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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大悲原:杨志军藏地小说系列修订版(藏地小说最恢弘阵容,抵达心灵的生命之书,藏地最神秘的荒原人秘史,杨志军三十年心灵史长卷)

書城自編碼: 2149418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社会
作者: 杨志军
國際書號(ISBN): 9787535458971
出版社: 长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3-10-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46/227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6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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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小说最恢弘阵容,抵达心灵的生命之书,藏地最神秘的荒原人秘史
藏地精神之书 藏地地理之书 藏地历史之书
內容簡介:
藏地 人类梦想之地
杨志军藏地小说 寻梦人的精神高原
藏地小说最恢弘阵容
这是藏地最神秘的一支荒原人的秘史,他们弯弓挥刀奔驰在野马成群的茫茫荒原上,他们呼啸而来,他们野性十足,他们直面外来人的冲击和征服,却在历史大变革时代悲壮消失。
 《大悲原》是作家三十年生命体验的藏地精神之书,也是出自心灵、探寻人类灵魂的寻梦人之书。
 在路上,带一本杨志军,想象藏地的壮丽和神秘,倾听藏地的呼唤,感悟心灵的悸动和人类精神的浩瀚。
 
目錄
目录
灵根
亚敦哥洛
流亡
瓦勒庇一家
野马
野骛之父
塔崩人
通往荣誉的路
强盗
卡阳非瓦
到女王部落去
告别太阳
远征
黑母牛
诸神隐没的岁月
此处即是西天
补赘
內容試閱
第一部 灵根
第一章 亚敦哥洛
柯柯部落的天空在八月的燠热中泛滥着层层乌云,永远飘不尽又永远酿造不出一丝清雨。阴郁的干旱持续了两个月。两个月中高天和大地都抑制了自已往日过分放浪的情绪,在沉思的安谧中滋生着发霉的枯燥。原野的绿色蒙罩了一层粉白的土气,茫拉巴音河水有些浑浊,不知是泛上来了泥沙,还是上游的崖土在不断崩塌。没人放牧的羊群在河边散散乱乱地游荡,凄厉的咩咩声从充满伤逝的黄昏一直持续到朦胧闪亮的早晨。一个接一个的恐怖漫长的黑夜里,包孕了许许多多生灵的哀恸和寂寞的死亡。过了不久,河边的羊群就荡然无存,一堆堆白骨和一滩滩染红了牛毛草的血昭示了它们在黑夜是如何走向一个未知世界的。夏天,繁衍着强大也繁衍着弱小的荒原从来就不缺乏食物,但必须经过严酷的厮打,必须使自己受伤流血后才可获得餍足的幸福。现在厮打不需要了,失去了人类保护的羊群只会逃跑,只会哭号,只会汩汩地奉献热血。野兽们变得懒惰起来。它们集中在河边,将羊群一片片地分割包抄,一边打盹一边咬噬,直到羊群一只不剩。
没有谁怜惜羊群。主人已经死去或者正在被死神用锁链紧紧缠绕。那些活着的人不屑于捡这种便宜来充实自己的财富。他们比野兽多一些自尊,以为不经过命运的较量而获取别人的东西是一种耻辱。况且羊群的主人是本部落中的一员。那些可怜的病入膏肓的人在不能照料羊群的时候可没有留下移交财产的遗嘱。他们希望羊群跟他们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因为一个远古的声音告诉他们:未知世界的昏天黑地里他们同样可以做一个牧人,去无忧无虑地放歌云端。
病入膏肓的人越来越多。柯柯部落的一千四百六十五个帐圈几乎有一半断了炊烟。这些帐圈环绕在邦主的中心大帐四周,往日由烟岚组成的浮游的屏障出现了灰蓝的缺口,隐隐显露着远方迤逦的山影。颜色沉暗的草原,岑寂就像天上的云层堆积在一起又拓展到无边的天际,充实其间的便是虚空。
 邦主知道这是为什么。当他把赭红色岩石的棒槌楔入河边的淤泥,三天三夜槌体没有被稀泥陷埋之后,他停止了对神明的祈祷。神明显示了至高无上的意志,无声地告诉他:接受惩罚吧,灾难是不能回避的,茫拉巴音河两岸的阴湿潮润已不能滋养渴求繁衍的生灵,果果哈奇东北部的荒原正在抛弃人群。离开这里吧,按照河水的指向,去寻找一片明朗的天空,一片丰乳一样柔软饱满的土地。邦主的决心出现在八月的最后一天,劲风空然吹来,在低伏的阴霾下面呜呜回荡,一阵响过一阵,一股烈过一股,翻卷起满荒原的肃杀惆怅。中心大帐前的草地上,邦主吹响了从野公牛头上取下来的号角。雄壮悠长的声音刺穿了风墙的堵挡和雾霭的间隔,传遍了四方。骑手们来了。女人们来了。那些没来的便是病魔缠身无法动弹的。男女老少猜测到邦主的号角意味着什么,没等邦主开口,心里的哀歌便阵阵升起:
 
 大地的形状四四方方,
 大地的颜色晶晶亮亮。
 大地上的老熊请对我说,
 哪里的太阳不照耀忧伤?
按照老规矩,他们不能带走荒原赐给他们的财富。所剩不多的羊群必须留下来去充实已去的和将去的亡灵们的生活。丢掉食物,捣毁锅灶,焚烧毡铺和帐房,掠夺成性的祖先传下来的只能是抢劫成癖的后代。让除了马匹之外的所有的生存必需品都去陪伴亡灵吧,找到一片明朗的天空也就等于找到了一个厮杀的机会,一种生存的希望。要知道一只迫于饥饿和寒冷的野狗比起饱食终日的豺狼来不知要凶猛多少倍。
几千人死了。几千人留下了。几千人走了。
在漆黑如墨的黯夜里,被遗弃的羊群徜徉在荒草萋萋的原野,凄惨地呼唤着主人。对这些驯化了的动物来说,宁可忍受让人宰割的痛苦也不愿意逗留在这种孤独的悲哀中。它们听到了远行人若断似连的哀歌,便循声而去,走不多远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只好停步,愕怔在那里,互相用头用肩膀用身子磨擦着壮胆,不时发出一声声高亢的悲号和颤悠悠的低泣,如同一群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在团团拥抱着向远方倾诉恐怖无望的心思。
咩……咩……
风狂放地呼啸着,终于吹断了云层板结的天盖,云和云之间的缝隙里漏出一丝微淡的星光。羊们翘起下巴漫散着前行,信心十足地要去接近毡房的灯火。茫拉巴音河割断了它们的去路,叫声变得急促而焦灼。同时它们发现那亮色就在眼前,就在静静流淌的河水中。河水的缓波徐徐耸起又徐徐落下,闪亮的皱褶一棱接着一棱,光斑跳跃着,就像篝火的焰花。一只灵性的盘角公羊狐疑地走进了水中,以它为领袖的羊群一拥而上。可就在它们走进亮斑的那一瞬,河中有了一阵争先恐后的咳嗽声。羊群朝下游漂去。亮斑和它们渐浙疏远,沉重的缓波气派地盖住了它们又很快将它们托举到水面上。被淹死的羊群朝着河水指引的方向流浪远方。
诱惑成功了,那星辉也就倏然消逝。天空又是一片紧密团结的黑暗。仍然稽留河边的羊群集体哭喊,想喊出可以驱散恐怖的光亮,然而,不是一切光亮都会带来希望。光亮出现了,幽幽地带着绿色的炽焰,星星点点的,最后连成了一片,如同银河流泻。阴寒寒的嗥叫声凝聚成了一根鞭子,驱动得羊群动荡不宁。荒原上最寻常的狼对羊的残杀发生在这个最寻常的黯夜。食物太丰富,狼们顾不得吃肉,只将温热粘腻的羊血一股股地灌进嘴里,直到满腹饱胀,直到被腥膻熏染得头脑昏花。
散发着血腥味的黎明将第一撇亮熹抹入东方天际。狼们拖着棒槌一样的尾巴昏昏沉沉地消逝在西去的路上。西边仍然是漆黑一片。羊群平静下来,在这郁闷的白天就要到来的时候,显得比那些羊尸还要沉默。终于,神祇的大手从东到西抹出了一天光明。它们又一次看到了未曾改变的云,看到了依然如故的旷野。风轻轻的,几顶白色毡房静静的。羊群漫漫荡荡朝那里飘移,最后心神不定地簇拥在毡房四周,有一些甚至钻进门去,轻轻絮叨着什么。毡房里有人,是那些几近死亡的人。羊们知道里面的人并不能保护自己,但还是久久依恋着,下决心不再离去。它们明白靠近人便能得到安慰,明白祖先遗留给它们的本能便是与人为伴,而本能就是渗入血液、支配行动的法规。
死去的和留下来的人得的都是一种病。他们无法给这种病起一个准确的名字,却知道它的厉害。考茵勒角斯一一白生生的魇鬼的牙齿。祖先在形容厉害时都这么说,他们也就这么说。魔鬼的利牙咬烂了他们的肉,更咬碎了他们的心。心已经死了,纵然那生命的气息还在吸进呼出,求生的欲望却在沉沦中悄然泯灭。
羊望着人,人望着羊。羊在咩咩叫,而人却不吭不哈。只有一个人发出微弱的呻唤,让他自己感到了他在死神面前不肯就范的倔强。那人有一张年轻的梭角分明的阔脸。它使所有挤进毡房的羊都感到浑身舒弛了许多,羊们亲切地凑到他身边,激动得眼眶里含满了莹莹水色。他就是它们神圣的主人,每天挺身在马背上,唱着永远唱不完的歌,和它们一起出牧归牧。那时平展展的河滩上草新花艳。他对它们说,只要天上有自由的云朵,果果哈奇的土地上就有自由的羊群。平静的时光让羊们感到困乏。风不动,羊也不动,都偃伏在茂密的草尖上。闲不住的主人要试试自己的身手,取弓搭箭,在百步之外瞄准了头羊雄伟的犄角。那犄角不驯地竖起,很有力度地弯向脑后,角尖朝里曲拐,尖尖相对,浑似女人高耸饱满的乳峰。箭从两角衔接处穿过,在尖端崩出一道方寸宽的间隙。头羊跳起来狂奔,别的羊莫名其妙地涌嚷着紧紧跟上。
牧归了,看到那只头羊的人都对它的主人说,神明给了人和羊一样的本领,公羊的犄角就是男人的根。现在你的头羊失去了锐利的角尖,羊群就再也不会繁殖,它们每天都会对你念叨考茵勒角斯。等你有了女人,你就会害起大疮梅毒,你的女人也不会生养。如此恶毒狠鸷的预言让他毛骨悚然。不久他就病了,部落中他是第一个病倒的人。可是,比他晚病的人都陆续死去,他却依然活着。他明白,魔鬼的牙齿总是从女人深陷的阴户里呲出,从男人的阳物一直咬到男人的头顶。他还没有自已的女人。对别人的女人和那些还没有主儿的姑娘他虽然有过一些货真价实的举动,却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他的病倒难道仅仅是因为羊群对自己的诅咒?不,恶毒的预言并不灵验,公羊的犄角在损坏了完美的天然造型之后并没有带来繁殖的衰弱,羊群依然在增多。它们没有理由呼唤魔鬼把自己置于死地。他想他害的并不是大疮,因为他和他们不一样,溃烂的部位只在腰际,围着身体一圈儿腥臭,而上上下下却干净得如同处子。
 但他还是被部落人众遗弃了。他叫亚敦哥洛。
 
亚敦哥洛躺在毡铺上,定定望着面前的羊。离他最近的是那只被他射损了犄角的头羊。
考茵勒角斯——头羊蠕动着嘴巴。
他的眼睛在一对深陷的坑窝里僵滞着,浓浓的眉峰跳上跳下。他想,要是宰了它,那诅咒也许就会不存在。可他浑身疲软,前胸后背朝一处贴去,能感觉出胃肠就在两壁之间滑动,像一条冰凉的蛇。他九天九夜没吃没喝。祖先的遗风就是这样:断绝花柳病人的食物,让他在几天之内失去活动能力。这一方面是为了遏制瘟疫的传播,一方面是为了减轻痛苦而促其早死。亚敦哥洛与其说是病魔缠身,不如说是被饥饿掳夺了体内的热量和元气。
头羊闭住嘴,用鼻子在他腿上蹭蹭。他神经质地悸动了一下。考茵勒角斯——这是他的声音。他想,羊能够对人诅咒,人为什么不能反过来诅咒它们?羊无动于衷。他有些恼怒。他不能发泄恼怒便失去了信心,颓唐地扭过脸去,闭上眼无思无虑。羊们呆了一会儿,以为他死了,或是嗅到了户外牧草的清香,互相催促着朝外拥挤。户外一天耀眼的白光,绿色漫荡开去又卷上半空,天和地挨得很近,每一枝细草都是一根擎天的立柱。
亚敦哥洛用一种不变的姿势一直躺到正午。他软弱无力地晃晃头,那头像是一个被细线连系着的球,从左边咣一下滚到右边。他微微启动眼皮,薄翼般的眼光就扇动着划向地面,展翅停留在一团白色的羊绒上。那是一只死羊,是草原的正午给他送来的最高尚的礼物。它昨天被狼咬伤了,血流不止。清晨跟着头羊来这里看望它的主人。在主人身边它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它似乎知道自己的肉体会给主人带去起死回生的效应,倒下的地方离他只有两步之遥。亚敦哥洛的眼光看穿了裹在羊绒里的那堆鲜肉。鲜肉辐射出强烈的光波,勾挠得他五脏六腑阵阵抽搐。为饥饿而发抖的神经命令他异常迅速地伸出了手,可他够不着。几乎没做什么思考,他就咬住两排钝实的牙齿拼命翻起身来趴倒在地。他蹭着地面溜过去,溜得满头虚汗直冒。终于他的双手搭在了死羊身上。就在被狼咬出洞穴的那个地方,他将自己的嘴和下巴陷了进去,磨着牙,搅着舌头,撕下一块块鲜肉吞进垭豁一样裂开的嗓眼里。肉洞越来越深,他的牙齿刮到了表层柔滑光润的腿骨上。考茵勒角斯——他在心里暗暗念叨,四肢顿时有了一种正在聚攒力量的感觉,想站起来的欲念和生命的活力也在头脑之中、胸腔之内丝丝游动。
于是,在死寂的果果哈奇东北部荒原上,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他聆听茫拉巴音河水琤琤淙淙的欢响,告别着阴云笼罩下的家园,背着弓箭朝朗静的天边走去。羊群漠视着青青牧草的诱惑,急急忙忙跟随着他。他走进了没有星光照耀的黯夜,点起篝火坐下来休息。羊群层层叠叠地围拢着他,像一座喷发的火山正在漫溢白色的熔岩。
在羊群的边缘,隔着一段墨黑的地带,镶嵌了一圈诡异幽亮的绿色眼睛,招惹出羊群此起彼伏的惊怕的咩叫。整夜都在喧扰骚动。有几次,羊群的主人站起来想依靠人的智慧和勇武让那些幽亮的眼睛赶快泯灭。但他没有三头六臂更没有分身的法术。他走向西,东边的羊群就会流血,走向东,西边的羊群又会倒毙。索性他稳稳当当地坐下来不闻不问。该死的就得死,不是狼要吃羊,而是那些死于花柳病的部落人众需要更多的羊只,好让他们自己成为天堂里的出色牧人。
天亮了,狼们散去。羊群已经减损了许多,有的被叼走了,有的浑身创伤惨死在那里。他过去挑选了一只肥大的死羊,抽出短刀熟练地扒皮卸骨割肉,然后用刀尖挑着鲜肉在火中熏烤,边烤边吃,吃得满嘴冒油,肚皮鼓胀。忽然他觉得渴了,便去河边伏到水面上大口吮吸。流水在嘴边柔柔地抚摸,抚摸得他浑身上下爽爽地直想跃马奔驰。可他没有马,所有的马都被逃避花柳病的人带走了。他只能步行,他对步行充满了信心,尽管从降生到现在他还没有离开马背连续走过一个时辰以上的路。
这一天,他走得十分疲倦。黑夜到来之前燃起簿火后他就在火边呼呼睡去。羊群依然围拢着他,依然重复着前一夜的生活。夜空下的哀鸣在绿色亮眼面前响起,又在利牙的切割下消弭。
整整一个月,都是这样的夜晚。羊群越来越少,几百只羊变成了几十只又变成了十几只。当那些贪欲的眼睛开始向人闪射阴寒的绿光时,无奈的寂静便壅实了整个空间。亚敦哥洛隐隐地有了一阵凄楚哀惋的心跳,为了自己也为了羊群。似乎从头到尾狼都是以人为终极目标的,而羊群却从头到尾地保护了他。它们每夜的围拢是为了在人面前升起一座安全可靠的肉的堡垒,它们一批批走向死亡是为了代替人去做祭狼的牺牲。狼们贪得无厌的进攻使堡垒很快崩溃。现在他身边仅剩下六只羊了。六只羊不过是些活动的食物,人可以食,狼可以食,就看谁先下手为强。但此刻,亚敦哥洛决没有心思进食,只是在考虑自己作为食物的命运为什么来得这样仓促。他捡来枯草点起火堆,和那窜跳不已的红焰贴得很近,身体的一半发冷一半发烫,使他不停地变换着角度,眼睛始终抬起,眺望四周荧荧烨烨的一地耀斑。嗜血过度的狼眼在无边的黑暗中愈加绿亮愈加阴毒,悄悄波动着,缓缓缩小那带着滚边花纹的包围圈,就像绞刑架上的吊环不露声色地接近着未亡人颀长的脖颈。
 火熄了。亚敦哥洛这才发现,一堆枯草的燃烧只不过成了招惹满荒原的狼朝这里汇集的信号。羊的哀叫使大地的寂静走向完美。完美的寂静默许着残杀。最后的残杀即将开始。亚敦哥洛离最先靠近他的狼只有几步。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反而没有了紧张和慌乱。他想,多少个夜晚不见星光大概是因为星星陨落后嵌进了狼的眼窝。他饶有兴致地数起来,想知道到底有多少双眼多少只狼在觊觎他这个逃离花柳的病人。他喃喃数到一百三十一下,就觉得眼花缭乱无法数尽。他愣站着,明白自己带在身上珍惜到最后的五支箭矢已经失去了作用。他从背上取下弯弓和箭矢抛在脚下,默默凝视。一只狼扑过来咬住了他身后的羊。那羊没头没脑地疯窜,却窜进了狼群。绿色的流波动荡出片片明辉,前面的狼哗地盖过去,争抢着食物同时又互相撕咬。后面的狼知道同伴已经得逞,焦灼地发出阵阵尖嗥,一峰一峰地朝前推涌。就让他们吃吧,这是神明的意志,谁也不能违抗。古歌响起来,亚敦哥洛想用高亢的嗓音给人世问留下最后一声并不伤怀的道别——
 
大树的荫凉对谁都一样,
云中的雨水对谁都一样;
我的老熊啊我的老狼,
夜晚的黑色对我们都一样。

 他挺立着歌唱。从未在这么近的地方聆听过人间歌咏的狼群有些发呆。他一直唱下去,似乎不到断气他就再也唱不完。狼群悄然了。流波静静的,一只只幽幽绿眼像一盏盏永固的灯。荒原在刚过午夜的时候就出现了泛白的晨曦。歌声亮亮的,绿眼亮亮的,天空亮亮的,亮亮的那一派宁和安定的气氛,那么温情的荒原。在亚敦哥洛临近死亡的时候,太阳出来了。这是一个崭新的黎明,是一个用歌声礼赞死亡的昼日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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