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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是陈忠实的作品集,收录他的中篇4篇,包括《康家小院》《地窖》《蓝袍先生》《四妹子》,短篇20篇,包括《霞光灿烂的早晨》《作家和他的弟弟》《猫与鼠,也缠绵》《一个人的生命体验》《李十三推磨》等,基本囊括了陈忠实所有的经典中短篇小说,是不得不珍藏的经典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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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陈忠实,男,中国当代著名作家,曾任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白鹿原》是其成名著作,其他代表作有短篇小说集《乡村》、《到老白杨树背后去》,以及文论集《创作感受谈》。 中篇小说集《初夏》、《四妹子》,《陈忠实小说自选集》,《陈忠实文集》,散文集《接通地脉》等。 1997年获茅盾文学奖,其中《白鹿原》被教育部列入大学生必读系列,已发行逾160万册,被改编成秦腔、话剧、舞剧、电影等多种艺术形式。 2016年4月29日7:40左右,因病在西安西京医院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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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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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
康家小院
蓝袍先生
四妹子
地窖
短篇
信任
猪的喜剧
尤代表轶事
蚕儿
霞光灿烂的早晨
马罗大叔
失重
桥
到老白杨树背后去
山洪
轱辘子客
害羞
口子
作家和他的弟弟
腊月的故事
猫与鼠,也缠绵
关于沙娜
娃的心娃的胆
一个人的生命体验
李十三推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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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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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记
约略记得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我在周六从学校回家去背下一周的干粮,路上的男男女女老人小孩纷纷涌动,有的手里提着一只小木凳,有的用手帕包着馒头,说是要到马家村去看电影。这部电影是把秦腔第一次搬上银幕的《火焰驹》,十村八寨都兴奋起来。太阳尚未落山,临近村庄的人已按捺不住,挎着凳子提着干粮去抢占前排位置了。我回到家匆匆吃了饭,便和同村伙伴结伙赶去看电影了。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火焰驹固然神奇,而那个不嫌贫爱富因而也不背信弃义更死心不改与落难公子婚约的黄桂英,记忆深处至今还留着舞台上那副顾盼动人的模样。这个黄桂英不单给乡村那些穷娃昼思夜梦的美好期盼,城市里的年轻人何尝不是同一心理向往。直到五十年后的今天我才弄清楚,《 火焰驹 》的原始作者名叫李十三。
李十三,本名李芳桂,渭南县蔺店乡人。他出生的那个村子叫李十三村。据说唐代把渭北地区凡李姓氏族聚居的村子,以数字编序排列命名,类似北京的八条、十条或十二条。李芳桂念书苦读一门心思为着科举高中,一路苦苦赶考直到五十二岁,才弄到个没有实质内容的候补空额,突然于失望之后反倒灵醒了,便不想再跑那条路了。这当儿皮影戏在渭北兴起正演得红火,却苦于找不到好戏本,皮影班社的头儿便把眼睛瞅住这个文墨深不知底的人。架不住几个皮影班头的怂恿哄抬,李十三答应试火一下,即文人们常说的试笔。这样,李十三的第一部戏剧处女作《 春秋配 》就试火出来了。且不说这本戏当年如何以皮影演出走红渭北,近二百年来已被改编为秦腔、京剧、川剧、豫剧、晋剧、汉剧、湘剧、滇剧和河北梆子等。这一笔试火得真是了得!大约自此时起,李十三这个他出生并生活的村子名称成了他的名字。李芳桂的名字以往只出现或者只应用在各级科举的考卷和公布榜上,民间却以李十三取而代之。民间对李芳桂的废弃,正应合着他人生另一条道路的开始编戏。
李十三生于一七四八年,距今二百六十年了。我专意打问了剧作家陈彦,证实李十三确凿是陕西地方戏剧碗碗腔秦腔剧本的第一位剧作家,而且是批量生产。自五十二岁摈弃仕途试笔写戏,到六十二岁被嘉庆爷通缉吓死或气死(民间一说吓死一说气死,还有说气吓致死)的十年间,写出了八部本戏和两部小折子戏,通称十大本:《 春秋配 》、《 白玉钿 》、《 火焰驹 》、《 万福莲 》、《 如意簪 》、《 香莲口 》、《 紫霞宫 》、《 玉燕钗 》,《 四岔 》和《 锄谷 》是折子戏。这些戏本中的许多剧目,随后几乎被中国各大地方剧种都改编演出过,经近二百年而不衰。我很自然地发生猜想,中国南北各地差异很大的方言,唱着说着这位老陕的剧词会是怎样一番妙趣。不会说普通话更没听过南方各路口音的李十三,如若坐在湘剧京剧剧场里观赏他的某一本戏的演出,当会增聚起抵御嘉庆爷捉拿的几分胆量和气度吧,起码会对他点灯熬油和推磨之辛劳,添一分欣慰吧!
然而,李十三肯定不会料到,在他被嘉庆爷气吓得磨道喷吐鲜血,直到把血吐尽在渭北高原的黄土路上气绝而亡之后的大约一百五十年,一位秦腔剧作家把他的《 万福莲 》改编为《 女巡按 》,大获好评更热演不衰。北京有一位赫赫盛名的剧作家田汉,接着把《 女巡按 》改编为京剧《 谢瑶环 》,也引起不小轰动。刚轰动了一下还没轰得太热,《 谢瑶环 》被批判,批判文章几成铺天盖地之势。看来田汉胆子大点儿气度也宽,没有吐血。
一切都已成为过去。过去了的事就成历史了。
我从剧作家陈彦的文章中获得李十三推磨这个细节时,竟毛躁得难以成夜眠。在几种思绪里只有一点纯属自我的得意,即我曾经说过写作这活儿,不在乎写作者吃的是馍还是面包,睡的是席梦思还是土炕,屋墙上挂的是字画还是锄头,关键在于那根神经对文字敏感的程度。我从李十三这位乡党在磨道里推磨的细节上又一次获得确信,是那根对文字尤为敏感的神经,驱使着李十三点灯熬油自我陶醉在戏剧创作的无与伦比的巨大快活之中,喝一碗米粥吃一碗黏(干)面或汤面就知足了。即使落魄到为吃一碗面需得启动六十二岁的老胳膊硬腿去推石磨的地步,仍然是得意忘情地陶醉在磨道里,全是那根虽然年事已高依然保持着对文字敏感的神经,闹得他手里那支毛笔无论如何也停歇不下来。磨完麦子撂下推磨的木杠,又钻进那间摆置着一张方桌一把椅子一条板凳的屋子,掂起笔杆揭开砚台蘸墨吟诵戏词了惟一的实惠是田舍娃捐赠的二斗小麦。
同样是这根对文字太过敏感的神经,却招架不住嘉庆爷的黑煞脸,竟然一吓一气就绷断了,那支毛笔才彻底地闲置下来。我就想把他写进我的文字里。
2007年5月9日 二府庄
康家小院
一
没有女人的家,空气似乎都是静止的。
康田生三十岁死了女人,把那个在他家小厦屋里出出进进了五年、已经和简陋破烂的庄稼院融为一体的苦命人送进黄土,康田生觉得在这个虽然穷困却无比温暖的小院里,一天也呆不下去了。他抱起亲爱的亡妻留给他的两岁的独生儿子勤娃,用粗糙的手掌抹一抹儿子头顶上的毛盖头发,出了门,沿着村子后面坡岭上的小路走上去了。他走进老丈人家的院子,把勤娃塞到表嫂怀里,鼓劲打破蒙结在喉头的又硬又涩的障碍:
权当是你的
勤娃大哭大闹,抡胳膊蹬腿,要从舅妈的怀里挣脱出来。他赶紧转过身,出了门,梗着脖子没有回头;再看一眼,他可能就走不了了。
走出丈人家所居住的腰岭村,下了一道塄坎,他双手撑住一棵合抱粗的杏树的黑色树干,呜地一声哭了。
只哭了一声,康田生就咬住了嘴唇,猛然爆发的那一声撕心裂肺的中年男人的粗壮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没有哭下去,迅即离开大杏树,抹去眼眶里的泪水,使劲咳嗽两声,沿着上岭来的那条小路走下去了。
三十年的生活经历,教给他忍耐,教给他倔犟,独独没有教会他哭泣。小时候,饿了时哭,父亲用耳光给他止饥。和人家娃娃玩恼了,他占了便宜,父亲抽他耳光;他吃了亏,父亲照样抽他的耳光。他不会哭了,没有哭泣这个人类男女皆存的强烈的感情动作了。即使国民党河口联保所的柳木棍打断了两根,他的裤子和皮肉粘在一起,牙齿把嘴唇咬得血流到脖子里,可眼窝里始终不渗一滴眼泪。
下河湾里康家村的西头,在大大小小高高矮矮地拥挤着的庄稼院中间,夹着康田生两间破旧的小厦房,后墙高,檐墙低,陡坡似的房顶上,掺接得稀疏的瓦片,在阴雨季节常常漏水。他和他的相依为命的妻子,夜里光着身子,把勤娃从炕的这一头挪到那一头,避免潮湿现在,妻子已经躺在南坡下的黄土里头了,勤娃送到表兄嫂家去了,残破低矮的土围墙里的小院,空气似乎都凝结了,静止了,他踏进院子的脚步声居然在后院围墙上发出嗡嗡的回音。灶是冷的,锅是冰的,擀面杖依旧架在案板上方的木上妻子头上顶着自己织成的棉线巾( 防止烧锅的柴灰落到乌黑的头发里 ),拉着风箱,锅盖的边沿有白色的水汽冒出来。他搂着儿子,蹲在灶锅前,装满一锅旱烟。妻子从灶门里点燃一根柴枝,笑着递到他手上时,勤娃却一把夺走了,逞能地把冒着烟火的柴枝按到爸爸的烟锅上,他吸着了,生烟叶子又苦又辣的气味呛得勤娃咳嗽起来,竟然哭了,恼了。他把一口烟又喷到妻子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的脸上,呛得妻子也咳嗽,流泪,逗得勤娃又笑了一条长凳,一张方桌,靠墙放着;两条缀着补丁的粗布被子,叠摞在炕头的苇席上,一切他和妻子共同使用过的家具和什物,此刻都映现着她忧郁而温存的眼睛。
连着抽完两袋旱烟,康田生站起来,勒紧腰里的蓝布带子,把烟袋别在后腰,从墙角提起打土坯的木把青石夯,扛上肩膀,再把木模挂到夯把上,走出厦屋,锁上门,走过小院,扣上木栅栏式的院墙门上的铁丝扣子,头也不回地走出康家村了。
第二天清晨,当熹微的晨光把坡岭、河川照亮的时光,康田生已经在一个陌生的村庄旁首的土壕里,提着青石夯,砸出轻重有致、节奏明快的响声了。
三十岁,这是庄稼汉子的什么年岁啊!康田生丢剥了长衫,只穿一件汗褂,膀阔腰粗,胳膊上栗红色的肌肉闪闪发光。他抡着几十斤重的石夯,捶击着装满木模的黄土,噼里啪啦,一串响声停歇,他轻轻端起一页光洁平整的土坯,扭着犍牛一样强壮的身体,把土坯垒到一起,返回身来,给手心喷上唾液,又提起石夯,捶啊捶起来
他要续娶。没有女人的小院里的日月,怎么往下过呢!他才三十岁。三十岁的庄稼汉子,怕什么苦吃不得吗?
十四五年过去了,康田生终于没有续上弦。
他在小河两岸和南塬北岭的所有村庄里都承揽过打土坯的活计,从这家那家农户的男主人或女当家的手里,接过一枚一枚铜元或麻钱,又整串整串地把这些麻钱和铜元送交给联保所的官人手里,自己也搞不清哪一回缴的是壮丁捐,哪一回又缴的是军马草料款了。
他早出晚归,仍然忙于打土坯挣钱,又迫于给联保所缴款,十四五年竟然糊里糊涂地过去了。人老虽未太老,背驼亦未驼得太厉害。而变化最大的是,勤娃已经长得和他一般高了,只是没有他那么粗,那么壮。他已经不耐烦用小碗频频到锅里去舀饭,换上一只大人常用的粗瓷大碗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学的,勤娃已经会打土坯了。
康田生瞧着和自己齐肩并头的勤娃,顿然悟觉到:应该给儿子订媳妇了呢!
二
勤娃在舅家,舅舅把他送给村里学堂的老先生。老先生一顿板子,打得他把好容易认得的那几个字全飞走了。他不上学,舅舅和舅母哄他,不行;拖他,去了又跑了;即使不得不动用绳索捆拿,他一得空还是逃走了。
生就的庄稼坯子!听完表兄表嫂的叙述,康田生叹一口气,真难为你们了。
勤娃开始跟父亲做庄稼活儿。两三亩薄沙地,本来就不够年富力强的父亲干,农忙一过,他闲下来。他学木匠,记不住房梁屋架换算的尺码。似乎不是由他选择职业,而是职业选择他,他学会打土坯,却是顺手的事。
在乡村七十二行手艺人当中,打土坯是顶粗笨的人干的了,虽不能说没有一点技术,却主要是靠卖力气。勤娃用父亲的那副光滑的柿树木质的模子,打了一摞( 五百数 )土坯,垒了茅房和猪圈,又连着打了几摞,把自家被风雨剥蚀得残破的围墙推倒重垒了。这样,勤娃打土坯出师了。
活路多的时候,父子俩一人一把石夯,一副木模,出门做活儿。活路少的时候,勤娃就让父亲留在屋里歇着,自己独个去了。
他的土坯打得好。方圆十里,人家一听说是老土坯客的儿子,就完全信赖地把他引到土壕里去了。
这一天,勤娃在吴庄给吴三家打完一摞土坯,农历四月的太阳刚下源坡。他半后晌吃了晚饭,接过吴三递给他的一串麻钱,装进腰里,背起石夯和木模,告辞了。刚走出大门,吴三的女人迎面走来,一脸黑风煞气:土坯摞子倒咧!
啊?吴三顿时瞪起眼睛,扯住他的夯把儿,我把钱白花了,饭给你白吃了?你甭走!
认自个儿倒霉去!勤娃甩开吴三拉拉扯扯的手说。按乡间虽不成文却成习律的规矩,一摞土坯打成,只要打土坯的人走出土壕,摞子倒了,工钱也得照付。勤娃今天给吴三家打这土坯时,就发觉土泡得太软了,后来想到四月天气热,土坯硬得快,也就不介意。初听到吴三婆娘报告这个倒霉事的时光,他咂了一下嘴,觉得心里不好受。可当他一见吴三变脸睁眼不认人的时候,他也来了硬的,土坯不是倒在我的木模上
吴三和他婆娘交口骂起来。围观的吴庄的男女,把他推走了。骂归骂,心里不好受归不好受,乡规民约却是无法违背的。他回家了。
狗东西不讲理!勤娃坐在小厦屋的木凳上,给坐在门槛上的父亲叙述今天发生的事件,他要是跟我好说,咱给他再打一摞,不要工钱!哼!他胡说乱道,我才不吃他那一套泼赖!
康田生听完,没有吭声,接过儿子交到他手里来的给吴三打土坯挣下的麻钱,在手里攥着,半晌,才站起身,装到那只长方形的木匣里,那是亡妻娘家陪送的梳妆盒儿。他没有说话,躺下睡了。
勤娃也躺下睡了。父亲似乎就是那么个人,任你说什么,他不大开口。高兴了,笑一笑;生气了,咳一声。今天他既没笑,也没叹息,他就是那样。
勤娃听到父亲的叫声,睁开眼,天黑着,豆油灯光里,父亲已经把石夯扛到肩膀上了。他慌忙爬起,穿好衣裤,就去捞自己的那一套工具,大概父亲应承下远处什么村庄里的活儿了。
你甭拿家具了。父亲说,你提夯,我供土。
说罢,父亲扛着石夯出了门,勤娃跟在后头,锁上了门板。村庄里悄悄静静,一钩弯镰似的月牙悬浮在西塬上空,河滩里蛙声一片。
爸,去哪个村?
你甭问,跟我走。
勤娃就不再说话,马家村过了,西堡,朱家寨天麻明,走进吴庄村巷了。父亲仍不停步,也不回头,从吴庄的大十字拐过去,站立在吴三门口了。勤娃一愣,正要给爸爸发火,吴三从门里走出来。
老三,还在那个土壕打土坯吗?
吴三一愣,没好气地说:我还打呀?
你只说准,还是那个土壕不是?
我另寻下土坯匠了。
勤娃早已忍耐不住( 这样卑微下贱 ),他忽地转过身,走了。刚走开几步,膀子上的衣服被急急赶上前来的爸爸揪住了。一句话没说,父子俩来到勤娃昨日打土坯的大土壕。
提夯!康田生给木模里装饱了土,命令说。
勤娃大声唉叹着,提起石夯,跳到打土坯的青石台板上。刚刚从夜晚沉寂中苏醒过来的乡村田野上,响起了有节奏的青石夯捶击土坯的声音。
太阳从东塬顶上冒出来,勤娃口渴难忍。往昔里,太阳冒红时光,主人就会把茶水和又酥又软的发面锅盔送到土壕来。今日算干的什么窝囊事啊!
乡村人吃早饭的时光到了,土壕外边的土路上,踽踽走过从塬坡和河川劳动归来的庄稼汉,进入树阴浓密的吴庄村里去了。爷儿俩停住手,爸爸从口袋里取出自带的干馍,啃起来。勤娃嗓子眼里又干又涩,看看已经风干的黑面馍馍,动也没动,把头拧到一边,躲避着父亲的眼光,他怕看见爸爸那一双可怜的眼光。他第一次强烈感到了出笨力者的屈辱和下贱,憎恨甘作下贱行为的父亲了。
农历四月相当炎热的太阳,沿着塬塄的平顶,从东朝西运行,挨着西塬坡顶的时光,五百数目为一摞的土坯整整齐齐垒在昨日倒坍掉的那一堆残迹旁边。父子俩收拾工具和脱掉扔在地上的衣衫,走出土壕了。
给老三说,把土坯苫住,当心今黑有雨。父亲在村口给一位老汉捎话,我看今晚有雨哩,你看西河口那一层云台
走走走走走!勤娃走出老远,粗暴地呵斥父亲,操那么些闲心做啥?
勤娃回到家,一进门,掼下家具,就蹲在灶锅下,点燃了麦草,湿柴呛得鼻涕眼泪交流,风箱板甩打得噼啪乱响。他又饿又渴,虚火中烧。父亲没有吭声,默默地在案板上动手和面。要是父亲开口,他准备吵!这样窝窝囊囊活人,他受不了。
康大哥!
一声呼叫,门里探进一颗脑袋,勤娃回头一看,却是吴三,他一扭头,理也不理,照旧拉着风箱。父亲迎上前去了。
康大哥!实在唉!实在是吴三和父亲在桌前坐下来,我今日没在屋,到亲戚家去了。回来才听说,你又打下一摞
没啥嘿嘿嘿父亲显然并不为吴三溢于言表的神色所动情,淡淡地应和着,没啥。
你爷儿俩饿了一天,干渴了一天!吴三越说越激动,我跟娃他妈一说,就赶紧来看你。我要是不来,俺吴庄人都要骂我不通人性了。
噢噢噢嗬嗬康田生似乎也动了情,咱庄稼人,打一摞土坯也不容易,花钱咱挣了人的麻钱,吃了人的熟食,给人打一堆烂货,咱心里也不安宁哩!
不说了,不说了。吴三转过脸,勤娃兄弟,你也甭记恨老哥我一时失言
怪得很,窝聚在心胸里一整天的那些恶气和愤怨,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勤娃瞟一眼满脸憨笑着的吴三,不好意思地笑笑,表示自己也有过失。他低头烧锅,看来吴三是个急性子的热心人,好庄稼人!他把爸爸称老哥,把自己称兄弟,安顿的啥班辈儿嘛!反正,他是把自己往低处按。
这是两把挂面,这是工钱。吴三的声音。
使不得!使不得!父亲慌忙压住吴三的手。
你爷儿俩一天没吃没喝
不怎不怎
勤娃再也沉默不住,从灶锅间跳起来,帮着父亲压住吴三的手: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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