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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说英雄·谁是英雄”系列是与金庸、古龙、梁羽生并称“武侠小说四大家”的温瑞安的代表作。包括部《温柔一刀》,第二部《一怒拔剑》,第三部《惊艳一枪》,第四部《伤心小箭》,第五部《朝天一棍》,第六部《群龙之首》,第七部《天下有敌》,第八部《天下无敌》。《伤心小箭》共三卷。说的是冬至,白愁飞背叛义兄苏梦枕霸“金风细雨楼”,王小石开创“象鼻塔”与之对立。王小石在与白愁飞对垒,“挽留”与“惊梦”的短暂的战斗在三大势力的搅和下中断。是夜,白愁飞策反失败身死,苏梦枕大仇得报后自戕,“六分半堂”势力撤退,王小石接掌“风雨楼”。自此,“象鼻塔”、“发梦二党”正式并入“金风细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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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温瑞安(1954年1月1日出生),当代武侠小说名家,与金庸、梁羽生、古龙并称武侠小说四大家。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随着金庸、梁羽生封笔,古龙等优秀作家逝世,温瑞安成了武侠小说“独撑大局”(倪匡语)的作家。20世纪90年代以后,温瑞安更是成了热点中的热点。其代表作《四大名捕》、《布衣神相》、《惊艳一枪》等频繁被改变为电视电影,拥有广泛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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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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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第贰卷
第二篇 温柔的柔
〇〇三 · 【章】 我和她是一个句号
一一一 · 【第二章】 像一个顿号的他
一三三 · 【第三章】 像一个逗点的她
二七九 · 【第四章】 像一个惊叹号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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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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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前言:武侠大说
温瑞安
国家不幸诗人幸,因为有写好诗的题材。有难,才有关。有劫,才有度。有绝境,才见出人性。有悲剧,才见英雄出。有不平,才作侠客行。笑比哭好,但有时候哭比笑过瘾。文字看厌了,可以去看电影。文艺写闷了,只好写起武侠来。武侠小说是其中一样令我丰衣足食的手艺,使我和同道们安身立命多年,但我始终没当它是我的职业,而看作是我的志趣,也是我的“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我始终为兴趣而写,武侠是我当年的少负奇志,也成了我如今的千禧游戏。稿费、版税、名气和一切附带的都是“花红”和“奖金”,算起来不但一本万利,有时简直是无本生意。我用了那么多年去写武侠,其间被迫断断续续,且故事多未写完,例如“四大名捕”故事,但四十几年来一直有人追看,锲而不舍,且江山代有知音出,看来我的读友,不但长情,而且长寿。所以,我是为他们祝愿而写的,为兴趣而坚持的。小说,只是茶余饭后事尔;大说,却是要用一生去历练。
我的作品版本极多,种类繁复,翻版盗版夹杂,伪作假书也不少,加起来,现在手上存有的至少有一千八百种。
必须说明,这些版本还真非刻意找人搜寻查找的,而是多在旅游路过时巧遇偶得之,或由读者、侠友顺手购下寄赠为念的,沧海遗珠的,肯定要比存档列案者多,而且还多出很多很多。很多版本,跟我这个原作者,不是素昧平生,就是缘悭一面。
我确是写了不少书,根据我的助手和编辑统计,不少于九百本,那已可以说是相当“多产”的了,不过,怎么说也未臻近两千本那么“可怕”。我之所以会有那么多部作品,当然是因为自己还算写得相当勤奋。勤奋,是因为投入。当然,投入的动力,是来自兴趣。不管如何,能有近两千万字的作品,出书逾九百部(版本计算),题材包括武侠、侦探、文评、杂文、社论、剧本、言情、魔幻、新诗、散文、札记、访谈、传记、影评、书评、乐评、术数、相学、心理、现代、技击、历史、象征、意识流,甚至反小说……也算是相当杂芜了。拿这样的篇幅,还有这般的字数,比照我的年龄(我是一九五四年元月一日出生,普天同庆),平均一下,还算是笔耕维勤,夙夜匪懈。肯定是吃草挤奶,望天打卦。既然世道维艰,人情多变,我只八风不动,一心不乱。一支尖笔也许走不了龙但总遛得了蛇,成不了大事但也成得几首小诗,万一吃不了总可以兜着走,没法描出个惊天动地的大时代,绘出锦绣万里的大前程,但在方格与方寸之间,拿捏沉吟,总还能在穷山恶水之地扒搔出一幅黑山白水的诗与剑的江湖来(我是仍坚持用笔写在纸上的那类作者,别的事可一向坚持与时俱进,惟摇笔杆子跟狗摇尾巴一样更能表白心情,更为直接且有共鸣)。这点我总尽了点力,点亮了几盏荷灯,迎风放舞了几盏孔明灯。也许,有人在星云外用超级望远放大镜一瞄,这也能幻化成一道侠义银河来。
可是,多是读者读得快,不知写者创得苦,作者作者,是一字一笔地去寸土必争地创作出一个小小世界、漫漫苍穹、漠漠江湖来的独行者。所以,嫌我写得太慢、出书太缓、续作太久,等得太心急者多。急起来难免催,催起来难免有气。前文已说过,我写得绝不算少,更不算慢,近年来虽然养未“尊”但下笔已然“悠”了些,加上还有自己的投资和生意、事业要料理,重要的是版权给夺,或出版社停业,或刊物转型,不再连载小说,有者更加直接,拿了你的书,没签合约就印出来了,或给友好发上网了,然后转头反咬一口,告你侵权。结果,给骂不填坑的又是作者自己,难免有点心灰意冷,如此大环境下,对发表出书,也就没那么兴致勃勃了。而今写下去只为了“要给读者续完”这个强烈的使命,还有不因岁月流逝而泯灭的对武侠和创作的兴趣与热情。人生在世,红尘有梦,余情未了,续稿可期。我用此心志来续完我所创作的江湖人物、民间侠客的大结局。
我的作品之所以如此多而庞杂,不仅是因为文类多,连非文字出版的种类也多。如果加上二十部以上的影视作品,还有相关的衍生作品和事物,例如电玩、cosplay漫画、连环画、评点、网站、论坛等等,还有即将推出的动画、网游、公仔人形、信笺图像、兵器模型、形象扑克牌、匙扣等相关新鲜玩意儿,种类之多、衍生之奇,大部分我自己都未曾看过、翻过或玩过。光是这些同道戏称为“温派衍生的事物”,加上千百计的不同书版,使得我几住处书柜和摆设橱,已突破爆满,难以承受,拥挤不堪。不过,从而又扩大、提升了读者的范围与层面,寰宇频生新事物,心随鼎故速转移,那是随遇而安的温瑞安了。
一个人一支笔(当然换了无数支新笔)占了真假伪盗翻近两千本书,当然写得早也很重要。我早在大马小学时期已发表创作,初中已开始编期刊,中学毕业时已出书三册,虽然当时那儿的华文出版气氛、环境绝说不上太风调雨顺,乃至举步维艰。不过,也因为个人早年辗转各处,浪迹天涯,结缘下来,文字加图像版特别是连环图版的“四大名捕”,也从泰文到韩文、法文、英文,再到西班牙文、日文、巫文、越南文以及新马、港澳台等不同版本,光是中国台湾,推出过我书的就有三十几家出版社,在港也有近二十五家。由于港台、新马等地出版风格和读者口味、销售方式并不一致,所以,在包装、行销和分册上很有些不同,例如台出书大可六至八万字为厚厚一大册,在港有时书报摊、地铁店的每月小书,则三四万字亦可独立成书,像《少年四大名捕》(一九八九年)就是占激流之先,日后效仿者众。因此在计算书本数字上,也占了不少便宜。不过,港台两处加起来,还不到我在内地的翻盗版本的五分之一。
问题就在这儿。
大概在一九八七年的“四大名捕”故事系列在内地推出以来,翻版、盗版数不胜数,版本良莠不齐,哪怕是授权正版的也未予作者或本人任命的编辑修订更正,盗版假书,错漏百出,更惨不忍睹。就算是授权版本,也是一九九四年校订的,之后有的作品曾经五六次修订,因部分出版成品罔顾作品的重要性,而又蓄意省去作者那区区版税之故,作品绝大部分已是十余年前的版本,使近年我多次修订和增删,尤其对在作品背景和创作人物秩序上的颠倒、错讹作大幅度更正的心血,完全白费。而且,近年来发到网络上去的版本,就是根据这些错舛百出的版本,以讹传讹,变本加厉,以致一些涉猎比较不广泛,未与港台版本比较过的有心但没耐性又并不熟悉各地实际出书行销运作的读者与论者,指斥百般错舛,然而实则大抵已修正,于作者而言更是有苦难言。那种所谓“温瑞安武侠全集”(通常还加上“亲自授权”“”“修订”等字眼),不时在每个地区,每隔段时间,在不同的书市,冠以每一个响亮但可能并不存在的出版社名目,都忽如其来地呈献一套,每每一套十几二十部到三十来部,久之蔚为大观,就算不刻意收集,手上也存有近八百册,终于使我那座连营屈伸折叠大书架柜子,都再也挤不下了。中华锦绣,地大物博,人才济济,扬扬自得,卧虎藏龙,十面埋伏,书山字海,皓首穷经,想出正版,大抵勿搏。
一直有出版商催问重出“温书全集”“温瑞安武侠精品”一事,也一直有“未经授权”但言明版权在握的,继续翻印盗版个日月换新天,使我还真有点兴味索然了,因大气候号称确是文化古国,重视原创版权、精神文明,但小气候依然盗版气盛,我还是消极作风云笑看,新书写了也不拟出关。
直至遇上了作家出版社。
我到今天,依然为读者而撰写,为知音而创作。有读者认为我高深,其实我只愿曲妙和众。有读者以为我通俗,但我一向以为能善用通俗就是一种不俗。有人觉得我的内容有点残酷,但我只借武侠反映现实,而现实明显要比武侠世界残酷。有人觉得我的语言太诗化,但我本就是想把诗与剑结合,化佛道为禅,融儒墨为侠,况且,诗本来就是文学珍贵的血液。有这么多深情的读友,甚至是四代同堂的读友一致维护我的作品,那是我的殊荣;也有新生代的读者,建立了那么多的网站和在杂志上发表那么多精彩的文章来砥砺我,这是我的荣幸。但哪怕无人肯定,像我这种人,写这种作品,走这种路,坚持这么多年,哪怕没有掌声,没有喝彩,我也一定会天荒地老地走下去,我的坚持依然如不动明王,我的信念仍然是似地藏菩萨,我的武侠依然似那知其不可为而为的止戈一舞。
时空流转,金石不灭,收拾怀抱,打点精神。一天笑他三五 六七次,百年须笑三万六千场。武侠于我是“不管东南西北风,咬定青山不放松”。作为作者的我,当年因敬金庸而慕古龙,始书武侠著小说,已历经七次成败起落,人生在我,不过是河里有冰,冰箱有鱼,余情未了,有缘再续而已。
稿于二○○三年六月四日端午,重校于二○○四年七月中旬“小楼温派会京师”大聚之时。
修订于二○一二年出席电影《四大名捕》上海发布会后。
再校订于二○一二年十一月下旬,作家出版社有系统推出温瑞安武侠小说系列之时。
系列序:失意泰然,得意淡然说英雄
温瑞安
“说英雄·谁是英雄”系列,肯定是我写作生命里漫长的小说,也是我的武侠作品中除“四大名捕”和“神州奇侠”两大系列外,受读者关注和支持的小说。
我在一九八五年因香港《东方日报》社长周石先生约稿而开笔。《东方日报》是香港畅销大报,当时周先生就说过:“创刊数十年来从不连载武侠小说,今向你约稿是一个‘破例’。”所以我也用一个“破格”写法,结果反而建构了一个大家常称之为“温派江湖”来。
二十年来,此书断断续续、续续断断地写,断了再续,续了再断,持续写成了八部:
《温柔一刀》
《一怒拔剑》
《惊艳一枪》
《伤心小箭》
《朝天一棍》
《群龙之首》
《天下有敌》
《天下无敌》
加上计划中和撰写中的至少还有两部:
《天下》
《天敌》
约有十部,整体不少于五百万字。
一般侠友和读者多简称这十部书为“刀”“剑”“枪”“箭” “棍”“首”“有”“无”“天”“敌”,相当简明好记,都是以手指月、直见性情的要害字、关键词。
至于为什么写得欲断欲续,答案可以虚拟为:在这个时势里,一个自立于世、独立创作的自由作家,要完成自己一个宏大心愿,完成一部“巨构”(不等同“佳作”),难免要懂得以战养战,迂回作战,甚至要以退为进,且战且逃,有时还得用秣马厉兵、休生养息、敌进我退、敌逃我追的“战略”,方才可以“自力救济”,完成夙愿。总之,还得要斗志不死,遇挫不折,遇悲不伤,持志不懈。不是专业从事写作的人,不在海外华人地区度过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至二十一世纪的朋友可能无法理解,只能臆度。这过程当然不易,但个中别有激趣。更好玩的是,当有论者要过来牵着你鼻子走的时候,你只好伸给他一只拉不动的大象鼻子;当有评者看不懂你的意图之前就贸贸然上来努力表达你的作品今不如古,你只好装傻扮蒙告诉他:武侠各花入各眼,岂可一论盖棺“今不如古”!
只苦了真心诚意期盼的读者,着力期盼,漫长等待了这许久。
如今“说英雄·谁是英雄”这系列,已修订了五次,前后十数年,内地修订版,今交于作家出版社重新出书。与此同时,大概这故事系列的电影和电视剧也筹备开拍了。
熟悉我过去作品的朋友都知道,我是先写诗而后为文,一不小心终于合成了“诗剑江湖”。侠友吿诉我在内地,“诗人”这名词与类群,基本上就是泛指泡妞、打架、流窜、无业游民一般的专有名词,有时还成了骂人的词,例如:“你他妈的诗人,全家都是诗人。”看来,在内地,有时候,“诗人”就跟“流氓”差不多。不过我听了一点也不惊讶,甚至无动于衷。因为我在我家乡——马来西亚霹雳州美罗埠,在六十年代初中时就已是“诗人”了,在当地视同“傻”。到八十年代后香港,在金钱挂帅的社会,一向视“诗人”为“疯子”,或者是“失意的白痴”。我已习以为常。不过,诗人也有好处,爱其所爱,恶其所恶有恶报,总是七情上面,但又一意孤行,一以贯之,雷霆一击,进退如一,行军布阵,打牌打击,断背渡江,喝酒唱K,乃至做生意玩股票炒楼盘,自由行和拍电影搞出版,也多如是,一是一、二是二, 三是三山五岳不回头,是以意气相投,一触即发,一拍即合,一往无前。以诗写武侠,成了“武侠诗”;以侠写新诗,且让他成了刀丛里的诗吧!
诗和武侠,文学与江湖,两种“痴”融会贯通在一道,不管放不放光和热,仍意气相投,适合做些“情投意合”的事。
另外,谢谢前期对温书编校作过努力的曾付出莫大心力修补温书的陆破空、方梦石和铁跌蝶,以及二十年以来的多年实实在在真真正正有始有终地一直为温书执行编校修订的李宏伟、梁四和何包旦,还有我妻静飞如静中飞踢的支持激发力。
生命短暂而可贵。我大概不可能再写比这更长的小说。没有英雄的地方,是寂寞的地方。然而期待英雄写英雄故事,是因为爱憎英雄,看英雄小说,是因为期许和关爱英雄。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年少就已立志,要为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写一部书。从多年前自己在生命中激扬奋发、大情大性时执笔,守到今日心境上的得意淡然、失意泰然,在命与运的体验中不断“体悟”与“追寻”,个中曲折,遭遇奇情,在在都历历记载于这部英雄小说里。怨去吹箫,狂来论剑;若无新意,不能
代雄。
稿于二○○○年六月十四日:静飞终于重临香江。同日“大猫”惨殁哀痛极。
校于二○○○年四至七月:眼疾割切治疗期间。
修订于二○一二年九月廿八:应邀赴深圳华为总部演讲,与温迷、侠友、读者欣心相聚。
第三十回 新机
如果朋友没跟你共患难,不要忧怨,先问自己有没有与朋友同富贵,要是真的是他对不起你,犯不着跟他要生要死,再去交个新朋友好了,旧朋友不一定就是好朋友,新朋友不一定就比不上老朋友。
应当如何追求那女子,这事忒教唐宝牛费煞了周章。
唐宝牛一向都认为:像他条件那么好的英雄好汉大丈夫,论仪表他相貌堂堂,论气宇他何止不凡,论机智他简直天下无双,论心地他恁地古道热肠,论文才他也可算满腹经纶,论武功他更是——虽然还不是武林,但也差不多了,以他这样一个既没捡到稀世秘笈,也没有神秘高人授予绝世武功,他只有一个一个师父拜、武艺一层一层地练上去,这么年轻(他总是觉得自己还十分年轻,跟十几岁没啥两样——虽然他现在只是十几岁又百多个月的实际年纪)已练得那么高强,只因为他太谦虚了,所以并不自大,但自满一些也理所当然,实至名归耳。
根据以上种种条件,该当是美女主动向他投怀送抱,而不是他去主动想办法“追求”女子。
这是不合理的。
也是不合“法”的。
他甚至还认为简直“没天理”的。
只是,这世上,有许多事本来就十分“没道理”的,唐宝牛觉得他来世上高来低去地走这一趟,就是要替人“评评理”——他当然不在乎“评理”的方式是用拳头来“评”。
有次,沈虎禅问他:“当你自己也搞不大清楚道理何在的时候,你怎么替人评理?万一搞不好,你自以为是,理直气壮以武力欺负了老实人,还要劳别的侠士用‘拳头’来还个公理给
你呢!”
唐宝牛的回答是:“我搞不通的道理,便不会乱挥拳头。除非是恶人欺人,我才以恶制恶。别人踩我脚趾,我就砍他尾巴,别人要是跟我讲理,我就跟他讲到底。讲不过他,我也一定认了。欺人的我才欺他,动武力的我才用武力解决他,这样我才不致打错好人、杀错良民了。”
沈虎禅当时就点头道:“我们习武的人,本身就像一件利器,重要的不是懂得如何伤人杀人,而且要知道怎样自制别乱杀人伤人。你能节制武力,才算懂得武功,否则,只是为武力所役,跟禽兽的獠牙利爪没啥两样,甚至更糟!”
这件事,唐宝牛当然也不能用武力摆平。
你叫他怎么能用一只拳头便叫一个女子喜欢他?
爱情是不能勉强的。
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可是当你喜欢一个人而又得不到她的爱情的时候,再听这个道理,恐怕就会同意得十分勉强了。
唐宝牛也跟大多数失恋、单恋、暗恋的人一样,想来想去,抓破了头皮,也还不明白她为何没看上自己?为什么没喜欢自己?为了什么没发现自己喜欢上她?
终于,他想到一个理由了。
有道理的理由。
十分有可能就是这样子。
所以他就找一个知心朋友说了。
他的知心朋友是张炭。
他请张炭上馆子吃饭,未叫菜前先三十杯酒下肚,然后倾吐心事。
“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一直都没明白我的意思了。”
“为什么?”
“我一直以为她不喜欢我,或者我表达得不够明显,现在想来,完全是错的。”
“到底什么才是对的?”
张炭很心急。
看到张炭很着急的样子,他就很开心,毕竟,这儿有个朋友是真的关心他的,不只关心他个人,更关心他感情的事。
“我发现——”他说,“原来……”
他继续道:
“事情是这样的。”
他慢条斯理接道:
“她也是暗恋着我。只不过,她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所以,只好假装不晓得我的心意了。”
然后他以一个“了悟”的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喜悦感、成就感和相知感问张炭。
“怎么样?你惊讶吧?同意吗?是不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为我们感到惋惜?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
张炭黑着的脸这回终于有了一丝血气——“你终于说到分
晓了。”
唐宝牛微微有些歉意,“不好意思,要你干着急了一场。”
张炭劝解道:“没关系,到底还是说完了。”
唐宝牛恳切地道:“但我还是需要你的意见,我现在该如何着手才好?”
张炭也很诚恳地道:“现在?只需要一件事就办好。”
唐宝牛急问:“你说,你说。”
张炭有点期期艾艾:“怕说了扫了你的兴。”
唐宝牛更急:“咱们是老友,也是好友,有什么好避忌的!请你尽说无妨。”
“好吧。”张炭只好说了,他也真不吐不快,“快叫饭菜吧,我饿了,真的很饿很饿了。我都不喜欢喝酒,你尽叫酒干啥?我可是越喝越饿。我怕你还真讲个没完没了,真不知何年何月何时何刻才能吃饭!”
唐宝牛失望极了。脾气也随着失望高升。
“你这饭桶!”唐宝牛气虎虎地道,“你除了关心这一顿饭,还关心什么?!”
“除了这一顿饭,当然关心的是下一餐饭了!”张炭仿佛这才发现唐宝牛脸色不对,奇道:“怎么了?你像八天没饭吃偏看见人把热腾腾的饭倒给狗吃的模样儿的,没事吧?”
没事是假的。
唐宝牛觉得自己没遇上知音。
——当你找到一个不是知音的知音倾吐,碰上一鼻子灰之后,该怎么办?
唐宝牛的应对方法很简单。
他马上再找一个:
方恨少。
天底下有的是人。
朋友是交出来的。
如果朋友没跟你共患难,不要忧怨,先问自己有没有与朋友同富贵,要是真的是他对不起你,犯不着跟他要生要死,再去交个新朋友好了,旧朋友不一定就是好朋友,新朋友不一定就比不上老朋友。
只不过,酒是旧的醇,朋友就像常穿的鞋子,还是老的贴心。
唐宝牛这个人身无长物,但有一样是在所多有的。
那就是朋友。
——可惜不是银子。
也不是女人。
至少,唐宝牛在沾沾自喜有这么多好朋友之余,缺少这两项,心里也不无遗憾。
方恨少听了唐宝牛的倾诉之后,呷了一大口酒,沉吟了好一会儿,皱着柳眉儿,鼓着腮帮儿,屈指在桌上敲着,像苦思什么难解之策。
唐宝牛这倒急了,问:“大方,你看这事……”
方恨少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唐宝牛变了脸:“你说我还有没有希望?”
方恨少脸色难看,唰地张开折扇,半遮着脸。
唐宝牛见方恨少支支吾吾的,便鼓起勇气问:“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喜欢上了……朱姑娘不成!”
方恨少这回终于忍不住了。
“哗啦”一声,酒吐得一地。
大部分,还溅洒在唐宝牛脸上。
唐宝牛愣在那儿。
方恨少却笑得吱咯吱咯的,伏在桌上,抽搐不已,活像断了一半的气。
唐宝牛怒叱道:“你笑什么?!”
方恨少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唐宝牛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他可光火了,一脚踹飞凳子,指骂道:“姓方的,难为我还当你是朋友,你敢笑我!”
张炭这时已快把饭吃完了。
所谓“快”,是他已吃了十八碗饭,所剩下的,还只是他鼻上的一粒白饭。
十八碗饭下肚,他就“气定神闲”多了。
一个人肚子饱了之后,话特别多了,人也比较容易多管闲
事些。
于是他便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大方不是笑你,他是给酒呛着了。你不知道他是一向不胜酒力的吗?”说完了,他的长舌一舐,把鼻尖的饭粒也卷入嘴里去了。
唐宝牛听了这话,这才下了半火,却听方恨少仍笑得稀巴泥似的,鼻子都皱起了蜻蜓点水般的折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我……我是笑他哪!”
唐宝牛一手就把方恨少揪了起来,虎目凸瞪,咬牙切齿:
“你——!”
方恨少仍在笑。
他一面笑一面用扇子敲敲对方青筋贲突的手臂,趁笑得七零八落、余波未尽之际,半滑稽半认真地说:
“我是笑你,你别生气。朱小腰若不是压根儿没中意过你,就是根本不知道你喜欢她。你这回可一直是白喜欢了人家了!”
唐宝牛不解:“什么?!”
方恨少笑歪了褚帽,连忙扶正,这一分心,才算笑平了气,道:“你毋劳气,且听我说。你可有向朱姑娘表示过爱她的意思?”
唐宝牛滚圆的眼珠儿转了转,老实地答:“没有。”
方恨少问:“你不向她表达,她又怎知道你爱她?”
唐宝牛不禁松开了本来紧抓方恨少的衣襟:“是呀。”
方恨少整理了一下襟衽,又问:“这些日子里,她可有向你
表示?”
唐宝牛诧问:“表示什么?”
方恨少“哈”了一声:“表示她喜欢你啊!难道向你表示她有了你的孩子不成!”
唐宝牛一下子涨红了脸,顿时脖子也粗了:“你、你别侮辱她!”
“好,好,”方恨少用纸折扇轻敲自己薄唇,道:“算我不是。那么,她可有向你表示过她钟情于你?”
“这……当然没有。”唐宝牛期期艾艾地说,然后又马上补充:“目前还没有。”
“这便是了。”方恨少一副密谋军师、扭计师爷,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地说:“你当前要务,就是舍却旧法,创造新机!”
唐宝牛不明白:“新机?!”
“新机!”方恨少一副老经世故地说,“做人做事追女子,没有新机,就白费心机了!”
第三十一回 妙机
于是方恨少“教路”:
“追女孩子,亘古以来,不外几种办法。”他以一种得心应手得近乎“呻吟”地道:“好的办法,只要管用,其实一种就足够有余了。”
唐宝牛听到这里就心急了:
“好的话也不需要多说,有什么直截了当说了便是了。”
方恨少立时表达他的不满意:“你老是插嘴,到底是你教我还是我教你?心急的狐狸吃不到熟葡萄。把朱二姑娘追上了手,到头来是谁逞了心愿?对师父这般无礼,看师父还教不教你?”他倒老实不客气地当起唐宝牛的“师父”来了。
这回一向桀骜不驯的唐宝牛倒立即“受教”,垂手道:“好好好,方夫子教,我听就是了。”
“种,就是水火互济,阴阳合璧。”方恨少这才感到满意,所以也志得意满地“授课”了:“那就是表达你的刚,吸引她的柔。她再怎么强悍,都是个女子,心里还是需要男子汉的保护。一旦让她知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她就会芳心暗许,万丈深情均化作绕指柔了。”
他转首严峻地问唐宝牛:“问题只在于你了。”
唐宝牛正听得眉飞色舞,突见方恨少几乎是鼻子贴近他鼻尖、口气喷着他的嘴巴,眼神几乎要强灌进他的眼睛里地说:“问题乃在:你算不算得上是个大丈夫!”
“嘿嘿,不是,不是!”唐宝牛呼着大气,牛般的大目反视回方恨少:“我不是?那么,天底下就没有真丈夫这回事了!”
方恨少听了倒吸一口凉气,给唐宝牛的大口气迫退了一步。唐宝牛“乘胜追击”地追问:“怎么了?我怎么让她知道我是个如假包换的英雄好汉?总不能刮她两记耳光再来安慰她吧?”
“很简单。”方恨少胸有成竹说了四个字:“英雄救美。”
唐宝牛一听这四个字,就立时陶陶然入了迷,半晌才记得问:“怎么救法?”
“‘迷天七圣’和‘金风细雨楼’不都恨透了朱小腰吗?他们定必要剪除这个叛徒的,”方恨少慢条斯理地说,“你表现英勇的机会还会远吗?”
唐宝牛用手大力摩挲着下颔,他觉得自己雄豪的胡髭正在裂肤而出。
方恨少则觉得自己的脑汁每一滴都是金色的,现在每一滴都凝固成金光。
两人相视而笑。
呵呵呵呵。
——这是一种预祝成功的笑,只不过,唐宝牛是笑他自己必然能成功地当一个救美英雄,方恨少则笑他自己实算无遗策太聪敏了。
倒是在他们身边不远处的张炭和蔡水择面面相觑:
“怎么?大方居然是恋爱专家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没听说过。我只知道他失恋过好多次,伤心过好多次,他自己也遗忘他的失恋和伤心有过多少次了。”
朱小腰的美,向来带点倦慵。
她的头发略为蓬松,星眸半合,像还未完全睡醒,而且眼底里还藏着一个以上的梦,你若在这时候跟她交谈,但不单是在跟她一半醒着的神态对话,还得阅读她另一半未醒的梦。
朱小腰总是无心的。看人一眼,是无心的。专心吃着东西,也无心的。她穿的衣服,令人适然的感觉,不过那也只像是无心造成的。甚至连她的生命都是无心无意的。
她也常常跟人说:“我?我是个没有心的人。”
颜鹤发命丧天泉湖后,她没有呼天抢地,也没矢志报仇,看来颜鹤发的死并没有在她心坎里造成什么激荡。只不过,从那时候开始,别人觉得她依然穿着她向来爱穿的宽袍大袖时,却让人觉得她比平时伶仃,比平日孤寂,比平常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朱小腰依然故我,她对什么事(和人)都不依恋,她曾跟何小河说过:“人生一世,匆匆荏苒,便过去了,什么都不许依恋,这样才不会伤人伤己,对谁都会好过些。”
她没什么嗜好,只偶然走走宠物店子,去看看鸟儿、狗儿、猫儿甚至蟋蟀、蚱蜢、蚕虫儿。
隔邻就是花店。
可是这女子仿佛不喜欢花,她一次也没有进去看过花、买过花。
“花这么美,人比不上,看了会自卑,不如不看。”朱小腰跟温柔曾经说过,“买花是不好的事情。把活生生的花硬折了下来,就算用水养着,不数日也凋谢了,多伤人情。要是种花,太费神了,这种心我费不起。”
她宁可观赏活蹦蹦的宠物,不过她也只是看,不买,不养,不带回家。
但经过瓦子巷的时候,她总会过去看看。
看看好些黄嘴蓝翅膀的鸟儿。
看看那头眼睛灵得会说话的狗。
看看那只翻着绯色肚皮睡觉的懒猫。
她也要看看店里卖宠物的人,那家人都很妙,他们一面吵架一面做生意,跟猫狗猪牛鸡鸭声闹在一起,成为一种浑然而成的天籁。
她喜欢这种嘈杂嚣烦的声音。
这才像在人世间。
她也喜欢这儿的气味。
一种什么味道都有的味儿。
喜欢这家光在嘴里骂得要生要死,但从不致伤害彼此感情的一家子。
所以只要她经过这儿,总是要进来转一趟,已成了习惯。
她觉得这儿别有天地。
自有一股机趣。
妙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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