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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这部作品用侦探小说的叙述方式,讲述了一名辞职了的年青记者替商人姚先生寻找女儿的故事。小说明线暗线交互穿插,在寻人的过程中,随着线索的时明时暗,将年轻一代的时代焦虑巧妙融合在其中。小说中,姚先生女儿的身世一步一步展开,她悲惨的遭遇牵动着读者的心,凄婉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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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赖寿华,曾用笔名赖小皮,1980年7月15日生于福建泉州;泉州广播电视台《收藏泉州》栏目制片人、主持人;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获文学学士、哲学硕士;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获福建省优秀文学奖等;长篇小说《青白》发表于《十月》杂志(2009年);参编《网络新诗年选2001-2005卷》(编者,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最美的诗(五卷本)》(编者,诗评作者,江苏文艺出版社,2012年);有小说、诗歌、散文等发表于《十月》、《青年文学》、《诗歌月刊》等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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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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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微者
[1]
如果你忽然有了一百万,你会怎么样?
乐队演出结束之后,动物世界酒吧里人渐渐稀少了。音乐是谢天笑的《剔剔牙》,声音正噪着呢。大龙一直拿着平板电脑玩游戏。音乐声渐渐降下来的时候,他忽然暂停了手中的游戏,表情异常窘迫,奇怪地问着那种不着边际的话。
一百万?
对,一百万。
狗屁问题。我呷了一口啤酒,靠在躺椅上,闭上眼睛,用脚在地上轻轻点了一下,竹躺椅随之发出吱悠吱悠的声音。这个时候,我需要的是啤酒,还有更噪一点儿的音乐。我需要被某种强大的或者不可知的东西淹没。谁有心思听这种闲话?
我是认真的,问你话呢?
不可知的事物总是带着神秘感,神出鬼没,它不会轻易到来。世界上大部分时候的谈话内容都是苍白的,人们一直以简单的方式无聊地重复着。你每天都要面对一大堆无聊的问题,就像你每天都要吃饭、睡觉一样。
一百万?我什么也不干。就在这里,好好躺着,喝啤酒,看美女。
大龙把平板电脑搁在红色的砖地上,然后拿食指顶了顶他的黑框大眼镜。两个娴熟的上顶动作之后,就将食指放在嘴唇的位置,上下翻动他的下嘴唇。
我真希望他的食指能用力一些往上顶,这样,他那宽大的嘴巴就可以闭上了。
不过,就让他瞎扯吧,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干。这一扎青岛啤酒,已是第六扎。我开始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一些发飘。这是夏天里最舒服的一刻。当你喝得不多不少,正好到了那个点上的时候,你会觉得世界上无论什么事情,随便它怎么发生都可以,全都无所谓。上帝爱怎么出牌是他的事儿,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慢慢放松,抽上一根儿烟,再放松一些;然后,全世界就你一个人存在,就算上帝允许其他人同时存在,那也不打紧,因为他们全部加起来,都只是你的背景。
不过,这样的状态并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因为接下来没多会儿,你很快就会喝醉了。那个时候,你需要的也许是一个性感的靓妞,还有一张宽大的床。
酒吧里一个雌性动物也没有,连马丁养的狗都是公的。它机械地奔过去,将大龙抛出去的塑料盘子准确地接住,然后咬在嘴里,跑回来交给大龙;反复如是。它偶尔也会失手。塑料盘子掉在地上,这小子冲将过去,便咬起盘子,气急败坏地抖动浑身的毛,变得更加躁动。
音乐变成左小祖咒抒情而沧桑的《乌兰巴托》,不过马丁将声音调得很低,低到你想将耳朵贴到天花板上那对雅马哈音响上去听。也许是重金属演出把音响的精力也耗尽了吧,它确实也该歇歇了。左小祖咒一贯满不在意的跑调的抒情低音,显得更加摧枯拉朽。
这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时间段。天上掉下来一百万这种傻得十分无聊的话题,谁有心思听呢。
那钱花完了怎么办?
什么?
一百万花完了怎么办?
大龙把平板电脑抱在胸前,双手交叉,像抱着自己的孩子。
抢一把AK47,够胆儿就往银行里冲,再拿他一百万。不够胆儿的话,朝着自己的脑袋轰的一声,见鬼去。
说正经的,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说不准你命薄,活不到把你的一百万花完的时候呢,瞎操什么心呢?
说的也是。可是万一我命大,活到那个时候了呢?
很简单。看对面,走到超市里去买两根面条,往这边的柏树上一挂,上吊喽。
呵呵,不如扯几根面线呢,更细更脆一些。
死很容易,通往天堂的路只有一条,但是通往死亡的道路有千万条,随便你。
大龙又松开自己的手,将平板电脑摊开,放在膝盖上。现在,他玩的是僵尸游戏,从那有点儿哥特风格的背景音乐可以听得出来。我又呷了一口啤酒。这是今天晚上的第七扎啤酒。我感觉自己的耳朵开始随着《乌兰巴托》的音乐缓缓上升。我感觉不到耳朵的存在了。
要是能把耳朵贴在墙上就好了。
你说什么?
要是能把耳朵贴到天花板上就好了。
我靠在冰凉的竹躺椅上,轻轻地用脚点一下地,椅子继续晃动着。要的就是这个节奏。
我跟你说真的呢。花完一百万之后怎么办啊?
花完就去死。
其实,我也真不知道一百万怎么花。那时候不能赚青春饭了。
这个蠢货,为什么不被游戏里的那一大波僵尸吃掉?他跟你说话的时候,手指还在屏幕上移动着。他一个劲儿地问你话,头也不抬,根本不考虑你是什么感受,爱不爱听。
你为什么没被僵尸吃掉?
什么?
你脑袋被豌豆射手轰过是吗?就你这样子,还想吃青春饭?你瞧这动物世界,连条狗都是公的,你还想在这个城市挣到青春饭?
那怎么办?
还有一个办法,找到阎王爷,让他再给你一百万。
阎王爷手里只有冥币啊。
只有阎王老子才肯给你发一百万。
啤酒只剩一口了。这该死的,只要他再敢提一次那该死的一百万,我就把这最后一口啤酒从他头上浇下去。
这个蔫不拉唧的家伙,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玩自己的游戏?僵尸们进攻无望?这种不需要多少智商的游戏,幼儿园小朋友最喜欢。他空出时间,朝马丁挥了挥手,打了个V字形,意思是要两扎啤酒。他终于有点明白我是多么的不耐烦。马丁把啤酒递给我们,就又进去招呼他的客人了。
我跟你说认真的。
什么?
一百万
你丫的该死的一百万。
我说的是认真的。
我也是。而且看在这扎啤酒的份儿上,哪天你见了阎王爷,我给你烧一百万!
我从躺椅上蹦了起来,将满满的一扎啤酒浇在他的头上。
[2]
从ATM机上取出最后一笔工资,我将一万块钱存入母亲的卡里。
这是你的老婆本,母亲每次在电话里都这么说,然后紧接着就是,儿子啊,你老大不小了
我知道母亲接下去还会说些什么话。我把银行卡号的号码从尾数倒过来核对了一遍,按下确定键。
取完钱,我又去了一趟中山街的大上海理发店,把头发理了个精光。
从理发店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长期的失眠使我不得不取消午睡。不过,这个时候倒是惬意。虽然街道两旁的榕树根须和叶子都很茂密,不过穿过榕树茂密的叶子和枝干的细碎阳光,打在我的光头上,还是能感觉到夏天的到来。街上的小姑娘们已经穿上裙子了,勇敢一些的,已经开始穿短裙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这下子终于舒坦了。想想上一次将头发理干净,还是领研究生毕业证书的那一天。上学那一阵子,我连续理了七年的光头,换过七八顶绣有五角星的各式各样的帽子。学生时代,我们特立独行,做什么都想着不跟别人一个步调,怎么舒服怎么酷就怎么来。
可是,多么遗憾啊,多年过去,你还是那样一个人,一点儿所谓的进步和变化都没有。想象中的变化并没有如期而至。他们说自己找到了活着的办法和规则,可是我无所发现。生活和历史一样,被某些哲学家和假道学家说成是有规律的,是被安排的,是伟大的意志。但是,偶然性却时常调侃着历史。一匹马、一杯酒,或者是一碗面条,都可能改变人类历史。生活的道路同样不见得是有规律可循的。找到规律的是那些该死的成功学。
[3]
你在哪里?
中山街散步。
你终于也有空闲大白天的在街上散步了。
是啊。
身边有没有姑娘?
没有。
没出息。连个姑娘都没有,散什么步啊?
为什么在大街上散步非得有一个姑娘呢?这个问题在和前女友分手之前,我也想过。一个大男人在热闹的街市上散步,又有什么不可?
是啊,我已经获得了悠闲,为什么还要一脸阴沉。没有人得罪我啊,也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事情已经发生或者即将发生。人就是这样的怪东西当你累得跟狗一样趴在地上喘气的时候,你怨天尤人,陷入恐慌;当你闲得无所事事的时候,你却同样六神无主,时常感到恐惧和焦虑。
摸着自己刚刚刮过的光头,看着街上晃晃悠悠的少男少女,我倒觉得这是一个十分惬意的季节,连路边那些已经毫无用途的呆头呆脑的IC卡电话亭,看起来都蛮可爱的。
上来吧,我们在清源山上喝茶,有重要的事情找你谈。
事实上,我和马丁见面的次数虽然不少,但我们的谈话倒是不多。每次见面都是在他的动物世界酒吧里。人们相互认识,不一定非得相知,保持一定距离或者相忘于江湖,也是一种良好的生活状态。不是吗?我只知道马丁是画画的,长着一张瘦长的马脸,至于是不是姓马,也不知道。在这个城市里,被归类为文艺青年的,大概只有几个混得比较差的画家,还有那些搞摇滚乐的穷光蛋。
我既不画画,也不搞摇滚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这些人混在一块儿。事实上,我们偶尔在动物世界酒吧见面,相互之间也只是混个脸熟罢了。大家都有个外号,某些正式场合上见面,互相都叫不出真名来。这样挺好,你不怎么搭理我,我也不怎么搭理你。
你看我开着这么个酒吧,穷耗着,真不知道折腾个什么劲儿?只有在喝多的时候,马丁才会这么说。他很少喝多,不过,每次喝多了都会这么问我。
只要是清醒的时候,马丁倒是没有这样的疑问。他给乐队们提供免费的排练和演出场所,有时候甚至搭上免费的酒水。据说他拥有一个自己的画室,晚上经营酒吧,白天就蹲在他的画室里,基本不出门。此外,对于他的个人生活,我也一无所知。事实上,我对大部分人的私人生活都缺乏兴趣。由于刚刚辞掉的那份工作过多地介入了别人的私人生活,我对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好事和坏事,都失去了兴趣。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很犯贱,你明明过着好日子,却因看着别人的房子比你的大,别人的老婆比你的漂亮,然后就每天垂头丧气、怨天尤人。所以你的欲望产生了,膨胀了,你希望自己介入别人的生活,你希望自己获得更多。你是一个攫取型的男人。
我们是服装厂的工人。我儿子得了白血病,没有钱医治了,生命垂危,恳求帮忙。
我结婚三天,我老婆就把钱全部卷跑了,人也失踪了。
江府大桥有两名乞丐拦车乞讨,十分危险。
我老公每天都在外面乱搞,一个星期都不回家。你们能不能曝光他一下?
星光大桥下面有一个女疯子,在大街上裸奔,还拿石头砸人。
我去按摩店按摩,感染了艾滋病。
诸如此类的信息,我每天都要接到几个,然后选择其中的一两个,去了解情况。采访,拍摄,写稿,编片,制作成像模像样、四平八稳的新闻播出。
每天都干同样的事。但我知道,这只是工作,是劳动。作为一个三餐能吃饱的不太合格的劳动人民,我没有权利喜欢或者厌恶。这就是劳动,只是劳动,它是你生活的一部分,跟你的喜好无关。
一开始你可能觉得新鲜。可是如果一到夏天,你每天都得顶着大太阳去池塘里寻找被淹死的小孩;一值夜班,你就得去拍那些被轮子碾压成几块的大腿和手臂,以及只剩下一半的脑袋如果每天你都在干这些事,你会疯掉的。
再如果,一旦遇上全国卫生检查的时候,你可能坐在一辆奔驰商务车上,提着价值二十几万的摄像机,满大街去寻找蚊子和垃圾。因为上级的要求和新闻采访的任务,你看到一堆恶心的、夹杂着尿骚味的隔夜垃圾,还得表现出精神振奋,满心欢喜,因为你完成了一项不得不完成的工作。这时候,你会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太滑稽,而你就是这个伟大的滑稽小品的表演者之一。
事实上,只要干上三个月,你就不需要吃一颗速效救心丸或者安眠药,很快你就能不带任何情绪、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务,而且面对各种复杂、悲催的事情都可以心静如水、心安理得。你完全可以调好焦距,把死者被分开的整条手臂和半根大腿故意拍得模模糊糊,你完全可以只闻到地上那些血腥味,而不去专注那些残存的尸体。你完全可以达到职业殓尸员那样的水准,套上塑料手套,用一个透明的塑料袋迅速将尸体套进去,然后把剩下的残肢断臂一根根扔进塑料袋里,最后动作娴熟地将封口系上。整个完整的工作程序只需要三四十秒钟。
事实上,不单单是我们,120的护士小姐也训练得非常专业。她们认真敬业地给下半身全部都是血水的伤者输液,毫不害怕伤者满是血水的大腿和腰。对于这样的交通事故中的伤者,救死扶伤只是出于人道主义。
这是工作上常见的事情。事实上,我对这些事情并没有完全失去兴趣,偶尔也还能获得一点儿新鲜感。可是,这个工作耗费了我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我告诉自己,这就是劳动,劳动的同时,它是一个交易。这跟你的个人喜好没有关系,只是和你的生活和你对生活的认识有点关系。仅此而已。
但是,你不能没完没了地干同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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