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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林荫幽径

書城自編碼: 2111903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文學文集
作者: [俄]蒲宁
國際書號(ISBN): 9787536067448
出版社: 花城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3-07-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96/1920000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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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林荫幽径》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蒲宁暮年的最后一部自选集,用八年时间写成;是他一生中写得最好、最富独创性的一个集子。全书真切地表现了作者对于故国的怀念和对于逝去的青年时代的眷恋。作品构思玲珑剔透,非常精致,有着磁石般的强烈吸引力;文字精练,抒情性强,擅长表现人物内心的微妙情感。具有悠远的意境和发人遐思的哲理,展现了永恒的艺术魅力。
關於作者:
伊·蒲宁(1870-1953):诗人、小说家,俄罗斯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最后一位经典作家。生于一个破落的贵族家庭。童年习诗,17岁开始发表作品,1901年出版成名诗集《落叶》;19世纪90年代初开始小说创作,主要作品有《乡村》《从旧金山来的先生》《四海之内皆兄弟》等。十月革命后流亡海外,寓居法国,始终用俄文写作,先后完成长篇小说《阿尔谢尼耶夫的青春年华》以及近两百篇中短篇小说。1933年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戴骢(译者):上海译文出版社译审。长期从事俄罗斯文学的翻译和编审工作,参与《外国文艺》双月刊的编辑。译著有五卷本《蒲宁文集》、《金玫瑰》(巴乌斯托夫斯基)、《日出之前》(左琴科)等。
目錄
韦尔加
山口
深夜
松树


在八月
“希望号”
耶利哥玫瑰
完了
素昧平生的友人
伊达
恐怖小说
凶手

高加索
传奇诗
林荫幽径
鲁霞
安提戈涅
在巴黎
娜达莉
寒秋
乌鸦
在一条熟悉的街道上
三个卢布
犹地亚的春光
三等车
贝尔纳
译后记
內容試閱
林荫幽径
寒峭的秋雨已经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天,在土拉郊外的一条大道上,黑魆魆的车辙纵横交叉,到处都积聚着雨水。一辆溅满污泥的四轮马车,支起半节车篷,由三匹驽马驾着,正在大道上奔驰,马尾巴全束了起来,免得甩起泥浆。马车驰至一幢长方形的木屋前停了下来。这幢木屋一半是官府办的驿站,一半是私人开的客店。旅人可以在店内小歇,投宿,用餐或者喝茶。驾车的是个强壮的庄稼汉,这人穿一件厚呢上衣,腰带束得很紧,黑不溜秋的脸,黑不溜秋而稀疏的络腮胡子,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活像古代的绿林好汉。而坐在车厢里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军官。他头戴制帽,身穿尼古拉式的海狸皮翻领军大衣,不但身体还未发胖,连眉毛也还是乌黑的,但是两撇唇髭却已经花白,同唇髭连在一起的颊须也已经花白了;他的下颏剃得精光。这人的整个仪表一望而知是在效仿亚历山大二世,这样的修饰当亚历山大二世在位时,在军人中间是十分流行的;连这人的目光也同亚历山大二世一样,疑惑、森严,同时又疲惫。
马停下来后,他先从马车里伸出一只脚来,脚上穿着军靴,靴筒上没有一丝皱纹,然后用戴着麂皮手套的双手,略微提起军大衣的下摆,快步走上了农舍的台阶。
“喂,大人,往左边拐,”马车夫从驭者座上粗声粗气地吆喝道。于是那位军人便微微伛下颀长的身体,跨过门槛,走进穿堂,朝左边那间上房走去。
上房里温暖、干燥、一尘不染:左边墙角里供着一尊崭新的描金圣像,圣像下边摆着一张铺有洁净的本色台布的桌子,桌子后面是一排擦洗得干干净净的木炕;右边的墙角相当进深,那里砌有一个烧菜用的炉子,炉子新粉了一层白垩,显得分外洁白。炉旁放着一张类乎沙发的躺椅,上面披着一条呢毯,椅背靠着炉子的一侧,从炉门里飘出一股股诱人的肉汤的香气——正在煮一锅加有月桂叶的牛肉卷心菜汤。
来客脱下军大衣,扔到木炕上。只穿着军便服和靴子,他益发显得身材匀称,然后,他又脱掉手套和军帽,疲惫地举起一只白皙、清瘦的手,掠了掠头发。他头上的花白头发以及披至眼梢的鬓发微呈鬈曲,而他那长着一双黑眼睛的清癯、英俊的长脸上则隐隐有几点麻斑。上房里一个人也没有,他稍微打开通至穿堂的门,不高兴地喊道:
“喂,来人呀!”
一个乌黑头发的妇人应声走进屋来,她虽然年事已衰,但仍然相当漂亮,双眉也是乌黑的,上唇和面颊的两侧长有一层深色的茸毛,颇似风韵犹在的吉卜赛妇人。她步履轻盈,但体态丰满,双乳高耸在大红短外衣下,黑呢裙子衬托出她的小腹,她小腹的轮廓呈三角形,就像鹅的胸脯一般。
“欢迎您,大人,”她招呼说。“您要用饭还是要茶炊?”
来客朝她丰腴的双肩和小巧的双脚——脚上穿着一双旧了的鞑靼式红便鞋——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三言两语回答说:
“茶炊。你是这里的店东还是女侍?”
“店东,大人。”
“这么说,店里的事你自己一把抓?”
“是的。我一把抓。”
“怎么回事?是寡妇吗?否则怎么自己来侍候顾客?”
“不是寡妇,大人,人总得挣钱糊口呀。再说,我这人喜欢操劳。”
“哦,是这样。这很好。你店里挺干净,也挺舒适。”
妇人始终微微眯缝着眼睛,用一种要看穿他心底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我喜欢干净,”她回答说。“我从小是在贵族老爷家长大的,怎么会不讲究整洁呢,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
他听到喊他的名字,惊得挺直身子,睁大了眼睛,脸红耳赤。
“纳杰日达!是你?”他气急败坏地问。
“是我,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她回答说。
“我的天哪,我的天哪!”他一边说着,一边坐到木炕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真想不到!我们多少年没见面了?有三十五年了吧?”
“三十年,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我今年四十八岁,我想您将近六十了吧?”
“怎么会有这种事……我的天哪,太奇怪啦!”
“有什么奇怪的,老爷。”
“但是这一切,这一切……真是难以想象!”
他脸上方才那种倦容和心不在焉的神态顿时消失了。他站了起来,在屋里大步地踱来踱去,两眼望着地板。后来,他站停下来,长着花白胡子的脸涨得通红,说道:
“自从那以后,我没有得到过你一点音讯。你怎么会流落到这儿来的?为什么不留在老太爷家里?”
“您刚一离开,老太爷就给了我一张释奴证旧俄贵族解放个别农奴时,发给“释奴证”,以证明并非逃奴。。”
“此后你住在哪儿?”
“说来话长,老爷。”
“听你刚才的口气,你没有嫁人啰?”
“没有。”
“为什么?凭你当年那么漂亮,怎么会嫁不出去?”
“我不愿意嫁人。”
“为什么不愿意?这话什么意思?”
“这还用得着解释吗?想来您还记得吧,我当初是多么爱您。”
他羞愧得泪水盈眶,便蹙紧眉头,重又踱起方步来。
“一切都会过去的,我的朋友,”他喃喃地说。“爱情、青春,一切的一切无不如此。这是一桩庸俗的、司空见惯的事。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切都会过去的。《约伯记》中是怎么说的?‘就是想起也如流过去的水一样’。见《旧约全书?约伯记》第十一章。全句是:“你必忘记你的苦楚,就是想起也如流过去的水一样。””
“未必见得,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的确,每个人的青春都会过去,可爱情却是另外一回事。”
他站停下来,抬起头,凄然地笑着说:
“你总不可能为我守一辈子吧!”
“恰恰是可能的。多少年过去了,我始终是独身。我知道您早已不是过去的您了,而且您当初也根本不把它当一回事,可是……今天再来责备您已经晚了。话要讲回来,您当时把我扔掉,也够心狠手辣的啦——别的都不说,光因为这一点,我就曾经不知多少次想自杀。要知道,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曾经有过这么一段时候,我是管你叫尼科连卡系尼古拉的昵称。的,而您管我叫——您还记得管我叫什么吗?那时候您还常常念诗给我听,是关于各种各样‘林荫幽径’的诗指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奥加辽夫1813~1877所作的一首诗《司空见惯的故事》。奥加辽夫是俄国著名政论家和诗人,在莫斯科大学求学期间,与赫尔岑共同组织宣传革命思想的小组,曾两次被捕,1856年逃亡国外,与赫尔岑合编《北极星》杂志、《警钟报》,早期作品多为抒情诗。,”她冷笑着补充说。
“啊,那时候你可真迷人呀!”他摇着头说。“那么热情,那么可爱!那么美丽的身段,那么美丽的眸子!谁见了你都入迷,你还记得吗?”
“记得的,老爷。当时您也非常英俊,我可是把我的美貌、我的热情都给了您。这种事怎么忘记得了。”
“唉!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忘记的。”
“一切都会过去,但一切并不都会忘记。”
“你出去吧,”他说着,掉过身子朝窗口走去。“请你出去吧。”
他掏出手帕来揩着眼睛,又急促地补充说:
“但愿上帝宽恕我。而你大概已经宽恕我了。”
她这时已走到门口,站停下来回答说:
“没有,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没有宽恕您。既然我们的谈话触及了我们的感情,那我就要直说了:我永远也不会宽恕您。不但当时对我来说世上再也没有比您更亲的人,此后也没有过。因此我无法宽恕您。算了,何苦去回忆这些事,人死了,是没法再把他从墓地上领回家去的。”
“是的,是的,没有必要去提了,请你去关照把马车准备好,”他回答说,离开了窗口,脸色已变得十分严峻。“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我一生并未有过幸福的时候,请你别以为我是幸福的。对不起,也许我的话会伤害你的自尊心,但我还是要坦率地告诉你:我爱我的妻子,爱到神魂颠倒的地步。可是她却背弃了我,把我扔掉,跟人跑了,她使我受到的凌辱远比我使你受到的厉害。我儿子小的时候,我把他当做心头的肉,我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谁料到他长大后,却成了败家子,纨袴恶少,无赖,没有心肝,没有廉耻,没有良心……不过所有这一切,也无非是一桩司空见惯的、庸俗的事罢了。好啦,亲爱的朋友,祝你健康。我想,我也是把我生活中曾经有过的最可贵的东西都留给你了。”
她走到他跟前,吻了吻他的手,他也吻了她的手。
“请你去关照把马车……”
当他重又登程的时候,他忧郁地想道:“是呀,她当年是那么可爱!那么迷人!”他想起最后跟她讲的那席话,想起还吻了她的手,感到羞愧,可马上又因自己为了这么点事就感到羞愧而愧上加愧。“不过,她的确把一生中最好的时刻都给了我,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苍白的太阳正在西沉。车夫撵着马,选择着泥浆较少的地方向前驰去,一路上不时将马车从一道黑魆魆的车辙驶入另一道车辙。车夫也在那里想着什么心事,最后,终于开口了,毫无遮拦地问:
“大人,那娘们一直站在窗口瞅着咱们离开去。看来,您早就跟她相识了吧?”
“早就相识了,克利姆。”
“这娘们可能干哩。人家都说她财越发越大了。她放债来着。”
“那有什么大不了的。”
“怎么没什么大不了!谁不想日子过得好些!放债的人要是心平一点儿,大伙儿的日子就要好过多了。听说她虽然放债,心倒并不狠。就是太刻板,太认真啦!要是您到期不还,那可别怪她,只好怨自己。”
“是啊,是啊,只好怨自己……请你快赶车吧,别误了火车的时间……”
夕阳将昏黄的余晖洒在荒凉的旷野上,三匹马齐步扑通扑通地踩着一洼洼水,朝前奔去。他望着一闪一闪的马蹄,皱紧乌黑的眉毛,想道:
“是啊,只好怨自己。是啊,的确是最好的时刻。岂止最好的时刻,简直是不折不扣的黄金时刻。‘一条条林荫幽径蜿蜒在椴树间,姹紫嫣红的蔷薇在周遭争妍斗艳……’系奥加辽夫的抒情诗《司空见惯的故事》中的两句诗。但是,我的天哪,如果当初我没有将她遗弃,那日后会怎样呢?无稽之谈!不过,话又要讲回来,这个纳杰日达如果不是客店的店主,而是我的妻子,是我在彼得堡那个家的主妇,是我孩子们的母亲,那又会怎样呢?”
想到这里,他阖上眼睛,摇了摇头。
1938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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