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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周策纵作品集2:文史杂谈(熔铸古今,汇文史、哲学、红学精华之作)

書城自編碼: 2152304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社會科學社会科学总论
作者: 周策纵
國際書號(ISBN): 9787510065613
出版社: 世界图书出版公司
出版日期: 2014-01-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72/235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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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一: 从古代社会与思想史的探索方法,到出土陶文的考释,
从对内地学术界的印象到对青年学者的期望,
一位学者的渊博学识与肺腑之言
推荐二:继《五四运动史》之后,周策纵教授续谈五四运动及近代思潮的精彩篇章
推荐三:我常说:五四运动是一件活的历史。因为它的目标永远值得大家去努力奋斗达成。它给我们的启发是非常巨大而长远的。即使是它的缺失,也提供给我们一种严肃而重大的教训。它不但留给中国学生和青年知识分子一些艰巨的使命,也留给所有的中国人一个远大的任务。从广义说,它也许可以鼓舞世界上许多学生、青年和成年人,对各种文化传统和社会问题,多引发一点兴趣,去共同努力创造一种能包含各个传统的新文明。
——周策纵
內容簡介:
本书由“文史宗哲篇”与“五四及近代思潮”两部分组成。“文史宗哲篇”涵盖了周策纵教授探讨古代社会思想、“人与大自然”观念,以及与饶宗颐教授探讨陶文考释等涉及文学、历史、哲学方面的文章;“五四及近代思潮”部分则收录了周教授纪念胡适先生的文章以及有关五四运动、中国文化现代化、简体字的文章。
通过本书,读者可以进一步了解周策纵教授在历史、哲学与文学方面的研究成果;而“五四及近代思潮”部分可说是周策纵教授在《五四运动史》之后续谈“五四”的精华之作。
關於作者:
周策纵,湖南省祁阳县人,是名满中外的汉学大师。周教授1942年毕业于中央政治大学,1948年赴美留学,获密歇根大学硕士及博士学位。其后任教威斯康星大学东亚语言文学系及历史系,被授予“终身教授”荣誉称号。其代表作《五四运动史》(The
May Fourth Movement: Intellectual Revolution in Modern
China)于1960年由哈佛大学出版社出版,影响甚广。周教授于学无所不窥,甲骨、金文、经学、红学、历史、诗歌、小说、翻译等皆有所涉猎;为文熔铸古今,汇通中外。既为当今士林仰望,亦足为后世所宗。
目錄
简 目
上篇文史宗哲篇
一 如何从古文字与经典探索古代社会与思想史
二 “人与大自然”观念溯源:论“天人合一”
三 传统中国的小说观念与宗教关怀
四 论章炳麟梁启超墨迹释文书
五 四千年前中国的文史纪实
六 周教授龙山陶文考释书后
七 龙山陶文考释答饶宗颐教授
八 答周策纵教授
九 从王士祯和赵执信的诗论与诗试评“谈龙”争辩
十 陈致:“不”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十一 对《中国北方诸族的源流》一书的几点看法
十二 说“来”与“归去来”
下篇“五四”及近代思潮
一 胡适之先生的抗议与容忍
二 胡适对中国文化的批判与贡献
三 论“胡适研究”与“研究胡适”
四 自由?容忍与抗议
五 以“五四”超越“五四”
六 “五四”思潮对汉学的影响及其检讨
七 我所见“五四”运动的重要性
八 “五四”时期中国的文化自觉
九 机器代人力,人文济科技
十 中外为体?中外为用
十一 中国语文改革与教学刍议
十二 “五四”五十年
十三 胡适风格(特论态度与方法)
十四 发刊词:我手写我心
出版后记
细 录
上篇文史宗哲篇
一 如何从古文字与经典探索古代社会与思想史
二 “人与大自然”观念溯源:论“天人合一”
三 传统中国的小说观念与宗教关怀
四 论章炳麟梁启超墨迹释文书
五 四千年前中国的文史纪实
六 周教授龙山陶文考释书后
七 龙山陶文考释答饶宗颐教授
八 答周策纵教授
九 从王士祯和赵执信的诗论与诗试评“谈龙”争辩
十 陈致:“不”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对《原学》的观感
“汉学”或“华学”
Sinology或Chinese studies
对大陆学术界的印象
西洋汉学家的特点
中西基本概念和模式的不同
和胡适的同异
对青年学者的期望
新诗和旧诗的世界
《红楼梦》的世界
诗的创作与翻译
对《原学》的期望
十一 对《中国北方诸族的源流》一书的几点看法
“族”的观念
唐太宗征辽东之役
李唐家族血缘与长孙皇后
阿伏于?阿伏干?
十二 说“来”与“归去来”
下篇“五四”及近代思潮
一 胡适之先生的抗议与容忍
胡先生最后的重要见解——抗议
早期影响他抗议与容忍的因素
“闺阁中历历有人”与“逼上梁山”
二 胡适对中国文化的批判与贡献
三 论“胡适研究”与“研究胡适”
四 自由?容忍与抗议
五 以“五四”超越“五四”
六 “五四”思潮对汉学的影响及其检讨
白话文与汉学
思想自由竞赛
西化增加
“疑古”风气
“整理国故”
七 我所见“五四”运动的重要性
八 “五四”时期中国的文化自觉
九 机器代人力,人文济科技
民粹主义定会泛滥
十 中外为体?中外为用
(一)简说“文化”与“文明”
(二)从“现代化”谈到“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说的起源和初义
(三)略评其他各种中西文化问题的口号
(四)对“中外为体,中外为用”说的解释
十一 中国语文改革与教学刍议
我对中国语文教学的看法
我对中国语文改革的见解:单字连写区分
汉字的简化与繁化
简体字的初步分类与正式推行
1949年以后大陆简化字的实施
简化汉字的原则
简化字应该避免的缺失
余论
十二 “五四”五十年
十三 胡适风格(特论态度与方法)
十四 发刊词:我手写我心
出版后记
內容試閱
“人与大自然”观念溯源:论“天人合一”
中国古代没有“大自然”这个词汇。和这观念相当的应该是“天”或“天地”。20世纪60年代中期,我曾讲过多次,并于1985年发表论文,指出《老子》《庄子》和其他古书里的“自然”一词,都只表示“自己如此”或“自己是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意思,并非指“自然界”。我并且提到:这个看法在魏、晋以前早已有人注意到了,而且胡适先生在《中国哲学史大纲》里对《老子》书中“自然”一词也已经有了这种认识。直至唐、宋时代,一般作者说的“自然”,似乎还没有“自然界”或“大自然”的意义。我曾举出杜甫的两句诗:“我生性放荡,雅欲逃自然”由于下文有“嗜酒爱风竹,卜居必林泉”之句,看来这“自然”近似于身外的自然环境了;可是细看全诗主题,仍然是在提倡自然而然的生活方式。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我不相信这是元朝人虞集所作)中列有“自然”一品,开头两句便是“俯拾即是,不取诸邻”。可见他所说的“自然”绝不是身外的客观环境。宋朝的词人姜夔说诗有“自然高妙”者,这“自然”也仍是传统所谓自然而然的用法。
当然,中国人或华人,不可能不注意到“人与大自然”的关系,只是他们说的只叫作“天、人”或“天、地、人”罢了。过去常常给人提到的,便是“天人感应”和“天人合一”的观念。钱穆先生多年以前就说过:中国文化和思想中最大的特色,无过于“天人合一”的观念。我认为,所谓“天人合一”,并不是“天”和“人”没有区别。几乎自从有文字记载以来,中国人早就知道这两者是不同了,商代中叶的甲骨文中,“天”字和“人”字已显然有别。像《逸周书》中周朝初年(公元前12世纪左右)的几篇文献,都记载有“天地”或“天”“地”“人”,或“天道”“地道”“人道”连续的并称。这书也说到“文王受命之九年”(其实还在商代的末期),对太子发(即后来的武王)说过:“人强胜天”的话。不过当时“顺天”和“应天顺时”的思想大概还是主流。人可胜天的看法,只有公元前3世纪时荀子主张过,他说的“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胡适甚至说:“这竟是培根的‘戡天主义’(Conquest
of Nature)了。”到了后来,中国人更有“人定胜天”和“力可回天”种种说法,但这种思想在中国并不占势力。
“天人合一”的意义应该是:“人只是宇宙万类之一,不在万类之外;人是天的一部分,天也是人的一部分。”这种观念,在许多原始民族中本来都有,不限于中国。各原始民族多相信泛神论,祖先和上帝、神,往往混同;草木鸟兽虫鱼都和人的祖先有不可分的关系,都可作他们图腾的象征。这应该是“天人合一”观念的原型。中华民族在古代这种传统十分强烈,古书如《国语》等多有记载;神话和口传文学更多有遗留。在这个背景中,商、周之际所发展出来的“天命”“天道、地道、人道”和“道”的观念便非常强调“顺天”“应天顺时”和“通道、通天、以正人”之说了。
到公元前6世纪时,由于老子的出现,天人的关系,更发生了革命性的新说。《道德经》一方面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好像否定了天、人同类的观点;但在另一方面却把“道”说成“无”,提高到本体的地位,并且说:“天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又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还说:“道大,天大,地大,人(一作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王)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纵按:即道法自己。)这样说来,人和天都法于道,应该也都出生于道。这可能更加强了“天人合一”的说法。
孔子对于“道”没有像老子那样明白解说成万物之源,即人生之源。但他常把“道”当成人生应遵守的最高准则,甚至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他似乎把“天”和“命”看得更重要(至少比老子看得更重要)。他说:“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由于尧是他最尊重的圣王,当然我们可以据此推论说,他会主张人都应法天。他又说:“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他大概认定人是受天命主宰的。子夏说的“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如果说他是从孔子听来的,也大有可能。这两句话后来对一般人影响深远。《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和刘姥姥都非常相信。也许我们可以说:孔子是主张“天人合一”的。
不过我以为,“天人合一”说影响中国文学最深远的事,大约要到《庄子》提倡衍化论后才发生。它认为人和物都在天道中衍化运行。例如他说:“庸讵知吾所谓‘天’之非‘人’乎?所谓‘人’之非‘天’乎?”这是明显的“天人合一”了。魏、晋、南北朝时,这种“化迁”的说法相当流行。“天人合一”思想也反映在文学和诗歌理论中。《文心雕龙》在《原道》篇里把文章的采饰和鸟兽的花纹与自然界一切文采等量齐观。《诗品》序里一方面提出气、物感人的说法,却又着重说:诗可以感动鬼神。可见天人实相契合。其实中国古代诗歌创作和欣赏的发展,比、兴是主要观点。因物起兴,正表示天人的密切不可分割。
传统中国人的人生观注重“天人合一”,自适其适,随遇而安。因此对环境很少改良,却也很少破坏。近代已受西洋影响,自当别论了。


“五四”超越“五四”
今天承蒙近代史研究所邀请我来讲几句话,个人感到十分荣幸。由于准备不及,我无法作一次严肃的学术性演讲,只能略为谈谈个人多年来的一点感想以及对“五四”运动的一些看法。尤其这些年来,一般对于“五四”有过许多批评的意见,个人更觉得应该对这些意见,稍作响应。
我要讲的题目是“以‘五四’超越‘五四’”。光从题目上看,我所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白了。如果要批评“五四”,当然可以从许多角度下手,而我所强调的,则是从“五四”本身来超越“五四”。
要讨论这个题目,自然会牵涉到几个根本的问题。首先,“五四”运动的定义、名称、范畴与时间界限等问题在观念上便应加以厘清。拙著《“五四”运动史》在1960年发表以来,便有些美国学者提出这方面的疑问。如Mary
C?Wright在其所撰的书评中,便指出:“五四”学生运动与新文化运动究竟应该合在一起讲,还是分开来谈,可能是值得进一步探讨的问题。她也曾经跟我当面谈论过这个问题。
事实上,我在写作那本书之前,对这个问题,已经考虑过很久,在该书的“绪论”中,也涉及这个问题。从“五四”到现在的七十多年间,无论是大陆或海外,一般都是用“五四”运动一词来涵括新文化运动、白话文运动以及学生运动。当然,这是后来的广义的用法,在1919年“五四”事件发生时,原来并没有这样的用法。但是,过不了多久,这种广义的用法便已广泛流传,普遍为人采用了。其实,我们都知道,白话文运动与新文化运动至少可以上推到1917年,而学生反日运动,起码也可以追溯到1915年。这些事实都是发生在1919年5月4日以前。当年我还在哈佛,正好郭廷以先生到美国访问,看过我的书稿,就很高兴地称许我在描述“五四”事件之前,花了很长的篇幅讨论在此之前学生爱国运动以及白话文运动、新思想运动的发展,并没有把史实的先后次序任意颠倒。那么,为什么经过这些考虑后,我还是决定采用“五四”运动一词呢?这是因为我认为,虽然新文化运动乃至白话文运动本身都可以独立处理,各成专书,但在讨论这些运动时,还是无法忽略1919年后,那些青年知识分子如何来推动这些思潮;如果没有这批人的推动,可能新文化运动便搞不起来,至少也不会发生那样大的影响。因此,如果把这些运动分开来谈,固无不可,却不足以说明整个时代的潮流与趋势,也不能窥见整个时代的全貌。所以我反复思索以后,仍然使用“五四”运动的名称。不过,我在书中曾经说明,这些事件本可分开讨论,大家要作进一步研究,自可再就每一主题继续深入分析;而我的目的,则是要反映那五年、十年乃至二十年间各方面思想潮流的转变。经过这样的说明,我觉得名称上的问题比较小,甚至已经不成重要问题。三十年代,冯友兰描写“五四”运动时,他所谈的便都是思想文化运动,而绝不是单纯的学生爱国游行等事件。像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因此,在名称和范畴上,可以说已不成问题。
至于“五四”运动的时限,我在书中曾指出,当时的思想转变与学生活动,主要集中于1917年到1921年这五年之间;不过,我同时也强调,这个运动不应只限制在这五年,最低限度可以扩充为1915年到1924年这十年,因而我在出版第二本书《“五四”运动研究资料》时,索性便把标题明白标示为1915年到1924年。我之所以把1924年定为“五四”运动的下限,主要是因为是年国共正式合作,着手以武力和党的组织推翻北洋政权,所牵涉的是军事与党派斗争,与知识分子所领导的思想运动已有所区别,而且当时中国已采纳列宁、斯大林式的组织方式,与“五四”的基本精神正相违背,所走的方向也大不相同。这项转变极其重要,“五四”潮流后来所以未能顺利发展,便是遭到此一阻碍。十年前,台北召开学术研讨会,陶希圣先生在会中宣读了一篇讨论“五四”时期自由民主思想的长篇论文,要我担任评论。我当时的批评,便是认为陶先生讲“五四”这一段的自由民主思想,写得很好,而且是一个很大的转变,因为国民党过去不太讲这方面的问题,尤其要我来讲评,更是破天荒头一遭。可惜的是陶先生没有继续往下讨论1923年、1924年间国民党的转变,不免有些不够完备之处。总之,关于“五四”运动的时限问题,我所采取的是一种相当宽松的态度,亦即具体的断限,应视个人研究的目的而定。在抗战前夕或抗战之初,陈独秀先生还认为当时仍属“五四”时代。这种看法究竟对不对呢?我觉得也有他的道理。从某方面而言,“五四”时代的精神,恐怕直到现在仍然保留着一部分。当然,这并不是一种严格的说法。重要的是,“五四”时代的时间界限,并不能完全截断。
其次,我认为,近六七十年来一般人对“五四”运动的批评,归纳而言,大致上有几点很重要的意见。
第一,许多人都觉得“五四”时期对传统的批评失之过火,当时的言论趋于极端,并不公平,而反对方面的意见始终受到压制,声音微弱,以致整个“五四”思想不免走得过头,有欠平衡。
此外,还有一种看法,认为“五四”时代的改革者主张全面性的改革,而且是要从思想文化方面来整体解决中国的问题。以前我在哈佛修改论文时,我的同事史华滋(Benjamin
I?Schwartz)教授便持有这种看法。他以为“五四”时代的知识分子都抱有“全体主义”(totalistic)式的观点,而这种全体主义的倾向,则是继承自中国传统的哲学思想,尤其是儒家的一元论全体主义思想模式。不过,我个人并不赞成这种看法。固然,“五四”时代的确有许多人抱持这样的观点,但是也有不少优秀的知识分子绝对无此倾向。以胡适之先生为例,早在《问题与主义》一文中,他就明白指出并没有一种单纯的主义、一个万灵丹,可以把中国的问题一下子全部解决;中国的问题在于文化的建设,一定要靠一点一滴的不断努力。他这种意见,在当时也得到很多人的响应。我们怎么可以把他这类意见不算是“五四”时代的思想主流,而只把一些比较偏激的人物,如李汉俊等人的主张,看作是“五四”思想的代表呢?李汉俊在《建设》杂志上发表文章,一再鼓吹改革必须全体推翻,重新改造,不能部分改革。我认为,李汉俊这班人的意见,起码在“五四”中期以前,乃至整个“五四”时代,亦即在20世纪20年代初期以前,并不是思想的主流。如果,我们今天只把这类意见当作是“五四”的主流思想,完全忽略掉胡适、蔡元培这些人的看法,然后再把这项罪名加诸“五四”时期的知识分子,恐怕并不正确。史华滋教授是很优秀的学者,我同他私人情谊甚笃,也很钦佩他的学识,但是在这方面,我的看法和他有着很大的差别。另一方面,还有些学者甚至认为“五四”时代知识分子所以有全体主义思想倾向,主张思想文化的全盘改革,是受了中国传统,尤其是儒家一元论主知主义思想模式的影响;换句话说,“五四”知识分子虽然批判传统,其所用的却是传统的方式。然而,为什么在19世纪末期以至“五四”以前,像康、梁这些知识分子提倡改革,并没有受到传统全体主义思想的影响,反倒是批判传统、反对传统的“五四”知识分子,却受到传统的影响呢?因此,我觉得这种说法不免有点自相矛盾,不太说得通。“五四”与传统的关系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我在海外,也一再谈到这方面的问题。
当然,“五四”时代反传统、反儒家、“打倒孔家店”的思想色彩相当鲜明。我在《“五四”运动史》书中,也提到由于当时的环境异常闭塞,“五四”知识分子为批判现况,对传统的攻击不免过火。不过,我当时所用的字句是“表面上看起来是全面反传统”,我的意思便是以为“五四”知识分子并非真正要反对整个中国传统。事实上,“反传统”(anti?traditional
approach)这个词汇,可能还是我最先使用;但是,这个词汇实在不太合乎科学。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完全反传统。胡适之先生提倡白话文,而白话文正是中国传统的一部分;其他如陈独秀、吴虞等人也都从道家、墨家等中国传统,找出了自由主义与社会主义的思想资源。中国传统本身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东西,没有人能否认道家、墨家是中国传统的一支,即使由印度传来的佛教思想,也不能不算是近代中国传统的重要成分。所以,光是要界定“传统”的意义,便已经大成问题。我认为,“五四”时代的反传统,其实反的是“传统主义”。当时的确有些守旧人物相信凡是传统都是好的,“五四”知识分子所反对的乃是这种“传统主义”。至于他们对儒家的批判,也并非全无道理。儒家传统也确实有些成分已经不合时代潮流,像陈独秀所批评的“父死,三年不改其志”“男女授受不亲”等等礼法观念,不能不算是儒家传统的一部分,如果依然坚守这些传统,现代民主制度便无从树立。其实,西方的古代思想传统,其中也有很多不合时宜的东西,扬弃这些传统,并不就是要把整个传统连同其中精粹完全推翻。“五四”时代所以激烈反传统,固然有点矫枉过正,但是当时的思想环境中,一般人的论调和心态,都是非常闭塞,在这种情况下,“五四”知识分子对于传统的批判,当然无法持平,而一定会走向激烈的道路。如果以此苛责“五四”人物,实在是不了解当时的情况与时代需要所致。
另外,还有一种论调,认为现在已无纪念“五四”运动的必要,鼓吹“五四”运动或新文化运动的传统,不过是知识分子的“自我膨胀”,因而对于纪念“五四”之举往往多方讥讽。我觉得这个看法也是很成问题的。平情而论,中国近代史上多项现代化运动以及非武力的改革运动,除却知识分子,还有谁来领导?即使是辛亥革命,其大部分领导者,也都还是广义的知识分子。因此,对于海外部分人士的这种论调,我觉得实有加以辨正的必要。
再有一种批评,则牵涉前述的时限问题。这种意见认为“五四”已成过去,而历史不会重演,也不能再版,“五四”的潮流既已衰老,甚至已经死亡,我们也就无须承继“五四”的传统了。这种看法,相当普遍,我的一些朋友,以及部分学者作家,也都持有这种态度。可是,事情是否真是如此?前年“五四”运动七十周年时,台湾召开过一次讨论会,我曾前来参加;大陆上则举办了两场讨论会,一场是由北京北大、清华一批教授以中国文化学院名义所召开的比较私人性、独立性的讨论会,另一场则是由中国社会科学院所主办的规模较大的官方学术会议,我也都躬逢其盛。同时,香港浸会学院另有一场会议,我也到场出席。依我的看法,“五四”运动并不同于一般的历史事件,一般的历史事件事过境迁,随即为人遗忘,只能供学者由书本中加以研究;而五四运动却是一段活的历史,永远有着活泼旺盛的力量。事实证明,七十年来,无数次的学生风潮,基本上都是受到“五四”的启发。学生的做法对不对,是另外一个问题,不过他们那种抗拒外侮、关心国事的精神,却正是承自“五四”的影响。当然,这种“五四”精神所承袭的还是中国士大夫的传统,只是表现得更为炽烈。中国知识分子一向以关切民生、忧心国事为己任,而不单是一个狭义的专家,这与西方所谓的知识分子有着一些区别。这也不是好坏优劣的问题,而是事实究竟如何的问题。因此,我认为,所谓“五四”已经过去,“五四”已经死亡这一类的看法,对“五四”以及近代中国的历史,实在是了解不够。
再有一种意见,则认为“五四”当时曾提出许多很好的主张,虽有缺失,也有不少优点,我们现在的目标则是要超越“五四”。我以为这是一种比较正确、合理的看法,我们本来就应该超越“五四”,而不能永远停在“五四”这个阶段。问题是,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超越?我刚才已经讲过,“五四”与其他历史事件不同,它是一段活的历史。如果拿“五四”来和中国近代几个重要运动相互比较,便可看出其间差异。如晚清的戊戌变法也是由当时非常优秀的知识分子出面推动,可是它所悬的目标以及它对后世的启发吸引,几乎无法与“五四”相提并论。戊戌变法所悬的改革目标,后来都已经陆续达成,它所能托付给我们承继的任务比较少,因而一般都只把戊戌变法当作纸上的历史来看待。再如辛亥革命,一举推翻数千年君主专制政体,无疑是影响到近代思想乃至人民生活的重大事件。但是辛亥革命遗留下来,需待我们进一步发扬光大的未竟之业,我觉得,也还是没有“五四”那么多。再如抗战,当然更是一件大事。我有一位朋友,对于抗战非常关切,曾写了多篇小说来描述这段史事。多年前,我在香港跟他发生过争论。他认为,八年抗战不知牺牲多少生命,影响多少人民的生活,“五四”运动的重要性根本无法与之相比。我则有不同看法。我并不否认抗战的重要性,但是它与“五四”的性质完全不同。抗战期间,固然要以身家性命抗御外侮,但是抗战一旦结束,其所留待我们继续努力的工作也就所剩无几。反之,“五四”运动的目标尚有许多未克完成,而它当时的那种精神,则使后世青年受其启发,觉得有必要承袭“五四”精神,继续向前努力。因此,“五四”在性质上与抗战不同,其重要性也就不能相比拟。
从这种角度考虑,自然就牵涉到“五四”的成就问题。“五四”当然有错误、肤浅以及过火之处,我们并不应该全面加以继承,但是,“五四”的精神与目标,却对我们有着绝大的启发之功。讨论“五四”,不能不注意到这一方面。一般批评“五四”的人,常常喜欢追问:“五四”运动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是对的还是错的?我认为这是一种错误的态度。我在《“五四”运动史》书中,已经指出,“五四”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不能说它一定在十年或二十年内就已成功、完成,也不能说它在某些方面,整个是错的、坏的;重要的是,“五四”时代在精神上,研讨问题的方式上,以及所欲达成的目标上,提出了一些极为重要的原理原则,这是“五四”所以能对后世发生启发作用的关键。这些原理原则,基本上都是正确的。例如,“五四”时代鼓吹科学与民主,以科学而言,大家都同意应该朝这个目标努力,“五四”时代所讲的“科学”今天看来,似乎只是一个口号,但即使如此,“科学”在当时仍然是一个明白而必要的口号,如果没有这个口号,大家或许还不晓得应该集中力量朝此方向发展;至于民主,则比较复杂,牵涉到的问题也比较多。不过,详细分析起来,“民主”仍然不失为一个正确的口号。我们可以从“五四”的若干思想质素来做进一步的讨论。
首先谈到救国的问题。这个问题当然也牵涉到民主。近代中国史上,救亡图存,始终是一项最为迫切的课题。最近,有一些大陆学者一再大声疾呼,认为中国的现代化再不急起直追,赶上先进国家的话,中国就要被开除球籍了。这种看法,其实也是救亡救国心理的延伸。可见救国的问题,直到现在,广义而言,仍有其重大作用。数年前,大陆学者李泽厚提出“启蒙与救亡的变奏”的说法,来分析“五四”思想的发展。他认为“五四”时代的思想潮流,本来是以启蒙为归趋,后来则为救亡的迫切需要所取代。而救亡运动所引发的群众情绪,往往便淹没了理智的作用。“五四”初期的新文化运动原本是一种理智的运动,而其后由于救国的热诚,便把头脑都冲昏了。这是一个相当复杂的问题,但我个人倒觉得这两者并不互相抵触。不管如何,“五四”运动后来的发展的确是慢慢有了偏差。
其次,“五四”时代另一项重要的思想质素,便是怀疑主义。在当时,知识分子对整个中国传统的哲学思想、伦理观念,乃至社会制度,都抱持着怀疑的态度。这种怀疑精神,是否有长远持续的必要?据我看来,起码到现在为止,这种怀疑精神对中国人而言,还是有其需要。虽然我们不必再像“五四”时代那样怀疑一切,但是对中国乃至西方传统重新估价,则仍不失为目前甚至未来应该遵循的长远目标。我们从事学术研究,其实便是一种重新估价的工作。所以,怀疑精神与重新估价这种要求,还是十分切合需要,而在“五四”时代的中国,更是格外需要。当然,现在的台湾,比较自由开放,这种要求已不复如此迫切。不过,我觉得,怀疑精神是随时都应具备的,连一般非知识分子的普通人,都应该抱有几分怀疑精神,这对整个民族来说,只有好处,不会有太大坏处。多年前,我在香港中文大学演讲,便提到:孙中山先生主张有思想然后产生信仰,有信仰才能发生力量,这话固然不错,但孙先生所讲的只是一面,如果从另一个方向看,我们也可以说,有思想然后有怀疑,有怀疑再产生力量。历史上正不乏因思考而生怀疑,由怀疑而生出力量,推动我们找出新答案的事例。所以,只讲由思想而生信仰,尚不足以涵括全面,何况,即使有了信仰之后,还尽可以再产生怀疑,而重新估价这项信仰,否则一旦信仰某项东西,便死守不渝,全无改变,其是否能获致进步,恐怕还是一个问题。我并不是要否定孙先生的话,而只是想稍加补充。中山先生当年所以这样讲,是为了争取信徒,巩固组织,可以说完全是出自党务及革命的需要。但我们作为中国人,乃至世界人类的一分子,在考虑一般性的问题时,便不必泥守不变。总之,直到现在,怀疑精神也还并不是坏的。当然,这其中还牵涉到信仰与权威的重建问题。如果一个社会人人都在怀疑,毫无信仰、毫无权威,大家都没有共识,这个社会必定无法维持。因此,我的意思是认为,怀疑主要是一个过程,从怀疑—信仰—怀疑这样的辩证历程中,不断重建更好的权威,才是怀疑精神应有的真义。“五四”时代的知识分子,鉴于数千年思想权威定于一尊,遂倾全力从事偶像破坏。大家都知道,西方启蒙运动期间,怀疑精神也十分昂扬,而惟其如此,才能产生大力量,冲破教会及种种传统思想的束缚。“五四”时期的中国,同样也有这种需要。有些学者认为虽然汉武帝以来独尊儒术,但中国始终并未定于儒家之一尊,即使在汉代,儒家仍然和法家牵连在一起,历代专制王权也都采取“阳儒阴法”的统治手段。这种看法固然不无道理,然而,不论如何,在民国初年北洋政府统治之下,中国思想界僵化的偶像崇拜倾向确实相当严重。“五四”时代之着力破坏偶像,正是时势所需。那么,这种偶像崇拜的风气,在今天是否还存在呢?我认为,我们中国人实在很难摆脱这种习气。一位政治领袖,或许本身并不想变成偶像,可是由知识分子主导的传播媒体,乃至一般社会大众,却往往不由分说地把政治领袖塑造成偶像。所以,偶像破坏的思想,即使在今天,仍然有其作用,足以警惕我们不要再制造新偶像──尤其是政治与思想方面的偶像。就此而言,“五四”实在还有着正面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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