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绪论
1.1财政规则关系宏观调控政策效果
我国政府控制了很大一部分经济资源，对经济有很强的影响力?图1-1是我国财政收入和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例，从图中可以看出，在改革开放初期，我国财政收入和支出占GDP的比例都比较高，1978年时达到30%以上，之后却一直呈下降趋势，财政收入占GDP的比例在1995年达到最低点，为10.3%，财政支出占GDP的比例在1996年达到最低点，为11.2%?20世纪90年代后期开始，财政收支占GDP比例反转下降趋势，进入上升通道?到2011年时，财政收支占GDP的比例分别为22.0%和23.1%?
图1-1我国财政收入和支出占GDP的比例
注:数据来自《中国统计年鉴》在政府掌握大量经济资源后，财政政策就成为我国政府干预经济的重要手段?20世纪90年代初期我国属于短缺经济，政府着重支持生产能力的发展?1991~1995年，经济建设支出占财政支出的比重平均为41.6%，经济建设支出是政府消费性支出government consumption的1.26倍?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时，虽然我国经济受到的打击远没东南亚国家严重，但仍面临内需不足的情况，政府大幅度增加国债用于扩大公共投资?2007年年初时，国内经济过热，物价快速上涨，为控制成本推进型通货膨胀，政府给予与人民生活水平直接相关的生产单位大量补贴?2008年发生全球金融危机时，我国经济受到了严重影响，出口快速下滑，中小企业大批倒闭，各地就业压力大增，为防止经济形势进一步恶化，中央政府快速出台了号称4万亿元的刺激计划?
在政府拥有大量经济资源并且频繁干预经济的情况下，研究政府行为就变得非常有意义?在众多政府行为中，政府某些领域行为是符合一定的规则rule吗?国外已有大量文献研究货币当局的行为McCallum，1984;Taylor，1993a;Ball，2002;Judd and Motley，2002，认为中央银行应执行货币数量规则或利率规则?相应的，我国对货币当局规则的研究也不少杨英杰，2002;袁鹰，2006;宋玉华和李泽祥，2007，但存在货币数量规则与利率规则之争?相对于货币规则，对财政当局行为是否存在规则问题的研究则处于起步阶段?Chung和Leeper2007利用VARvector autoregression，即向量自回归模型对美国财政规则进行了估计?Leeper等2010在动态随机一般均衡dynamic stochastic general equilibrium，DSGE的框架下对美国财政规则进行了估计，认为把政府债务规模加入政府融资方式时可以对美国数据进行非常好的模拟，说明了在美国财政规则的存在?虽然我国对财政规则进行直接估计的文献极为罕见，但这并不表明财政规则不重要?实际上财政规则对社会资源的配置效应比货币规则更强，对社会条件福利的影响更大张佐敏，2012，因此本书试图对我国的财政规则进行估计?
若财政当局执行偏离当前政策规则的政策，各种财政政策的效果将会怎样呢?这是个理论问题，也是本书研究的核心问题?财政规则对政策效果的影响首先是影响经济的均衡存在状况Bryant and Zhang，1996;Mitchell et al.，2000;Michel et al.，2010，从而进一步影响政策规则的微调空间?财政当局的财政工具有政府消费?转移支付transfer payments和扭曲税率distortionary tax rate等，政府运用每种政策工具时必定依据一定时期的经济信息或者经济情况的变化，在某个时点做出决策?政府决策时机不同会对经济均衡造成什么影响呢?除决策时机外，政策工具的组合?每一种财政工具的反应灵敏性和政策延续性是否也对经济均衡存在状况产生重要影响呢?只要政策规则不导致经济系统无均衡或多重均衡，一般认为政策规则是可执行的Lubik and Schorfheide，2004;Carlstrom and Fuerst，2005;Schmitt-Grohé and Uribe，2006?当财政规则可执行时，各种规则之间的协调对政策效果的影响非常重要，如扭曲税率规则与自动稳定规则中政策灵敏性高低组合或政策延续性高低组合?政府政策刺激效果和经济在面临非政策性外生冲击时的稳定效果如何随财政规则组合的变化而变化呢?政府作为社会经济管理者，既希望自己的政策能对经济带来较大影响以实现其特定时期的政策意图，又希望经济在面临非政策性外生冲击时具有较大的稳定性?一种财政规则往往难以同时满足政府的多重需求，政府应如何权衡取舍，从多种财政规则中选择最合意的呢?
研究以上这些问题的意义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1章绪论第一，研究动态随机一般均衡模型的门槛问题，推广动态随机一般均衡方法的运用?动态随机一般均衡方法是目前国际上研究宏观经济问题的主流方法，然而国内学者用此方法研究宏观经济问题的并不多见，这是因为动态随机一般均衡方法对数学和经济学知识的要求很高?一般认为运用动态随机一般均衡模型时会遇到三个门槛，第一个门槛是用数学公式刻画经济系统的动态和稳态特征;第二个门槛是使经济系统具有唯一均衡的性质;第三个门槛是利用贝叶斯方法对模型的动态参数进行估计?作者曾在多个学术论坛上与年轻学者讨论宏观经济研究的方法论问题，不少年轻学者高度认可动态随机一般均衡方法的优势，并希望用此国际流行的方法来研究国内宏观经济问题，然而此方法难以掌握，技术门槛多而高，从而使年轻学者望而却步?本书要解决的正是第二个门槛问题，对于这个门槛有学者认为是我国经济数据质量不高造成的，也有学者认为是我国经济结构造成的，更有部分学者被规劝放弃用此方法研究我国的宏观经济问题?本书的研究发现，是政策规则而不是我国的经济数据质量或经济结构造成了经济系统均衡问题的复杂性?本书的目标之一就是使财政规则对经济系统均衡的影响明了化，这将有助于解决运用动态随机一般均衡方法时的第二个门槛问题?
第二，揭示财政规则对政策效果的影响机制，为政策制定者制定合理的财政规则提供理论参考?当财政规则由不同的财政工具组成，或同一种财政工具对宏观经济变量的反应强度不同时，政策目标的实现情况和社会条件福利的变化情况就不同?研究政策规则对政策效果影响的文献很多，但绝大部分都集中在货币规则上?虽然有部分文献也研究财政规则，但这类文献往往同时也研究货币规则，由于政策规则的维度比较多决策时机?政策灵敏性?政策延续性等，几乎都将财政规则简化，即将政府的融资方式简化为总量税lump sum tax，不将政府债务动态引入模型，不考虑财政政策工具的多样性，不考虑财政工具之间的组合，不考虑政策调整时机等?专门研究财政规则的文献较少Bryant and Zhang，1996;Leeper et al.，2009，2010，并且这些文献既没有研究财政规则的组合对政策效果的影响，也没有研究财政规则对政策效果的影响机制?
第三，为评估财政规则的优劣提供基准?一种财政规则可能有利于政府消费性支出的刺激效果，但不利于经济系统面临非政策性冲击时的自动稳定，而另一种财政规则可能不利于政府购买性支出的刺激效果，但有利于经济系统面临非政策性冲击时的自动稳定?政府作为社会经济管理者，既希望自己的政策能对经济带来较大影响以实现政府特定时期的政策意图，又希望经济在面临非政策性外生冲击时具有较大的稳定性?本书从居民效用角度出发，搜寻使社会条件福利最大化的财政规则，并将其作为基准，用于评价其他形式的财政规则?
1.2财政规则研究进展
政策规则是与相机决策discretion相对应的，两者曾在较长一段时间内竞争，这两种政策方式支持者争论的焦点主要集中在政策制定者的意图和能力上?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政策规则逐渐占据上风，它的主要支持者有Friedman?Kydland?Barro?Klein和Taylor等?
1.2.1相机决策
相机决策的研究较早见于Keynes1936?Keynes的前期追随者Samuelson，1947;Robinson，1956和Klein等2008的论著之中?相机决策支持者主张政府应根据经济情况变化改变经济政策?例如，经济处于萧条时期，政府应采取扩大支出?降低税率?增加货币供给等措施，而经济处于繁荣时期则采取相反措施?相机决策并没有指明政府的经济政策应该对哪种经济情况做出多大反应?Kydland和Prescott1977最早研究了相机决策时间不一致的问题，即政府宣布t期的政策，公众根据政府的政策做出相应决策，则t期的经济状态被公众的决策改变，政府发现此时实施有别于所宣布的政策更有利于政策目标的实现，则政府会违背承诺?Barro和Gorden1983a， 1983b在Kydland和Prescott所做研究的基础上加入理性预期，认为公众预期到政府在t期并不会执行t-1期所宣布的最优政策，政府最终执行的政策是政府与公众博弈所达到的均衡政策，此时的政策是纳什均衡策略，但不是最优政策?一些学者提出了使政府遵守承诺的对策，如Lucas和Stokey1983提出了选择政府债务到期结构的方法，Persson等1987提出了通过名义债务使最优货币政策时间一致的方法?考虑到现实情况中存在信任问题，Barro1986在研究相机决策问题时加入了政府的信誉?如果政府在第t期违背自己的承诺，公众就会对政府的信誉产生怀疑，不再相信政府的承诺，转而执行纳什均衡策略，从而对政府起到惩罚作用，使政府违背承诺时付出代价?政府信誉的加入使政府必须考虑违背承诺的代价大小，当代价较小时，政策规则就为相机决策形式;当代价很大时，政府承诺就变得可靠，此时相机决策向政策规则过渡Chari and Kehoe，1990?Klein和Rios-Rull2003对比了政府政策完全可信与不完全可信两种情况下政府最优政策的差别，发现当政策不完全可信时，资本所得税率较高，劳动所得税率较低，税收来自劳动所得的部分波动非常大?
相机决策受到众多挑战，越来越不受经济学重视，人们开始将主要精力集中在政策规则上McCallum ，1987;Taylor，1993a?这些挑战包括:①时间非一致性的研究表明政策规则的社会福利要优于相机决策;②公众的理性预期往往使政府的相机决策难以达到预期效果;③实证研究发现政府信守承诺时政府可获得明显好处?政策规则相对相机决策的优越性就像博弈时合作参与者相对不合作参与者的优越性?
1.2.2政策规则
什么是政策规则呢?在20世纪80年代之前，相机决策与政策规则竞争的年代，政策规则多数是指政策工具不变的规则，如Friedman和Schwartzs1968提出的固定货币增长率的规则?20世纪80年代之后，政策规则的定义得到放宽，当政策工具依据其他经济变量进行调整时也属政策规则，但不属于相机决策McCallum，1984;Taylor，1993a?Blanchard和Fischer1989直接定义了政策规则，认为最优的规则是政府承诺并且如实执行的规则就是政策规则?根据Blanchard和Fischer的定义，相机决策不属于政策规则，因为它既不是最优的，同时也不是可信的?拓宽定义后的政策规则与相机决策有相似之处，即政策工具都可依经济变量的状态进行调整，而它们的不同之处主要体现在当政府执行政策规则时，政策的变化公众是可以预期的，而当政府执行相机决策时，政策的变化公众是无法预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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