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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一抹沧桑

書城自編碼: 3025663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社会
作者: 陈玺
國際書號(ISBN): 9787506393843
出版社: 作家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7-07-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915/773000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12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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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使我惊讶的是,在这本书中,农事劳作的细节如此逼真,风俗人情的场景如此有趣,乡间各色人物在政治风雨和商品大潮的关口,一个个升沉浮降和悲欢离合的命运是如此真实。这样的还原历史生活的笔墨,对一个尚属年轻的作者而言,颇为难得。这是一部建筑在童年记忆基础上的重返乡土之作。由于作者身处南国,遥望故乡,文化的差异增添了怀旧的冲动,因而这也是一部充盈着现代乡愁之作。
著名评论家、中国小说学会会长 雷达
作品以七十年代至九十年代为背景,描写了陕西关中渭北塬上几户农家日作日息的生活形态,喜怒哀乐的情感姿态。文革后期的社会悸动,改革初期的生活躁动,都由日常的农家生活画面一一呈现出来。这个时期有些闭锁又有些温馨的田园式的农家生活,随着时代的更变,已一去不返。正在这个意义上,这部作品显示出了自己的特有价值,那就是为一个时期的农村情状与农民形状,留下了一份真实而鲜活的历史印记。
著名评论家、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长 白 烨
陕西出文学大家,陕西作家善于浓墨重彩地书写八百里秦川的世事动荡、白云苍狗。即使比之于《白鹿原》《秦腔》这样的乡土文学巨作,《一抹沧桑》仍然有其独到的让人回味的地方。陈玺悠长的叙述语调,挥
內容簡介:
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弗顺则无以为天下纲纪。
本书将人放在天地嬗变下稼穑劳作的场景中,以工笔与写意融合的手法,还原了华夏数千年的农耕生活,把准了农民与土地的情感脉搏。渭北塬上的风俗、习惯、饮食、戏曲等,贯穿始终;阉牛、劁猪、配种、杀猪、爆米花等,不离其中;挼泥、放炮、掏鸟窝、骑驴、偷瓜等,点缀其间。
岁月流转,世事变迁,一代代人耕耘不已,一个个家庭悲欢离合。在时间的长河中,陈老五、马九、智亮、麻娃、宏斌、志发诸多人物构成了典型的中国农民群像,他们的隐忍、勤劳、善良,代表了中国人的生命底色,体现了中国人的命运认知,他们以汗水、眼泪和血,在这片土地上,缓慢地行过几十年,留下一抹沧桑。
關於作者:
陈玺一九六六年生,陕西乾县人。一九八九年,武汉大学毕业,经济学硕士,律师。曾在高校任教,现为东莞市工商局副局长。求学时执迷于科学、哲学,主要思考社会领域的非线性机制,将耗散解构理论应用于经济和认知领域,发表论文多篇。
少年时代有诸种版本的梦,质疑多思的性格,生活总在忧郁灰色长廊中徘徊。多维的感知就像一粒粒种子在悄然发酵,始终没有一个出口。鬼使神差中撕开了一个口子,蓦然回首,原来那是一个文学的通道。
文学就像揉面,得在生活的历练中将面揉好醒到,用智慧的清泉搓洗,端出来的是一碗酸辣飘香的面筋。
出版有长篇小说《暮阳解套》,在《中国作家》《北京文学》《作家》《飞天》等杂志发表多篇小说。
目錄

一1
二 4
三15
四35
五53
六67
七76
八86
九100
十123
十一131
十二149
十三158
十四177
十五192
十六204
十七223
十八232
十九248
二十256
二十一 261
二十二280
二十三291
二十四 301
二十五305
二十六 323
二十七346
二十八358
二十九367
三十374
三十一384
三十二395
三十三411
三十四427

三十五439
三十六 451
三十七462
三十八469
三十九481
四十496
四十一508
四十二522
四十三537
四十四548
四十五554
四十六570
四十七589
四十八596
四十九605
五十622
五十一634
五十二644
五十三657
五十四675
五十五683
五十六706
五十七726
五十八731
五十九739
六十751
六十一761
六十二768
六十三780
六十四802
六十五810
六十六819
六十七829
六十八847
六十九853
七十865
七十一878
七十二885
七十三892
后记912
內容試閱

如果说悠远的汉唐文明是一轴绚丽多彩的画卷,那么关中腹地就是画卷的轴心。在混沌初开和心智聚合的历史长河中,关中平原在农耕文明和外围游牧文化的交融中,好像女人的子宫一样,滋润着华夏文明的胚胎。向西抵御着游牧民族的滋扰和渗透,向东在渭河注入黄河的洪流中,出潼关,倾注到中原,将自己的躯干和花枝伸向广袤无垠的中原大地。
古有据关中而拥四海的昭示。周秦汉唐,中华文明就像揉面团一样,在不断地搓揉和捶打中成型,在王朝稳定中醒到,变得光润筋道。随着疆域的拓展和人口的迁徙,中华文明的中心东出关中。关中腹地以风陵渡为闸口,以潼关为颈喉,犹如一个瓷坛子,在东部冠茎和花枝的反哺雨露下,按照王朝轮回和格礼序变的轨迹,缓慢地发酵着。
八百里秦川一铲平,南面是秦岭,北面是苔原和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站在关中平原和渭北旱塬的接茬处,向南眺望是逶迤雄浑的秦岭山脉,脚下是恰似葫芦一样的千里沃野,中间嵌有激荡着汹涌波涛的渭河水带;极目向北是隐隐约约的帝王陵墓,脚下又是一个平畴的塬峁。深厚的黄土层好像花卷一样,在褶皱中拉伸。凸起的是塬,凹下的为川。
千年前的渭北土塬,应该是郁郁葱葱的温带森林。随着宫闱建造和人口繁衍,秋冬取暖和日常柴火,林线北移。裸露的土层在风雨的冲刷侵蚀及移民的开垦下,峭立的峰头被慢慢地蚀平,山头变成了条状宽阔平坦的塬地,山脊变成了缓坡。
久远沧桑和凝重的三秦大地,在初冬的光晕中,恰似一个披着羊皮棉袄,勒着羊肚手巾的老人。延河是他的眼线,关中平原是他的嘴唇,秦岭是他的下巴,莽莽的秦巴山区就像他的脖颈和腮须。北端沉寂的雪就像额头上的白手巾,黄色纵横的沟壑恰似老人的额头和面颊上的皱纹,渭河两边平畴原野上的田禾则是老人嘴巴上的胡须。虽然在自然造化的层面上,关中腹地显得荒凉深沉和厚重,但是北部的腰鼓和信天游,中部的秦腔和眉户,南部的商洛花鼓,使得这片土地多彩而富有活力。北部的豪放粗犷和南边的细腻婉约并蓄于关中大地。
晴空万里的雨后,咂摸着一袋旱烟,靠在土坡上,向北眺望,媚娘的陵寝就像睡熟的少女,高耸的双乳和俊俏的脸庞清晰可见。塬上人家将陵墓叫作姑婆陵,示意这里的人家好多曾经是则天皇帝的娘家人,或者曾经追随着她。移目东眺,太宗世民的陵墓庄重威仪,与媚娘的陵寝瞩目遥望。他用长辈的威严瞥着儿媳的轻佻和恣意,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纠结着伦理和情仇恩怨。
降水顺着土层渗积,塬下川道水层浅,田野中散布着水井,天旱时候可以用井水灌溉。塬下人的收成有了一定的保障,日子过得舒坦一些。村子在名称上多以村或家称谓,说明这里由于自然耕作条件优越而较早成型。塬上虽说一马平川,水层较深,多为旱地。遇到干旱少雨的年份,庄稼就会歉收或绝收。老年人讲:塬上村落,以村或家称谓的多为较早的农家;以堡称谓的多是旧时关卡要塞;以寨称谓的多是后来的军屯人家。
塬上村子的中心,多为一个涝池,几条巷子以涝池为圆心散开。村头都有一个公用的土壕,农家用架子车将土拉回来,堆放在庄子的后面,晒干敲碎后,用铁锨从后墙的开口处丢进院后的茅房里。人畜的粪便用干土填盖,沤成庄稼需要的农家肥。积到一定的时候,农家会用铁锨翻起,再从后墙的空洞中丢到墙外,按照农时的要求拉到田里。
千百年的生生不息,村头的壕取了一层又一层,变得越来越深了。架子车拉土的坡度越来越陡了,路程也越来越远了。土变成了肥,架子车不断将农家肥运到田里,拉粪到田里的路慢慢有了坡度,并且越来越陡了。村子在坑中,田野的雨水随着田径汇流到村里的涝池。
到渭北塬上的村子看,如果村头的壕深而陡,通往田野的路远而坡,说明这个村子时间久远。塬上的人们倒腾着粪土,伺候着田禾,祈求上天的恩赐,为了解决吃的问题,辛劳了一辈又一辈。
刚解放的时候,塬上人家大都是三间庄基。随着五六十年代的生育高峰,老一辈的兄弟分家,用低矮的院墙将庄基分开,变成了又深又窄间半庄子。抬头看去,顺墙而建的厢房的屋檐与墙头就是一米左右的空间。七十年代初期,儿子们又开始分家,间半庄子又被切割成几段,有了几个烟筒。后院的茅房紧张,很难分出谁家的家肥,大门前面开始有了厕所。
塬上人家见面招呼就是一句吃了没?
被问者一句吃了!就完成了见面的体恤和客套。
千百年下来,吃始终是塬上人的头等大事,人们以吃为中心,维持着种系的繁衍。
塬上人骂人的口头禅羞你先人哩!和亏了人了!
这昭示着他们以伦理为轴心,不能让先人蒙羞和不能亏人的道德教化。
塬上好像夏天浸在涝池里老黄牛的脊背,槐树寨居于脊背的中心。向北是媚娘的陵墓,向南下了坡就是马嵬坡,那里埋着杨贵妃。如果以槐树寨为轴,南北对折,杨贵妃正好蜷卧在媚娘的怀中,对着祖母哭诉她孙儿的绝情。
传说槐树寨的人家是大唐初定时,随李渊从山西过来的军属。高宗李治东征高丽时,祖上曾追随过薛仁贵。寨子中间是一个三角形的涝池。东面是一条东西向的巷子,东头姓卫,中间姓马,西头紧挨涝池的姓陈,寨子的人将这条巷子叫作中堡子;涝池的南面也是一条东西向的巷子,全部姓周,就是前堡子;涝池的西北方向是一条南北向的巷子,周姓和马姓混居,就是后堡子。
寨子的西头有一条架着桥,嵌在地下深深的明渠。顺着渠向西北前行,渠越来越深,尽头是一座抽水站的机房。中堡子被分成一队和二队,前堡子是三队,后堡子是四队。四个队和邻近村子的八个队组成了一个大队。

七四年开春,天暖得特别快。早上下地时还是秋衣秋裤,太阳竹竿高的时候,田里的劳作和太阳的烘晒,农人们脸上挂满了汗珠。
陈老五和马九是二队的饲养员,他俩同辈。老五比马九大八岁,马九叫老五为五哥,老五直接喊他老九。
老五五十开外,身高一米六左右,身体瘦弱。长期的辛劳背有些驼了,腿变成了罗圈形。稀疏干枯的头发白里透着淡淡的黑,恰似核桃一样的圆脸上满是皱纹,稀少的眉毛下一双混浊流着眼液的眼睛。
马九身高近一米八,浑身肌肉健硕,浓密挺直的头发好像针刺一样矗立在头上,黑泽中夹裹着几根银丝。长条形的黑脸上布满了腮毛和胡须,嘴里总是叼着烟锅,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
清早,社员们牵出牲口,套上犁铧,下地耕作。
老五拉着架子车,和马九将昨晚牲口的粪便移到饲养室门前的粪堆上,用扫帚将饲养室清扫干净。他们用锄头刨开土堆,将土均匀地铺晒在空地上。午饭后,社员们下地了,马九将晒干的土拉到饲养室后面,从涝池里挑来水,将饲养室的水缸蓄满。老五拉着架子车,到田里给牲畜割青草。
老五有两个儿子。老大叫醒民,三十出头,是个民办教师。在外村的小学教书,周六下午回家,在家里干活,周日下午返回学校。民办教师按照本村全额劳力记工分,参加生产队的分配,平时每个月有五块钱的补贴。老二叫觉民,刚刚高中毕业,在生产队劳动。
老五拉着架子车,准备下地。大孙子孙蛋提着担笼,嚷着要跟爷爷下地拔草。
偏西的太阳暖暖的,老五拉着架子车,快七岁的孙蛋扯着辕绳。
去年冬里的一场雪后,天气一直干旱。五米宽的马路上,中间凸起的部分被马车和架子车压成两条深深的车辙,顺着地势和雨水的冲击,弯曲绵延,车辙泛着瓷实的光。驾着车行进时,车轮间或在车辙的棱坎上冲抵着,棱坎扬起的尘土和拉车人脚踩溅起的土混杂在一起。老五驼背的身影和孙蛋虎虎蹦跳的影子,在车前赤黄的路面上,随着脚步和身体的扭动,就像两个活塞一样,节奏不一地蠕动着。
路边的杨树枝从褐枯色变得泛绿,密密麻麻的芽苞绽开,嫩黄色的叶子迎风招展,发出呼呼啦啦的声响。沟渠和田坎上开满了高低不一、各式颜色的野花。麦田中,一群女社员正在用锄头顺着麦垄,锄地松土,随着锄头的挥动,田垄间贴地弥漫着土雾。
老五拉着架子车,拐入小路。男社员正在田头休息:有的蹲着,嘴里叼着旱烟;有的坐在田坎上,手里倒腾着麦秸和树枝;有的站在不远处,回过头来,顺着大家的话题说笑着,拉下裤子撒尿,水柱嗒嗒而下,激起了土尘。一堆泛黄的泡沫久久地蹲在大小不一的土块间,随着清风微微摆头,反射着太阳光,暖春的气息里飘着阵阵尿臊味。看着老五去割草,社员们招呼着,纷纷拿开了横在小路上的锨把。马三的儿子二省盯着孙蛋手里的担笼,站起来捏着鼻子,呼哧了几下,将喷出的鼻涕抹在树干上。他半开玩笑地说:给队里割草,还带上孙子,这叫公私两不误呀。
生产队的苜蓿地在公墓边上,围着密密麻麻的坟冢。从冬天醒过来的苜蓿有二十公分高,嫩绿的叶子,像墨绿的缎面一样起伏闪烁着,上面镶嵌着紫色泛白的小花,好似夜幕初盖时田野里飘动的萤火虫。
老五拿着镰刀,来回在苜蓿地转了一圈,今天是开春后第一次开镰,他在寻思着从最茂盛的地方下镰。路上,老五在给孙子讲古代施公判案的故事,他回过头说:故事就到这里了。队里的苜蓿地,你不要进来,你到公墓那边拔草去!
孙蛋提着担笼,顺着田埂走到坟堆。坟头上用土块压着的白纸在春风中抖动着,坟冢间枯枝缠绕,泛青的茅草将坟堆包裹着,好像盖上了一层毡,枯藤的缝隙中伸出嫩叶。几块砖头横七竖八地倒在坟前,被祭拜烧纸熏黑的砖面上沾满灰烬,面上滴附的蜡烛依稀可见。
孙蛋看见一撮细细高高的小蒜,兴奋地跑过去,挥起铲子,一会儿,从土里刨出了一串根茎白嫩、指头蛋大小的小蒜。他拍打着小蒜根部的土,抖干净放入笼中。蒲公英伸着长长的脖子,枝头开满了好似纽扣一样大小的花蕾,泛着不同的颜色,白白的绒絮在风中摇摆着,好像蹒跚学步的孩童,对着大人摇着头,摆着手,咯咯稚笑。他拔了几根蒲公英的枝茎,掐掉上面的花,将枝茎从中间扯开,挺立的茎立马耷拉下来,茎中流出了清亮的黏液。他放在口中,用力嚼着,一股草腥的甜味溢满了口腔。
老五看着坟冢间欢蹦的孙子,蹲下去,手捋着一撮苜蓿,留足根茬,嗞啦嗞啦地开镰了。镰到秸断,一股清爽的开春第一茬苜蓿的味道弥散开来。老五知道,槽头的牲畜一个冬天,都是干草秸喂养,不断掉毛,肉皮变得松垮下垂,没了水色。这鲜嫩绵软的苜蓿,对牲口来讲,就像一个冬天没有见过荤味的农人,突然在刚出锅的热蒸馍里夹了一块肥肉。
开春的苜蓿也是农家饭桌上的佳肴。生产队有时会让女社员,撩着围兜,用手掐一茬嫩叶,用秤分给社员。第二天,社员们端着老碗,蹲在门前的粪堆上,刨吸着漂着红辣子的面条,用筷子挑起碗中的苜蓿,放在嘴里嚼么着,都夸苜蓿好吃。
夕阳西下,田野的风变得瘆凉,袭向冒着热汗的脊梁。老五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将几笼苜蓿放在架子车上。他对着坟冢吆喝了几声,孙蛋提着担笼,撒欢儿跑了回来。老五在前面拉着车,孙蛋在后面推着。上了大路,老五用衣袖擦着额头的汗水,眯眼看了下西边的落日,对孙蛋说:孙蛋,你提着担笼先走,爷爷歇一会儿。
收工的社员们聚在饲养室门前。有的吧嗒吧嗒地咂吸着烟锅,有的用孩子的作业本,扯成纸条卷着烟。孙蛋提着担笼,经过饲养室门前。二省蹲在粪堆上,远远地盯着,口鼻里冒着烟,眼睛不停地眨么着。他突然从粪堆上跃起,快步攥住孙蛋的担笼,笑着说:叫叔看一下,弄到什么好菜了?
刨腾了几下,二省失望地拿起一撮小蒜,扯掉外面的皮,放在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笑着回到粪堆顶上。对着大家说:开春的小蒜真好吃!
老五拉着架子车,回到饲养室。拴在门前的牲畜嗅到了苜蓿的味道,老牛伸长脖子,舌头不停地在嘴唇上舔着,一丝丝口水垂落在地上。马竖起耳朵,尾巴向上挥了几下,仰起脖子,昂起头,晃动了几下,对着晚霞嘶吼几声,口鼻喷出了一股股白气。蔫驴依旧耷拉着脑袋,将脖子在墙上蹭着,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小牛犊蹦踢着蹄子,撒着欢跟在车子后面,用嘴叼着苜蓿,津津有味地大口嚼着。
马九拿着扫把,挥着驱走了牛犊,将担笼提到炕头的草堆边。他放下铡刀,弓字形站着,一只脚踩着铡刀座,一只手抬起铡刀片。老五蹲在铡刀前,用双膝抵着苜蓿,双手在前面捋着。刀口一闪一闪,草段从刀口缓缓落下。马九嘴里叼着烟锅,提铡时吸一口,压铡时烟从口鼻徐徐冒出,烟袋不断在空中晃动。
两人将牲口从树桩上解下来,牵入饲养室。马九将干麦秸倒入槽中,老五一边撒上麸子,一边淋水,然后用木棍来回搅拌。牲口们没有平日听话,抬着头就是不下嘴。马九提着担笼,往槽里撒苜蓿,老五赶快用棍子搅拌均匀。老五顺着槽头,摸摸牲口的面颊,扯扯耳朵,对蹲靠在炕头的马九说:老九,你先回家吃饭吧!今个醒民回来了,我要安排明天家里的活,会晚点回来。
马九晃晃烟袋,瓮声瓮气地说:五哥,烟没了,到时给我带一袋来。
说着将烟锅上油腻腻的烟袋解下来,递给了老五。
老五家坐北向南,和饲养室隔了几家。原来和老三家是一院庄子,后来用墙从中间分隔开来,变成了又深又窄的间半庄子。门首是间厦子房,里面堆放着农具和柴草。房檐头是一棵碗口粗的核桃树,树下就是麦草垛子。向里又是两棵细一点的枣树,树冠从屋檐下伸出,掩映着灰褐色的屋顶。庄子中间是第二道厦房,折成九十度和顺墙而建的三间厢房连在一起,后面人字形大房和侧面的厢房连在一起。凹字形的屋檐和院墙形成了一个长条形的天井,一棵火罐柿子树从天井伸出,掩映着院墙和屋顶。大房后面是一棵近百年的老枣树,映住了大房的北向屋顶。枣树下是一间柴房,里面堆放着麦粒壳子和猪糠,母鸡也会在里面造窝下蛋。庄子的后面是茅房,里面养着一头母猪和一窝猪娃、一只羊和十几只鸡。后墙上半人高的墙洞,平时用砖头封着,那是进出粪土的地方。
老五迈着罗圈腿,踩着自己的影子,推开了半掩着的头门。随着门枢的咯吱声和老五的咳嗽声,醒民放倒了墙角的炕桌,对二儿子毛蛋说:快去拿板凳,你爷回来了。
媳妇桂琴往碟子加着醋,搅着碗里的小蒜。老五走进大房,两个儿子站起身来,他对老大说:学校忙吗!咋回来那么晚?
老五坐在板凳上,儿子蹲在两边,孙子坐在地上的粮袋上。醒民妈头上顶着手帕,端着碗,坐在炉膛的柴火堆里,桂琴蹲在大房的门沿上。屋内垂着一只十五瓦的灯泡,锅里和碗里的热气向上腾升,昏暗的灯光下,一家人散坐在厨房里,吧嗒吧嗒吃着晚饭。
老五用筷子夹着小蒜,呼啦啦刨完一老碗稀饭,他掰下一块蒸馍,顺着将碗擦干净,放在口里嚼着。醒民递给他一个掺着玉米面的馒头,看着孙蛋吃了一个馒头,伸出手又拿第二个蒸馍,他眨么几下混浊的眼睛,用皱巴巴的手帕擦了下眼睛,叹息着说:晚上不下地,就是睡觉,吃那么多有什么用!
两个儿子蹲在地上,抽着旱烟,眼睛看着地面,两个孙子在边上嬉闹着。老五眯着眼,看着昏黄的灯泡,沉默了半晌,缓缓地说:我看今年天旱,节气比往年早。觉民明天给队里请假,和你哥将后面的粪起出去,拉到自留地里,覆在麦田上。后院的猪哼哼着,他看了一眼醒民,抹着眼睛说:如果下半年粮食紧张,猪就会便宜。留着母猪,将一窝猪娃卖了。
老五站起身,打开圈门。母猪慢腾腾爬起来,后面跟着一堆猪娃,将他团团围住,哼哼着用嘴拱着他的裤脚;羊从地上跃起来,晃着头咩咩地叫着;墙角鸡架上的鸡抖动着翅膀,趔趄着身子,咕咕地叫着。
回到厨房,老五走到麦囤后面,解开挨墙的麻袋,手在里面抓了一把旱烟,塞进烟袋里。临出门时对着孙子说:别睡懒觉,早点起来,帮大人干点活!
老五交代老伴将头门关好。他顺着巷子走到涝池边,月光下,他围着涝池东面坎上的葫芦形的自留地走了一圈,将棱坎上几棵倒下的烟苗扶起来,用脚踹了几下根部。靠在田头的麦草垛子上,老五看着月光下亮晃晃的烟苗和黑汪汪的麦田,他思磨着下一步庄稼作务的安排。
分自留地的时候,其他社员都挑拣着规则平整的地块,临村口葫芦形的地块剩下了。主要是太靠近村子,社员们的猪鸡时常会顺着巷子跑出来,跑到田里糟蹋庄稼。最后,老五站起身来,说自己要葫芦地。丈量的时候,方正的地一算就知道多大。到了涝池边上的葫芦地,队上的会计拿着皮尺,来回拉了几次,拿过放在田埂上的算盘,拨弄得噼里啪啦,额头上冒着汗,最后对主持分地的大队干部说:将葫芦头往北延展五米,就够老五家的了。
大队干部疑惑地看着会计,站起来,用步子来回步量了几下,扳着手指,嘴里叨咕着,半晌也没有个眉目。最后,他走过来说:五叔,村头的地,家畜侵扰的多,就这样吧!
老五和别人不同,家里养着一圈猪羊,家肥充足。他一年四季要安排拉土起粪,铡草打糠。村子的小孩放学后,都聚在一起,追逐嬉玩,只有他的两个孙子,手里攥着冷馍,嘴里叼着腌萝卜,脚下放着竹竿,随时准备驱赶猪和鸡。
涝池边上经常会有雨水冲下来的柴草和沟渠里牲畜的粪便。农闲的时候,老五就会挽起裤腿,用铁叉将水里的柴草挑上岸,在自留地上晒干。把水里的粪便和乱七八糟的脏东西弄上来,埋在地里。他下田干活,见到路边和渠坎中人畜的粪便,都会用铲子铲在粪笼里,提回来埋在自留地里。
分到自留地,老五带着一家大小,在葫芦的周围砸下木橛,用铁丝围了一圈。前堡子自家叔伯兄弟陈老六弯着腰,披着棉袄,叼着烟锅,扑塌扑塌着路过。看到老五在地里忙活,走进来蹲在边上,口鼻冒着烟说:五哥,你平时不哼不哈,没有多少言语。这四个队分自留地,最有眼力的就数你老哥了。
老五抹了抹眼角,挥动着铁锨,笑着说:人家都图省事,咱是受苦的命,没有办法。
去年腊月,下了一场雪。早上起来,每家都用扫帚将自家院子的雪扫出来,堆在门前的树沟里。老五在村子转了一圈,吃过早饭,他从邻家借了两辆架子车,将村子里的雪堆拉到自留地里,用铁锨撒在麦田里。
开春无雨,麦苗在泛黄的根絮中摇摆着,就是不见起身。板结的土地由于没有积雪的消融,开裂了。老五近来有时间,就会蹲在自留地里,用树枝挑翻着土层,估摸着地里的墒情。
老五回到饲养室的时候,牲口们在槽头摇头晃脑地吃着,不时伸出舌头呼啦呼啦舔着嘴唇,间或摆弄着脖子和头,阻止邻居的越界。他打了一桶水,顺着槽头让牲口饮水,又抓了一把苜蓿,撒在麦秸上。马九靠在炕头上,张着嘴巴,随着有力的呼吸,呼噜声一阵高过一阵,手里攥着的烟锅,耷拉在膝盖上,停在空中。老五将鼓鼓囊囊的烟袋放在炕台上,躺在炕的另一头,伸手拉绳熄灯。一会儿,炕的两头呼噜声此起彼伏,夹杂着牲口喷气吐舌的呼啦声。圈后,牲畜哗哗的排尿声和嗒嗒的排便声交替着,饲养室弥漫着旱烟青草和牲口排泄溅起的泥土味。
月亮从门缝里照进来,光影偏东的时候,老五的呼噜卡住了,一口气换不上来。他忽地坐起来,揉了几下眼睛,快步走到圈后,拿起铁锨给牲口下面垫了一层干土。他将铁锨扎在土堆上,回去躺在炕上。老牛摆着尾巴,低头看着身下的干土,接连躺下了,嘴巴依旧吧嗒吧嗒地嚼着。马和驴耷么着眼睛,四条腿对角交换休息着。
月亮西坠,东方泛白,启明星眨着眼睛,村子显得静谧而安详。一家公鸡领鸣,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打鸣声。老五从炕上坐起来,拿起圈后的铁锨,瞅了一眼麻麻亮的天色,回到家里,顺着院子咳嗽着。厨房里的灯亮着,醒民正在擦铁锨,觉民揉着眼睛,懒洋洋地走进来。老五走进厕所,将圈里的猪羊牵出来,拴在树上。鸡架上的鸡群扑棱着翅膀,顺着架子有的飞到墙头,有的上了边上的树枝,卧在树杈上。他对走过来的儿子说:觉民跟着大,把粪起到墙外;醒民带上媳妇和娃赶紧将粪拉到自留地里去。
忙完饲养室的活,老五扛着铁锨,来到自留地。一车车粪土,均匀地散布在绿油油的麦田中。他带着儿子,用铁锨将粪土撒在麦田上。忙活完了,老五蹲在涝池的棱坎上,看着坡坎上黑油油,叶子好像扇子一样,杆子不断蹿长的旱烟,他的心里美滋滋的。他捡起一坨土块,扔进涝池中,看着溅起的水泡,测试着水的深浅。
吃了一老碗凉面,桂琴接过碗,舀了一碗面汤,老五接过来,喉结一涨一缩咕噜咕噜地喝完了。他用衣袖擦了嘴角的面汤,瞅了一眼窗外的阳光,捡起地上柴草堆里的玉米秸,用手挎着,心事重重地说:涝池里的水还不错。下午,在挨着涝池的棱坎上挖几个脚窝,用桶打水,从北边高处浇一下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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