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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初恋至此剧终(深情王子作家重汐,2013年年度催泪之作!这是一场无硝烟的爱情争夺战!这是一个令人百转千回、缠绵悱恻的初恋故事!)

書城自編碼: 2073308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青春文學爱情/情感
作者: 重汐
國際書號(ISBN): 9787539958965
出版社: 江苏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3-06-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304/120000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5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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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我们总在青春年少的时候不懂伤痛,我们敢为了爱上天入地,即便遍体鳞伤也不敢忘记爱情最初的美好。如果你也跟他们一样有着这样的一个青春时期,读完这本书,请不要哭泣,因为我们一起走过。
內容簡介:
十八岁的夏天,平凡少女洛小雨和死党苏己容同时爱上了钢琴天才少年萧楠。
十年情深的死党,转身变成了争锋相对的情敌,到底谁赢谁输?
心爱的少年明明说喜欢她,为什么却选择了跟别的女孩在一起?
她对自己说了千百次忘了他,为何却怎么也忘不了他?
最疼爱的宠物死了,最最心爱的少年走了,最亲爱的母亲自杀了,她的世界快崩塌了。
为了还债,她放弃学业去夜店陪酒卖唱;
为了自尊,她参加了唱歌加选秀活动;
为了梦想,她成为了有名的音乐人。
数年后,当那个令她魂牵梦绕的少年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到底是幸福真的来敲门了还是另一个悲剧的开始呢?
關於作者:
重汐:南京人,新锐青春作家,擅长青春和古言类型;已出版图书《黑执事》、《梦回朝歌三世缘》、《再见,欧若拉》、《欧阳克别传》等。
目錄
第一章 像风一般的少年
第二章 以爱之名吻你
第三章 浅浅的旖旎
第四章 爱与痛的边缘
第五章 谢谢你,白日梦
第六章 天堂没有眼泪
第七章 白天不懂夜的黑
第八章 我可能不会等你
第九章 初恋至此剧终
內容試閱
楔子
落地窗外,秋雨以鲜有的强悍气势绵绵层层地浇泼下来,仿佛一道水帘,阻隔了一切视线。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双手掌心贴着滚烫的奶茶杯沿,却依然觉得一阵透骨的寒冷袭来。
萧楠看着我,薄红的唇微微嚅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半晌,沉沉的一声极低地叹息。就像此刻杯中袅娜而起的热气,不着边际,转眼即散,却又刻骨铭心。
什么时候走?
我还是率先开口,打破这份压抑的沉默,不远处有人弹奏的琴曲一点一滴地扩散开来,和着这样的天气,格外的伤感。
明天,明天上午九点的飞机,你会来吗?
他轻声问我,声音一如当初般好听,不尖不沉,恰到好处。
我摇摇头,有己容陪着你,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他忽然笑起来。淡淡的,好看的眉眼之间轻易地撕开纠葛的年华,仿佛依然是当初那个在春日艳阳下弹奏琴曲的美少年。他轻轻地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上野?
我透过袅娜的热气看着他,茫然地摇着头,渐渐竟觉得视线模糊了起来。
因为世界上樱花开得最好的地方,在上野。
我的呼吸忽然凝固了起来。
曾经说好了一起去看最美的樱花,摆一台钢琴,我给你弹奏你最喜欢的曲子……不是说好了吗,却为什么不是你呢?
他的笑渐渐消失不见,陪他去看樱花的,是苏己容。低下头来,一阵阵白气迷蒙了眼睛,我觉得一股涩涩的液体正流淌下来,渐渐看不见任何。我轻轻闭上眼,仿佛躺在云团之上,四周忽然传来少女天真的笑闹声,还有小狗的轻吠。
隐约间,我看到时光逆流而去……
第一章像风一般的少年
1.遇见的夏天
这座城市的夏天,向来以火热持久而闻名。即便是到了九月,依然闷热难当,一点也看不出初秋的痕迹。
所以,我拜托苏己容帮我化的“韩式学生妆”,很快便在汗水的滋润下失去了“摄魂”的效用,反倒是觉得脸上黏黏堵堵的,极不舒服。于是,不耐烦地随手抹了下,就听见身边一直盯着我看的庄桐发出一声“女鬼”的惊呼来,相当惊魂。
下午的阳光,透过教学楼畔的高大梧桐洒落进来,虽然没有正午那样的灼热,却也足够让一众还沉浸在“快乐暑假”里的男生女生昏昏欲睡了。连讲台上捏着粉笔轻轻写着板书的“秃头大师”都提不起精神,偶尔讲一两句也像催眠曲。空气里,透着恼人的恹。
然而庄桐这一声叫,恰似惊雷,震散了蛛丝一般束缚在大家身上的困顿,全都一个个激灵般地直起腰板,目光随之扫来。我看见“秃头大师”手里的粉笔“吧嗒”一声掉在了黑板的凹槽里,然后豁然转过身来,双目炯炯。
我涨红了脸,狠狠地瞪了眼在一旁装作“受刺激”的庄桐,然后努力做出没事的微笑回应数十道探寻而来的目光。就在我自我感觉良好的瞬间,仿佛开闸的洪水,大家齐齐哄笑出来,一边捂嘴一边偷看着“秃头大师”。
天知道我的脸此刻有多囧,但是那个该死的庄桐竟还落井下石,他眯缝着眼睛笑道,其实吧,韩式妆的最高境界,就是像你此刻的花猫脸一样,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又一阵爆笑潮水般涌进我的耳朵。
我低垂下头来,咬牙切齿,心里恨不得将庄桐这个王八蛋倒进马桶,转他个几百圈再冲入永不回头的下水道!这样想着的时候,就听“秃头大师”开口说话。
洛小雨,去洗洗吧,好好的一个学生,化什么妆啊……
我如蒙大赦一般从座位上起来,披头散发地冲出教室,心里一百个委屈。如果不是庄桐这个坏蛋诱骗加威逼的话,我是死也不会化妆的!
今天早上给妈妈熬药耽误了时间,出门时急匆匆地忘记了换校服,结果被勒令在校门口罚站。然后庄桐笑嘻嘻地走过来,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套校服塞进我的手上,“救”了我。
本姑娘向来是恩怨分明的人,尽管与庄桐这样的纨绔结仇多年,却也不愿意半点承情,结果,庄桐歪着脑袋坏笑了一下后就让我化个妆给他看,而且是看一下午。我从来就没有化过妆,平时看好友苏己容化来化去,总觉得那么多东西抹在脸上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于是我拼了命地摇头,强烈要求换其他方式“报恩”。但庄桐向来是吃定我的,花言巧语地赞美了我一番,又拿出来最新的时尚杂志,给我看这一季最流行的女生装扮,那些个女孩子化了妆后果真美艳无敌。最后,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又恶狠狠地说我“忘恩负义”。好吧好吧,本姑娘就豁出去了,化就是了。于是,我跑到苏己容那里,跟她说我要化妆的时候,她可爱娇俏的下巴几乎都要掉下来了。
虽然现在弄成这副人鬼不是的样子,可是当苏己容帮我化好的时候,我看见镜子里几乎变了一个模样的自己,还是会激动一下,原来,一向普通的我也可以成为“美女”一员。虽然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我一边抹着脸上黏黏的东西,一边快步沿着走廊走去洗手间,经过办公室的时候,差点撞到了人。抬起头来的时候,我感觉到烦躁的天气忽然如秋风一样舒爽起来,面前的少年,有着一头乌黑的碎发,恰到好处地将他精雕一般的五官毫无保留地展现,他像是漫画里的美少年,忽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我怔在原地,望着这个陌生的美少年,手足无措起来。
他看了看我,狭长的眸里漾起丝丝笑意,然后身后的办公室里有声音唤他,萧楠。他对我点点头,折身走了进去。我看着他白色的CKT恤在光影斑驳中蕴出浅浅的皱褶,心湖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涟漪。
我轻轻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确信不是做梦,然后忽然醒悟过来,美少年眼里的笑意,是因为我的“花猫脸”。
一声惨叫之后,我以光速冲进洗手间。
2.第一次亲密接触
悦耳的下课音乐响起的时候,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庆幸这倒霉的一天终于到了尽头。
站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抬手挡在额前,寻着我的炭头。炭头是一条狗,浑身黑不溜秋不夹半丝杂毛。只有眼珠略带棕褐,像两枚琥珀色纽扣钉在一团黑绒上。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就已经习惯了放学后看见炭头摇着尾巴冲进我怀里的时刻。
果然,不远处盲道上传来一声轻吠,蹲着候我放学的炭头立刻站起来,小跑着往我这里来。快要接近的时候,我想要逗它,一边后退,一边弯腰拍掌,示意它加速冲进我的怀里。炭头真聪明伶俐,立刻伸长舌头,迅速朝我奔来。我高兴地笑起来,再往后退了一步,忽然就感觉脚下踩上了什么,身体一个不稳向后倒下,就在我脑海里想象着摔倒后如何糗如何疼痛的时候,一双温软的手掌扶住了我。
像是悬崖勒马一样,我长长舒了口气,看见炭头停在我的身前,歪着脑袋一脸的疑惑,身后的尾巴轻轻摇晃起来,仿佛母亲坐在病榻上摇蒲扇一样的动作和节拍。我看着炭头,竟忘记了身后人。
没事吗?
声音不尖不沉,透着初秋的微凉。我这才反应过来,回头望去,视线里,是那个下午邂逅的美少年。当我发现与他这样近距离靠近,而且我的整个后背都贴在他的胸前的时候,脸颊就如同空杯注入了红酒一般,迅速蹿红。我能轻微地感觉到他心口小小的震动,一下一下,仿佛倒计时一样,开启我的流年。
汪汪!
炭头走过来,绕着我们走了一圈,好奇地叫了两声,这才彻底将我惊醒。我连忙退开来,转身,低着头轻轻地说,谢谢。
他不说话,弯下腰来,修长五指探向炭头,俊美的脸上霎时布满了亲切的微笑。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嗯,喜欢小动物的人,就是有爱心的人。我喜欢有爱心的人,不像庄桐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他的五指刚要触及炭头的脑袋时,一声轻喝随之袭来。
小心,这黑哥儿会咬人的!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那个该死的庄桐。他早已经将校服脱了,换了一身花花绿绿的T恤短裤,加上蓬松的刺猬头,整个就是一“花虫”!
美少年抬头冲着庄桐轻笑,并没有理会,掌心抚在炭头的脑袋上,轻轻抚摩开来。炭头一开始身体还有些僵直,慢慢地,竟十分享受地坐倒下来。
看,它多听话。
他说,像是对我,又像是对庄桐。庄桐瞪大了眼睛,嘴里嘟囔着,奇了,难道今天黑哥转性了?我来试试……
庄桐一把拉开他,眯缝着眼满脸堆笑,黑豆,我来给你按摩啊……
说着,刚探出“爪子”来,炭头猛然伸起脖子对他吠了一声,龇牙咧嘴,吓得庄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我不由得大笑起来,活该,我们家炭头只让有爱心的好人摸,像你这样的坏蛋就要凶!
庄桐黑着脸,也冲着炭头吼了两声,结果被炭头更大的吠声吼了下去,灰溜溜地站起来缩到一边去了。我拍拍手,炭头余兴未消地跑进我的怀里。
你们……认识?
美少年微笑着看了我,又看看庄桐。庄桐嘿嘿笑着,走过来打了他一拳,少年立刻还了他一拳,分外开心的模样。
我抱着炭头,异常迷惑地看着他们,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个美少年,也没听庄桐提过。好在,心里的疑问,立刻便被解开。庄桐还算上路地拉过少年,指指我,洛小雨,我青梅竹马的邻居兼妹妹兼同桌兼……
我握住炭头的黑爪子抗议,呸,谁和你青梅竹马?谁是你妹妹?也不害臊!真是气死人了,不就是家住得近,从小一起玩的吗?这也叫青梅竹马的话,我宁愿从来不知道这个成语!而且,明明我比你大三个月,你应该是我弟弟!
我神情激愤地驳斥“花虫”的谬论,旁边的少年早已笑开了花。庄桐脸色不变,继续笑嘻嘻地指着我介绍,唉,她这人就这样,死要面子……
真是败给他了。我和炭头齐齐低下头来,索性不与这种“小人”计较!
啊,小雨妹妹,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个绝世大帅哥……
庄桐指了指少年,我的目光随之望去,少年狭长的眸异常深邃,有星河一样辽阔的世界,他的脸上虽然挂着笑,但我忽然觉得,我们之间仿佛隔了什么东西,看不见,却永远也无法企及。想到这里,我忽然就有点难过。
萧楠,我以前钢琴班培训班的同学,后来去了维也纳音乐学院。现在因为父母的原因转学到了我们学校艺术班。对了,这小子原来弹琴不如我,现在可就牛了,在欧洲获得过许多钢琴大奖,一回国就被捧为“钢琴天才”呢!
庄桐笑嘻嘻地说着,两个人站在一起,身高差不多,都是一米八以上的高个子,漫天的彩霞铺陈开来,将天地晕染成一片酡红的画卷。
我看着萧楠,总觉得像梦一样不真实。我看见他轻轻走过来,伸出修长五指,轻声说,洛小雨,很高兴认识你。
我略略有些紧张,想要擦擦抱炭头的手,刚要缩下去,却被他一把握住。我豁然抬头,心跳戛然停止下来。他摇摇头,仿佛在说没有关系,然后松开来,微笑。
哎呀呀,见过帅哥就发花痴了吗,那你怎么每次见到我就神气活现的呢?庄桐凑过脸来自恋地问道。我刚想抓住炭头的爪子给他一巴掌,就看见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停在盲道边上,车门打开,一个打扮得相当时尚的年轻女子走出来,冲着萧楠招招手。萧楠对我和庄桐点点头,说了声再见,然后转身走了过去,隐没在保时捷车里。
我抱着炭头,转身往回家的路上走,身后的庄桐骑着他的电驴子不快不慢地跟着我,盲流一样吹着口哨逗我。
小雨妹妹,要本帅哥送你回家吗?
我已经没有兴趣再和他大吵三百回合,索性岔开话题,对了,苏己容今天怎么没有一起?
她啊,听说今晚有个什么时装发布会,一早就谎称生病翘课排队去了……
庄桐懒懒地说着,电驴子发出单调恼人的噪音,两旁的梧桐渐渐伸展出盛大的密荫,遮蔽了微弱的天日。
3.天国与“测所”
学校离家并不远。过了一座大桥,折两个弯,就看到一个三岔路口。中间的一条破旧阴暗的小巷便是通往我家的。老式的六层楼,经过几十年风吹日晒的,有些墙壁上的水泥已剥落,露出暗红的砖头。但其实,这片老式的楼区建在这里是多么不合景致。
很多年前市政建设,很多旧楼都被拆除了,可是拆来拆去,就是轮不到我们这块。我还没出生那会儿,附近的豪宅大厦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远远看去,就数我们这片最矮、最旧、最破烂,就像一群优雅的白鹤之中,忽然冒出来一只黑黢黢的小鸡。
也正是因为没有拆掉,所以就认识了苏己容和庄桐。从儿时一直到现在。
苏己容的家住在我们这片楼区的右边,叫做“威尼斯水城”,高档楼盘,每次眺望过去的时候,都会心生恋慕,什么时候,自己也能住进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房子里呢?
庄桐家则在左边,“天国大厦”,三十九层高,有时候苏己容会拽着我的胳膊,笑嘻嘻地说,桐帅,祝你早日升上“天国”!然后,我会和苏己容在庄桐黑下来的脸色里笑得极为放肆。
我住的这片楼区的房子,是爷爷在的时候,他们“地质测量所”分配的房子,后来爸爸“倒插门”住了进来,和妈妈生下了我。而每次到了三岔口的时候,庄桐都会对我挥手,微笑,小雨,又要回“测所”啦。
这个时候,我就会拿起手边能拿的任何东西,往死里拍他。
大约是知道这小子向来会调侃我,今天我抱着炭头快步钻进了小巷,没有答理他。走了十几步,便听巷口传来他的声音。
洛小雨!
我吸一口气,站住,转身,没好气地问,又干吗?
我以为他又要找着方法取笑我,谁知他窘了一下,无比认真地说,你化了妆之后,真漂亮……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对我的称赞,心里甜甜的,但脸上仍然装作不高兴地样子,去,都是你害得我成花猫脸。
他搔搔微卷的头发,笑得相当傻气。我不理他,转身继续往家走,走到一半,再转身,那个身影依然立在巷子口。我觉得心里些微的凉,猜不透这个变化无常的男生,叹一口气,摸着炭头的脑袋快步走到了家。
4.梦里的小雨
我有一个奇特的本领。
只要睡梦前在脑海里设定一个剧情,包括男主角是谁(女主角自然是本姑娘),那么接下来的梦里便会像拍电影一样按照我设定好的剧情出演。
地点:人满为患的国家大剧院
时间:晚上八点
出场人物:萧楠、洛小雨
镜头一:
环形舞台中央,一袭光束仿若月光轻柔地笼罩下来,一身黑色紧身西服的萧楠端坐在华美的钢琴前,十指抚开黑白琴键,琴声似流水一样汩汩流淌进每一个人的人里。我立在幕后一角,提着纯白的蕾丝裙,张了张口,吐出一个“心”圈飞向萧楠。那颗心飘呀飘呀,被镁光灯映照得金灿灿的,眼看就要落在他的心上。忽然,一双手横空出现,紧紧捏住我的心。我诧异之下定睛望去,是一个披着斗篷的蒙面人。不会吧,这个人我没有设定进来啊?正自诧异,蒙面人豁然转身,慢慢揭开面纱。
一声巨响,女主角轰然倒地。
萧楠身后,一头乱发的庄桐笑得龇牙咧嘴,左手比着“V”手势。
失败,失败!本姑娘的梦里怎能出现这个搅局者呢?再来!
镜头二:
下面,有请世界级舞蹈家洛小雨,登场!
我在台下观众雷鸣般的掌声里翩然而至,欠了欠身,扭头望着一侧的萧楠,他也在看我,满眼的柔情。我微微红了红脸,朝他点头,他这才开始弹琴。第一个音符飘出的时候,我轻盈着脚步,如同一片叶子般在舞台中央旋转,旋转,再旋转……OH,my
god!再转下去本姑娘要晕啦!
不过,这正是本姑娘设定好的情节。当我一个脚步不稳,踉跄着就要摔倒的时候,身后一双手搂住了我。我喘息着望去,灯光柔和,萧楠英俊的脸近在眼前,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这个时候,台下的数千人齐声高喊“kiss”。
我看见萧楠薄红的唇一点点靠近我,心如同小鹿一般乱撞,欲迎还拒,但我们的唇越来越近,就在我的计谋得逞的瞬间,一阵单调的铃音忽然传来……
梦碎了。
我睁开眼,差点就要骂人了,早不响晚不响,偏偏——
床头柜上的诺基亚手机发出莹白的光幕,在这个彩屏智能充斥的年代里,我这款白屏手机可算是“祖母”级别的了。以前母亲上班的时候用的,后来生病了之后就一直搁在家里,在我考上高中的时候便送给了我。其实也根本用不到,大多时候都是放在家里当闹钟,连手机卡里的钱都是苏己容帮我充的。她的理由是,以后晚上睡不着觉找我聊天。
我猜想着该是苏己容打来的,也没看,按了一下接听。
小雨,快下来,我在你家楼下!
是庄桐。我起身推开窗户,从二楼俯瞰下去,庄桐正穿着短裤站在路灯下与蚊虫搏斗。我恼他扰我的好梦,没好气地说,凭什么,你叫我下来就下来,那多没面子!
他一巴掌扇在自己的一侧脸颊上,拍死了一只蚊子,然后阴险地笑道,我数三声,你若不下来,我便放声大叫“洛小雨”,直到你们整栋楼的灯都亮起来,你信不?
我信。我自然是信。这个混蛋向来是说到做到的。我算是怕了他,匆匆挂断电话,披了件衣服就冲下了楼。
5.忆巷
是夜里十点,整片楼区相当的安静,偶尔有下夜班的人骑着自行车路过。我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下去,打着呵欠,还没开口问他要干吗的时候,他一个箭步走过来,抓住我的手就往巷口跑。
到了这会,在小巷里奔跑起来的时候,微凉的风才在耳畔吹起。我的右手紧紧篡在庄桐的手里,他霸道的不容许我有任何机会挣脱开来,像一个风一般的少年,来去叫人无从捉摸。如果说萧楠是轻柔的风,那么庄桐就是狂野的风。拖鞋在静夜里拍打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我跑着,忽然就想起很多年前,也是在这个小巷,第一次看见庄桐。
是很小的时候了,大约七八岁光景。那是一个炎炎而漫长的夏日午后,我午觉醒来,百无聊赖地下楼去买冰棍。小巷里声音嘈杂,四五个皮肤晒得黑黑的小男孩正在欺负一个奶白色皮肤的小男孩,他们朝他身上扔冰棒棍、石头,有的还伸脚踢他一下。小男孩像一个小女孩似的,傻傻地立在中间,就看着他们欺负自己,不哭也不喊人。后来,我实在忍不住,提着睡裙冲过去,推开一两个人,然后拉起他的手就跑。也是紧紧的,不容许他挣脱的那种,我拉着他在小巷里跑啊跑啊,仿佛永远也跑不完,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鞋子已经跑掉了一只。
你叫什么名字?
我喘着气,问他。
他瞪着大大的黑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我,始终不说话。我以为他是聋哑孩子,凑到近前大声吼叫一声,谁知他立刻像触电一样张口哇哇大哭起来。我左哄右哄,又是买冰棍又是送贴画这才让他止了哭。
庄桐,以后这条巷子我罩你了,你就叫我小雨姐姐!
那天我摸着他比我矮半个的头无比自豪地说。后来,一整个夏天一整个冬天,他就真的跟在我的屁股后面转,有时候帮我拎东西,有时候陪我穿过几条街去妈妈的厂里给妈妈送饭。那个时候,我可喜欢这个皮肤白净面容清秀的小男孩,他总是不爱说话,我让他干吗就干吗。只是忽然有一天,他站到我的面前,忽然蹿上的个头比我高出许多,我需要仰望才能看到他的脸。
小雨妹妹,以后这条小巷我罩你了,你就叫我桐哥好了!
他笑嘻嘻一脸无赖地对我说。
从那天开始,我就痛心疾首,少了一个听话的跟班,却多了一个处处和我作对的臭小子!我经常吃惊,男大十八变有时候竟然比女生来得更加令人彷徨。
……
庄桐拉着我一口气冲进他的“天国大厦”,电梯上升的时候,他依然做着“Superman”的经典却又无聊的扬臂动作。见我沉着一张脸,他便悻悻地放下来,问了一句让我差点噎死的话。
吃过饭了吗?
好吧,如果你觉得没什么事晚上十点钟还没吃饭是正常的话,那我便是神经了。我白了他一眼,撇头不去理他。
我还没吃,所以,我要你来陪我一起吃。
他说,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地道的流氓口吻。
我说,我可不是陪酒女郎,你要找人吃饭请另——
我恼怒着,正打算离开,电梯已经到了要停的楼层,居然是顶楼!我记得庄桐他家是在十七楼的啊?
还在迟疑的时候,电梯门缓缓打开,庄桐拉着我就往楼梯跑,冲上了天台。
6.观夜
夜风在此刻仿佛破了洞的风袋,一股脑的扑面涌来,将我的发乱乱地扬起。空旷的天台上黑黢黢的,不远处楼层的灯火隐约闪烁过来。庄桐走到右侧的墙壁处,站定,笑嘻嘻地看着我。
喂,你到底弄什么鬼,本姑娘还要回去睡美容觉呢!
我开始抗议他的故弄玄虚。他伸出左手食指竖在嘴上示意我噤声,右手轻轻按了什么东西。
“吧嗒”一声,就仿佛是点燃烟花的引子,刹那间,偌大的天台华灯闪烁,紫的、绿的、黄的、红的……各种各样的小灯串在了一起,在半空交织成一片灿烂的光网。我迈着脚步走过去,仿佛做梦一般不真实,看了看庄桐,问他,这些,都是你弄的?
他点点头,不无得意地说,是啊,花了我整整两个晚上。
他将我拉到中间的石桌旁,我这才看见,石桌上摆放着香槟和一盒切好的慕丝蛋糕。我猛然醒悟,今天是庄桐的生日。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我问他。
切,这种事要提醒那多没意思啊,要么你自己记起,要么就过去了……他摇晃着脑袋,拿过香槟,突然对着我坏笑。我愣了一下刚反应过来想要转身就跑的时候,已经迟了。
“嘭”的一声,剧烈摇晃后的香槟喷射出来,喷得我满脸都是。我一边打喷嚏,一边抓起蛋糕就往庄桐身上拍去,你这个王八蛋!
我们在灯火下打打闹闹,蛋糕香槟弄得满身都是,最后累得不行了,各自瘫倒下来。
我说,庄桐,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他笑,我已经要过了。
我望着他不解的时候,他指了指我的脸,你给我看的花猫脸就是我的生日礼物。
我笑,大笑起来,但忽然就想起了萧楠。没来由地,像是一个伏笔,到了这会牵引出来。他是我从小到大第一个心动的男生吧。自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像许多滥俗的电视剧情一样,一见钟情正悄然在我的心底生根发芽。
庄桐说把苏己容也叫来玩,我说好。他打电话过去,那头是风声呼啦的杂音,间或传来苏己容妩媚的笑和甜腻的声音,过不一会儿,他挂了电话。
怎么?我问。
她说还没回来,让我们玩得开心。
我“哦”了一声,坐起来喝了口香槟,夜风渐凉,我忍不住轻轻地哼唱起歌来。不知道为何,一股酸涩的情绪忽然涌上心头。
庄桐少有的没有调侃我,而是异常认真地看着我,黑亮的眸子又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
生日快乐。我轻轻说。
7.苏己容
如果苏己容不是我从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可能我会相当“鄙视”她。
说鄙视,也是自卑或者妒忌的代名词。苏己容的父亲是新泰集团的总裁,母亲是时尚杂志的主编,这样优越的家世背景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也同样优越。姣好的面容,纤细性感的身材,待人处世仿佛遗传父母一样圆滑,成绩一直稳居年级前十,而且,还拉得一手绝妙的小提琴!
试问,这样的女孩子,每次出现都会吸引无数男生目光的女生,不嫉妒的女生能有多少?
我经常捏着她化了精致妆容的俏脸问,干吗每天都要把自己打扮得像个芭比娃娃?我们还是学生啊。
她总是异常妩媚地看着我,然后凑到我的唇边,略带勾引的笑,声音嗲嗲,知道我为什么叫苏己容?
我摇摇头。
女为悦己者容……我是为了让我的小雨亲亲高兴啊,你还不快亲我一个?
我被她勾引得意乱情迷,心扑腾乱跳,然后咬咬牙推开她来,她便笑得前仰后合。
当我拍拍炭头的脑袋,示意它等我放学后再来的时候,苏己容的“甲壳虫”刚好在我身前停下。她踩着一双Gucci今夏最新上市的细边凉鞋款款下来,原本及膝的校服短裙被她剪裁过后更加窄而收腰,几乎提到了大腿上。哪里像是一个朴素的高二女生,活脱脱就是一艳光四射的模特。
我低下头来看看自己,宽宽的裙子遮住了一大半腿,白色的平底球鞋,赤脚不穿袜子,整个就是一个土得快要发霉的高中生。
苏己容笑得一脸灿烂,拉过我的脸颊用力地亲了一下,也不在意进出的学生异样的眼神,然后在我要恼怒她的时候,忽然冲我眨眨眼,开心地说,小雨,我心动了。
口水卡在咽喉处忽然就无法动弹。虽然我早怀疑苏己容有“拉拉”倾向,但还不能确定,如今她这话的意思……
苏己容,不要闹了,我可不想和你“拉拉”!
我涨红了脸小声地说。
苏己容的个头和我一般高,只是她的打扮显得身形纤细且更加高挑一点,她愣了一会儿,忽然扑哧笑出声来,什么啊,我是说我昨天在时装会上遇见久违的一个帅哥,动心了。
哦……这样啊。我吁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笑。苏己容拉了我的手边走进学校,边说,小雨,小雨,我说真的啊,当我再次看到他的时候真的是心跳加速的感觉,经年之后,对他更加着迷,唉,看来我苏己容的克星终于来了!
苏己容很多年前就嚷着她的真命天子到底在哪儿。从初中到现在,多少个英俊个性的男生在她的世界里来了又去,她没有一个看得上眼。她有时候会摸摸庄桐的脸调侃道,唉,桐帅,以后实在不行,咱俩就凑合吧。庄桐每每都会像触电一样跳开,得了,你脸上的粉比我吃的拉面还多……
我凑过头来,看着苏己容白皙的颊微微泛出的嫣红,她在说“他”的时候,神采飞扬,眼睛里闪烁着爱慕的光芒。苏己容是这样的女生,一旦喜欢上谁,不管对方是谁,甚至是个大她几十岁的男人她也不在乎。她曾经这样说过。
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低低道,己容,真巧啊,昨天我也心动了呢。
啊?她的下巴再次掉下来了,眨巴了眼睛,怀疑道,难道新来的高一学弟当中有长得特帅特有才华的人?
我摇了摇头。
啊,莫不是你被庄桐那个花虫诱骗了吧,昨晚你们在天台……
我推了她一下,示意她别乱说。我吸了一口气,悄悄告诉她,是个转学生,昨天下午遇见的。
啊哈!
苏己容打了个响指,细弱无骨的手指异常性感。她揽住我,花痴一样说,看来趁我不在的时候,你偷吃了哦……带我去看看他,我来替你把关!
我不同意,她硬是拽着我不放,这时刚好上课铃响起,我赶紧趁机跑回自己的教室。
8.期遇
中午下课的时候,班主任忽然跑进教室来说了件事,学校传统的保留项目——金秋艺术节即将开始了,每个班搞一个节目,三天后去大礼堂进行筛选。
全班沉默了约莫三秒钟,然后齐齐扭头盯着庄桐,不怀好意地笑。因为这个班最活跃最有才艺的人就算是他了。他仿佛甚是得意,一抱拳,接住全班的寄托。
班主任遂了民意,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庄桐。正当我舒了口气,要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庄桐忽然说,要我协助他才行。我将头摇得跟海啸似的,却敌不过数十道哀求兼威胁的目光,便连班主任也软语说,小雨同学,你就帮帮庄桐吧,怎么说你们也是同桌啊!
我叹一口气,只好耷拉下脑袋,又被这臭小子拖下水了。我瞪着庄桐目露凶光不到十分钟便被他请的一顿午饭给消磨掉了。
你小子到底要表演什么,非得让我帮你?我一边咬着鸡腿,一边含混不清地问,周围同学尤其是高一新生的聒噪声实在太过喧嚣。每个学校的食堂就是蜚短流长的集中地
东北二人转。他说。
我含在嘴里的鸡腿和饭立刻以箭速喷了出来,喷了他一脸,也算是还了昨夜被他喷香槟的仇。
带颜色的饭粒子一颗一颗粘在他的脸上,像麻子一样耀眼。他在附近同学的爆笑声里异常可怜地看着我,小雨,我跟你开个玩笑,你不用这么整我吧。
我不理他,急急起身离开食堂,一边跑,一边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看到庄桐那个样子实在是大快人心!我一溜小跑,眼睛也没看路,忽然就觉得视线一黑,身体撞上了一个硬中带软的物体,“啊”的一声惊呼了出来。
白色的长袖衬衣,蓝色Lee牛仔裤,双手插在裤兜里,极休闲的模样。我的视线再往上移,心跳一下子凝滞了起来。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他淡淡问,狭长的眸里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
萧楠……我低低地念着他的名字,赶紧后退了一步,自觉地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对不起。我小声地说。
他摇摇头,没事,幸好你撞上我,要是墙啊、柱子之类的话……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出来,便仿佛这漫天的阳光也要逊色很多。
我怔怔地望着他,他冲我点点头,从我身边轻轻地走过。路旁的梧桐叶间摇晃下来细碎的光线,洒在他笔挺的后背上,一阵光影潋滟,晃得我有些刺眼。尽管我知道彼此之间有着多么大的差距,也许穷一生之恋也无法企及,但心底还是涌出一丝微微的甜。
中午我去苏己容班上找她的时候,她正一边吃着必胜客外卖的比萨,一边津津有味地翻看着美容杂志。我和苏己容虽然不在一个班,但是基本每天都会见,有时候早上她特意会开车在巷口等我一起;兴致好的时候,她经常大半夜穿着凉拖跑来我家和我神侃一夜。她家里要是有什么派对的,也是硬拉我过去玩。
这时,苏己容趁我不备塞了一块比萨到我的嘴里,然后我们一起笑闹着哪个妆好看或者不好看,说着说着突然又说到了让她喜欢得不得了的帅哥,这丫头一说到帅哥就没完没了,要不是上课铃响起,我恐怕脑袋要被她说爆掉。
庄桐似乎在生我的气,一整个下午都没和我说话,一个人在书本下面写着什么。我也乐得清静,一直到放学。
当我走到门口要唤炭头的时候,就看见它已经冲过来,神情很是焦急,不停地对我叫唤。我有些不理解,蹲下身来摸它的脑袋,炭头,怎么了?饿?
炭头摇摇尾巴,做了一个倒地的动作,张开嘴巴,长舌头歪在一边,然后又迅速翻身起来用牙咬我的鞋带,要拽我走。我意识到了不妙,立刻问道,是不是妈妈出事了?
炭头立刻回应着叫唤起来。我心下一凉,拔腿就往家跑。西移的太阳正好迎面射来,刺痛迷蒙了我的眼,逆着光,我在人流穿梭的马路上狂奔起来,心里一个劲地祈祷妈妈不要出事。
跑到大桥上的时候,实在是累得不行了,口干舌燥的,脚下一个踉跄,硬生生摔倒下来,膝盖处椎心疼痛。炭头呜咽着跑来,伸出舌头舔我的颊,琥珀般的眸里透着心疼。我忽然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妈妈的病一直吊着,因为家庭拮据,所以没钱住院,只能回到家里按时去医院拿些药来维持。但每天看见妈妈躺在摇椅上轻轻摇晃蒲团,半睡半醒的样子,我就恨不能自己可以快点长大,快点长大就能赚钱给妈妈看病。可是,长大啊,总是在你最渴望的时候迟迟不来。
忽然,一阵刹车声在耳畔响起。我跪在地上捂住膝盖处流淌下来的血扭头看去,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一边,车窗摇下来的瞬间,我看见萧楠一脸关切的模样。余晖脉脉,洒落在他的脸上,像油画一样美。
洛小雨,我看见你没命地跑,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我送你!
我看了看他,再看看自己的腿,知道这会再保持距离是不明智的。我点点头,挣扎着站起来,他已经打开车门下来,拉开后排的车门,扶我坐进去。
相当舒适的车厢,有一股柠檬的清香在鼻尖游走。驾驶座旁悬挂着一张女孩子的照片,是昨天看到的从白色保时捷上出来的女子,极冷艳性感的类型。我将视线撇开,捂着伤口的手掌已经被血糊了一大片,低下头来正不知所措。
要赶紧消毒止血!
萧楠不知怎么转过头来,身体前倾,从两个座位之间穿过,手里拿着棉签。我晃着头说不用了不用了,但他不理我,硬是将我的膝盖放平。他的手掌绵软而温暖,轻轻拖住我的小腿肚子,然后用抓棉仔细小心地将我伤口附近的血洗干净。沾了酒精湿湿凉凉的棉签在膝盖上游移,像是睡着了的五月,微风轻拂而去,沧海变作永恒。我不如刚开始时的局促,得空偷偷抬眼打量他。他低垂着眉眼,挺直的鼻梁像一柄剑轻易割开我强韧的心结。
他真的很好呢……
他一点也没有纨绔子弟的样子,温柔善良,如果不是眼见,我几乎不敢相信,会有这样好的男生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记得妈妈曾经聊天时对我说,小雨,你是个眼光很高的孩子,妈很早就看得出来。但那些世家的男孩都太遥远复杂,不是你可以应付的来。以后,找一个对你好的普通男孩子,算是最好的选择了。每次,爸爸都在一边抽着烟,看我一眼,慢慢又移了开去。我一直相信,总有一天,等到自己长大,会有优秀的男孩来到,他会发现我的好。
我想,萧楠就是我要等的男生。
好了,注意不要太用力,以免伤口重新裂开。他淡淡地说,看我一眼,见我呆呆地凝望着他,凑到我的眼前,洛小雨?
我这才回过神来,吓了一跳,慌忙摇头,又点头,你说什么?
他笑得异常灿烂,狭长的眸密封起来,像有魔力的圆月弯刀在我心头划过一道浅浅的,却一生都擦不去的印记。
你怎么老是注意力不集中呢,在想什么?奇怪了,这样你的成绩也能排在年级前十吗?
他嘟囔着,给我系上安全带,然后回到座位上。车子发动的瞬间,我的心也颤抖了起来,越发担心妈妈的情况。
萧楠,麻烦开快一点。
9.双生
小巷太窄,轿车无法通过,他便将车停在巷口,随我一起往家里跑。我犹豫着让他回去,送到这里就行了,因为我不想他看到我家里潦倒的样子。但他坚持要随我上去。炭头先我一步上了楼,门是半开着的,母亲就倒在门口,可见是母亲起来给炭头开门的时候摔倒的。
苍白的脸,病恹恹的模样,才四十多岁的女子,却仿佛将要入土一样的苍老。我心疼至极,跪下来喊着妈妈。她紧闭双眼,不理我,不像平日里放学回来,都能看见她淡淡的眉眼对我笑。
还有救,快些送医院!
萧楠探过鼻息,镇定地道。我却起身翻找爸爸单位的电话,怎么也找不到。
你在干吗呢?快和我一起抬你妈妈上车!
可是,爸爸不回来,哪有钱去医院?我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萧楠起身,一把将我拉过来,神色极为严肃,钱你不用管,我这里有,先救妈妈要紧!
深邃的眸,像大海一样将我吞噬。我有些恍惚地点点头,随他一起抬起妈妈冲下了楼。由于他是正面托起妈妈的上半身子,所以下楼和行走是要倒退着的,异常的吃力,下到一楼的时候,额头汗水已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我跟着他小步疾走,不知道为何,渐渐竟不觉得无措,我觉得一股安心在心底渐渐晕染开来。
我搂着妈妈坐在车后面,视线凝望着晃动的照片,过了半晌,不合时宜地问,你女朋友?
啊?
萧楠正在专心致志地开车,听到这一句,愣了一会儿,看了看照片上的女子,转过头去,继续开车。我想,沉默往往就是默认。心下一阵失落的时候,他开口道,不是,我姐姐,特自恋的家伙,硬要在我的车里挂她的相片。
我低垂下头来,竟奇怪地笑起来,比吃了蜜还要甜。炭头蹲在座位上一脸懵懂地看着我。
到了医院,急救人员风风火火地冲过来,我和萧楠一起快步跟在后面跑,看着他们推着母亲进了急救室,渐渐停下了脚步。我害怕就此会再也看不到母亲,站在惨白的通道里颤抖起双肩,低低地呜咽起来。
我又觉得视线一黑,一个温暖的身体将我包裹起来,干净的白衬衣上有令人迷恋的味道。心跳剧烈跳动着,却也不管不顾地紧紧搂住萧楠的腰。这是我心动的男生,如今他无比真实地在靠近我,但我却知道,我无法将这瞬间变成永恒。
不知道过了多久,约莫我是在他怀里睡着了,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惊醒了我。
小雨——
熟悉的声音忽然被切断。
我探过眉眼,看见一脸焦急满头大汗的庄桐跑了过来,看见我和萧楠抱在一起,分外吃惊。
我急忙松开萧楠,眼角依旧挂着泪水,我说,庄桐你怎么来了?
他看了看我们,神色有些暗淡,哦,我去你们家,看见门户大开,邻居说你妈病危去医院了,然我就赶过来。
我点点头,在排凳上坐下来。我们三人并列坐下,依着冰冷的墙壁,没有语言。
再然后,一身厂服还没脱下的父亲得知消息也跑了过来,满是皱纹的脸上纠结了重重的愁。“爸爸”两个字才出口,他已经冲到我面前,小雨,你妈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示意还在里面抢救。爸爸坐不住,来回走,末了要吸烟,被护士制止,他只好颓然。坐下来,泛黄的皮肤在昏暗的灯火里更加憔悴。
庄桐的手机铃声这会忽然响了起来,是录制的蜡笔小新的声音“妈妈,你回来了”,平日里觉得很搞笑,现在却分外难过。我听得到他手机外音里苏己容的声音,她很惦念着我和妈妈。
大约十分钟后,我听见苏己容的高跟鞋扣在大理石地上“啪啪”的声响传来,于是起身准备迎她。她挂着挑染的波浪卷风尘仆仆地赶来,抓着我的手臂一个急刹车,小雨,阿姨怎么样了?
我还没有开口,就看见她的视线仿佛惊现彩虹一般耀眼。她张了张口,望着坐在我身边的萧楠,啊?萧楠,怎么会是你?
萧楠仿佛也有些吃惊,起身望着苏己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你也是小雨的朋友?
两个人的目光都在此刻凝聚到了我的身上。
小雨,他就是我和你说的,在时装会上认识的帅哥,怎样?她拉过萧楠的胳膊,妩媚地笑,瞬间又反应过来,小雨,你怎么会……他……怎么?
我立在他们的身前不到半米,静静注视着这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他们若是相爱,该是最般配的吧。
小雨,我说真的哎,当我再次看到他的时候真的是心跳加速的感觉,经年之后,对他更加着迷,唉,看来我苏己容的克星终于来临了!
……
早上苏己容的话此刻依旧在耳边萦绕。
我没想到,我和我最好的朋友会爱上了同一个男生。
我张了张口,想要告诉苏己容,萧楠就是我说的转学生的时候,急救室的门忽然就开了。
第二章以爱之名吻你
1.三人行
妈妈在病床上安静地睡着了,我能听得到她闷在氧气罩里轻微的呼吸声。
幸好送来及时,要是再晚一点就没救了。
医生摘下口罩,不无叹息地说,然后拍拍父亲的肩膀一起走了出去。我握着妈妈的手,想起来炭头,若不是炭头的话,妈妈真的就会没命了,可是视线所及,根本看不到炭头的身影。
炭头在我的车上,医院里不让动物进来的。
萧楠就立在我的身侧,温和的眉眼落在我的眸里。我这才放心地吁了口气,将妈妈的手放在唇边,心里祈求妈妈可以早一点醒过来。
苏己容陪我一起坐在床边,搂着我,眼眶湿湿的,阿姨,你快点醒来吧,己容还想听阿姨讲笑话呢……
我揽过苏己容的脸,额头相抵,才觉得稍稍好过一点。
让阿姨好好休息吧,我们在这里说话会打扰她的。庄桐皱着眉头,轻声地说。我松开苏己容,示意他们先出去,自己又待了半个小时。
其间,妈妈睁开眼睛一次,看了看我,没有说话,又睡了过去。半个小时之后,爸爸走进来,按住我的肩膀,沉着声音说,小雨,妈妈住院的钱是谁交的?
我怔了下,是同学,萧楠。
父亲“哦”了一声,你去跟他说,我会尽快还给他的……还有,你和小桐小容三个先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这里爸爸守着就行。
我想摇头,可是想到那两个人定是不肯离开的,这才踌躇着走出了病房。
不知道几点了,过道里极为冷清,昏黄的光线隔段就洒下一片,光影斑驳的挺吓人。苏己容坐在凳子上翻着杂志,庄桐似乎睡着了。
萧楠呢?我问。
苏己容抬眼看我,他家里人让他回去,他让我转告你不要担心。她说着,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彩。
我点点头,轻轻地踢了庄桐一下,他像见鬼一样从梦里跳了起来。
我和苏己容忍不住笑了。
出了医院,炭头蹲在台阶上,耷拉着脑袋,远远看去,像个小黑球。苏己容抢先跑过去搔它的痒,小乖乖,今天表现不错哦,救了阿姨一命,回去给你好吃的。
炭头极为乖巧,想要伸舌头舔她的脸,被苏己容熟练地躲过,乖乖,老娘CD的化妆品可不是给你吃的。
我虽然情绪低落,可是看见炭头,还是忍不住轻轻笑,对炭头伸出双手。它立刻跳下苏己容的怀抱,一个箭步冲进我的怀里。
看你平时凶恶恶的,今天怎么忽然转性啦?庄桐凑过来伸手要摸它的头,谁知炭头一见到它就吼,咧开嘴,叫得可厉害了。
死炭头,一见到美女就软骨头,看到本帅哥就叫得像凶神似的,你真是色狗!
庄桐恨恨地说,躲到我的身后。我忽然笑道,花虫,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我们家炭头只有看到你才凶,可不是只对美女好,昨天萧楠摸它不是……
苏己容的眸在暗夜里像两块黑水晶一样摄魂,我看了看她,停止了说话。
啊,都八点半了,你们肚子饿不饿?庄桐问。
经他一说,我的肚子像是受到刺激一样一阵乱叫。
那好,今晚去天台,我烤肉给两位美女吃怎么样?
苏己容看着我,我看着她,彼此默契地点点头,冲庄桐坏笑,有凯子,是一定要宰的!
2.约定
庄桐推着他的电瓶车走在马路左边,我和苏己容拉着手走在右边,三人并肩往回家的路走。一路上街灯浪漫,晚风竟不像前些日子那样闷热,透着舒心的凉。干净的地上逶迤而过数条长长的影子,我忍不住伸脚踩庄桐的影子,苏己容也踩,庄桐很快就发现,推着电驴子轧我们影子的头,我和苏己容边躲边笑,三人很久没有这样一起闹过,仿佛时光又回到小时候了。
其实,在认识庄桐不久,我就和苏己容成为好朋友了。即使是现在,停留在脑海里关于己容最深刻的一幕,依然是那时候,那个穿着白色蓬蓬裙一路走一路号啕大哭的小女孩。那样伤心,像是不小心跌落人间的小天使一样。六岁的苏己容,因为早上起来在家里遍寻不到爸爸妈妈,一边哭喊一边离家寻找。我和妈妈刚好从超市买盐回来,看到她,不由自主地就走到她的面前。妈妈温柔地蹲下来抚摸己容的带泪的脸,问清楚原因之后,邀请她去我们家吃早饭。于是妈妈的左手牵着我,右手牵着己容,我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越过妈妈的身体去看她,发现她也在偷偷地看我,然后好像不好意思一样地又缩了回去……
到了天国大厦,庄桐先回家拿生牛肉和调料,我和苏己容仍然乘坐电梯升上顶楼。电梯缓缓上升,我们面视而立,良久,苏己容终于忍不住说,萧楠……就是你说的让你心动的转学生吧?
我咬咬牙,点点头,是的,但我没有想到你也……
苏己容的脸色有些郁郁,她后退一步,靠在门边,从包里翻出一包香烟,细细长长的,她拈在手里异常性感。
小雨,我对付情敌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我的心一凉。是啊,苏己容虽然表面温婉平易,但若是想要得到什么,从小到大还没有失败过。从小学为了和大队长一起表演节目而指使别人撕坏与她竞争女生的裙子开始,她就是一个懂得心计的女孩。我记得初三那会儿,她觉得隔壁班的体育委员还不错,约他出去逛街,结果体育委员有女朋友就拒绝了她。之后,苏己容一边指使男生勾引体育委员的女朋友,一边以无敌魅力不断出现在那体育委员的身边,终于,当体育委员拜倒在她裙下的时候,她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就一脚踢开。
她说,得到的东西,就没什么可好玩的了。
我常常庆幸,我和苏己容没有什么会发生冲突的,但我没有想到,这一天还是会到来。
我望着苏己容吸烟的表情,忍不住说,若是你真的喜欢萧楠,就好好爱一次,感情毕竟不是游戏。
我不知道她抽的是什么烟,不仅没有浓烈的呛人味道,反而在淡蓝的烟雾里透着一丝薄荷的清凉。
小雨,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和萧楠在很小的时候就熟识了。她淡淡地说,电梯里的灯火柔和的铺洒下来,那时候参加市少儿艺术比赛的时候,我拉小提琴,他弹钢琴,配合得天衣无缝,得了一等奖。我的父亲和他的父亲也是多年的同窗好友。只是他很快就去了维也纳,直到前几天才重逢。
我的心仿佛被冻结了起来。我曾经以为,我是先苏己容而认识萧楠的,起码是同一天,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处在相同的起跑线上。但我原来,早就落下了远远的一大截。
苏己容忽然笑,掐掉香烟,过来抱住我,身体轻盈地像一团羽毛。
小雨,我不会对你使用手段,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
所以……
我下意识地接道。
所以,我们公平竞争吧,谁能赢得萧楠的心便算赢,输的那个永远也不许再插手。
我怅然,苏己容,我怎能比得过你?相貌、身材、家世、品位……我没一样及你,不用比就输了。
忽然,“叮”一声,电梯停下来,已经到了顶楼。
3.暗流
天台上灯火通明,烧烤炉里已经传出阵阵香味,引得唾液一阵翻滚。苏己容围着圆桌用夹子翻着烤肉,滋滋作响,她将披下的卷发掖在耳后,不时抬头看我,妩媚的眼眸里满是笑意。
小雨,过来吃肉啦,你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做什么?莫不是想着怎么跑赢我?
嗯?庄桐十分狐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苏己容,你们要赛跑吗?
我赧颜一笑,坐了过去,拉开啤酒罐,三个人碰杯,友谊万岁!
这晚,我喝了很多啤酒,倒是平时和庄桐打闹的我沉默了许多,换成苏己容和他斗嘴。星空暗蓝,藏着无尽的心事。
小雨,别想太多,阿姨一定会好起来的啦。庄桐碰了碰我的啤酒罐,用很久未见的温柔至极的口吻和眼神对我说。我看着他,觉得视线开始恍惚。我想起萧楠为我处理伤口时的模样,他的手掌温暖,给我安定。我想起他搂我在怀里给我力量安慰的那一刻,美好到像梦一样不真实。我的心,慢慢地,开始寒冷。因为梦,终会醒来的。
哟,桐帅怎么忽然这么温柔啊,是不是喜欢我们家小雨?喜欢你就说嘛,这么多年朋友,别不好意思!
你吃你的肉啦!
……
我重新拿着一罐啤酒起身走到半人高的护墙前,俯瞰下去,百米的高空,让人的心禁不住一阵恐惧。楼下的景致变得模糊而渺小,隐约有急促的刹车声划破天际。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双手臂环住了我。我的身体迅速地僵硬起来,在我要扭头的时候,我闻见香水的味道沁入我的鼻子,苏己容的脸颊贴了过来。
小雨,如果萧楠先对谁表白了真心,那么便算是她赢了,好不好?
我的心跳渐渐缓慢了下来。我真的要开始我生命里第一次的爱恋吗?我真的要和我最好的朋友一起赛跑吗?我,可以吗?
但是心底,一簇小儿强悍的火苗越来越强盛,逼迫的我的眸也坚强起来。
好。我说。
4.起跑
第三节下课的时候,我在琴房外面的过道上看见了萧楠。
特别为艺术班而建造的琴房安静而宽敞,硕大的落地玻璃窗外立着一棵苍老的梧桐,上午的阳光透过枝叶罅隙碎落下来,映照的明亮的玻璃窗流离闪烁。
萧楠就坐在玻璃窗边,弹着琴,他的背永远都挺得很直,像是擎天柱一样给人安定。白色的衬衣穿在他的身上格外有味道。
我轻轻走到梧桐树下,探过眉眼,静静地看他弹琴的样子,好看的五官此刻仿佛溶进了音乐里。他弹奏的曲子我没有听过,但是却能够立刻沉下心来,仿佛初秋的风拂过心头,舒一口气,可以忘却一切烦忧。
听得高兴,我竟也学着他的模样,屈起十指空弹起来,傻傻的,一个人的快乐。
也许是我的得意忘形,让他发现了我。琴声在他视线触及我的一瞬倏然而止。我刚想仓皇躲藏的时候,他已经对我招了招手。
我绷着心弦,快步走了过去,隔着玻璃窗,看见他微笑的模样。
你妈妈还好吗?他问。
我点点头,昨天……真的太谢谢你了。
他摇摇头,满脸的不在意,狭长的眸似刀片一样划破我脆弱的防线。
那个……我嗫嚅着,你的钱,爸爸说会尽快还给你。
他摆摆手,没有关系,可以不用还的。
我豁然抬头,他的世界是潇洒无忧的,也许他从来没有过为钱烦恼绝望的时候,那些钱对于他来说也许只是小意思,但对我来说,却是恩同再造。我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然后认真起来,坚定地点头,不,我一定会还的!
他有些诧异,愣了一会儿,点点头,眸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波澜。
我们忽然就没有了话题。似乎彼此之间除了偶遇,便在没有了其他,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啊,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而这时,苏己容背着小提琴走到萧楠身边,看见我,也是一愣,然后给我一个灿烂的笑。
我略略点头,看着苏己容美艳的脸,听见她亲昵地叫他楠。
楠,今天我们再练练,没几天就是艺术节了,到时候给全校一个震撼,就像小时候的那次比赛一样!
他们默契的眼神、共同的话题、相容的世界、匹配的身份……这些我统统都没有。苏己容说与我赛跑,但其实,我一开始就已经输了。我抬起头,她已经与他跑出了好远好远。
我慢慢后退开来,转身就跑,刚刚加速就觉得眼前一黑,“嘭”的一声撞到了人。
小雨,你怎么不看路啊?
庄桐捂住被撞疼的胸口嘟囔着抱怨。
活该,谁让你正好站在我后面?我没好气地凶他,绕过他就想跑。
唉,你别和大侠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找你有事啊!
什么事啊?
关于我们排练的节目。
我眨巴着眼睛望着他,脱口问道,东北二人转?打死我也不演?
5.霜
妈妈的病令爸爸头痛不已,虽然经过修养可以回到家里,但万一下次再有闪失,而又不能及时有人照顾的话……
正好这段时间厂里改制,爸爸一狠心,没有和妈妈商量就买断了工龄。虽然得了一笔不少的钱,不但还清了萧楠垫付的钱,还有余钱给妈妈买好一点的药。但却没有了工作,现在大部分时间待在家里守着妈妈,偶尔出去打打零工。妈妈生气爸爸的擅作主张,好长时间都不答理他,我只好在他们之间调和。
我知道,爸爸太在乎妈妈了。而妈妈是为了全家着想。
这天我早早就回到家里,一边给炭头洗澡,一边陪妈妈说学校里好玩的事情。妈妈躺在躺椅上,眯缝起眼来,脸色苍白,偶尔会笑得一脸宠溺。对于她而言,每天最快乐的时候是与女儿一起。而我能做的,似乎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咚咚。敲门声传来。炭头闹腾得我全身湿漉漉的,手上也全是肥皂沫,于是只好叫爸爸开门。爸爸打开门却半天没有声音,我忍不住问道,爸,谁来了啊?
叔叔好,我是洛小雨的同学,来看看阿姨。
是萧楠的声音!
我一惊,手里的肥皂扑通一下滑到了盆里。我刚想着要打扮一下自己的时候,爸爸已经领着萧楠走了进来。
颀长的身形,逼人的儒雅气质,手里拎着价格不菲的营养品,轻轻放在桌上。我万分尴尬地看看他,再看看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抱着炭头冲进了卫生间。
梳洗完了之后,萧楠已经和妈妈轻轻地聊了起来,我走过去,小声地问,你……怎么来了?
他抬头看我,狭长的眸里蕴着浅浅笑意,来探望一下你妈妈,不行吗?
行,当然……我手足无措,这才想起来给他倒水。
不用了,我还有事,马上要走。他淡淡地说,低下头来握住妈妈的手,阿姨要多保重。
我在妈妈和爸爸异样的眼神里送萧楠下楼。
不知何时飘起的细雨已经弥漫了开来,我跟在他的身后走下楼,小巷老旧的地面上已经湿漉漉的一片,谁家的第一盏灯火蒙蒙地洒了过来。他的背影像一幅画卷,锁住我的欢愁。
快要走到巷口的时候,他慢慢停下来,转身,定定地看着我。我等着他说话,却久久不见他开口,视线交织,心慌了起来。
怎么?我问。
他摇摇头,细碎的短发在额前飘动,闭一闭眼,然后深吸口气,对了,后天艺术节你表演什么?听说你和庄桐作为代表。
啊,没什么,东北……
底下三个字被我硬生生地收住,都是庄桐害得,没事瞎扯什么,弄得我现在都条件反射了。
没,很普通的,不像你钢琴弹得那么好。
他笑,你喜欢听谁的曲子,我可以弹给你听?
其实,我是一个挺市井的女孩,什么乐器都不会,钢琴家就知道肖邦和莫扎特等等骨灰级人物,却都没有听过,就克莱德曼稍微熟悉点,但那首《致爱丽丝》听多了也俗了。想来想去,我忽然脱口道,那天你在琴房弹的那首曲子,很好听。
他愣住了,笑道,真识货,那首曲子是《我的挚爱》。
我忽然就觉得心轻盈起来,仿佛呵一口气便能飞翔。过往的人流在此刻亦仿佛做了马赛克处理,这个小巷,细雨的傍晚,只有我和他,我喜欢的男孩。
嗯,是吗,叫什么名字?
我问。然后,在我意料之外,他走近我,嘴唇贴着我的耳朵,喃喃,日本老牌乐队SENS神思者的——风。
他的声音相当悦耳,不尖不沉,就像五月的风,一不留神就落进了心底。我屏住呼吸,不敢抬头看他,虽然从小到大和庄桐勾肩搭背,却从来没有这样紧张刺激仿佛做了坏事没有被发现一样,心中却有了小小的得意。
我要走了,你回去吧。他说,慢慢后退,转身,然后又停住。我抬头,就看见庄桐立在巷口静静地看着我,目光里有一丝我无法理解的惆怅。萧楠和他聊了一会儿,间或看看我,然后走了。
他喜欢你?
庄桐这厮向来胃里藏不住屁!他走过来就问,虽然微笑,却阴险至极。我白了他一眼,你很喜欢当狗仔队吗,要你管?
他不依不饶,挡在我前头,若有所思,哦,那就是你暗恋他!哎呀,咱们多年兄弟,你告诉我,我会帮助你的!
他笑得真找抽。
我拂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转身就往楼上跑。他也跟过来,见了我爸妈装得和孙子一样乖,然后进到我的房间就恶狠狠地对我说,洛小雨同学,你最近整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样会严重影响我们的排练,你知道吗?
我抓了本“别逗我”的笑话书挡在脸上,装死人,本来表演节目就是他拖我下水的,我才懒得上心,又不得钱。
他唐僧了一阵子,估计口干舌燥了,往我床上就躺,震得我身体直摇晃。末了,轻声问,你真的喜欢萧楠吗?
我拿开笑话书,岔开话题,你不是说要排练的吗,本姑娘只有一个小时!你要不要随你!
床上的家伙弹簧一样跳了起来。
6.艺术节
每年的艺术节,就像集市一样,整个校园都热热闹闹的。像摆摊位一样,一个班一个班地将最拿手的作品呈现出来,与过往的同学分享。有剪纸的,有编中国结的,还有的会捏泥人。至于素描、摄影就随处可见了。
苏己容在多功能活动厅里办了一个小小的时装表演,她一个人做化妆师、造型师外加导演和模特,忙得跟苍蝇似的,到处乱飞。而萧楠也被她拉了过来做现场的伴奏音乐,两个人在的地方吸引了众多男女生,连一些老师也兴冲冲地跑来观看。
庄桐则和几个男孩子在水池附近弄了一场街舞秀,还要我拿着帽子看准时机向围观的人群索要“门票费”,结果大家一致发出嘘声,弄得我糗死了。
下午的时候,所有的艺术展基本都撤了下去,大家都去了大礼堂,期待着最为隆重的艺术会演。
不知道为何,安静下来的校园我反而更喜欢,一个人走到空荡荡的图书馆前,在第七层台阶上坐下来,抱住膝盖,然后任由暖阳抚摸我的头发。我并不是一个喜欢伤春悲秋的忧郁女生,只是心底总会有一道浅浅的愁时不时流淌出来。我只是一个平凡至极的女生,看着别人展示自己的才华才艺,心下也会生出一丝失落。为什么,自己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呢?
我不会钢琴不会小提琴,不会画画不会跳舞……
哪怕会一样,也许,都会有多一点的话题和理由接近他吧?看到他和苏己容在一起,看到他们默契的眼神,快乐的笑容,我除了默默走开,还能怎么样呢?
苏己容,这场赛跑我已经越来越慢了,脚步沉重,无力前行。我知道,最终的赢家会是你,是的,我已经给自己判了结局。但是,为何此刻,我竟会不甘心呢?
我吸了一口气,鼻子一酸,眼泪从眼眶里沁出。萧楠,为何你会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呢?我在心里念道。
蓦地,一条颀长的身影逶迤上来,遮蔽了我面前的阳光。心下一颤,带着期许带着惊讶的心情,我慢慢抬起头来。
小雨?
庄桐立在第五层台阶上,肥大的T恤穿在身上像宇航员。他皱着眉头问,哪里不舒服?
我略略失望,又低下头来,将头发轻轻摇摆。
他走过来,坐在我的身边,不说话。片刻,他揽过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霸道而温柔。
我说过我罩你的,谁敢欺负你要告诉我,兄弟我一定会给他颜色瞧瞧!
他学着电影里的台词一本正经地说,我想笑,却觉得一阵感动,眼泪再次涌出来,湿了他的衣服。
谁罩谁啊,还不知道小时候被人欺负的时候,是哪个笨蛋救你的呢!
我抹抹眼泪,非常不爽地说。
他嘿嘿地笑,凑过头来,鼻尖像蝴蝶翅膀轻轻蹭着我的颊,是啊,救我的那个真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啊……
我扭头想要反击,脸颊微动,却忽然发觉嘴唇触碰上一个绵绵软软外带温热的部位,抬眼,是庄桐更为惊诧的黑洞洞的眸子。
天啦!
我的初吻!我的初吻!居然被这个讨厌的花虫给夺走了!
我一时气急,伸手想要给他一巴掌,转念一想,纯属意外,也不能怪他,只能轻轻地掴了他一下。
庄桐却装作十分痛苦的样子趴倒下来,洛小雨你也太狠了吧,不就亲了个嘴吗?
我起身,恶狠狠道,你再说,我一脚了结了你!
这招果然有效,他立刻噤声,眨巴着眼睛望着我。而这时,广播声隐约响起,传来会演即将开始的播告。庄桐跳起来,拉了我的手就跑,像风一样冲去大礼堂。我跟在他的后面跑,忽然想,倘若就这样一直跑呀,一直跑呀,跑过时光,跑过流年,跑过所有令人纠结的心事。
那该多好。
每个班级按照指定好的区域都已经陆续坐满,我和庄桐悄悄跑去后台。嚯!要表演节目的同学笑闹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有的化妆有的试衣,有的聊天有的不放心地继续练习,黑压压的一片。
但我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苏己容。
她还没有换衣服,只是略略补妆,身边几个女生围着她说着什么,忽然就咯咯地笑起来,刹那间芳华四溢。她就像一颗明珠,在哪里都会是最耀眼的。
小雨!
苏己容看到我,捏着眉笔的纤手朝我扬了扬,容颜精致像一朵精雕的花。她一说话,四周的目光立刻齐刷刷凝望过来,有淡漠的,有不屑的,有茫然的,看得我极不舒服。但我还是硬着头皮穿过人群,走到苏己容身边。
有没有看节目单?
她眨着长长的睫毛问我。我摇摇头,怎么了?
你和桐帅的节目第一个上!
啊?!
我回头,看了看正在一边和其他女生勾搭的庄桐,气得火冒三丈,马上就要开始表演了,他却不告诉我!
别慌,我给你化化。她说,不由我点头,拉过我的手,开始给我素净的脸上喷水润湿,然后熟练轻柔地打上粉底……
我从来都觉得,理发的时候,被人给自己掏耳朵的时候,还有苏己容给自己化妆的此刻,都是最舒服最享受的。只要闭上眼睛,细细感受身体的敏感变化,像做了一场梦一般。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听见附近的女生发出低低的叹息来。苏己容将镜子对着我的脸,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像是打磨完美的钻石,散发出极美的光华。我看着苏己容的笑容,不得不承认,以前一直鄙视她化妆的思想是错误的,这是一种充满魔力的艺术。因为它可以改变任何一个人!
真美。身后一个声音轻轻柔柔地掉进我的心湖,漾开了波澜。我从镜子里看去,萧楠挂着微笑立在身后,狭长的眸里带着欣赏的玩味,还有一丝叹息。我忍不住小小的激动,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是轻轻说了声,谢谢。
这时,学生会的人进来叫我和庄桐的名字,说快表演了。我这才急急转身,从萧楠身边经过,然后揪着庄桐的耳朵往台上走。
让我表演的是你,让我花时间练习的也是你,现在要表演了你反而漠不关心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站在幕后,训着庄桐。他捂着耳朵,一脸痞笑,哎呀,轻松上阵,轻松上阵。
这时,主持人念到了我们的名字,台下掌声响起。我的心忽然就紧了起来,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在人前表演。庄桐推了推我,我这才绷着步子走进镁光灯下。
台下数千双眼睛齐齐涌来,黑暗暗的,与此刻眼前的强光形成巨大的发差。然后,音乐响起。
我和庄桐当然不会表演东北二人转的。只是唱歌而已,周杰伦的《听妈妈的话》被他改成《听老师的话》,我主唱,他负责RAP的部分。我想,或许唱歌是我唯一能够展现的吧。这一点,庄桐无比了解。
开始的紧张,很快就被熟悉的旋律和自己良好的嗓音所消弭,我渐渐放松下来,和庄桐配合默契,歌词改得也极为讨巧,老师们一致鼓掌。最后,总算圆满结束。
刚下台就看见萧楠,立在幕后,安静地看我,轻轻给我鼓掌。我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暖流在全身游走,比任何人的赞美都要来得有用。
喂,你小子是给兄弟我加油呢,还是给小雨?
庄桐贼笑着拍了下萧楠的肩膀,萧楠也笑,都加油啊。我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轻轻说了声,加油。然后,我头也不回地和庄桐出了后台,摸索着回到了自己班的区域,坐定。
周围的同班同学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叹着我,说我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笑着说哪有哪有,但心已经飞了起来。扭头,庄桐黑亮的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不时地摇头。
干吗?
看美女。
我笑,缩在椅子上,将视线投放在舞台中央。
不知道是第几个节目之后,当主持人念道苏己容和萧楠的名字时,全场爆发出最热烈的呼喊和掌声,“金童玉女”之声此起彼伏。我掖着心,看见苏己容换了一身酒红色的晚装,长长的绸缎裙摆在地板上逶迤,衬得她本来纤细的身材更加高挑迷人。
萧楠就立在她的身畔,淡淡笑,白衬衣搭配黑色西裤,是标准的白马王子。他们微微欠身行礼,然后萧楠拉着苏己容的手走到钢琴前,坐下,十指如桨,等待波动。苏己容瘦弱的肩胛突得令人心惊,像是随时可能冲破薄薄的白皙皮肤,架着一个红色的小提琴,表情妩媚而淡定。
这一个姿势,让一众女生更加嫉妒又羡慕。
然后,萧楠指尖抚开,第一个音符像泉水叮咚一般流淌出来。
听说,小提琴是所有乐器中最配钢琴的,当这两种乐器交融在一起,往往演奏出来的音乐就是天籁。就像萧楠和苏己容,是天生要在一起的人,换了谁都会显得格格不入。包括我。
我的视线一点一点模糊起来,到得后来已经不能听到他们优美的音乐,我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歪了一下,靠在了一个肩膀上。一直睡到会演结束。
热闹的艺术节终于结束了。我抱着炭头和妈妈说自己上台表演的感受,引得她一阵开心地笑。妈妈问苏己容表演什么,我就说和萧楠一起合奏音乐。
妈妈点点头,忽然问我,萧楠……就是那天来的那个男孩子吧?好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我点点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是啊,不过他人很好,没有一点架子,又帅又有才华还乐于助人……
妈妈看着我,轻易就读懂我内心的密码,叹一口气,那样的男孩,得要苏己容那样人家的女儿才能般配。
是啊。我低低附和,心里却极不舒服。
那也不一定,我看他跟我们家小雨就不错,若是小雨以后能嫁给他,那我们家就……爸爸抽着烟,没来由地说了一句。我和妈妈立刻以严厉的目光封杀。
每个阶级有各自的命,平凡人家的,最重要的是踏实可靠,那些纷繁的东西不是我们能应付的来。妈妈淡淡地说,尽管她健康的时候只是一个幼师,但她似乎经历过很多,言语间,透着过来人的警醒。
我一直都听妈妈的话,也一直都信妈妈的话,但是这一次,我却不愿意认命。我想,即便我会死得很惨,我也要勇敢地争取一回。这才是我,才是那个无所畏惧的洛小雨!
落小雨了!
有人喊。一听就知道是庄桐那个王八蛋揶揄我。我冲到窗边就看见庄桐大大咧咧地站在楼下冲我笑,打雷收衣服啦!
我抄起吃剩的半个橘子砸了下去,你没事老往我家跑什么啊,还乱叫,连炭头也不如你!
他也不恼,你下来,记得换身好看的衣服,还有,脸上的妆先别洗掉!
干吗,去见你父母啊?我调侃。
他被堵得咳嗽了半天,才说,苏己容请客,让我带你去罗马酒店,吃大餐!
笑容立刻便飞上我的眉眼,有大餐吃那是一定要去的,我转身,似乎想到什么,问,萧楠去吗?
他白了我一眼,他去不去关你什么事?你真的喜欢上人家啦?
又一个新橘子以更快的速度砸了下去……
7.飞蛾
我和庄桐赶到的时候,苏己容和萧楠已经到了,靠得很近,不时地碰头密语,很开心的模样。
小雨,来,这里!
苏己容抬头看见我,笑得一脸纯美。我立在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两边英挺的服务生微笑着做着请的手势,我忽然就呆了一下,这样的地方,似乎是第一次来呢。庄桐倒不怯场,挽着我的胳膊就走了过去。
萧楠静静地看着我,点点头,然后便又转头和苏己容说着什么。
我坐在苏己容身畔,庄桐和萧楠刚好迎面,苏己容转过头来的时候,服务生已经将一本厚厚镶金的豪华菜单递了过来。
小雨,你先点,看着喜欢就行。
我略略应了声,随手翻看来,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都是一些闻所未闻的菜肴,看上去精美诱人至极,但价格却都是极其昂贵的,一道菜恐怕就能抵得上我们家一个月的菜钱。翻了几页,便不能继续,索性交给庄桐。
对了,小雨,你喝什么呢?啤酒,还是红酒?啊,对了,你还没有喝过红酒吧,要不要尝尝?
苏己容问我,淡淡烟熏的眸里透着一丝逼人的气势,我愣了一下,咀嚼她话中的意思,明白她是在奚落我。我看了看一边默然不语的萧楠,心底涌起一股气,吸一口气,红酒有什么好喝的,我要喝苏格兰威士忌!
大约是我语气的缘故,三个人都有些迟疑地看了我一眼,苏己容最先笑开,那太好了,今天我陪你喝,可要少喝几杯哦,不然到时候醉了的话就麻烦了……
苏己容向来不会对我炫耀什么的,从小到大从未鄙夷过我的种种习惯或者生活。我明白,她是在对我出招,在我们共同爱的人的面前,她要显得她的高贵,凸显我的寒酸。我撇了撇嘴,喝了口苏打水。
你妈妈身体还好吧?萧楠问我。
嗯,一直就那样了。
他点点头,便不说话。我们之间,似乎只有这些言语。我只是难过,明明说好不对我用手段的苏己容,还是用了手段。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喝过威士忌,听说是相当烈的一种酒。但我已经豁出去了。
过不一会儿,一盘盘精心烹饪的菜肴端了上来,苏己容给我的杯子里到上了满满的威士忌,浅黄色的酒,氤氲出来醇厚的碳香味。
没事吧?庄桐问我,看了看我杯中的酒。我摇摇头,不示弱。
来,为我们四个人同在一个学校干杯!
苏己容率先站起来,视线一直凝视着我,要一口气喝光哦。
我吸一口气,正要闭上眼睛,就听见一声“等等”。
萧楠伸手端过我手中的酒,倒了一半在他面前的空杯里,然后叫服务生取些冰块过来。
女孩子不宜喝太多这么烈的酒,加点冰块稀释会好很多。
他淡淡地说,丝毫不顾苏己容骤变的脸色。我只觉得心头一阵甜蜜,是幸福的味道。
我接过加了冰的威士忌,四个杯子碰在一起,干杯。
苏己容,今天不会就为了庆祝我们四个在一起而请客的吧?庄桐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问道,正好问出了我心底的疑问。
苏己容缓和了一下,看了看萧楠,嗯……也为了萧楠的再次回归。
萧楠点点头,喝了口酒,眉眼压过杯沿扫我一眼。
我只觉得很不自在,不如在天国大厦的天台上吃烧烤来得舒服,在这里,今天的苏己容很奇怪,给我极度压抑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过的,不断地想要打压我,抬高她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我和萧楠久别重逢,今天的表演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的比赛,很幸福哦,这个理由,应该是我请客的最大动力啦……当然,小雨和桐帅作为我的好朋友,理应分享不是吗?
苏己容举杯对着萧楠,萧楠愣了一下,两个人干杯,然后一饮而尽。
我觉得气闷,起身说去下洗手间。偌大的酒店上下好几层,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洗手间。自动化清洗装置,干净明亮的空间,硕大的镜子里,我看到自己的自卑写满脸上。苏己容,你用不着炫耀已经足以赢得一切,不是吗?
我用水将脸上的妆冲去,反复很多次才冲得差不多,擦干净,然后深呼吸,觉得清爽了许多。我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刚好看到萧楠立在男洗手间的门边。
看你脸色不对,是不是不舒服?他问,双手插在裤兜里,左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
我走过去,好奇地问,怎么,你想出家当和尚?
他笑得从容,双手合十,轻闭眼睛,怎么,不行吗,做和尚可以近距离接近菩萨,可以祈求很多自己想要祈求的事情,譬如,希望你妈妈的病可以好起来。
我的心轻轻颤抖起来。面前的少年像神一样屹立,他的所有——善良、温柔、俊美、细腻——带给我致命的诱惑。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和实力说得上喜欢,但在这一刻,我看见自己飘了起来。
我踮起脚,凑近他的脸颊,然后闭上眼,吻了上去。
第三章浅浅的旖旎
1.临别
那一顿晚餐是我此生吃得最憋闷的一次。面对满桌眼花缭乱的菜肴,竟觉食不知味。庄桐有些奇怪,忽然间便沉默下来,以往充当活宝的他竟然少有的不吭声,只是一味低头吃菜抬头喝酒。我们四个人,就仿佛是初次相识的陌生人一般坐在一起,不知所谓何事,最后草草结束。
饭后,苏己容坚持要开她的甲壳虫送我和庄桐回去,我不好坚持。坐在后座上,看酒店门口耀眼的灯火铺洒进来,和着夜的深邃,有一种格外迷离的感觉。庄桐似乎是有些醉了,头依着另一侧的车窗,不说话。我假装看着酒店门口的服务生,却用余光一直看着站在门口和苏己容窃窃私语的萧楠。看他修长飘逸的身形,在光滑的地面上逶迤出似水年华般的剪影,像一幅图腾,让我禁不住膜拜。
我看见,最后,苏己容双手搂住他的腰,脸颊埋进他的胸膛,视线似有若无地朝我这边射来,比灯火还要明亮耀眼。我只觉得眼眶有涩涩的东西在横亘,撇过头,装作不在意。苏己容上车的时候,我忽然就觉得身前的光影暗了下来,回过头来,看见萧楠静静地立在窗前,眉眼深处有令我魂牵梦萦的温柔和忧伤。我们隔着一扇窗,静默着彼此凝望了数秒钟,然后车子发动,缓缓开启,我看见他摇了摇手,不知是对我,还是苏己容。那一刻,我的心里有一丝苍茫的感觉。仿佛在梦里,醒过来,一切都归于虚无。没有偶遇,没有心跳,亦没有初恋。我的人生依然停留在那条狭长而寂寞的小巷,直到老去。
淡绿色的甲壳虫在夜色里飞翔起来,穿过一排排浪漫的街灯。这座城市的夜景经过一系列的亮化改造已经是相当的漂亮了。特别是夜晚,那沉淀下来的千年文脉一起弥漫而出,空气里透着隐隐的悲伤。也许是李煜虞美人般的“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也许是侯方域与李香君之间那把纠葛一生的桃花扇,也或许是我这般,爱得彷徨,不知所措。
我有些困倦的时候,已经到了巷口。苏己容回头拍了拍庄桐,喂,桐帅,到家了。
庄桐似乎是真的困了,模糊地“嗯”了一声,醒来打开车门,径直朝天国大厦走去。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的时候,苏己容凝目看我,那眼神还是如往日般的温柔,她的指尖抚过我的脸,淡淡道,小雨,陪我走一走好不好?
我点点头,下了车。苏己容过来牵我的手,掌心温润,十指紧扣。我们如少年时走在小巷清冷的灯光下,踏着斑驳的影子往前走,心亦无畏。
小雨,还记得第一次我们遇见的时候吗?
她淡淡地笑,仿佛还是那个纯真的小女孩,穿白色的公主裙,胸前有一朵红色的蝴蝶结。我点点头,记得啊,那时候庄桐看见你,害羞地躲在我的背后像小媳妇似的扯我的衣服。
我们相视大笑起来,不能停歇,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下来。
那是一个漫长的暑假,午后阳光烈烈,我和庄桐蹲在路边,用吃完雪糕的棍子引着蚂蚁玩。忽然地,眼前亮白的光线便被遮蔽了起来。一抬头,就看见了一身白色蕾丝短裙的女孩子,她有一张奶白色精致的脸,还有一双清亮无畏的眸,胸前的红色蝴蝶结仿佛随时可以飞起来一般。后来我对庄桐说,我和苏己容之间仿佛有一条隐秘的线,将彼此结住,却又很轻易地可以割断。
那个时候庄桐似小老鼠一般,清秀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躲在我的身后,一边扯我的衣角,一边探过眉眼偷偷地打量苏己容。
我叫洛小雨,你呢?我问。她笑,露出白白的小牙齿,拉过我的手,用手指在我的掌心一笔一画涂下自己的名字。苏己容。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掉落在我的掌心,像蚂蚁一般游走,我看着她,渐渐微笑起来。
从那天开始,苏己容,洛小雨和庄桐,便是最好的铁三角。我们一起上课,一起游戏,一起欢乐一起哭泣。初中那会,我有些叛逆,总是激怒老师,每次被点名去后面罚站,苏己容总是起身陪我一起,老师若是不依,她便拉了我的手就跑。我们坐车四处兜风,从邑江门到中华门,去莱迪买很多很多化妆品和好看的衣服,然后去吃正宗的秦淮小吃。那一个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代里,我们的白裙在微风里轻轻舞动着。很多个夜晚,苏己容和我一起挤在我那张小床上,聊很多很多心思,直到天已微亮。但每次她必问我,小雨,我们会永远做好朋友的吧?我看着她清亮的眸,慢慢地点头,然后她带着满足的笑睡去。
但我隐隐觉得我们之间会有波澜。可是我总是以为,这一天不会到来。会像曾经一般,一直快乐而幸福。但悲伤随着成长,汹涌而来,莫名地让人淡忘曾经的美好。因着那个叫做萧楠的男生,我们的路出现了分岔。
她从包里掏出烟卷,指骨修长的性感,搭配着细长的烟卷,这是一个媚到骨子里的女孩。淡淡的烟自我们之间弥漫而去,仿佛那些不会再回来的青葱岁月。她忽然过来抱住了我,轻轻的,软弱无骨,让人禁不住战栗。她说,小雨,我从未觉得,我已经如此深爱着萧楠,甚至是迷恋了……
我不知从何回答,只好“嗯”了一声。她不再说话,我们就这样长时间在灯火下拥抱,仿佛已经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星空,也忘记了萧楠。这一刻,只有我们,两颗心一起跳动着。
后来她送我上楼,楼梯间她拉住我的手,轻轻说,小雨,对不起。
那个时候,我以为她是在为今天酒店的事抱歉,我回身拍拍她的颊,我说没事,我们依然是最好的朋友。她笑得有些苦涩,欲言又止,然后挥手和我说再见。我看见她妖娆的身影逐渐远去,忽然发觉心下一点一点开始寒冷起来。
2.翻覆
开门的时候,母亲房间的灯还亮着,炭头蜷缩着身体躺在门口。它看见我,黄桃一般的眸子立刻闪烁起来,撒泼一般地跑过来。我被炭头舔得咯咯笑起来,听见母亲从房间里传来的声音,小雨吗?
声音虽然轻弱,却依然坚强地传进我的耳朵。我放下炭头,悄悄地推开门。母亲靠在床头,一脸的苍白,父亲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发出重重的鼾声。我轻身坐在母亲身旁,握紧她的手。
开心吗?
她微笑着问我,灯火掩映下格外慈祥。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从何说起。她凝视我许久,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你心里有事,妈知道。我豁然抬头,迎上母亲充满智慧的眼眸,仿佛自己是水滴,瞬间被汪洋吞没。
我说,妈,我吻了萧楠,情不自禁的。
母亲怔了一怔,目光逐渐暗淡下来,萧楠什么都好,就是心里的信念太强,外柔内刚,你无法给予。
我急着问母亲,什么信念,我给予不了什么?
母亲像是打禅机的高僧,这会儿轻轻闭上眼,我忽然觉得恐惧。我恐惧我对母亲的过往竟然一无所知。我恐惧母亲以往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像神佛一般的灵验。我恐惧我真的无法给予萧楠……什么。
一个人冲澡的时候,我倚着冰冷的瓷砖,仍由温热的水流一遍一遍从头到脚。昏黄的灯火氤氲起来,像罗马酒店里,昏黄走廊上那一个情不自禁地吻。我淡淡笑起来,这是此生,我第一次主动亲吻一个男孩,原来吻是如此甜蜜,代表了一切的山盟海誓。我想起临别时少年凝望过来的眼眸,仿佛那眼底深处还蕴藏着什么,是一种深深的忧伤,如同反刍一般,此刻回味起来,心下泛出细密的疼痛来。
我在雾气重重的浴室里这样虔诚地双手合十,学着少年的模样,闭上眼睛,许一个愿,比如,我爱你。
3.回吻
进入秋天以后,学校里明显地安静了很多。一排排法国梧桐也慢慢换上了枯萎的薄衣,在秋风中瑟瑟颤抖起来。庄桐又恢复了以往的状态,成天和我作对,嬉皮笑脸的。有时候觉得他讨厌,便一个人轻步走到那幢琴房的梧桐树下,很多时候都能看到他,还有苏己容,两张美丽的脸上是灿烂的笑,那和谐悦耳的钢琴小提琴交汇而出,芬芳了整个学院。我依着树,呆呆地看着他们,一转头就看见庄桐。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有了细小的变化。原本蓬松的头发耷拉了下来,凌乱却不失层次地停在眼前,眼睛里多了一份隐忍。
你干吗?
我问他。他坏笑了一下,然后揶揄道,我看你挺寂寞的,一个人哈,我陪你啊。
我白了他一眼,抬头透过梧桐叶的罅隙看见支离破碎的天幕,我发现自己是有些可笑的。萧楠从未对我说过喜欢,或是有任何不寻常的表示。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我一个人的自以为是。我一个如此普通的女孩子,如何叫他喜欢,如何比得过苏己容?就算没有苏己容,还有千千万万个比我优秀的女孩子。从一开始母亲就说了,萧楠那样的男孩,得要苏己容那样人家的女孩才能配得上,不是吗?
我的眼睛涩涩的,有要流泪的冲动。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喜欢一个男孩子啊,想要放弃,却又舍不得。看不到希望,却又苦苦挣扎。这个时候,也许只有佛才能够解开我的心事吧。
我这样想着,随口喃喃,佛啊,佛啊。庄桐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小雨同志你要求佛吗?不如我们周末去栖霞寺吧,现在这个时候枫叶都红遍了呢,漫山遍野的,很是壮观!
我笑,去哪里都行,不过我可没钱……
他像是哄小孩子一般,我来我来啊,只要你愿意,去厄瓜多尔都行!
我啐他一下,转身离开的时候,刚好看到苏己容的双手搂住萧楠的脖子,笑得那样恣意,这笑像是一把刀深深割伤了我的心。
放学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我给我的炭头套上皮圈,然后朝回家的反方向走去。我想着能否找到一家店做兼职,这样可以节省家里的开支。尽管我知道母亲不会赞同,但我还是觉得我该做些什么,因为我不再是少不更事的那个小女孩了。
找了几家快餐店,老板们看了看我,都说小姑娘你多大啊,我们这里不能收童工的。我急了,说我已经是十八了啊。可是他们不信。在大人的眼里,我依然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我有些沮丧,牵着炭头沿街走,此刻太阳已经下到山的那一边去,漫天的彩霞将干净宽敞的街道度上了一层橙黄色,这样温暖。
我数着长街的门牌号,已经走到了507号,我对炭头说,走到520号为止吧,如果520号还是找不到工作我们就回家。这句话像是对炭头,又像是对自己,如果“我爱你”不行的话,那么我也就别无选择了。想到这里,我的脚步有些蹒跚,渴望着,又恐惧着,但炭头跑得欢,牵引着我一路往前。我闭上眼睛,任其摆布。
很快,炭头停了下来。我深吸口气,睁眼看见,是一家咖啡店,刚好是520号。多么浪漫的店啊,我想,然后告诉炭头在门外等我。小店不是很大,却装饰得相当温馨而舒适,木制的桌椅,个性的画像,还有恬淡的背景音乐,像风一般拂过我的心湖。我几乎是一下子就爱上了这里。
老板是个女子,三十岁左右,妩媚的眼里透着一份迷人的自信和雍容。她不问我的年龄,只是淡淡笑,为什么要来这里打工?
我想说是因为要赚钱,可是莫名其妙地说,因为这里是520号,浪漫的地方。
老板的脸上立刻便绽放了花朵一样美丽的笑容,她递给了一份表格让我填,然后说,你是第一个说这种理由的女孩子,我喜欢。末了,她给我泡了杯摩卡,告诉我回家等电话,一周内打给我。
我喜滋滋地坐在落地窗前,刚刚喝了口咖啡,忽然便看不到我的炭头。此刻的天色有些暗蓝,太阳已经完全隐去,街道两旁的街灯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像梦境一样美丽。我异常紧张地冲出咖啡店,大声唤着炭头,四下张望间看见炭头在不远处摇着长尾巴,不觉心口落下一块重石,又气又急地跑过去。到了近前,忽然看见那张令我魂牵梦萦的脸。他温暖地、温和地坐在街边长椅上,一边抚摸炭头的脑袋,一边摊开手掌让炭头吃着手心里的榛子等零食。
这一刻,我像是忽然掉进万丈深渊,没有了意识,只能呆呆地看着他。昏黄灯火下,他穿一件暗红色的V领长袖T恤,袖子微微撸起来,露出修长有型的胳膊,淡淡而细密的发丝漾在额前,遮住了眉眼,但一定是迷人的。
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我想如果自己是隐形人就好了,心里有一股莫名的紧张,明明思念着他,却又害怕这种不期而遇。看见我,他薄红的嘴角弯出浅浅的弧度,我说炭头怎么会在这里呢,原来主人在啊。
我红了红脸,蹲下来拍拍炭头的脑袋,不是让你等我的吗,怎么乱跑?炭头有些无辜地瞪着我,舔我的手掌。
看来炭头是挺喜欢我的,不知道主人是不是。萧楠忽然淡淡地说,脸上挂着那种慵懒的笑,不知是玩笑还是什么。
我的心猛地剧烈跳动起来。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我起身要走,他却忽然拉住我的胳膊,掌心温热迅速透过衣服传递到我的皮肤上。我凝目看他,他一脸坦然,我送你回去。
几乎不容我拒绝,他起身牵起炭头往前走了好几步,回头喊我,发什么愣呢?
我这才恍然,快步跟上去,两个人一只狗,漫步在灯火迷离的街道上。这座城市秋天的夜晚特别忧伤,你仿佛可以听见风里有那么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一直弥漫进骨髓。我们都不说话,或者说,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尽管是这样,可我还是感觉到心在飞翔,每一个毛孔都舒坦,原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也是如此幸福。
看,多美好的小两口啊。
有饭后出来散步的行人偶尔赞叹道。我的脸“轰”的一声就像火烧一般灼热了起来。小两口。这是多么温暖的词啊,温暖到光是想一想心都会颤抖起来。我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眼睛凝望着灯下的影子。约莫片刻,我偷偷抬头看了看萧楠,却发现他正在凝视着我,没有玩笑的意味,有的是满脸的认真和一眼的深邃。
怎么了?我小心地问。
那天为什么要吻我?你喜欢我吗?
我的心瞬间停止了跳动。这一刻,我不知道是该承认,还是该否认。他已经有苏己容了,不是吗?于是我摇摇头,想要蒙混过关,没什么,只是一时不小心……
不小心?
他止住了身形,忽然立在我的身前,眼神咄咄,修长的身形遮住了铺洒下来到灯火,逆着光,像一尊雕塑。我忽然便想要膜拜。
是的,我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我并没……
我的自说自话还没有完,忽然便感觉到一个温软的物体堵住了我的嘴。伴随而来的,是天旋地转。我仿佛要跌倒,跌入永不超生的阿鼻地狱,但是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呐喊,不要停,不要停,永远吻下去!
路边行人低低的笑声,汽车疾驰而过的尖啸,在这一刻,都仿佛被定了格,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重重的,一下一下,清晰可闻。不知道吻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哪个年代,我的视线里只有他如此英俊温柔的脸庞,像梦里一次一次的回眸。
你吻我,我也要还你。
他淡淡笑,T恤上有淡淡的木棉清香,更加令我神往。这是一个如此干净迷人的少年。我在这一刻终于缴械投降,第一次用细弱的双臂抱紧他,伏在他的胸膛上,用颤抖的口吻说,萧楠,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喜欢。
他忽然问,那么和庄桐比起来呢?
我豁然抬头,他的眸里有一丝复杂的光芒,接着说,苏己容说你心里很爱很爱庄桐,是那种别人无法替代的那种。
我觉得身体忽然就冰冷了下来。从小一起长大的苏己容,怎么会不知道我和庄桐的关系?她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想,答案也许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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