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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哈佛百年经典第26卷:爱默生文集(收录了爱默生最具代表性的《论说集》《代表人物》、《英国印象》)

書城自編碼: 2387840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社會科學经典名家作品集
作者: [美]爱默生 著 孔令翠,蒋橹 译
國際書號(ISBN): 9787564088729
出版社: 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4-05-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452/405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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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囊括人类有史以来至19世纪最优秀的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文献
★向现代读者展示人类观察、记录、发明和思想演变的进程
★人类史上最重要、影响力最大的思想性读物
★自1901年问世以来,畅销逾百年!
★每个西方家庭必备藏书
★西方学生接受古代和近代文明最权威读物
★畅销了一个世纪的西方巨著,中文版首次整体面世
我选编《哈佛百年经典》,旨在为认真、执著的读者提供文学养分,他们将可以从中大致了解人类从古代直至19世纪末观察、记录、发明以及想象的进程。
在这50卷书、约22000页的篇幅内,我试图为一个20世纪的文化人提供获取古代和现代知识的手段。
作为一个20世纪的文化人,他不仅理所当然的要有开明的理念或思维方法,而且还必须拥有一座人类从蛮荒发展到文明的进程中所积累起来的、有文字记载的关于发现、经历、以及思索的宝藏。
——查尔斯·艾略特
內容簡介:
爱默生集散文作家、思想家、诗人于一身,他的诗歌、散文独具特色,注重思想内容而没有过份注重辞藻的华丽,行文犹如格言,哲理深入浅出,说服力强,且有典型的“爱默生风格”。有人这样评价他的文字“爱默生似乎只写警句”,他的文字所透出的气质难以形容:既充满专制式的不容置疑,又具有开放式的民主精神;既有贵族式的傲慢,更具有平民式的直接;既清晰易懂,又常常夹杂着某种神秘主义
本卷收录了爱默生最具代表性的《论说集》《代表人物》、《英国印象》等。
關於作者:
拉尔夫·瓦尔多·爱默生
美国思想家、文学家,诗人。 爱默生是确立美国文化精神的代表人物,被誉为“美国文明之父”、“美国孔子”。
查尔斯·艾略特
美国著名教育家,哈佛大学第二任校长,任职长达45年之久,是哈佛大学历史上任职时间最长的校长。任职期间主张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并重,强调选修课,提高入学标准,终于使哈佛成为国际著名学府。著有《教育改革》《自传》等,主编了《哈佛百年经典》系列丛书,影响了整个世界。
目錄
随 笔003
〔美〕 拉尔夫·瓦尔多·爱默生
美国学者004
神学院演讲021
人,即改革者 037
自立052
补偿076
友谊093
英雄主义106
超灵117
圆 133
诗人145
性格167
礼貌181
礼物199
自然203
政治217
新英格兰改革家230
崇拜246
美 271
英国印象 285
〔美〕 拉尔夫·瓦尔多·爱默生
第一次访问英国286
航海第二次赴英访问297
英国的国土 302
英国人的种族307
英国人的能力321
英国人的风俗335
英国人的真诚342
英国人的性格348
英国人的安乐乡357
英国人的财富363
英国的贵族 372
英国的大学 384
英国的宗教 392
英国的文学 401
《泰晤士报》415
英国的史前巨石阵421
英国的民众 430
我的结论434
曼彻斯特演讲439
內容試閱
拉尔夫·瓦尔多·爱默生于1803年5月25日出生在马萨诸塞州波士顿,他是一位著名的一神论派牧师的儿子。他受教于波士顿拉丁学校和哈佛大学,十八岁时毕业于哈佛大学。毕业后他当了一段时间的教师,在1825年又回到坎布里奇学习神学,第二年开始传道。在1829年他与埃伦·塔克结婚,被选作波士顿汉诺威街历史教堂瑞维·亨利·维尔牧师的同事。自此,他的人生一帆风顺,但在1831年他的妻子去世了。第二年,他对圣餐服务的治理权心存疑虑,于是辞去了教堂职位。1832年12月,由于悲伤和健康问题,爱默生开始了他第一次去欧洲的游历,他去了意大利、瑞士、法国和英国,结识了兰德、柯尔律治、华兹华斯。最为重要的是他结识了卡莱尔,并保持了一生的友谊。爱默生回到美国后开始从事演讲活动,近四十年来,他一直用这种形式来表达他的宗教、政治、文学和哲学思想。1835年,爱默生在马萨诸塞州的康科德购买了一所屋子,在那里他娶了第二任妻子利迪亚·杰克逊,就表面而言,那之后他的人生太平无事。他经常在各地做巡回演说,1840年创办了《日晷》,1857年创办了《大西洋月刊》。他在这两种期刊上都自由投稿,还做过《日晷》杂志一小段时间的主编,把卡莱尔的作品介绍到美国,发表了一系列的随笔、演讲和诗歌。之后他又两次访问了欧洲,在英格兰和苏格兰的重要城市做了一些早期的演讲。之后他的记忆力开始渐渐衰退,在这几年里,他的社会活动理所当然地大大减少,在1882年4月27日死于康科德。
在爱默生去世后,他被公认为是美国最重要的作家和思想家,但是这种赞誉也是逐步得来的。思想的直率和气势常使他拥戴不受欢迎的事物,他早年背离一神论派正统的身份,这使他倍受敌视。在废奴运动中他同样占有重要的地位,这也使他在波士顿和坎布里奇受到围攻。但在这些争论中,他在表达观点时的直率与雄辩力,他的机智和理性,都显示出他非凡的素质,这也阻止了反对他的人对其相关联的事物带有过激的看法,维护了他的尊严。
对爱默生卓越成就的认同并不限于他的同胞们。英国的卡莱尔和德国的赫尔曼·格林只是他众多的欧洲崇拜者中的代表。可以很确切地说,再没有其他美国知识分子比爱默生对欧洲的影响力更大。
精神和理念构成了他教义的本质,并在这一卷作品中得到了完整的表达。这里选编的作品属于他早期的半数文学活动,但可以公正地说,到1860年,爱默生已经提出了他所有重要的基本思想,后来的言论主要是重述和应用这些思想。他华美凝练的文风,使我们能从这卷作品中洞悉一位最伟大的美国思想家哲学思想的全貌。
查尔斯·艾略特


随 笔
Essays
〔美〕 拉尔夫·瓦尔多·爱默生


美国学者
1837年8月31日,在麻省剑桥城美国大学生联谊会上的致辞
尊敬的会长,各位同仁:
在又一个文学年开始之际,我谨向你们致敬。我们的周年纪念日是充满希望的,也许,过去的一年我们的努力依然不够。我们不像古希腊人那样,为进行力量和技巧的较量,朗诵过往历史、悲剧、颂歌而聚会,也不像中世纪行吟诗人那样为爱情和诗歌而聚会,更不像当代英国和欧洲都会里的人那样为科学的进步而聚会。到目前,我们的聚会仅仅是我们这个民族爱好文艺的一个良好的象征,它象征着我们由于忙碌无心于文艺欣赏而又爱好着文艺。即使如此,这个象征也弥足珍贵,它预示了文艺爱好是不能被摧毁的人类本能。也许这样的时代已经到来,它应该更进一步,也必须更进一步了。在这样的时代里,这个大陆的睡狮开始睁开惺忪睡眼,它给这世界带来期盼已久的奉献,这奉献远胜于机械技巧的运用。我们依赖他人的日子,我们向其他大陆学习的漫长学徒期,就快要结束了。
周遭成百万涌向生活的同胞,我们不可能总是用异邦干枯的陈粮来喂养他们。新的事件和新的行为在涌现,我们要对他们高唱赞歌,他们也要自我歌唱。谁也不会怀疑诗歌将会重生,并将引领一个新的时代。就像高悬在我们头顶上空的天琴星座中那颗闪闪发光的星星,天文学家宣称它将成为千年照耀的新北极星。
带着这样的愿望,我接受这个演讲话题,不仅由于惯例,而且由于我们协会的性质,决定了我今天演讲的话题应该是——美国学者。一年一年,我们翻开他传记里的新篇章。让我们来探究新的时代、新的事件是如何来诠释他的特质——他的未来的。
有这样一个寓言,它的年代已无法考证——它传达了出人预料的智慧。人世之初,神将人分为众人,以便更有助于自己,就像手要分出手指以便能更好地使用手一样。
这古老的寓言蕴藏着一个永恒、新奇而又庄重的教义,就是有一个大写的人,他只是部分地存在于所有的个体之中,或通过某种能力表现出来,你只有审视整个社会才能找到全部的他。这个大写的人不是农夫,不是教授,也不是工程师,他是他们的总和。这个人是牧师,是学者,是政客,是生产者,也是战士。在分工的或社会的形态里,这些功能分给了不同的个体,每个个体做好共同工作中其分内的工作,人人各司其职。这个寓言预示着每个个体要想拥有整体,有时得从他从事的工作里抽身去拥抱其他劳动者。但是不幸的是,这最初的整体,这力量的源泉,已经被分散给群体,已经被细分,被兜售,被分成水滴而难以聚拢了。这种社会形态如同肢体与躯干分离,一个完好的手指,一段脖颈,一个胃,一段肘臂,如同妖怪在东闯西撞,从来都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这样大写的人变形为物,变形为种种物品。耕种的人被派往田间采集食物,但他很少因此崇高的事业而受到喝彩。他看到的只是他的箩筐和他的推车,此外,别无所见。于是,他降身为农夫,大写的人湮灭了。从事买卖的人几乎从未给予他的工作一种理想价值的认可,他羁绊于行规,灵魂被金钱所奴役。牧师成为形式,律师变为律典,技工退化为机器,水手则成了船上的缆绳。
在这样的分工下,学者被分派去代表智力。在正常的状态下,他是作为大写的人在思考。在社会分工的状态下,作为分工社会的牺牲品,他只是纯粹的思想者,更坏的可能是成为他人思想的学舌者。
从思考着大写的人的角度来审视他,有关学者职能的理论就包含其中了。大自然用它的平和、它充满寓意的景致启发他,过往的事故引导着他,未来吸引着他。实在地说,难道我们所有人不都是学子,周遭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学子们的进步而存在的吗?而且,终究说来,真正的学者不正是仅有的那位真正的大师吗?但是古谚说:“万事皆有两面,要当心坠入谬误的一面。”在生活中,学者也常会因犯常人的错误而失去特权。我们来看看校园里的他,就他所受到的主要影响来对他加以考察。
一、大自然对人心智的影响在时间上来说是首位的,在重要性上来说也是首位的。每一天,阳光照耀;日落之后,夜幕降临,群星闪烁;风在吹拂,草在生长。每一天,男人女人,他们相互攀谈,彼此关注。所有人中,学者是最易融入大自然的这些景象的。他把大自然的价值根植于他的头脑。对他来说,大自然究竟意味着什么呢?这张上帝织就的网,它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连续性,既无起始亦无终结,却总有一股循环往复的力量使它往返自身。这情形恰如学者自身的精神,他总也找不到它的起点和终点——如此完全,如此浩瀚。大自然的光辉普照着,广阔深远,一环又一环。这光芒向上、向下,没有中心也没有边界——聚集起来抑或分散开来,大自然急切地向人们展示着它的光艳。
于是有了分类。对于年轻人来说,每件事物都是独立的,它们没有关联。不久以后,他们发现了如何把两件事物联系起来找出它们之间的共性。接下来是三件事物,三千件事物。就这样,他们受自身综合本能的支配把不同事物联系起来,淡化它们的个性,找出它们的共性。基于此,互不相干、相去甚远的事物得以联系起来,它们成为同一株根茎上绽放的花朵。他很快就会明白,自有历史以来,就开始了事实的不断积累和分类。但是,分类是什么呢?无非是感知到这些物体并非杂乱无章,并非没有关联,它们是有规律可循的,这也同时是人类思维的规则。几何学是人类思维的抽象产物,天文学家找到它来作为测量行星运行的手段。化学家通过物质关系发现了比例关系和明了的方法。而科学就是在相去甚远的事物中找到其相似性和同一性。志向远大的人以其深刻的洞察力面对各种纷繁复杂的情况,一个一个地归纳各种奇异的成分和能量分布,将它们归类,找出它们的规律,不停歇地努力,直至组织里的最后一丝纤维也被赋予生命,直至大自然的边缘都鲜活而充满生机。
这样对于他,这个穹宇下的学龄孩子,他感知到他和自然是同根而生,一个是叶,一个是花,相生相怜,活跃在每一片叶脉中。而那根又是什么呢?那不就是他灵魂的灵魂吗?多大胆的设想,多荒诞的梦啊!然而,当这精神之光揭示出更多尘世的物性的规律时,当他了解到所崇拜的灵魂、所看清的自然哲学只是它巨手的最初探索时,他就会期待去不断扩大知识成为一名创造者。他就会明白自然是人类灵魂的映像,它们一一对应,一个是印章,一个是印记。自然的美就是他的思想之美,自然的规律就是他的意念的规律。这样,自然就成了测量他成就的度量衡。他对自然有多无知,对自身的认识就有多肤浅。总而言之,那句古语“了解你自己”就和现代箴言“研究大自然”成为同一概念了!
二、对学者的精神第二个比较大的影响是人类已经形成的思想——无论是什么形式,文学的、艺术的抑或是制度性的,都深深地铭刻在人们的头脑中。在这种影响中,书籍是最好的一类,单就书籍的价值而论,也许我们就能获取真相,更方便地了解这种影响的深度。
书本里的理论是崇高的。最初的学者通过接触他周围的世界,开始思考,通过思维重新组织,而后再次表述出来。进入他头脑的是生活,从中产生的是真理;进入他头脑的是短暂的行为,从中产生的是不朽的思想;进入他头脑的是闲事,从中产生的是诗歌。先前无生命的事实,却成了现实鲜活的思想。这思想能立、能行、能持久、能飞越、能感召。思想的深度与孕育思想的深度成正比,孕育思想有多深,思想就能飞多高,就能唱多久。
或许我也可以说,思想有赖于将生活转化为真理的进程。蒸馏的完备程度与产品的纯度是成正比的。但是,没有绝对完美的事物,一如没有可以制作绝对真空的真空泵。也没有这样的大师,他可以在书中消除所有常规陋习,突破所有局限,摈弃所有腐朽思想。他也写不出一本纯粹的思想著作,这本著作在方方面面适合于后世子孙,这辈人,甚或下辈人。我们能够发现,每一个时代的人都得写出适合自己时代的书籍,或者上一代人为下一代人书写。太古老的著作不适合目前的需求。
然而这样就会产生一个严重的危害。神圣依附于创造行为,即思想行动,而转化为文字记载。人们把朗诵诗歌的诗人看作圣人,此后他的诗歌也成了圣歌。作者的心智正直、聪慧,那么,人们会定式地认为他的书也完美无缺。这好比人们本该热爱英雄本人,却对他的雕像顶礼膜拜。转瞬之间,那书就成了毒害人的东西,指导者成了专制的暴君。普通民众迟缓的头脑,缓慢地接纳着理性学说,一旦对其接纳,一旦接受了那书本上的观点,就会顽固地认同,如果受到贬抑就会做出强烈反应。大学就建立在理性学说之上。据此理性学说写成的一本本书的作者是思想者,而不是真正思考着的有才能的人。也就是说,他们开始就错了,他们从所接受的教条着手写作,而不是以他们个人对原理的见解来写作。在图书馆里成长起来的谦恭的年轻学子,他们认为有义务去接受西塞罗、洛克和培根的见解。然而他们却忘了,西塞罗、洛克、培根撰写这些书时,也只是坐在图书馆里的年轻人。
从此,我们拥有的是书呆子而没有善于思考的人。从此,这个读书阶层重视书籍,却不与自然和人类的体制发生关联,俨然成了独立于尘世和灵魂的第三阶层。从此,就有了书籍修订者、校勘者和不同层级的藏书者。
书本知识运用得当,书籍就是最好的东西;如果滥用,就会变为最有害的东西。那么,什么是运用得当呢?各种手段都为一个结果,什么是其终极目标呢?无非就是书籍能给人以启迪。如果我受书本吸引而被束缚,彻底偏离了我的思想轨迹,成为绕着他人思想运行的卫星而失去自我的思想体系,我宁愿不看书。世上最具价值的就是富有生气的心智,每个人都有权利享有,每个人身上都蕴含着,尽管绝大多数人的心智被蒙昧着,至今仍未启蒙。充满生气的心灵能辨析绝对的真理,能表述真理,也能创立真理。就这一行为过程,它是天才,但它不是散落四处的少数几个幸运儿的特权,它是人皆拥有的财富。就其实质而言,它是先进的。书籍、大学、艺术流派和各种机构,都止于往昔天才的某句言语。他们说,这些观点很好,咱们得坚持。他们把我的思想禁锢于此,他们向后看而不是向前看。但是,天才却是向前看的,人的眼睛长在前额上,而不是后脑勺上。普通民众只是心怀梦想,天才却着手创造。无论有什么样的天分,要是他不去创造,他就得不到上帝赋予的精纯之物,或许有灰烬和烟雾,却没有火焰。有去创造的态度,有去创造的行动,有去创造的豪言壮语,这些态度、行动和言语不是源于某种习俗或某种权威,而是心智自身感知善与美的自然喷涌。
从另一个层面来看,如果心灵没有自己的预见性,只是接受别人头脑里的真理,尽管它光焰照身,如果没有长期的静想、反思和自我修复,心灵就会受到致命的伤害。由于其过度的影响力,天才已然是天才的敌人了。各个国家的文学发展就是证据,英国戏剧“莎士比亚化”已经长达两百年了。
不容置疑,有一种正确的阅读方法,它使书籍严格地居于从属地位。思考着的大写的人必定不会成为受制于他手中的工具。书籍是学者用以打发闲暇的。当我们能直接与上帝交心时,这时光太宝贵,就不要浪费它去阅读他人的读书笔记了。但当黑暗间或袭来——它们定会袭来,太阳被遮蔽,星星收回光芒——我们走到灯下,借助它们的光亮,又一次把我们引向黎明的东方。我们聆听,只为我们能够宣讲。阿拉伯的一句格言这样说道:“一棵无花果树,观望着另一棵无花果树,而后硕果满树。”
我们阅读优秀书籍能得到快乐这个特征是显著的。这些书给我们这样的印象,它们让我们相信写作和阅读具有同一性。我们以最现代的乐趣来品读伟大的英语诗歌——品读乔叟的、品读马维尔的、品读屈莱顿的——我的意思是,这乐趣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一直受到他们诗歌的吸引。我们阅读的乐趣里混杂着一些对诗人的敬畏与惊叹:他生活在两三百年前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所说的却如此贴近我的心灵,几近我所思想的、我想表述的。倘使没有证据来支撑“所有的思想都具有同一性”这一哲学学说,我们得假定某些预先已建立的和谐,即将所指的某些心灵预见,和为未来需求所做的某些储藏准备,就像我们观察昆虫得到的情况,昆虫在死前就为它们从未谋面的幼虫存储食物。
我不会因为偏爱方法、夸赞直觉,就草率地轻视书籍的价值。大家都知道任何食物都能滋养我们的身体,尽管这食物可能是煮熟的草,也可能是用动物的皮炖的汤,因此人的头脑也能通过获取各种知识来滋养。也存在过这样一些伟大的、英雄的人物,然而他们获取的知识几乎都源于书本。我只是想说,需要多么强大的头脑才能接受这大餐啊!一个人得是一个创造者才会有效阅读。俗话说:“要想把西印度群岛的财宝带回家,西印度群岛得先有财宝。”先有创造性的作品,其后才有创造性的阅读。我们的思维受到劳动和创造激励时,我们阅读的字里行间充满种种暗示而变得光彩明亮。每个句子都有加倍的意义,作者的感知像大千世界一样广阔。于是我们明白这是千真万确的:在漫长的岁月里,预言者洞悉未来的灵感是短暂而珍贵的,它的记录也是如此,或许只是他书卷中的极少部分。眼光敏锐的读者在看柏拉图和莎士比亚的著作时,只读那几页富有真知灼见的部分,其余的部分则走马观花地看过,好像它真真切切不为柏拉图和莎士比亚所著述。
当然,对于一个明智的人,有一部分阅读是不可或缺的——历史书籍和严密科学书籍他必须勤读苦学。同样地,大学也该有必不可少的部门来教授基本知识。但是,只有当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创造不是为了训练的时候,当他们把远近各种天才的光芒会聚于他们热情友好的会堂,用这汇集起的火焰点燃年轻人心中的火苗的时候,才对我们充分有用。思想和知识是这样的性质,设备和要求毫无用处。礼服与金钱,即便贵重如黄金之城,也永远抵不上智慧的一句话,抵不上智慧的一个音节。如果我们忘记了这一点,美国大学逐年富有的同时,它们在公共领域的重要性却会减弱。
三、世上盛行这样一种观点,学者就是隐居者,就是羸弱多病的人——不适合从事体力劳动或参加公共活动,就像不能把铅笔刀用作斧头。所谓的“实践者”取笑爱思索的人,似乎他们只能思索或观察,别的什么不会做。我听说过,神职人员往往比他们同时代其他阶层的人更普遍地成为学者——他们被视为女性,因为他们没听过男人粗俗的、自然的言谈,他们听到的只是一种装腔作势的、苍白无力的话语。事实上,他们的公民权常被剥夺,更有甚者,鼓吹让他们独身、禁欲。即或读书阶层确然如此,这种说法也不公正、不明智。亲身行动在学者方面是次要的,但也是基本的、必要的。没有学者的亲身体验,他就不是一个完全的人。没有学者的亲身体验,他的思想也就成不了真理。世界如美丽的浮云悬于眼前,我们甚至不能看到它的美丽。不去行动只是一种怯懦,但没有勇敢的精神,就造就不了真正的学者。行动是思想产生的前提,是从无意识到有意识的转化过程。仅仅因为经历过,懂得如此多的道理,我们才能立刻明白谁的言辞里承载着生活的真谛,谁的言辞空洞无物。
世界,这心灵的影子,或者说另一个自我,广阔地围绕着我们。它的吸引力是开启我思想的钥匙,使我认识了自我。我急切地涌入这响亮的喧嚣声中,我抓住前边人的手,在这竞技场上找到我的位置,去吃苦卖力、去拼搏耕耘,本能告诉我,如此这样,哑然的深渊就会回荡起话语之声。我刺探它的规则,驱散它的恐怖,理顺它在我不断扩展的生命轨迹上的万千线路。我经历了多少生活,就征服和开垦了多少荒野,或者说就延伸了多少我的存在、我的王权。我不明白人怎么会为了放松神经、为了片刻的小憩就放弃他能够参与的行动体验,这可是他论述中的珍珠宝石。苦差、灾祸、愤懑和贫困是辩才和智慧的导师。真正的学者舍不得行动体验机会流逝,因为这意味着力量的损失。
行动是智慧铸就其灿烂产品的原材料。把经验转化为思想,这也是一个奇特的过程,这过程就如同把桑叶转化为锦缎。这转化过程时时刻刻都在进行。
我们孩提时代和青年时期的行为和事件,是我们现在最冷静观察着的事情。它们像美丽的画卷在空中飘动。我们近期的行为、我们手头正处理着的事务却并非如此。对此我们还不能推测,我们的情感还在围绕着它绕转。我们感知了解它仅仅如同感觉我们的脚、手,或我们身体上的脑袋。这新的行为还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它浸没于我们的潜意识中才一段时间。在某一个沉思的时刻,它就像成熟了的果子从我们的生活中分离出来,成为我们头脑中的思想。顷刻间,它被升华、被净化,腐朽化为了不朽。从此以后,它成了一件美丽的物体,虽然它的出身和环境如此卑微。我们也要注意到这种情况在前期的不可能性,在幼虫阶段,它不能飞翔,它不能发光,它只是一个呆滞的蛹。但是,突然地,没经察觉,这东西就展开了美丽的翅膀,变成了一个智慧的天使。在我们的个人历史中,或迟或早,没有什么情况,没有什么事件,不会失去它黏性的、迟缓的形式,令我们吃惊地从我们的身体里昂扬而出,一飞冲天。摇篮和婴儿期,学校和运动场,对男孩、对狗和对教鞭的恐惧,对小女孩和浆果的喜爱等这些曾充斥着我们的天空,这些已经消失了。朋友与亲戚,职业与党派,城市与乡村,国家与世界,也必定会高飞和歌唱。
当然,把全身心投入到恰当的行动中的人,会收获到最丰厚的智慧回报。我不会把自己隔绝在行动的世界之外,也不会把橡树移植于花盆之中,让它去挨饿、去凋零。我也不相信单一本领能有所收获而耗尽一脉思想,就像萨瓦人靠为欧洲人雕刻牧羊人、牧羊女和吸烟的荷兰人来维持他们的生计,有一天他们又上山来找木料,才发现他们已经砍掉了最后一棵松树。很多作家用尽了创作源泉之后,他们精明地安排出行,航海到希腊或巴勒斯坦,跟随着捕猎者进入大草原,或者去阿尔及尔游历,来补充他们对路的创作素材。
即或只是为了一个词语,学者也会有去行动的渴求。生活是我们的词典。在乡村的劳作中,在城市里对贸易和制造业的洞悉中,在与众多男男女女的坦诚交流中,在科学研究中,在艺术活动中,岁月美好地流转,其结果就是从方方面面掌握一门语言,用以说明和表达我们的认知。透过一个人言辞的贫乏或丰富,我能很快判明他有多少生活阅历。生活于我们就像采石场,在那里我们获取瓷砖和墙瓦用于今天的石工行业,这便是学习语法的方法。大学和书本只是搬用从田间和工场里产生的语言。
但是行动的最终价值在于它是一种源泉,如同书本的价值,又优于书本。自然界里伟大的波动原理,它表现在呼与吸、渴望与满足、大海的潮涨潮落、白昼与黑夜、热与冷的交替变化中。它更根深蒂固于每个原子、每种流体中,我们称之为对立性原则,牛顿则将其叫作“流畅的传播与反射的配合”,因为它们是精神法则,也是自然定律。
人的头脑思索着、行动着,它们互相配合、彼此相生。当艺术家耗尽素材,当想象力已趋枯竭,当思维不再领会,而书本又让人厌倦的时候——他总有能生活下去的资源。品质比智慧崇高,思想是一种功能,生活是具体的工作人员。溪流回溯到它的源头,伟大的心灵强于思想,也强于生活。他缺少传递真理的器官或媒介吗?他依然可以借助于生活的基本力量。这是一个完整的行为,思想是部分的行为,让那正义的庄严在他的事务里闪光,让那情爱之美愉悦他低矮的房顶。那些“远离名声”,与他同居同行的人,能感受到日常行为和日常行径里他的体质的力量,要好于任何公开的、有计划的展示所作的衡量。岁月教导他说学者不会虚度生活中的每寸光阴。在这里他展开了本能中的神圣幼芽,又庇护着它免受影响。在表象中失去的会从力量中获得。不是从被教育体制耗尽了他们文化的人中走出了摧毁旧的、建立新的这些有帮助作用的巨人,而是从野性、从德鲁伊教团员和狂暴战士中最终走出了阿尔弗雷德和莎士比亚。
因此,我欣喜地听见有人开始说,对每一个人来说劳动是高贵的、劳动是必需的。在锄头和铁锹里也有美德,无论握住它们的人是生疏的还是熟练的。而劳动处处受到欢迎,我们总是被邀请去工作。只是要注意到这样一个限制:我们不应为了能更广泛地参加这些活动,就放弃自己对流行观念和行事方式的看法。
我已经谈论了自然、书本和行动对学者的教育。接下来我们来谈一谈学者应担负的责任。
他们是那类大写的思考着的人。他们可能都由自信组成。学者所在的场所通过在表象中揭示事实去鼓舞他人、提高他人、引导他人。他勤奋地从事着缓慢的、不受尊敬的、没有报酬的观察工作。弗拉姆斯蒂德和赫舍尔因在他们装着玻璃的天文台里能够将星辰编目分类而获得世人的赞扬,研究成果也灿烂辉煌、益处多多,获得荣誉是确信无疑的。但是,他在自己的天文台里,把人们心中还模糊的呈星云状的星群进行编目分类,而这些至今还没有人触及。为了很少的几种情况,有时他得一连数日、一连数月地观察,修正过去的记录,还一定得放弃表现以及即刻获得的名声。在长期的准备里,他在流行艺术领域露出的迹象常常是无知无能,遭致能人的鄙视和排斥。他长期地不善言谈,常常为了观察无感知的东西而放弃眼前鲜活的东西。更糟糕的是,他必须得常常接受贫穷与孤独。沿袭老路,接受时尚、教育和社会宗教原本是轻松而愉快的,他却宁愿背负十字架而走自己的路。当然,自责、气馁、彷徨和时光蹉跎,都是他自力更生、自我引导路上的荆棘和羁绊。甚至于,他似乎处于社会的敌对状态,尤其是对于受过教育的社会阶层。他的所有这些损失和轻慢,拿什么来平衡呢?他在实践人类天性的最高功能中找到了安慰。他是一个没有私心杂念的人,在公众和杰出的思想里呼吸、生活。他是世界的眼睛,他是世界的心脏。他通过保守和传播英雄的情操、高尚的人物传记、旋律优美的诗篇、历史的结论来抵制让社会倒退到蛮荒状态的粗俗的富足。在一切紧急关头,在一切庄严时刻,人类心灵的任何神谕发出对行动世界的评论,他都得接受、透露。理性在它神圣的宝座上对今天过往的人和事做出全新评判——无论是怎样的评判,他都得倾听、传播。
这些都是他的职责,这让他浑身充满自信,而不人云亦云。他,唯有他懂得这世界。这世界的时时刻刻仅仅只是表象。某种隆重的礼仪,某个被迷信的政府,某桩短暂的买卖,某场战争,某个人物,半数的人赞同,半数的人反对,似乎一切都有赖于这赞成或反对。更大的可能是,整个争论还不值学者花费在倾听这些争论上的些许思维。要让他坚守信念,玩具枪的声音就是玩具枪的声音,尽管这世界的古人和圣贤断定那是最后审判日的雷声。让他以沉着、坚定、超然物外坚守住自己,反复观察,甘于寂寞,忍受责备,等待时机——只要他能自我、满足于今天确有所获,他就足够欣喜。成功来自正确的每一步。本能自信地提示他将所思所想告知他的兄弟。随后他了解到他在探知自身内心的秘密时,也深入到了所有人内心的秘密中。他也明白掌握了自身思维的规律,也就掌握了那个范围内讲同一门语言的所有人的思维规律,能翻译成自己语言的所有人的思维规律。人们发现诗人在极度孤独中记忆记录下的自然迸发的思想,拥挤的城市里的人也觉得是真实的。讲演者起初并不确信他的直率表白是适宜的——他对听众所知甚少——直到他意识到他在补充听众所需,他们聆听他的话语是因为他满足了他们的天性。使他惊奇的是,他越深潜入他最私密的预感,就越发现这是最可接受的、最为公开的、最具普遍真实意义的。人们欢悦地融入这感念中最好的部分。这是我的音乐,这是真实的我。
所有的美德都包含在自信里。学者应当自由——自由而且勇敢。自由,甚至显露于自由的定义,“没有任何妨碍,除非源于他自身组织的妨碍”。勇敢,因为恐惧是学者因其功能定要抛于身后的。恐惧总是源于无知。假使在危急时刻,他的镇定起因于推想他像孩童和妇女一样是受保护的阶层;或为了寻求一时的安宁,从政治的或争论不休的问题上避开他的想法,像鸵鸟一样把头藏入开花的灌木丛中,向显微镜里窥视探测或转向作诗,如同小孩子吹着口哨给自己壮胆,这于他是一种耻辱。危险依然还是危险,而恐惧会更为严重。男子汉气概让他转过身去坦然面对现实,让他正视它的眼睛,探寻它的本质,检测它的起源——看到这狮子刚生下来的样子,追溯回去没什么伟大之处。随后他就会对它的本质和范畴有一个全然的理解,他就会敲山震虎,从此以后藐视它,传递出他的优越性。这世界是他的,他透过它的自负看到了这一点。你所目睹的那些装聋作哑之事,那些完全盲目的习俗,那些过分滋生的错误,它们的流传就是因为默许——你的默许。把它当作谎言,你就已经给了它致命一击。
是的,我们是怯懦的人——我们是不可信赖的人。有一种有害的观点认为我们人类是大自然的晚到者,很久以前这世界就已经建构完成。如同世界在上帝的手中是可塑的、流动的,它也永远有此属性,我们带给世界的变化也是一样的。对于无知和罪孽而言,世界是极硬的东西。他们尽他们的可能适应这个世界,但是当一个人心中怀有神圣的东西,苍穹就在他面前流动起来并带走他的印记身形。他的伟大不在于能改变物质世界,而在于改变人的精神世界。他们是世界的王者,把他们思想的色彩献给了万物和一切艺术。他们以爽心的宁静看待问题来规劝人,而他们所做的事正是世世代代的人想摘的那个苹果,现在它终于成熟了,他们邀请来很多国家的人分享这丰收的果实。伟人创造伟业。无论麦克唐纳坐在何处,此处就是桌子的首席。林奈使植物学成为最吸引人的研究,把它从农夫和采集草药的妇女手中接过来。戴维之于化学,居维叶之于化石采集,都是如此。一个心胸宁静、目标远大的工作着的人,这日子总是属于他的。评价易变的人涌向头脑充满真理的人,就像大西洋的层层波涛追随月亮。
对于自信,其理由比能测量的深度还要幽深,比能照亮的远处还要幽暗。我在陈词我个人的观点时,或许没有考虑到听众的感受,但在我谈及人类是一个整体这一信条时,就已经显现了我的希望所在。我认为人类在受着委屈,他在委屈自己。他几乎失去了引领他重归特权的光亮。人类已变得无足轻重。历史上的人,今朝的人,是虫子,是鱼卵,他们被称作大众、人群。在一个世纪里,在一千年里,有那么一两个人,也就是说有一两个人接近于每个人正常的状态,其余的在英雄或诗人身上能看到他们自己青涩、粗鄙的身形在慢慢成长。是的,他们甘于渺小,为的是能至臻完美。这证词,充满了庄严、充满了仁慈,诞生于可怜的那些同族、同党们自己天性里的要求,他们为头领的荣耀而欢欣。这些贫贱卑微的人为他们默认政治上、社会上处于劣等找到了对巨大道德能力的补偿。在伟人的道路上他们甘于像苍蝇一样被扫开,为的是他能将正义实施于共同的天性,那是所有人最珍贵的愿望——都想看到它被发扬光大。他们沐浴在伟人的光辉里,感到那光辉就是自身的要素。从他们被践踏的身上,他们将人的尊严披上英雄的双肩,以死来为那伟大心脏的跳动加入一滴血,让那巨人能战斗、能攻掠。他为我们活着,我们活在他的生命里。
像他们那样的人,追求金钱、权力是极其自然的;而追求权力是因为权力即为金钱——即所谓的职位战利品。为什么不会如此呢?因为他们渴望身居最高位,在他们的梦游中,他们梦见的就是最高职位。唤醒他们,他们就会放弃那虚假的好处,然后跃向真实,把政事留给办事人员。这革命要由文化观念来逐步驯化。论及壮丽和广度,这世界最重要的事业就是塑造人,这就是我们播种的材料。与历史上的任何王国相比,一个人的私人生活应是更辉煌的君主政体——对敌人更为强大,对朋友的影响更为甜美宁静。从正确的观念来看,一个人包含了所有人的特质。每位哲学家,每位吟游诗人,每位演员,只在为我做事,就像我的一个代表,将来某一天我也能够自己来做的。那些我们曾经极为珍视的书,我们已经烂熟于心了。这就是说我们已经形成了一个观点,这普遍性的思维通过一个人的眼睛来描述——我们就是那个人,并将其传递下来。起初是一个,再到下一个,我们喝干了所有的水池,并且,这些给养使我们更为光亮,我们渴望更好、更丰盛的食粮。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永远喂饱我们。人类的智慧不可能为一人所包容,他怎可为这无边无垠的王国划上边界。它是地心之火,火苗从埃特纳火山之巅吐出,它就照亮西西里岛的岬角;而当它从维苏威火山咽喉中蹿出,它就照亮那不勒斯的高塔和葡萄园。它是一种光亮,从一千颗星星中照射出来。它是一个灵魂,让所有人充满生气。
但是,我也许过于长久地停留在学者的抽象概念上而感到乏味了。我应该毫不耽搁地谈论与我们这个时代、这个国家关系较近的话题。
从历史的观点来说,人们认为各个时期的主流思想是有区别的,并且有很多资料标示出古典时代的天才、浪漫时代的天才,而现在是反思时代或是哲学时代的天才。前面我已经表明了所有人的思想都是一个整体、都具有同一性的看法,因此我不会过多地考虑这些差别。而事实上,我认为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三个时期:少年时期是希腊风格的,青年时期是浪漫的,而成年时期则是反思性的。然而,我不否认,占主导地位的思想的革命是明显可以追寻的。
人们悲叹我们的时代是内省性的时代。那偏偏是有害的吗?我们似乎有些挑剔,我们为事情需要重新考虑而光火。我们不能好好享受,因为我们渴望了解快乐是由什么组成的。我们长有眼睛,我们借助于脚来看待事物。这个时代感染上了哈姆雷特的忧郁——
“被审慎的思维盖上了一层灰色。”
那么,情况真这么糟糕吗?有眼界是最不需要同情的。我们会是瞎子吗?我们会担心视野远过大自然和上帝、会担心饮尽真理吗?我把文化阶层的不满看作在诏告这样一个事实:他们发现他们自己已经不再处于他们父辈的思想状态中,又对即将面临的状况尚未实践心怀歉意,就像一个孩子在知道他能游泳之前怕水一样。要是有这样的时代,且人们愿意生活在这样的时代里,这时代难道不是革命的时代?在这样的时代里新老并陈,容许被比较;在这样的时代里敬畏和希望消耗着所有人的精力;在这样的时代里,过往的历史荣耀能为新时代丰富的潜力所补偿。这时代像所有的时代一样,是一个好的时代,只要我们知道该如何善待它。
我欣喜地读到了未来岁月的些许吉兆,它们在诗歌与艺术、哲学与科学、教堂与政府中闪烁着它们的光芒。
吉兆之一是影响所谓的下层人在国家中的地位的那场运动,在文艺领域呈现出一个显著的、良性的面貌。文艺不再只表现崇高的和美丽的,那些贴近生活的、地位卑微的、普普通通的形象被发掘出来写进诗篇。那些被曾经只为去遥远国度旅行准备粮秣的作者浑然不觉地踩在脚下的东西,突然被发现比所有异域都要富饶。穷人的文艺、孩子们的情感、市井生活的哲学、居家生活的意义都成了我们这个时代的话题。这是一个大的飞越。当四肢开始活动,当生活的热流注入那些手和脚,它是新活力的征兆,能不是吗?我不要求得到那些伟大的、遥远的、浪漫的事物,不要求了解在意大利或在阿拉伯世界发生了什么,也不要求明白什么是希腊艺术、什么是普罗旺斯的吟游技艺。我要拥抱平凡的生活,我要探知那些熟悉的、卑微的东西,我要坐在它们脚边熟知它们。请给我对今朝的洞察力,而你去占尽古老的和未来的世界吧。我们真正了解这一切的含义吗?小桶里的饭菜,锅中的牛奶,街上的民谣,船头来的消息,眼睛的一瞥,体形和步态——请昭示我它们的终极理由,隐藏其中的最高精神缘由的超群表现,因为它总是隐藏在自然的边缘和尽头。它让我明了每一种琐事都充满着对立,并立刻将其归类为一条永恒的定律。那店铺、那耕地、那账簿,它们为光亮照耀,为诗人咏唱,其类似原因在前面我已经提及——这样,世界不再是阴暗的杂物堆、木材场,而是有型、有序的;这里没有琐事,也没有谜团,只有一种图案把最高的山峰和最低的谷地连接起来,使它们充满生机。
这理念激发了戈德史密斯、彭斯、考珀的天分,还有在较新的时代里的歌德、华兹华斯和卡莱尔,他们的天分也因此迸发出来。这理念,他们以不同的方式追随,也取得了不尽相同的成就。与他们的作品相比,蒲伯、约翰逊、吉本的文章显得冷峻、迂腐,而他们的作品却温暖人心。人们惊奇地发现近处的事物跟渺远的事物一样美丽、一样奇妙。近处的昭示着远方的,一滴水是微缩的大洋,个体人关联着大自然的一切,这种通俗的价值观会有丰硕的发现。歌德——现代人中最现代的人物,向我们展示了以前从未有人展示过的古人中的天才。
有这样一位天才人物,他对生活方面的哲学思想做出很多贡献,他的文学价值迄今还没有得到正确的估量——我指的是伊曼纽尔·斯韦登伯格。这个最富有想象力的人,却用数学家的精确来写作,他致力于将纯粹的哲学道德标准灌输到他那个时代流行的基督教里。自然,这样的尝试定会遇到任何天才都无法逾越的困难。但是,他发现并揭示了大自然与心灵中情感的联系。他看透了可见到的、可听到的、可触摸到的世界那表象的或精神上的特性。特别是他喜阴的灵感盘旋在大自然中较低的地方并对其加以阐释,揭示了连接道德罪恶与物质腐败的神秘关联,并且以史诗般的预言阐明了有关精神错乱、野兽、行为不检点与恐怖事物的理论。
我们时代的另一征兆,它也为类似的政治运动所标示,就是赋予个人一种新的重要性。每样事情都倾向于将个体隔离开来,出于自然的尊重将其用栅栏围住,这样每个人都会感到这世界是他的,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如同主权国家之间的关系——倾向于伟大和一种真正的联盟。忧郁的裴斯塔洛齐说:“我认识到在上帝广阔的土地上,没有人情愿或者能够帮助他人。”帮助他人必定只能源于内心的意愿。学者就是那样的人,他得拥有现代的所有能力,吸纳过去的所有贡献、充满未来的所有希望,他得是知识的大学。如果有一种教训更能让他倾听,那该是世界都无关紧要,人才是所有一切。所有的自然定律都潜在于你身上,而你还不知道活力的水滴是如何上升的,所有的理性都蛰伏在你身上,你得去知晓,去挑战。会长、各位同仁,各种动机、各种预言、各种准备都显示,人类尚未显露力量的信心属于美国学者。我们长久都在聆听欧洲温文尔雅的缪斯女神。人们已经开始怀疑美国自由人的精神是胆小的、爱模仿的、易驯服的。公众的和私人的贪婪使我们呼吸的空气凝重、油腻。学者们体面、内敛、谦恭。你们已经看到了那悲剧性的后果。这个国家的思维,被教授以低等目标为目标,吞噬了它自己。只有礼貌、顺从的人才能找到工作。拥有最美希望的年轻人,他们在我们的海岸开始他们的生命,山风吹拂着他们,上帝的所有星辰照耀着他们,他们却发现脚下的土地与这些不一致,他们的行为因对行业所鼓励的行事规则的厌恶受到妨碍,因此一些人或去做苦工,或死于这种厌恶——他们中的一些人自杀而亡。补救的办法是什么呢?他们还没有觉察到,千千万万充满了希望、聚集在栅栏面前想开创事业的年轻人也还没有觉察到,要是一个人执着于自己的本能,坚守在那里,那巨大的世界就会由他问鼎。耐心,再耐心一些,在所有好人和伟人余荫的陪护下,无限生命的前景是你的安慰;对原理的研究和交流是你的工作,它使本能流行,世界变换。不被视为一个独立单元,不被认为有独立的性格,长不出特别的果子,而人被创造出来就是要结出果实。只被总体地、成百上千地估算我们属于哪个政党、哪个部分,我们的观点也以地理的不同分作南方或北方,那岂不是一种奇耻大辱?不能这样,兄弟们、朋友们,祈求上帝,我们的状况不应如此。我们要用自己的脚来走路,我们要用自己的手来工作,我们要说出自己的想法。对文学的研究不再是同情、怀疑、感觉放任的一个代称。人的恐惧、人的爱应是环绕一切的防御墙和欢乐花环。人类的国度将初次存在,因为每一个人都认为他受到了神灵启示,神灵也启示着所有人类。

神学院演讲
1838年7月15日,周日晚间,在坎布里奇哈佛神学院高级班的致辞
在这个绚烂的夏天,草木生长,花儿绽放,缤纷的花朵如火似金,点缀着青青草场,连生命的呼吸也变得绮丽。天空中满眼是飞翔的小鸟,空气中弥漫着松木、香叶、杨树脂和新鲜干草吐露的芬芳。黑夜并不让人感到阴郁,却带来令人欢欣的清凉。穿过澄澈的夜空,星星的幽光如神灵般倾泻。星光下的人类就像是孩童一般,而他们的地球俨然是一个玩具。清冷的夜像河流一样沐浴着这个世界,而世界又将睁开双眸,迎接那破晓的一抹红霞。大自然的奥妙尽情展现,从未如此欢愉!粮食和美酒慷慨馈赠所有生灵,而丰饶好施的大自然保持一贯的沉默,踽踽前行,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人们无法不崇拜这个完美的世界,在这里我们心灵相通。世界如此广袤,如此富饶,其间每一个元素都牵引着人类的每一个感官!那肥沃多产的土地、通行无阻的海洋、蕴藏着金属和矿石的山脉、孕育着各种林木的森林、各种各样的动物、种类繁多的化学物质,光、热、磁以及生命的力量与轨迹!而这一切,都值得伟大而优秀的人类去征服与享用。种田人、机械师、发明家、天文学家、城市建设者和船长们的光辉,都将被历史铭记!
然而,当我们开启心智,揭示宇宙的规律,认清事物的本质,这个巨大的世界瞬间缩小成为这心灵的图解和譬喻。带着新近燃起、永不磨灭的好奇心,人的精神追问着“我是谁”、“是什么”这类问题。面对那些难以捕捉的规律,我们有限的理解力只能见到这样或那样发展的现象,但无法做出圆满解释。面对事物间无限的关联,如此相似,又如此千差万别;如此丰富多彩,又如此和谐统一。我将研习之、了解之、永远颂扬之!这些思想的杰作一直是人类世代生生不息的精神财富。
当人的心智向往美德时,一种更神秘、更甜美、更让人无法抗拒的美会展现在他的眼前。他会得到上苍的指引。他会明白,他的生命没有边界;他也会明白,他为完美至臻而生,尽管此时此刻,他正深陷于邪恶与懦弱当中。他所尊奉的正是他自己,然而他至今仍未意识到这一点。他应该意识到!虽然他的分析完全不能做出解释,但他知道那个伟大词语的意义。无论是借由天真无邪的直觉,还是通过理性的认知,只要他说出:“我热爱正确。真理的内在和外在都永远是美丽的。美德,我是属于你的,请拯救我,使用我,我将为你服务,不论白天还是黑夜,不论是要事还是琐事。终将有一天,我将不仅是一个有美德的人,而且本身就是美德。”这样,上帝达到了造人的目的,亦将感到欣慰。
道德感是在一些神圣律法面前感到的敬畏和快乐。它使我们察知我们进行的这场平凡的人生游戏,表面上看无非是些荒唐的琐碎小事,其实掩藏着惊人的律法。置身于玩具堆中的孩童慢慢了解了光、运动、地心引力以及肌肉力量的作用。在人生游戏中,他又将领悟到爱、恐惧、正义、欲望、人、上帝和它们之间的关联。这些规则难以清楚表述,不会被写在纸上或是被人口头讲述。我们不屈不挠冥思苦想也无从解密,但是我们却每时每刻都能够在旁人的脸上、行为中,以及我们的自省中读到它们。道德的种种特征已融入人们高尚的行为和思想之中;在演讲中,我们必须不厌其烦地列举大量事例来分辨、描述和暗示美德。但是,鉴于这种道德感是所有宗教的本质,请容许我列举突显道德感的一些事实,引领大家看清道德感的本性。
道德感的直觉是洞察灵魂法则的完美。这些法则有自己的规律,超越时间,超越空间,不受制于外物。因此,人的灵魂自有公道,其回报及时而全面。人做了善事,顿时变得高尚;做了恶事,恶行本身让他变得猥琐。摒弃污浊,意味着纯净。人如果内心充满正义,他便成为上帝。上帝的平安,上帝的不朽,上帝的威严就会伴随正义进入他的身体。人如果作假行骗,他其实在欺骗自己,终将迷失自我。看到绝对的善,人满怀谦卑,全心仰慕。每一次放低自己的身段都意味着他抬高了自己。一个放弃自我身份的人终将回归真实的自我。这种内在的力量迅速地到处发挥作用,纠正错误,消除误解,并让事实与思想能够形成统一。它对生活的改变虽然只能让人缓慢地感知,但归根结底是实实在在的,就像其对灵魂的改变一样真切。如此,人成为自己的上帝,行善者积善,行恶者积恶。本性终会公开。
偷窃从不会让人真正富裕,施舍永不会令人贫穷,而谋杀也终究会大白天下。哪怕是掺杂了一丝谎言,比如些许的虚荣,想要给人留下好印象、想要博得好感的丝毫企图都会立刻产生不良后果。而如果实话实说,则整个大自然、全体神灵都会助你取得意想不到的进展。如果实话实说,则全体生灵都会作为你的见证,甚至连你脚底下小草的根都将活络起来,为你作证。再看看这些法则运用到情感方面、成为社会的律法时,也是那么完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然而然地,好人追寻好人,恶人追寻恶人。因而,一些灵魂进入天堂,一些灵魂下到地狱,这也是各从所愿。
这些事实一直在向人暗示那个崇高的信念:这个世界不是多种力量的产物,而是一种意志、一种信念的产物。且这种信念无处不在,在每一束星光里,在池塘的每一片涟漪里。任何与它相抵触的东西都将受阻、溃败。因为造化如此,别无选择。善是绝对的,而恶是短缺所致,并非绝对,正如冷其实是热量缺乏。所有的恶都是空泛与虚无的。而仁慈却是绝对与真切的。一个人有多少仁慈,就有多长的生命,因为所有的存在都源于这同一种精神。这种精神在不同的场合有着不同的名字:爱、公道、节制,就如同海洋在不同的海岸被赋予不同的名称一样。所有的存在都源于同一种精神,而所有的存在又支撑着它。人追求善业,他得自然之助,变得强壮。他若在向善的路上背道而驰,他就将剥夺自己的力量和外援,他的生命之路将会越来越窄,他将变得越来越渺小,像一粒尘埃、一个小点,直至绝对的恶将他带到绝对的死亡。
洞察了法则之法则,便唤醒了人内心的某种情感,我们称之为宗教情感。它能够带给我们最大的幸福。它的魅力和控制力非常奇妙。它是山峦,是这世界的防腐香料,是没药①、是安息香、是氯气、是迷迭香。它令天空和山峰变得庄严。它仿佛是星星吟唱的静谧歌谣。是它而不是科学或力量令宇宙变得安全而适宜居住。思考可能会令事物变得冷漠、自私,找不到终点或是统一,但道德感在心中的萌生规定并确保这法则才是自然界最高的主宰。大千世界、时间、空间、永恒,都似乎因此而欢呼雀跃。
这种情感是神圣而备受尊崇的。这是人类的至福。它令人类再也没有了束缚。通过它,灵魂第一次了解了自己。它纠正了人们早年的大错,即为了出人头地而追随大人物,希冀从旁人那里得到益处——他们力图显示自己是万善之源,显示自己同每个人一样,都是通往理性深处的一个入口。当他说出“我应该”,当爱温暖着他,当他接受上天的警示,选择行善举为善行时,来自无上智慧的美妙乐音将会回荡在他的灵魂深处。然后,他便开始做礼拜,而这礼拜将让他变得伟大,因为他将永远不会背弃这种情感。在灵魂最崇高的升华中,正义永不被超越,爱永不停歇。
这种情感存在社会基础之上,并相继形成了各种形式的礼拜。那崇拜的原则从来不曾消逝。人堕入迷信,贪恋感官享乐,却从未全然将道德情感抛诸脑后。同样,所有关乎这种情感的表述有多么纯洁,就会有多么神圣、多么永恒。关乎这种情感的表述比其他任何文字都更能感染我们。即便是最古老的文字,只要喷薄出了这份虔诚,那么它依然清新而芬芳。这种思想总是深埋在虔诚而多思的东方人的内心深处,不但在巴勒斯坦得到了最纯粹的抒发,在埃及、波斯、印度和中国也一样。欧洲人总是从东方人的智慧中得到神圣的启发。那些神圣的吟游诗人的话语,让所有神智清明的人感到愉悦和真实。耶稣给人的印象是独一无二的——他的名字与其说是载入世界的史册,不如说是植入其中——他留给世人的这种印象证明了这种潜移默化的微妙是多么美好。
同时,虽然庙宇之门不分昼夜为每一个祷告者敞开,真理的启示也从未间断,但真理却处于一个严苛的条件守护之下,这个条件就是直觉。它不能被转告。老实说,我愿意从另一个灵魂那里得到的不是指示,而是挑战。他所宣称的,我必须内心认同,否则就断然拒绝。相反的,缺乏这个基本信念,堕落就将出现,就像涨潮和退潮一样。若允许这信念消逝,那么所有言语,所有行为,都将变成谬误、贻害无穷。随之,教会、国家、艺术、文学甚至生活都会坍塌。人性神圣的信条将被遗忘,国家体制会受到顽疾侵袭。曾几何时,人是主宰,如今他成为附庸,令人嫌弃。由于这至高无上的精神已然深入人心,不可能完全弃绝,但信条却遭到扭曲:人性的神圣被赋予少数一两个人,所有人的神性被否定,而且是坚决地被否定。启示的信条被抛却了,相信多数人的声音的鄙俗信条取代了灵魂的信条。圣迹、预言、诗歌、理想生活、神圣生活都成了古老的历史。它们不再是人的信仰,不再是社会的追求,即便有人提及,也显得荒诞可笑。崇高的追求一旦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人一旦变得鼠目寸光,只关注感官感受,生活就将变得滑稽而可悲。
这些普遍的观点——因为普遍,没有人会提出异议——可以在宗教史上,特别是基督教会史上找到大量丰富的佐证。在那里,我们得到我们的生命并且得到抚育。其中所蕴含的真理,你们,我年轻的朋友们,就要开始对他人宣扬。作为一种祭仪,或者说是文明世界一种历史悠久的信仰,基督教对于我们来说有着重大的历史意义。关于教会那些慰藉人类心灵的神圣话语,都不需要再由我来传达。在这个场合,我将竭力履行我对你们的职责,我要指出教会运行中的两个错误,这两个错误,站在我们刚才的立场上,已显得日益突出。
耶稣基督是真正的先知。他睁大眼睛,看到了灵魂的秘密。他沉醉在灵魂的无比和谐里,沉浸在灵魂的别样美丽中。他生活于斯,他存在于斯。在漫漫历史的长河里,只有耶稣估量到了人的伟大,只有他忠实于你我的内心世界。他看到上帝附身于凡胎俗体之上,不断进取,掌控人类的世界。在这个情感激越的快乐节日,耶稣说,“我是神。上帝通过我行动,通过我发言。你想见上帝,就看我吧;或者看你自己,只要你的思维和我现在的思维一样。”但是在当时,在后来和以后的年代里,他的教义和有关他的回忆遭受了多么大的曲解啊!理性的教义是用感性无法传授的。感性从诗人口中听到高亢的赞歌,等到下一个时代,它说,“这是耶和华降临尘世了。如果你说他是普通人,我就杀了你。”它语言中的习语、修饰的辞藻侵占了真理的位置。教会并非建立在原则的基础上,而是建立在夸饰的譬喻之上。基督教成为一个神话,正如同诗歌里传诵的希腊和埃及一样。耶稣谈论奇迹,是因为他觉得人的生活就是一个奇迹,人类的一切行为也是奇迹。他还知道,随着人的品格的不断升华,这种日常的奇迹会大放异彩。然而,基督教会口中的“奇迹”一词给人一种虚假的感觉,俨然是个怪物,丝毫不符合风中的三叶草和飘落的雨滴形象。
耶稣对摩西和先知们怀着崇敬之心,但并未因此表现出不合时宜的优柔寡断。他将摩西和先知们的最初启示延迟到此时此刻,归结到凡人,归结到心灵深处永恒的启示,因此他是一个真正的人。看到我们内心的律法在统领着世界,他不愿这个律法受到控制。于是,他勇敢地用手、用心、用生命宣称我们内心的律法就是上帝。所以如我所想,耶稣是历史上唯一一个欣赏人的价值的灵魂。
一、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能够清楚认识到历史上基督教的第一个缺陷。历史上的基督教陷入了所有宗教传播都不可避免的一个误区之中。基督教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正像它这么多年来呈现的那样,不是灵魂的信条,而是对个人能力、绝对性和仪式的夸大。它过去和现在都一直在令人反感地过分夸大耶稣这个人。灵魂是不会只归属于任何一个人的。它鼓励每个人发展自己,拓展到宇宙外围;它不会偏爱,只有油然而生的爱。然而,在这个由懒惰和恐惧建成的东方基督教王国,人的朋友被看成了人的伤害者。他的名字被许多辞藻包围着,在过去表达了人们的赞美和爱戴,而现在却已僵化成各种官衔,这样就毁掉了所有慷慨的同情和喜爱。所有听我演说的人都感觉到,向欧洲和美洲描述基督的语言采用的不是友好热情,向一颗善良、高贵的心灵进行描述的风格,而是生搬硬套、非常正式——是描述半人半神的风格,就像东方人或希腊人描述欧西里斯或阿波罗那样。如果接受的是早期那种不公平的问答式教育,那么诚实与克己都将被定为堂皇的罪孽,倘若它们没有被赐予基督的名义的话。人们宁可做“一个异教徒,生活在陈腐信条里”,而不愿做一个拥有了本性却被剥夺了人权、没有自我、没有家园、没有土地、没有职业甚至连美与真都被取消独占的教徒。你甚至都不能算一个真正的人!你将不再拥有这个世界,不再敢于挑战,甚至不能遵照你心中的法则来生活,也不敢与天地赐予你的无限美好的存在相伴生存。你不得不臣服于基督的本性,你不得不接受我们的阐释,接受庸人为他描绘的画像。
能让人回归自我的事物是最美好的。斯多噶派伟大的教义激起我内心的崇高之情:听从自己的内心吧。那显示了上帝在我内心,让我变得坚强。那显示上帝离开了我,使我成为赘疣肉瘤。我再也没有必然的理由存活于世。不合时宜的遗忘的阴影向我蔓延开来,我就要永远离开了。
神圣的吟游诗人是我美德的朋友,智识的朋友,力量的朋友。他们曾谆谆告诫我,那些我头脑中闪现的光芒不属于我,而属于上帝。曾经他们也有过同样的经历,并顺从于上天的启示。因此,我心中对他们充满了爱意。他们发出高贵的激励,叫我抵制邪恶,征服世界,做真实的自我,让耶稣以他的神圣思想指引我们,仅此而已。借由神迹引人皈依是对灵魂的亵渎。要成就一次真正的皈依和成为一个真正的基督徒,古往今来都需要接受美的情感。诚然,一个伟大、丰富的灵魂,如像耶稣那样,一旦堕入凡间,必将是得天独厚,得以主宰世界。对于他们来说,世界就是为他而存在,而他们还没有从他的身上汲取足够的智慧,还意识不到,只有再度回归自我,或者回归内心深处的神明,他们才能不断壮大。“授人以鱼”是小恩,“授人以渔”才是大惠。那样的时刻快要到来,所有人都会意识到,上帝对灵魂的恩赐并不是炫人耳目、无法抗拒和独一无二的神圣,而不过是甜蜜而自然的善良,正如你我的善良一样,并吸引着你我的善良继续存在、不断成长。
布道者粗鄙的不道义口吻流露出的不仅对被布道者灵魂的亵渎,甚至也是对耶稣的罪恶。布道者没有意识到他们这么做使耶稣的福音书变得令人不快,仿佛剪掉了耶稣的美发,剥掉了天堂的印记。当我看到高贵的伊巴密浓达或者华盛顿,当我在同龄人中看到一位真正的演说家、一位正直的法官和一位亲密的朋友;当我醉心于一首诗歌,为它的美妙和节奏触动时,我就听到了向往已久的美丽在我耳边鸣响着,如此美妙,如此令我全身心为之倾倒的是那些浪漫的吟游诗人的冷峻歌声。他们世世代代歌唱着真实的上帝。现在请不要用隔绝和奇特将基督的生活和对话摒弃于这个充满魅力的圈外。让它们顺其自然、生气勃勃、暖意融融,成为人生的一部分,景致的一部分,幸福日子的一部分。
二、历史上基督教的第二个缺点是以传统的、限制性的方式运用基督的心灵,它是第一个缺点的后果,即道德的本质。“法中之法”的昭示将伟大——即上帝本尊引入开放的灵魂,但道德本质作为社会上颇为确定的教义的源泉,尚未被认真探究。人们如今讨论的口吻,仿佛启示早就已经发生,早已完成,仿佛上帝已经死了。对信仰的伤害对传道者来说如刺在喉,即使是最杰出的教会也变得举棋不定,模棱两可。
毫无疑问,与美丽的灵魂进行对话的结果是让人产生分享同样知识和情谊的渴望和需求。倘若不能表达,思想便会成为人的负担。预言家同时也是言说者。不知怎地,他的梦境就被讲述出来,他怀着肃穆的欢愉来表达梦境:有时候用铅笔画在画布上,有时候用凿子刻在石头上,有时候刻在花岗岩的塔楼上或回廊里,总之他建立起了灵魂崇拜。有时候是在朦胧的圣歌里,但最清晰和最永恒的,却是在文字里。
有些人十分喜爱这种语言技巧,他们最终都成了牧师或诗人。这项职业与世界同在。但是请注意它的条件,即这份职业的精神局限。只有精神可以为师。异教分子不能,耽于肉欲之人不能,江湖骗子不能,身无自由之人也不能。只有拥有精神的人才能给予,只有精神自身才能创造。灵魂附身在一个人身上,通过这个躯体发言,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以为师。勇气、虔敬、爱、智慧都可以教导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对这些天使敞开心门。天使们会赋予他语言天才。但如果一个人只想在言谈中显示学识、只想像宗教会议那样巧舌如簧,只想附庸风雅高谈阔论,只想由着兴趣讲话,那么他的谈话最多是咿咿呀呀不知所云。让这样的人闭嘴吧。
为这个神圣的职业,你们决意奉献自己。我希望你们能在渴望与希望的悸动中感受到上帝对你们的呼唤。这项职业是世上第一职业。它如此实在,不容许半点掺假。我有责任告诉你们,我们急需新的启示,从未像现在这样紧迫。从我已经表达的观点中,你们可以推测出我和很多人的共识:人们普遍堕落,信仰几近消亡。没有人宣扬灵魂的存在。教会也是风雨飘摇,所有生气荡然无存。在这个时刻,任何阿谀奉迎者若是告诉你们说基督的信仰已得到宣扬,就是在犯罪,因为你们的希望和职责就在于传播基督的信仰。
所有有识之士针对教会精神饥荒发出的低声抗议遭到压制,人们的心灵被剥夺了。只有经过道德天性的培养才能感知的慰藉、希望和庄严发出阵阵呻吟。到了让那些慵懒沉睡的人和沉浸在喧嚣的日常劳作中的人听到这些抗议和呻吟了。传教士的职业是光辉伟大而永垂不朽的,但并未很好履行。传道就是要表达出日常生活中如何体现道德感。告诉我,有多少个教会、有多少个先知让人们意识到,他是一个力量无穷的灵魂?天地万物在他心中?他将无止境地汲取上帝之灵?如今在哪里可以听到那曾经的劝导?那劝导优美的旋律让我如临天堂,让我坚信它就是来自天堂。在哪里可以听到那样的话语?在过去的岁月里,这些话语足以让人放弃他们的父母、房产、土地、妻儿,去追随信仰。在哪里可以听到道德之士宣扬威严之法呢?那些宣讲萦绕在我耳边,使我最大限度地付出行动,献出热忱,并为之感到高尚。检验真正的信仰当然要看它吸引、指挥灵魂的力量,好比自然法则指挥双手的行为——指挥要恰到好处,让人愉悦,感到服从是一种荣耀。信仰要融合晨光暮色、飞翔的云彩、歌唱的小鸟以及花朵的芬芳。但是现在牧师的安息日失去了自然的光彩,再也不可爱了。安息日结束了,我们如释重负。即便坐在教堂的长凳上,我们自己可以创造出,我们也的确创造出了,更好、更神圣、更甜美的安息日。
在任何时候,如果布道坛被一个形式主义者篡夺,教众就受到欺骗,郁郁不乐。祈祷一开始,我们就畏缩。祷告并没有让我们振奋精神,反而打击冒犯我们。我们乐得裹紧斗篷,尽量制造一方独立天地,对祷告充耳不闻。曾经我听过一个传教士的布道,使我痛苦地几乎要宣称再也不去教堂了。我当时想,人们都喜欢去自己习以为常的地方,否则不会有人在下午跨进教堂。当时我们四周风雪连天。暴风雪是真的,牧师只不过是幽灵一般的存在。看着他,再将目光转移到他身后的窗户,窗外是如流星陨落般的美丽的雪花,我们都感到了令人伤感的对比。他虚度一生,没有丝毫的言语表明他曾开怀大笑或独自垂泪,是否已结连理,是否沐浴爱河,可曾受到称赞或被人欺骗,是否也曾烦恼伤神。就算他曾经精彩地生活过,轰轰烈烈行动过,我们也无从知晓。传教士这个职业最大的秘诀,就是要把生活转化为真理。不幸的是,他还没有学会。他甚至没有将他的人生经历中的任何一件事转化为他的教义。这个人也曾辛勤耕耘,也曾辛苦劳作,也会侃侃而谈,也曾做过买卖交易。他也曾博览群书,也吃饭饮酒。他也会头疼,会心动,会微笑,会痛苦。但是在他说过的话语里,却全然找不到他曾活过的痕迹,甚至连一个揣测暗示都没有。没有一点信息是来自真实的历史。真正的传教士可以这样来评判,他和教众分享他的人生经历——这些经历往往都在思想的火焰中千锤百炼过。但对于差劲的传教士,从他们的布道中,你对他本人的信息一无所知:他何时出生?他父母是否健在?他是否有小孩?他是生活富足或是一贫如洗?他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这些问题都得不到解答。很奇怪人们还会到教堂。仿佛他们家里十分无聊乏味,所以他们宁愿来这听一场毫无思想可言的喧哗。这其实就告诉我们,道德情操对于人类来说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以恰当的名义,在恰当的地方,它可以使沉闷以及愚昧都闪烁出一丝微弱的光亮。一个好的倾听者,确信他有时被打动,确信有些东西可以被触及,用一些词就可以。他听着这些空洞无味的话,聊以自慰的是,从这些话中联想到曾经有过的美好时光,因而这些话语仍得以喧闹着、重复着,没有异议。
我并非不知道,即使我们的传教毫无价值,也并非完全无用。有些人的“耳朵”很好,他们能够从毫无养分的素材中获得营养供给美德。在所有平淡无奇的祷告和布道中隐藏着诗一般的真理,虽然讲得痴愚可笑,听的人仍能从中领悟到智慧之言。这是因为每一个措辞都经过精心挑选,都是心灵遭受打击或身心幸福愉悦的灵魂在某个虔诚的瞬间喷涌出来的表达,其精妙令人难忘。我们教会的祈祷文,甚至是教条,就像是丹德拉神庙里的黄道十二宫,也像是印度的天文学纪念碑,是同人们工作生活中的一切事物完全隔绝的。他们标志着潮水曾经涨到的高度。但是这种恭顺可以防止善良、虔诚的人做坏事。在社区的大多数地方,宗教仪式往往引起完全不同的思想和情感。我们无需谴责疏忽大意的神职人员。在他们的惫懒很快遭到报应时,我们反而心生同情。啊!这个不幸的人被召唤到讲坛上,而不是从事生产活动。发生了任何事,大家都会责怪他。他要不要请求大家捐资赞助国内或国外的传教活动?如果他向管辖内教区的人们提议,说他们应该不远千里向贫困家庭提供资金帮助,即使他们跟这些家庭一样贫穷。这个时候神职人员就会无比羞愧,宁愿不远千里地躲起来。他要不要督促人们像圣人一样生活——他能不能要求同胞们来参加安息日聚会?反正他知道,他们也都知道,在那里他们的期望少得多么可怜。他要不要私下里邀请他们参加“上帝的晚餐”?他当然不敢。如果没有心灵来温暖这场仪式,那么这个空洞乏味、干瘪枯燥、吱吱嘎嘎的仪式就太过简陋无趣了。他无法面对一个聪慧睿智、精力充沛的人,无法毫无畏惧地向他发出邀请。走在大街上,面对亵渎上帝的大胆村民,他又能说什么呢?那亵渎上帝的村民在牧师的脸上、身上和步履中看到了恐惧。
我不能忽视了善良人们的诉求,从而玷污这次祷告的神圣。我知道很多牧师都是清白的,他们严于律己,这让我十分敬重他们。公共礼拜所剩无几的生机要归功于散居各地的虔诚的人。他们在各地的教会担任牧师。有时候他们太过谦卑地接受了先辈的教义,但他们那真诚的道德情操却不是来自他人,而是发自内心的,由此仍然激发我们对神圣个性的爱戴和尊重。此外,例外的个案并不是只体现在寥寥几个优异的传教士身上,而体现在所有人表现突出的美好时段,所有人得到真正启示的时刻——不,其实是体现在每个人真诚的瞬间。不过,尽管有着这样一些例外,真实的情况仍然是——这个国家的布道的特点仍是囿于传统;仍然诉诸记忆,而不是灵魂;仍然追求习惯,而不是追求必然和永恒。基督教历史将布道与探索人的道德本性相分离,而崇高就存在于人的道德本性,令人震惊的力量也存在于人的道德本性,由此,基督教历史破坏了布道的力量。这律法是全世界的快乐,唯有它才使思想清晰、丰富。这律法的笃定连天文学轨道都难以抗衡,而今它却遭到贬抑,被拙劣地模仿、被嘲弄、被呵斥,它的特点、它的内容完全被忽视,这对于律法来说是多么残酷的不公啊!讲经说法的人看不到这律法,就丧失了理性,摸索着不知道在寻求什么。而且由于缺乏道德情操的培养,社区人们的灵魂被疾病缠身,毫无信仰。人们急需一种严苛、高尚、坚韧的基督教戒律来指引它了解自己,了解通过它发言的神意。如今,人们感到自惭形秽;他们混迹于这世上,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等待他人的宽容、怜悯。一千年来,几乎没有人敢于表现聪明才智和善良敦厚,也没有人赢得同胞在身后的眼泪和祝福。
当然也有过一些时期,由于对一些真相懒于理解,人们会对一些人或名利萌生更大信仰。英国和美国的清教徒在天主教会的基督中,从继承于罗马的教条中,界定了他们严苛简朴的虔诚信仰,找到了他们对公民自由的渴望。但是他们的信念正在消逝,却没有新的信条填补这个真空。我想,每一个有思想的人走进我们的教堂,都会感到,公共礼拜对人的凝聚力已经消失殆尽或者正在消逝。公共礼拜已不能激起良善之人的慈爱,不能引起恶人的畏惧。在乡下,在居民区,半数的教区正在逐渐停止活动——这是当地人的说法。已经有迹象表明有个性的人、虔诚的人正在离开宗教聚会。我曾听到一个虔诚、非常重视安息日的信徒痛心疾首地说:“星期天去教堂似乎是邪恶的。”宗教的念想曾是吸引好人们留在教会的理由,现在只是一个希冀和等待。教区里最好的人和最坏的人,穷人、富人,博学的人、无知的人,年轻人、老年人应该每周花一天聚在同一个屋檐下,证明大家的灵魂平等,这在过去只是寻常事件,而现在,它已成为去教堂的重要动机。
我的朋友们,从在这两个错误中我想我找到了教堂衰落、信仰缺失的原因。对一个国家来说,有什么灾难比失去信仰还大呢?紧接着所有事物都将腐朽。智者离开神殿,去参与政治或经商。文学变得无足轻重,科学遭遇冷板凳。年轻人的目光不会为了彼岸世界的希望而熠熠生辉,长者不再备受尊重。整个社会都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而忙忙碌碌。人死如灯灭,再也没有人会提到他们。
此时此刻,我的兄弟们,你们一定会问,在这个意志消沉的时代,我们能够做些什么呢?事实上,在我们对控诉教会的理由中已显示补救办法。我们把教会放在了灵魂的对立面。那么,让我们在灵魂里去找寻救赎吧!只要有人,就有革命。老一套的东西只对奴隶适用。只要有人,书本都浅显易懂起来了,一切都透明可见了,所有的宗教都形式化了。他是无比的虔诚。人创造奇迹,我们也能在奇迹中看见他。每个人都会祝福,也都会诅咒。他只说“是”或者“不是”。宗教如同一潭死水;启示时代已经过去,《圣经》已经合上;害怕如果把耶稣塑造成普通人会贬低了他的人格,这些清晰无误地指明了我们神学的谬误。真正的老师,职责是告诉我们上帝不是过去时,而是现在时;他还在发声,不是发过声音。真正的基督教——像基督相信人的无穷力量那样的坚定信仰——已经不复存在了。没有人相信人的灵魂,而是只相信某些老人或已死之人。呜呼!没有人特立独行。所有人一窝蜂拥向这个圣人或那个诗人,躲避着上帝,而上帝在暗处看得明明白白。人们不会暗地洞明世情,只喜欢盲目随波逐流。他们以为社会大众比自己的灵魂更明智,却不知他们自己的灵魂,就比全世界加起来还要睿智。看国家和民族是如何在时光的长河上轻轻掠过,却不曾泛起一个涟漪,来显示他们曾经的漂浮和沉沦。然而,一个杰出的灵魂却成就了摩西、奇诺、索罗亚德斯的盛名,使他们成为永恒的宗教领袖。没有人尝试着立下雄心壮志,成为国家的自我、自然的自我,却轻易地沦为某个基督教计划、某个教派或者某个优秀的人的追随者。一旦你抛弃了对上帝的认知,抛弃了你自己的情感,而开始接受二手知识,管它是圣保罗、乔治·福克斯还是斯韦登伯格的知识,随着这二手知识延续一年又一年,你与上帝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如果这种情况持续多个世纪,这个鸿沟已无法逾越,像现在这样,人们几乎不会再相信,他们内心有什么神圣可言。
首先,我要告诫你的是:独自探索。拒绝榜样,即便是人们心目中想象的那些神圣榜样。勇敢去爱上帝,不需借助任何中介也不必自我掩饰。你会找到足够多的朋友,他们总想把你和韦斯利们、奥柏林们、圣人和先知进行攀比。感谢这些好心的人,但是请对他们说:“我也是同他们一样的人啊。”模仿无法超越榜样,所以模仿者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无望的平庸之辈。创造者那样做是出于本能,他自身就有一种内在的魅力。而模仿者却认为其他东西才是本能,他剥夺了自己的美,却无法完整获得他人的美。
你自己就是新诞生的游吟诗人,歌唱圣灵——将所有陈规抛诸身后,让人们直接认识上帝。你首先且唯一需要注意的是,时尚、习俗、权威、享乐和金钱,这些对你而言毫无意义——这些东西也不应遮蔽双眼,让你看不见——而应接受无限的心灵所赋予你的特权。不要急于定期挨家挨户地拜访你教区附近的所有家庭——当你接触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时候,应像圣人一样待他们,带给他们思想与美德,让他们胆怯的愿望在你身上找到鼓励,让他们被压抑的本能在你的引导下释放出来,让充满疑虑的他们知道你也曾怀疑过,让困惑的他们知道你也曾困惑过。相信你自己的心灵,你也会获得更多的信任。尽管我们智慧浅薄,尽管我们受到习惯的奴役,这摧毁了我们的灵魂,然而毋庸置疑的是,所有人都具有崇高的思想,所有人都珍惜生活中短暂的真实。他们喜欢倾诉,喜欢沉浸在对教义的憧憬中。我们轻快地回忆起,在那些充满琐碎与罪恶的沉闷日子里,我们曾与智慧的灵魂有过几次难得的交流。他们让我们的灵魂更加智慧。他们说出我们所想,告诉我们所知,让我们做真实的自己。如果你们为人们履行了牧师的职责,那么你们在或不在,他们的爱都会追随你们,就像天使一样。
同时,为了达到这一目的,让我们不要以常规的美德为目标。有人热爱那种闪耀着社会褒奖的光辉的美德,那我们何不让与他们,自己努力去穿透追求绝对能力和价值时承受的深深的孤寂?我们轻易地就可以达到社会大众的美德标准。社会褒奖来得轻松廉价,而几乎所有人都满足于这些毫不费力的美德。但与上帝交流的直接后果却是抛弃他们。有些人不是演员也不是演说家,但却具有影响力;有些人太伟大而不屑于名誉和作秀;还有人蔑视雄辩之才。对于他们而言,我们所谓的艺术和艺术家都近乎炫耀和出于私心,是对有限和自私的夸大,以至于失去了对普遍的追寻。演说家、诗人和统治者侵入我们的世界,正如漂亮女人一样,其实是由于我们对他们表达了赞许和尊敬。你全神贯注地思索,不理睬他们,尽你所能忽视他们,因你有着高远和普遍的目标,那么他们立刻会感到你有权这么做,他们应该在更低的层次绽放光彩。他们也会感觉到你的权利,因为,他们和你在一起时,可以接收到全知圣灵的注入,圣灵的烈日光芒消弭了小块的阴影,抹去了对智慧等级的划分。
在此种神圣的交流中,让我们学习那些高尚正直的行为:大胆的仁爱之心,不受朋友的影响,倒不是为了避免爱我们的人对我们的不当期许会损失我们的自由,而是我们要为真理防止过分随意地表露关爱,防止过早求助于同情心。那么什么是我们了解这种美的元素最崇高的形式呢?某种坚定的美德,与见解无关。这美德如此纯粹明显,以至于无须证明,拥有它就能够做出正直、勇敢、慷慨之举,但却没有人想到要刻意去赞颂它。你会称赞花花公子的一次善行,却不会颂扬天使的襄助。把美德作为这世上最自然的东西,安静地接纳它,才是给了最高的赞誉。这样的灵魂,一旦出现,就是美德的崇高卫士,是它永恒的存留,是命运的统治者。人们不需要赞扬他们的勇气——他们是自然的灵与肉。我的朋友啊,我们自身尚有未开发的潜能。有的人在面对威胁时重新振作精神。面对危机,大多数人胆战心惊,惊慌失措,而对有些人,危机就像优雅从容、惹人喜爱的新娘。它要求的并非是谨慎和节俭,而是理解、坚定和牺牲的准备。拿破仑曾说,马塞纳只有在战事艰难时才显现大将风范,眼见身边横尸遍野时才能使他唤醒内在的力量,并轻而易举地使敌人心生畏惧,自己赢得胜利。所以,只有处于艰难危机中,在不倦的忍耐中,在让同情变得理所当然的目标中,人们内在的天使才会显现。然而,没有悔悟和羞耻心,这种高度是我们鲜能铭记和仰望的。让我们感谢上帝,这些东西的确存在。
现在,让我们尽最大努力重新点燃圣坛上濒临熄灭的残火。当前教会的邪恶已昭然若揭。又回到那个问题了: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我承认,尝试构想并建立一种仪式和模式截然不同的宗教崇拜,注定是徒劳。是信仰造就了我们,而不是我们造就了信仰,信仰有自己存在的形式。所有费尽心思建立新体系的尝试都只能如法国人对理性女神的膜拜一样冰冷——今天,开始于纸牌和花边;明天,就终止于疯狂和谋杀。与其如此,不如就通过既有的形式来让你焕发新生命。因为,一旦你获得了新生,你会发现他们具有可塑性并且是崭新的。对于其缺陷的补救首先是灵魂,其次还是灵魂,且永远都是灵魂。美德的每一次脉搏跳动都可以向教皇制度的所有形式注入活力,得以升华。基督教给了我们两项无法估量的好处:第一,安息日是整个世界的节日。它的曙光照进哲学家的陋室,照进苦工的阁楼,也照进监狱,向所有人表示欢迎。它所照耀的每个地方,即使是在邪恶的人群里,都暗示着精神的尊严。让它永远屹立,像一座神殿,让新的爱、新的信仰、新的视野使它恢复、乃至超越往日的辉煌。第二,布道—— 一个人向众多人直接讲道,这是所有机制﹑所有形式中最灵活的一种。现在,还有什么阻力呢?在布道坛﹑在学术厅﹑在家里﹑在野外、在任何受人邀请或自觉有需要的地方,你都可以说出生命与良知教与你的真理,用新的希望、新的启示提振人们昏睡、苦等的心灵。
我期待那个时刻的到来:那至高无上的美,曾让东方人,特别是希伯来人的灵魂为之神迷,并通过他们的双唇向所有时代诉说神谕。我期待着这美向西方开启神谕的时刻。希伯来和希腊经文中蕴含着不朽的词句,一直以来它们就像是千百万人生命的面包。但它们不具有史诗般的完整,而是以零散的碎片,无序地呈现在智者面前。我期待着新的老师,他将紧随那些闪光的法则,看到它们的全貌,看到它们完整的美姿,看到这世界就是灵魂的映照,看到地心引力与心灵的纯净和谐统一。他将展现义务、责任同科学、美好、快乐的同一性。

人,即改革者
一八四一年一月廿五日在波士顿机械学徒图书馆协会发表的演说
会长,诸位,关于人作为改革者的特殊性和一般性的方方面面,我想与诸位分享一些观点。我假定本协会里每一个青年都抱有最崇高的目标,每一个理性的心灵都会有的目标。我们承认,我们过的生活平凡而卑贱。尽管上帝当初创造我们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在担任某些职务时发挥一些作用,这些职务与功能在当今社会已然罕见,只有在古书与黯淡的传统里还保存着一些回忆。现在的我们不是先知与诗人,不是那些美好的完人,甚至也没有见过那样的人。某些人类教育的资源,在我们这里几乎无人提及,甚至无人知晓。如果告诉我们这个社会上的人说,每个人都应当以开放的心态感受迷狂,迎接神的启示,精神世界的交流会升华他们的日常生活,他们根本听不进去。即使我们必须承认上述这一切,我猜想,在座诸位没有人会否认,我们应当竭力建立行为规范、明确前进方向,使我们可以得到指引,可以更清楚明白地与内心世界交流。此外,我也无意遮遮掩掩。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能感悟到内心的感召,摒除所有恶习、怯懦与弱点,在自己的岗位上做一个自由的、有用的人,做一个改革者,一个造福人类的人;不甘心像仆役或是间谍那样从这个世界溜过去,凭着耍小聪明和不断地致歉退让来躲避各种打击,而要做一个勇敢正直的人;必须找到或是开辟一条直路,通向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不但自己光荣地走过去,也让路途变得轻松,使所有追随者也都能光荣地跟过去,并从中受益匪浅。
在世界历史的长河里,改革的思潮从未像现在这样发展壮大。路德教徒、赫恩赫特教徒、耶稣会会徒、修道士、贵格教徒、诺克斯、韦斯利、斯韦登伯格、边沁,他们虽然都谴责社会,但都有所顾忌——教会或是国家,文学或历史,家庭习俗、集市、餐桌、钱币。但是现在,这一切与所有其他事物一样,像是全都听到了世界末日的号角,都必须匆匆前去听候裁判——基督教、法律、商业、学校、农场、实验室,没有哪个国家、城市、法规、仪式、职业、男人或女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逃脱这新风气的威胁。
那些抨击我们制度的意见有些颇为极端,有些仅是臆测,而且有些改革者倾向于理想主义。即便这样又如何呢?这不过是证明了那些将心灵驱赶到相反极端的弊端积习之深。一旦熟悉的事实证明是欺骗,了解的人说的都是谎言,一切都那么虚无缥缈,学者们就会飞奔到理念世界寻求庇护,试图在那里为大自然滋补养分、重整旗鼓。一旦各种观念在社会上树立起合法权威,人生如诗如画,学者们就会欣然像恋人般吟诵风月、奉公守法、乐善好施。
古老的国家、沿用了千百年的法律,一百个城市形成的产业与机构,它们都建立在不同的基础之上,但也不能保证自己不受到新思想的影响。改革的恶魔有一扇秘密的门,可以进入每一个城市的每一个法律制定者和每一个居民的心里。一种新思想、新希望出现在你的心里,你应该就此明白:在同一时刻,一束新的光芒照进了一千个人的心田。你乐得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只要你一到外面,就会有一个人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告诉你同样的秘密。即使是最铁石心肠、敏锐犀利的商人,一听见新思想引发的问题,也没有一个不畏惧、不颤抖——这倒令人十分错愕。我们以为他必定会坚守某种似是而非的立场,至少像他这徉的人不会轻易屈服,但是他战战兢兢地逃走了。然后学者说,“城市与马车再也不会影响我了,因为,你会发现我的每一个孤独的梦想正在飞快地变成现实。我曾经有过一个幻想,因为怕你嘲笑就犹豫着没有说出口,但现在商人、律师、市井百姓都在说同样的话。如果我晚一天说出来,我就太迟了。看啊,道富银行在质疑,华尔街也在怀疑,甚至开始预言了!”
考虑到品行端正的年轻人在前进的道路上面临着诸多的现实困难,世人心中普遍兴起的对社会弊端的质疑也就不足为怪了。年轻人踏进社会,却发现通往有利可图的职业道路上充满了各种弊端,且困难重重。经商的方法已变得自私自利,就差没有偷窃了,甚至灵巧地游走在欺诈的边缘(有时甚至越过欺诈的边缘)。经商这个行业并没有什么内在特点使人不适,或使人不宜发挥才干,但是现在,其普遍的运作过程被人们纵容默许的玩忽职守和滥用权力所玷污,已然污秽不堪,使得每个身处其中的年轻人必须具备过人的精力和出众的才华方可出淤泥而不染。他终于迷失其间,无法施展拳脚。难道他不具备才华和品德?如果他资质驽钝,品行不端,他或许更适合生长其间,而现在如果他想要在那样的环境下茁壮成长,就必须牺牲孩提时代和青年时期的美好憧憬,认定那只是南柯一梦,就必须遗忘童年的祈祷,套上例行公事与逢迎谄媚的枷锁。如果他不这样想,那就只有重新开天辟地,就像用铁锹翻土觅食的人一样。当然,这项控诉,我们全部无法摆脱。只要问一问食物怎样从它们生长的田地里来到我们家里,我们就会发现,我们的吃穿用,成百上千的商品,都涉及欺诈和虚假。有多少日常消费品是西印度群岛供给我们的!但是据说,在那些西班牙属岛屿上,政府官员贪赃枉法已经习以为常,运到我们船上来的物品,没有一件不经过欺诈性压价。在那些西属岛屿上,每一个美国人的代理商或销售商,除领事之外,都必须宣誓他是天主教徒,或是找一个神父替他证明。废奴主义者向我们指明了我们对南方黑人欠下的可怕的债。在古巴岛,除了奴隶制度通常的恶劣行径之外,似乎那些种植园只买男人。这些可怜的单身汉,每年每十个人里面就会死去一个人,就为了给我们生产蔗糖。我把审核我们海关誓言的工作交给那些了解情况的人。我不想追查水手受到的压迫,也不想打探我们零售业的行规。我们的整个贸易体制(暂不谈那些更加阴暗的内幕,我希望那些是所有爱惜声誉的人都极力谴责,都不参与的)是一种自私的体制,其指导原则不是人性的高尚情操,其衡量尺度不是切实的互利互惠原则,更不是仁爱和英雄主义,而是一种猜疑、隐匿的体制,一种擅长占便宜而不是给予的体制。在这样一种体制下,人们断不会乐意与品德高尚的朋友分享,也不会在心怀仁爱、壮志凌云的时刻,满心欢喜地细细回味、自我嘉许。他宁愿立刻将此事置之脑后,只炫耀那辉煌的成果,用他花钱的方式为他赚钱的方式赎罪。我不去控诉商人或制造商。我们的贸易罪恶不属于任何阶级,任何个人。一个人采摘、一个人销售、一个人享用。每个人都参与、每个人都忏悔、每个人都脱帽下跪,主动忏悔,然而没有人认为自己应当负责。他没有制造恶习,他也无法改变恶习。他是谁呀?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他必须赚钱糊口。这就是恶习:没有一个人感到自己有义务站出来,而只认为自己是人类的一分子。因此结果就是,所有这些朴实的人,他们感知到内心深处一个崇高的目标在不可阻挡地奋进着,他们的天性使他们行为正直,这些人发现这些经商的方法不适合他们,于是放弃经商。这样的事与年俱增。
即使放弃经商,你也不能洗清罪恶。罪恶的踪迹已经蔓延到了人类一切有利可图的职业和活动中。每一个行业都有其罪恶的一面。在各行各业,一个人若有良心,他也就失去了成功的资格。每一行都需要从业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头脑灵活、顺应环境、入乡随俗、摒弃慷慨和仁爱的高尚情操,不再坚持个人主见和崇高气节。而且,这罪恶的习气已经渗透到了整个财产制度中,直至把我们制定的确立财产保护财产的法律变得不再充满仁爱和理智,而是充满 了自私。假设有那么一个人如此不幸,生而为圣人,拥有敏锐的认知力,亦有着天使般的良知与慈爱,但他必须在这俗世谋生。他发现自己找不到一份有利可图的工作,他没有土地,也无法得到土地,因为要挣到足够多的钱来购买土地。他必须聚拢钱财,也就是要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很多年。但对于他来说,现有的时光和以后的所有时间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当然,只要有一个人没有土地,那么你我对土地的所有权,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这罪恶枝枝蔓蔓、蜿蜒盘旋,剪不断、理还乱。我们大家都深陷于妻子儿女、债权债务纠结而成的关系网中。
诸如此类的考量使得许多慈善家和智者转移注意力,开始主张在年轻人的教育中包含体力劳动这一项。假如说过去几辈人积累的财富是不干净的——不管我们继承了多少,我们必须开始思考,如果我们放弃这笔财富,让自己回归到与土地、自然最原始的关系,拒绝接受一切不诚实和不干净的事物,勇敢地用自己的双手,在体力劳动的世界中,担负起自己的职责,也许这才是更加高尚的做法。
但是有人说道:“什么!你要摈弃由劳动分工带来的极大利益,让每个人自己做鞋、橱柜、小刀、货车、船帆和针线吗?这无异于人自己把自己送回到原始社会!”我想不会立即发生一场道德革命,然而,我承认,如果有一场变革让世人失去一些奢侈享受或便利,我不会感到难过,只要它倾向于农耕生活的出发点是由于相信务农可以使我们更好地履行作为人的首要职责。如果高尚的品德和纯粹的志趣给年轻人择业带来明智的影响,从而减少商业、法律和政府工作职位的竞争,有谁不乐见呢?显而易见,不便只是暂时的。这将是一项伟大的行动,而伟大的行动总使人大开眼界。当许多人都这么做了时,当大多数人都承认所有机构都有进行改革的必要性,恶习就会得到纠正,又会有新的道路被开辟,让人们享受劳动分工带来的益处,人们就可以选择最适合的职位来施展自己的特殊才能而不用委曲求全。
现在这个时代特别推崇这一观点,即“社会中的体力劳动应该由每一位公民分担”。其实每个人都不应该被剥夺参与体力劳动的权利,除了社会推崇这一原因,从每个人自身来讲也可以做出解释。体力劳动从来都不过时,而且适合每一个人。人需要掌握一门农场技艺或机械手艺来提高自身修养。我们那些更高的造诣、高雅的诗歌与哲学娱乐,必须以我们双手的劳动为基础。我们所有各种各样的精神才情必须在艰难的物质世界里拥有与之抗衡的力量,否则它们根本无从诞生。体力劳动是对外部世界的研究。财富的好处只有创造财富的人才能体会,继承财富的人则不能。当我拿着铁锹走进花园,挖出一个花床,这时我感受到了愉悦和健康,我突然发现我一直都在欺骗自己,让别人帮我做我本能自己亲自做的事情。从体力劳动中不仅可以获得健康,还可以受到教育。我只需要每三个月签一张支票给约翰·史密斯有限公司的贸易员,就能得到不计其数的糖、玉米、棉花、木桶、瓷器与信纸。大自然让我舒适的生活倚重这些来自远方的物品,也期望我能够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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