲帝君怎么也来到人间了?
我还在纠结对帝君是要溜须拍马好,还是将那口怨气讨回好,上面又响起他罩着寒霜,十分威仪的声音:你去是不去?
我讪讪道:去。
奄奄一息的温玉渲此时正吃力地半撑着上身,四处张望,看到我明显松了口气。
姑娘跟我走吧,我二师兄来了,咱们出得去了。他先我一步有气无力地说。
我脑中片刻混乱,愕然道:二师兄?
他微点了下头,虚弱间竟还保持着温雅有礼:劳烦姑娘扶我一下。
我主动将他那脏衣服给他披了,才动手扶他。温玉渲声如蚊蚋道:多谢姑娘。我则欲哭无泪,暗恨此刻与他勾肩搭背的模样让上头那位瞧了去,也不知道他会如何看轻本仙姑。
一柄金色长剑倏地来到我们面前:把师弟扶稳了,上来。这坛底有魑魅之术,能使人心生幻象,御剑之时,只管闭了眼睛,不管后面有什么声音,切莫回头应答。
温玉渲握了握我的手:姑娘不必害怕,我修为高你一些,定会照看于你。
我点头,心想你这愁人的孩子,命去了大半条,还要逞英雄。
站稳了。上头响起淡淡的声音。
长剑载着我们,倏忽飞向浓云。
我在凡间这几年,起坐行卧,事事仗赖两腿,对这飞行之术渴望已久。因此身体腾空之时,我激动得如何也闭不上眼睛。
很快旁边有了动静,我感觉温玉渲身体一僵,似乎听到什么,未几睁开了眼睛,面上渐渐露出迷惑之色。
我凝神听了听,却什么也听不到。
在他嘴唇翕动之前,我眼明手快,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温玉渲呜呜扑腾了两下,力气竟不小。无奈我只得微侧了身去制止他,眼光随之掠过后方,一瞥之下,不由傻住了。
长剑的柄上,恣意潇洒地站着一位白衣仙人。
男仙笑得眉眼俱罩上媚意,眼波灼灼。
阿碧,我就在你后面,你且要去哪里?快快过来陪我喝酒!
竟是祗莲帝君!
我拼命告诉自己这是幻觉。冷冰冰的祗莲帝君要是能笑成这样,那真是天要塌了。可不知为何,心像有一只小爪在挠,我忍不住回头去看。
那个夜晚也似这般,祗莲帝君站在我面前,面色大异平时,似有一腔心事说与我知。
那场幻梦短暂,我还没来得及回神便碎了。可到今天,我方发现,自己竟是这般留恋。
阿碧,还犹豫什么,快来陪我喝酒
阿碧,快过来
说起来,祗莲帝君是第一个能忍受我的酒的人。
那些短暂相处,大都是冷冰冰的,高不可攀。
因此,本仙姑在他面前向来提着小心肝颤颤悠悠的,见了面那般怕他,事后回忆却总是飘飘然。
现下,那个冷漠难亲的祗莲帝君如此这般亲昵地叫着我的名字,情意切切,那滋味真是难言。
便是幻觉,也令人无比陶醉。
我忍不住张嘴笑了,回头凑过去,想听清楚些。
哪知剑柄上的祗莲帝君勾唇一笑,身形一耸,竟渐往后飘去。我一愣,脱口想说别走,后领蓦地一紧。
你不要命了吗?
我被迫回头,看到方才往虚无处飘的人此刻正活生生地站在前面,衣服、面貌一般无异,只是冷眉冷脸,仿似本仙姑欠了他几万两银子。
真真如一盆冷水泼在我头上。
只是祗莲帝君,你、你、你那手往哪里放?
松手!我结结巴巴,慌忙间抬手便推去,没想到根本没有推动,身体反而因反弹之力往后跌。
啊!温玉渲惊叫。
啊!我则惨叫。
与此同时,面前光明乍起。
风呼啸而过,长剑载着三人,瞬间冲出坛口。
那天,守在天门下翘首以待的两弟子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从天而降的本仙姑狠狠砸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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