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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春秋五霸》不是新鲜话题,但作为小说,尚不多见,尤其是以写得很精彩作为标尺来衡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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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江城子》:舞榭歌台笑中亡。郑裂土,宋分疆。齐桓晋文、大纛漫天扬。南蛮西戎皆问鼎,映四野,尽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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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在狼烟弥天的冷兵器旋风中,
齐桓公、宋襄公、晋文公、秦穆公、楚庄王,
接踵而至,热闹连连,
你未唱罢我已登场。
尊王攘夷大纛下的觥筹交错,
笑脸在剑锋上游走,
厮打出热血纵放的火红年代。
英雄豪气与尔虞我诈相互碾压,
独步天下的筹谋与思量,在狼烟弥天的冷兵器旋风中,
齐桓公、宋襄公、晋文公、秦穆公、楚庄王,
接踵而至,热闹连连,
你未唱罢我已登场。
尊王攘夷大纛下的觥筹交错,
笑脸在剑锋上游走,
厮打出热血纵放的火红年代。
英雄豪气与尔虞我诈相互碾压,
独步天下的筹谋与思量,
智慧、情怀、壮烈与血腥,
五彩斑斓,挥耀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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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本书为两位作者联袂完成
宋福聚毕业于山西大学中文系,现为山西省长治学院中文系教师。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恶之花》、《永乐王朝》(上下卷)、《中兴名相》、《良相吴典》、《上海教父杜月笙》、《汉光武帝》、《嘉庆皇帝》、《王莽》、《春秋五霸》(合作)、《赵氏孤儿》、《五代十国》、《大明江山风雨情》、《霍去病》等,受到读者广泛好评;担任编剧的电视剧作品有《苍狼》、《光影》、《霍去病》(拍摄中)。在各类杂志发表中短篇作品及论文若干。山西省作协会员、高校写作学会会员。
本书为两位作者联袂完成
宋福聚 毕业于山西大学中文系,现为山西省长治学院中文系教师。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恶之花》、《永乐王朝》(上下卷)、《中兴名相》、《良相吴典》、《上海教父杜月笙》、《汉光武帝》、《嘉庆皇帝》、《王莽》、《春秋五霸》(合作)、《赵氏孤儿》、《五代十国》、《大明江山风雨情》、《霍去病》等,受到读者广泛好评;担任编剧的电视剧作品有《苍狼》、《光影》、《霍去病》(拍摄中)。在各类杂志发表中短篇作品及论文若干。山西省作协会员、高校写作学会会员。
毛颖 1969年生于北京。自由作家、编剧。北京作协会员。工科学士。做过电气工程师、电气工程监理。曾为世界500强企业资深经理人,业内知名。少时即喜爱文学,后广泛涉猎历史、哲学、心理学、美学等人文领域。1991年正式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出版长篇小说《管得着吗你(又名)》、《往事如烟》、《红月亮》、《落荒而逃》、《春秋五霸》(合作)、《大秦帝国》、《武王伐纣》等;网刊长篇小说《红尘三千》、《深水爆破》等;创作影视剧本百余集部,包括在CCTV-8黄金强档播出的《九死一生》(30集、谍战)、《婚姻变奏曲》(30集、情感);并有史话类、管理类著述。
出道工科男,偏喜舞文弄墨绘人生醒醉;
终结白领梦,唯愿耕古耘今观世道兴衰。
他的文字勾勒的未必止于画面。
他的小说讲述的绝非只是故事。
跟住他的表达,你必定会游入耳目一新的情境。
品味他的述说,你应该会看到或许不同的世界。
读懂他的意味,你或许会遇见未曾相识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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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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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第一章〓小白诈死得君位〓庄公鲁莽动干戈
第二章〓失势公子枉送死〓落魄贤士露端倪
第三章〓桓公放手创伟业〓管仲理财施奇计
第四章〓尊王初显奇效〓攘夷乍遇凶险
第五章〓轰轰烈烈占尽风光〓凄凄惨惨空留长恨
第六章〓叔兴一言成谶语〓襄公拥立初扬名
第七章〓尴尬人偏逢尴尬事〓虎狼国包藏虎狼心
第八章〓欲逞强再举盟会〓施奸计一击得手
第九章〓仁义大战遭惨败〓霸主伟业成画饼
第一〇章〓联姻求贤谋大志〓平乱安邻渡河东
第一一章〓恩怨交织偿旧愿〓仁威并举谱新篇
第一二章〓誓崤山责己警人〓定百戎称霸图强
第一三章〓废立太子酿祸端〓刺杀重耳起变乱
第一四章〓两公子同落一下场〓一国丧连杀两国君
第一五章〓丑人偏有丑福〓蠢人又办蠢事
第一六章〓〖ZK〗磨难漫漫流亡路〓坚韧拳拳赤子心
第一七章〓重情义齐心合力〓树雄心大国崛起
第一八章〓舍妻奉子图登天〓独断轻言酿剧变
第一九章〓狡商臣伐谋纵横〓勇芈侣历雨经风
第二〇章〓平叛逆定国立身〓佯昏乱一鸣惊人
第二一章〓问鼎除奸逞英豪〓绝缨舍威仁心昭
第二二章〓任贤兴邦败宿敌〓称霸自谨远逸趣
春秋五霸竟系何人?(代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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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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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后记: 春秋五霸竟系何人?
春秋时期,始于周平王的东迁洛邑,止于三家分晋。由于孔子修成的史书 《春秋》,记录了鲁隐公元年(公元前722年)到鲁哀公十四年(公元前481年)的历史,其时间跨度与这段历史大致相当,后人便把这一时段称为春秋时期。
春秋时期,是中国历史上社会经济急剧变革,政治局面错综复杂,军事斗争层出不穷,学术文化异彩纷呈的一个动荡时期,是中华古代文明渐次生长的重要时期。
在内乱和戎族入侵的交织打击之下,公元前770年,周平王被迫放弃旧都镐京,依仗郑等诸侯的力量迁都到洛邑。此举标志着周王室严重衰弱,天子号令天下的时代一去不复返。 周都东迁,也是周朝之西周、东周的分水怜。
平王东迁以后,王室的力量进一步衰微,诸侯争霸、大夫专政与夷夏斗争急剧膨胀。一些诸侯国君不再对周王室唯命是从了,他们有的相互攻伐,有的竟蚕食周天子的土地(郑庄公一手演绎的周郑互质,就给了周天子颜色看看)。周桓王十二年(公元前708年)爆发的〖HT5,6"〗纟〖KG-*3〗需〖HT〗〖HTF〗葛之战,郑军箭射天子表明:这时的周天子仅仅保存着天下共主的虚名而已了。
春秋时期,见诸史书的诸侯国名有一百二十八个,比较重要的不过十几个,它们主要是位于今天山东的齐、鲁,位于今天河南的卫、宋、郑、陈、蔡,位于今天山西的晋,位于今天北京及其周围地区的燕,位于今天陕西的秦,位于今天河南南部、安徽南部和两湖的楚,位于今天江苏中南部的吴和位于今天浙江一带的越。这些比较大的诸侯国凭借其实力,用战争来扩充领土,迫使弱小国家听从其号令,并互相争夺,形成了诸侯争霸的局面。
春秋五霸,在中国历史上非常有影响,他们缔造的不仅仅是一个时代的概念。然而,五霸竟系何人?两千多年来一直争议未休。《左传》载,鲁成公二年(公元前589年),晋、齐交战,齐败。齐侯派宾媚人到晋国请和。晋侯提出了苛刻的条件,宾媚人在辩驳中要求晋侯以四王、五霸为榜样,接受宝物和割地而不要灭亡齐国。晋侯同意了。这便是可以查到的最早的五霸之说了。由于没有讲明五霸是谁,后人便自然产生了诸多猜测
墨子(《所染》)、荀子(《王霸》)认为是齐桓、晋文、楚庄、吴阖闾、越勾践;
左丘明(《左传》)、司马迁(《史记》)认为是齐桓、宋襄、秦穆、晋文、楚庄。赞同的有赵岐(《孟子告子》注)、应劭(《风俗通义 皇霸》)、高诱(《吕氏春秋当务》注和《淮南子这里加个中圆点汜论篇》注)、陆德明(《左传成公二年》释文)、颜师古(《汉书地理志上》注)、司马贞(《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序》索引)、张萱(《疑耀》)、毛奇龄(《四书剩言》)、吴汉翃(《春秋提要》)、杨伯峻《孟子告子》注等;
班固(《白虎通义》)认为是齐桓、晋文、秦穆、楚庄、吴阖闾,同时又认为是昆吾、大彭、豕韦、齐桓、晋文。赞同后者的有服虔(《左传解谊》)、高诱(《战国策齐策一》注和《吕氏春秋先已》注)、应劭(《风俗通义皇霸》)、崔〖FK(W 3.5mm。3.5mm〗〖TP,BP#〗〖FK)〗(《庄子大宗师》注)、杜预(《左传成公二年》注)、颜师古(《汉书异姓诸侯王表序》注)、孔颖达(《左传成公十八年》正义)、杨士勋(《榖梁传隐公八年》疏)、丁公(《孟子手音》、何燕泉(《疑耀》)、王端履(《重论文斋笔录》)、陈立(《白虎通疏证》)等;
颜师古(《汉书》注引)认为是齐桓、宋襄、晋文、秦穆、吴夫差;
王褒(《四子讲德论》)认为是齐桓、晋文、秦穆、楚庄、越勾践;
阎若璩《四书释地三续》认为是齐桓、晋文、楚庄、吴阖闾、越勾践;金景芳(《中国奴隶社会史》)亦从此说;
全祖望《鲒崎亭集外编》认为是齐桓、晋文、晋襄、晋景、晋悼;
朱起凤《辞通》认为是郑庄、齐桓、晋文、秦穆、楚庄;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如前所述,在中国历史上最先使用五霸一词的,是宾媚人,时间是鲁成公二年,即公元前589年。更有价值的是:宾媚人搬出了五霸以后,真的说服了晋国。这说明五霸在当时各国诸侯心目中是有说服力的。由此看来,五霸,早在成公二年就已被认定了。换言之,到公元前589年以后去找五霸的做法,就是完全错误的。同时,晋景公也应排斥在外,因为宾媚人在讲这番话时,对象就是晋景公。宾媚人要求晋侯以五霸为榜样,景公若是五霸之一,宾媚人是不可能那样讲的。
如果能够确定五霸的下限在晋景公时代,那么,包括了晋景公以后才现身的吴阖闾、吴夫差、越勾践、晋悼公等人的五霸说,则都不能成立。
那么,五霸的上限呢?应当强调指出,霸字在中国古代第一次出现,是在鲁庄公十五年(公元前679年):春,复会焉,齐始霸也。(《左传》)此前,史籍中没有霸字,即:在齐桓公之前,中国历史上没有霸主的概念。
班固的《白虎通义》为什么会将上古的昆吾、大彭、豕韦都列入五霸呢?这里可能有两个因素:一是对宾媚人讲的四王之王也,树德而济同欲焉;五伯之霸也,勤而抚之,以役王命有所误解。班固大概认为五霸既然与四王相对应,如果四王时及三代,那么五霸亦可扩至夏、商、周。这就画地为牢了;二是误解了《国语郑语》中史伯的一句话:昆吾为夏伯矣,大彭、豕韦为商伯矣。 班固认为这是夏、商存在过霸主的铁证。其实,宾媚人的话里并不存在人员时代上的必然对应关系,讲的只是一种三代与五霸 之间在统治思想上的承续关系。请看
〖ZK(〗〓〓〖HTK〗夫成天下之大功者,其子孙未尝不章,虞、夏、商、周是也其后皆为王公侯伯。祝融其后八姓于周未有侯伯昆吾为夏伯矣,大彭、豕韦为商伯矣。当周未有。融之兴者,其在芈姓乎?蛮芈蛮矣,唯荆实有昭德,若周衰,其必兴矣。姜、嬴、荆、芈,实与诸姬代相干也。姜,伯夷之后也,嬴,伯翳之后也。伯夷能处于神以佐尧者也,伯翳能议百物以佐舜者也。其后皆不失祀而未有兴者,周衰其将至矣。 〖HTF〗〖ZK)〗
在这里,史伯立论的主题是夫成天地之大功者,其子孙未尝不章 ,认为虞、夏、商、周都是如此,只有祝融在夏、商有为伯者。而至周时就没有了,并推测,祝融之后,在周衰之际可能会有崛起者,大概会是蛮芈。史伯还谈及了伯益、伯翳的后代,并也做了些预测。可见,史伯在谈到昆吾、大彭、豕韦时,不是在讨论其是否为霸,而是在谈上古名门望族之后的兴衰。因此,这里的伯不能当霸讲,而只能当三代封爵公、侯、伯、子、男中的伯讲,是爵位。况且,霸字晚出,既不见于甲骨文、铭文,也不见于《尚书》、《诗经》,怎么能妄断昆吾、大彭、豕韦当时为霸主呢?
郑庄公是霸吗?虽然郑在东周初期最桀骜不驯,他不但灭了虢、郐等国,而且还公然与周天子对抗。但毕竟郑是小国,身处四战之地,国内矛盾又尖锐,在霸业上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所以《左传》与时人对郑庄公从未以霸相许,他怎么能算五霸之一呢?郑庄公确有称霸的野心,但终究不过是拉开春秋争霸大戏序幕的一个枭雄。
这样,齐桓之前的昆吾、大彭、豕韦、郑庄四人也要排除,同时,与这四人有关的五霸说亦应排除。
既然五霸的活动年代,在齐桓公始霸以后到晋景公时宾媚人提出五霸一词之前, 五霸只能叫春秋五霸,三代五霸说已无法成立。
现在,较为合理的唯有齐桓、晋文、秦穆、宋襄、楚庄为春秋五霸之说。此五人的事迹均在齐始霸也之后与晋景公时出现五霸一词之前,但此说的软肋在于宋襄公能否算霸?这也是此五霸说一直受人诟病的缘由。
宋襄公是齐桓之后晋文之前在诸侯争霸最激烈年代的一个较为醒目的人物。他争霸的时间很短。尽管他确实干过几件得意的事,但很快就一命呜呼了。《左传》与时人都未以霸许之。查《左传》可知,时人明确以霸相许的共有四人:在《庄公十五年》中说齐桓,始霸也;《僖公二十七年》说晋文,取威定霸、一战而霸;《昭公三年》追述晋文、晋襄,昔文、襄之霸也;《文公三年》说秦穆遂霸西戎。而楚庄之霸,虽然《左传》未有明载,但看看事实晋、楚邲之战之前,霸主名义属晋,但自晋襄公以后,其霸主地位已名存实亡;而楚自成王开始,国力渐强,至庄王时则更加强盛。从战前晋国重臣士会、栾书对楚庄王的分析可看出:晋若不与楚接战,就是承认了楚是霸主;同楚战,若败,楚就更是霸主了。而邲之战的结果是楚国大胜!还有另一个最有力的旁证,就是《左传成公十八年》明载:晋悼公 所以复霸也。注意,悼公是复霸!说明晋国在文、襄之后,确曾失霸,那么,晋失之霸落至谁手了呢?看看 邲之战,楚庄为霸就毋庸置疑了。
后人在五霸问题上的理解多有偏颇。最重要的是五霸与霸的关系。五霸是一个特定的历史范畴,霸则比五霸的外延更广。在中国春秋史上,五霸只有五个人,而霸则有多个人。以霸相许的,在《左传》中除五霸外,晋悼公亦有 复霸之称 ,《史记》也曾以霸许越王勾践以至当后人每每看到霸的时候,就想将其纳入五霸的范畴,于是,忽略了时间范围而只看业绩的各种五霸说,就应运而生了。因此,即便晋襄公有昔文、襄之霸也, 晋悼公有复霸之谓,但晋悼公晚于景公,自不在话下;而全祖望将晋襄公列入五霸,使晋侯占得四席,实在有专为晋国张目之嫌,此举之狭隘与画地为牢之勉强,似乎比宋襄公入围还要引人不忿一些。
故此,我们还是采纳了比较主流的五霸说: 齐桓、宋襄、秦穆、晋文、楚庄。
上述关于五霸诸说的内容,我们援引了孙景坛先生的《春秋五霸在历史上的确切所指新说》一文的部分材料和观点(原文发表于《南京社会科学》1994年4月号)。我们绝无掠美之心,只是借机将其公诸同好,使之发扬光大,帮助更多的人一起开阔眼界,站在更高的角度看待那些此前也许始料不及的情况,我们认为这也是孙先生希望看到的。当然,对辛苦备尝、孜孜以求的孙先生,我们必然要深怀感激地深躬致谢:您辛苦啦!
我们还要感谢华夏出版社的副编审高苏先生,是他促成了我们联手完成这部历史小说《春秋五霸》(序章、齐桓公、宋襄公、晋文公,由宋福聚完成;秦穆公和楚庄王,由毛颖完成);还要感谢杨春玲、王成军、张玉英等朋友的热心鼓励和支持。
但愿久已远去的争霸活剧,在我们笔下能够多显现出几分壮丽与壮烈,引发读者的兴致,去探寻更深广的东西,那才是我们期待的。
〖JY,4〗作〓者
〖JY,2〗2010年7月31日
序〓〓章〖ML〗
周武王灭亡了商朝,建立周朝。为了不重蹈商朝的覆辙,巩固王朝的统治,周天子采取了分封制,对王族、功臣等权门分别授予公、侯、伯、子、男五个爵位(后泛称为诸侯),把国家的土地划分给他们,让他们在各自的土地上建设封国,这就是诸侯国。
诸侯国君不仅掌控国政、百姓,还拥有自己的军队,可以征收赋税,任命国内各级官员,但同时,诸侯必须服从周天子的命令,向朝廷缴纳贡赋,国家有难时,各诸侯国要听从周天子的调遣出兵作战。但随着诸侯日渐独立,周天子越发坐立不安了
周武王之后近三百年,公元前781年,周幽王继位。他非但没有奋发图强,挽狂澜于既倒,反而比父辈更加作威作福,重用佞臣,盘剥百姓,纵情声色,以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诸侯更加张狂,大周江山社稷风雨飘摇。
周幽王四年(公元前778年),他意外地得到了一位绝色美女褒姒。褒姒娇艳至极,让周幽王如痴如醉,宠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只是那褒姒虽然姿容艳如桃李,性情却冷若寒冰严霜,进宫后竟没露过一次笑容。这令周幽王耿耿难眠。为了能看到美人一笑,周幽王竟然公开悬赏:谁能引得褒姒一笑,赏赐千金。
佞臣,往往就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虢石父献计说,或许是深宫大院过于冷清,要是能来一场场面壮观的大热闹,娘娘一定会愁眉舒展,格外开心。而最热闹的,莫过于点燃镐京附近的烽火台,让诸侯们带领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齐聚城下那会是何等景象
周穆王时,西北的少数民族犬戎势力渐强,对周朝形成威胁。为了防备犬戎的侵扰,穆王特传旨在镐京附近骊山一带的山峦之巅,修筑了二十多座烽火台,一旦犬戎进袭,哨兵们就点燃烽火,向诸侯报警。诸侯见烽火燃起,便知天子有难,要立即起兵救驾。故此,点燃烽火是关乎国祚的大事,周幽王为讨好美人竟然答应下来。
这天,周幽王带褒姒到骊山游玩,傍晚时分,周幽王同褒姒一起登上骊山。看着云蒸霞蔚的天边,夜幕降临,他命令守兵点燃骊山烽火!很快,熊熊大火在夜色中燃起。远近其他烽火台的守兵见状,以为犬戎侵入,也赶紧点燃烽火。一时间,绵延无尽的二十座烽火台火光冲天,照彻天际。附近的诸侯们见镐京方向的火光信号,慌忙起兵勤王。
当他们汗流浃背地连夜赶到骊山时,却见骊山行宫灯火辉煌,周幽王正和褒姒坐在高台上饮酒行乐,管弦歌舞不绝于耳。褒姒眼见二十余座烽火台的火焰次第燃起绵延而去,烽烟弥天煞是壮观,又见山下忽然从各个方向涌上来无数人马,他们个个气喘吁吁,仓促行军中盔甲歪斜,狼狈不堪,乱糟糟的场面,人喊马嘶,果然从未有过的热闹!褒姒见这么多兵马和耍猴玩把戏一般,不禁嫣嫣然笑出声来。周幽王一见,期待已久的幸福感立刻充满全身。他大大咧咧地命人传话说,国家太平,无甚警情,有劳各位了,大家都回去吧。
诸侯们明白被戏弄了,大家牢骚满腹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怏怏而去,暗中咬牙:只此一回!
周幽王见美人终于笑了,笑颜如花,比平时更娇媚了许多倍,一时间高兴得忘乎所以了,当即兑现诺言,赏赐虢石父千金。
后来,周幽王干脆废黜了王后申氏和王后所生的太子宜臼,立褒姒为王后,立褒姒生的儿子伯服为太子。宜臼被迫逃到外祖父申侯那里去避难。
申侯得知女儿和外孙被废黜,气愤地上疏周幽王,不要宠信奸邪小人,勿因耽于美色而危害国家。已经完全被褒姒和虢石父左右的周幽王勃然大怒,废去申侯的爵位,并任命虢石父为大将,要讨伐这个前岳丈。申侯深知申国国小兵弱,无力抵挡王室军队,便联合西北的犬戎部落,抢先下手,攻打镐京。
周幽王闻讯顿时脸色灰黑,手足无措。
虢石父提醒他说:大王快命人点燃骊山烽火,诸侯肯定会来勤王,到时候内外夹攻,何愁不胜?
周幽王立刻派人传令,所有烽火台一起点燃,向天下诸侯告警。
烽火台的狼烟火光急匆匆地冲天而起,苦苦烧着,不论是红光还是黑烟,都迟迟引不来救兵的踪影。周幽王并不知道,此刻,他正咀嚼着烽火戏诸侯的苦果。京畿附近的众诸侯眼见烽火台烟燧大作,不约而同地袖手旁观,谁还会再上一次当呢?
镐京城下,犬戎和申侯的兵马越攻越猛。周幽王眼看镐京失守已成定局,急命虢石父为大将,率领城内兵卒保护自己突围出城,投奔临近的诸侯。虢石父搬弄口舌是把好手,但领兵作战却是外行。可他纵然胆怯,也只好硬着头皮率兵杀出城去,周幽王和众多嫔妃、随从以及大臣们紧随其后。
犬戎兵马见城内的人杀出来,立刻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地围攻上去。虢石父平素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等阵势,片刻工夫,周兵就被犬戎兵将刀枪齐上砍杀个七零八落,虢石父一头栽倒在战车下,被乱兵踩踏成肉酱。周幽王面对汪洋大海般的敌军,禁不住和褒姒呜呜哭出声来,浑身颤抖得几乎在战车上坐不住。
在这个危急关头,在朝廷担任司徒的郑国国君郑伯从城中冲杀出来,他飞快地赶到周幽王的马车旁边,急切地说:大王莫慌,臣誓死护驾!看看围攻上来的犬戎兵马,郑伯提议说:大王,臣率领本部兵马抵挡叛军,护佑大王杀出重围,先到臣的封国去暂时躲避,再联合诸侯收复镐京。
周幽王只要活命就行,此刻根本顾不了那么多,忙连声答应。为了让郑伯安心保护自己,他还满是自责地说:唉,当初若要事事都听从郑伯的,何至于到这个地步。
郑伯昂立在战车上一马当先,指挥残余周兵突围。只见他手中长矛上下翻飞,接连把几员犬戎大将挑落马下。见郑伯如此勇猛,犬戎兵卒纷纷躲闪。郑伯拼死苦战,杀开一条血路,护着周幽王和褒姒等一班人绝尘而去。
好容易走出几里路,敌军渐渐稀少,大家都松下一口气。周幽王半是高兴半是感激地对郑伯说:难得卿如此忠心,日后朕一定重重封赏。
话音未落,一阵马蹄呼啸着席卷而来,犬戎先锋大将孛丁率领上千精兵追到跟前。郑伯一边喝叫着让人保护周幽王等人先走,一边迎上去断后。犬戎大多是骑兵,利刀快马,来去如风,很快把郑伯的周兵冲截为两段,郑伯被围困在最中间。郑伯大喝一声,手中的长矛舞动得更加神出鬼没,犬戎兵将死伤无数,根本近不到跟前。孛丁从没见过这么勇猛的将领,忙令兵卒散开,从四面放箭。可怜郑伯纵然勇猛超群,也难以抵挡密如飞蝗的箭镞,眨眼间惨死在乱军之中。
没了郑伯的保护,周幽王一行顿时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孛丁等人追上周幽王的车驾,见车子装饰华美,车上坐在正中间的人衮服玉带,被男男女女簇拥着,知道一定是大周天子了,也不多问,更不顾周幽王哆嗦着嘴唇哀告解释,一刀把他劈作两段。其他人众统统被斩,只有褒姒被带到兵营毡帐中,肆意玩弄取乐。
进入到镐京的犬戎兵将,更是肆无忌惮,大肆抢掠,华美的宫殿被纵火烧毁,壮年男子大半被杀,年轻女子则被掳掠而去。周代立国几百年来,皇皇国都被湮没在滚滚黑烟和猩红的血泊之中
消息传到郑国,二十三岁的郑国世子掘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听说父亲战死,悲痛万分,即率战车三百乘,清一色雪素战袍,星夜赶奔镐京复仇。正所谓哀兵必胜,加之秦国和晋国闻听镐京生变,也赶来救援。三军合兵一处,对盘踞在镐京的犬戎发起猛攻。犬戎军猝不及防,被三路兵将杀进城中,双方混战一场,犬戎弃城而逃
赶走犬戎,天下似乎又恢复太平。郑国世子掘突继位成为郑武公。由于郑伯为保幽王舍命战死,郑武公又有勤王大功,一时间郑武公掘突成为当朝的执牛耳者。在郑武公的主持下,诸侯推立逃亡到申国的太子宜臼继位,这就是周平王。
周平王当然向着他的外公,引狼入室的申侯因拥立新主有功,恢复了爵位,仍是申国国君。不仅如此,周平王还额外赐予申侯许多土地,派镐京的百姓迁移过去戍守,这让刚刚经历动乱之苦的百姓怨声载道,大家对这个新君王充满了怨恨。前来勤王的诸侯如均得封赏。郑武公除了加封土地千顷外,还被留在朝中担任卿士,帮助天子处理政务。一时间,诸侯做大之势更加明显。
镐京遭受犬戎洗劫之后,到处是残垣颓壁,一派凄凉。而犬戎熟悉了进军路线,也摸清了周王老底,时不时就来骚扰抢掠一通,京畿百姓人心惶惶。周平王也深知没力量应付犬戎。很快,他不顾大臣们的阻拦,决意把都城东迁至洛邑。
平王东迁成为周朝历史上一道醒目的界碑,此前的周朝被称为西周,东迁之后史称东周。
周平王东迁洛邑,镐京的百姓唯恐以后更加无人保护,纷纷追随着前往。一时间大路上成千上万的百姓扶老携幼,哭哭啼啼声不绝于耳,到处弥漫着背井离乡的悲哀。秦国国君秦襄公主动率兵护送,总算让周平王平安到达洛邑。由于秦襄公护驾有功,更由于京畿一带其实已经没法控制,作为奖赏,周平王允诺秦君:可自行进攻犬戎,所得土地,皆归秦人所有。
不久,秦国打退犬戎,岐山以西的地区都成为秦国的领土,秦国从此成为西部最强盛的诸侯国。而东迁以后的周王朝,失去了大片故土,实际管辖的范围,东到荥阳,西到潼关,南接汝水,北到沁水河南岸,方圆只有六百余里,面积也只相当于一个小诸侯国。洛邑地势平坦,无险可守,处于四战之地,东周再没有了当年周朝的雄风,国力迅速衰落,而与此同时,郑国、晋国、齐国、鲁国、宋国、燕国和南方的楚国,乘势崛起,他们不再慑于周天子的威严,越发无所顾忌,为争夺土地和人口,相互攻伐,兵戈不断,天下大乱。面对此情此景,周天子也只能哀叹连连、听之任之,虽然自己要每日小心翼翼,甚至有时还要看几个大国国君的脸色,但只要诸侯们还能照旧进奉些贡品,只要诸侯还不至于攻打自己,只要他还能勉强维持住天子的威严,也就心满意足了。
一枝独秀的郑武公,乘着混乱,依仗权势,大量兼并土地,扩大了郑国的地盘。郑武公去世后,他的儿子继位,这就是郑庄公。
庄公承袭了父亲在周朝所担任的卿士职位,同时也继承了父辈的余威,不断扩张势力,在诸侯中的影响越来越大。随着郑国的国力日益雄厚,在争夺利益中,和周王室的摩擦也就越来越多。周平王唯恐郑庄公操纵朝政,便趁郑国国内生事而庄公无暇到朝廷公干的口实,打算撤掉他的卿士职位。郑庄公得讯,马上赶到洛邑,当面摆出郑国的功劳和对当朝的维护之力,向周平王施压。周平王这才意识到庄公已经尾大不掉了,又想到许多事情必须仰仗强有力的诸侯支持才能维持,他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向郑庄公赔礼道歉。
为了弥合这次不快,周郑双方还互换太子作为人质,以示诚心。这件看似并不十分显眼的事情,却彻底昭示出,周王室已经衰微到和臣子讨价还价的地步,诸侯争霸竞雄的时代来到了。
周平王去世后,他那个在郑国做人质的儿子没来得及登基就病死了,在郑庄公和周王室权臣的推举下,平王之孙姬林继位,是为周桓王。周桓王虽然对郑庄公又恨又怕,他把温这个地方赏赐给郑国,作为拥立之功的奖赏。如此一来,周王室控制的地盘又缩小了,更重要的是天子的威严在诸侯心中也更加暗淡了。
按照以往的规矩,诸侯作为臣子,去世之后他的儿子继承国君,必须要亲自到京城去接受周天子的册封。而不久之后,鲁国和卫国都发生了公子杀死君主的事件,他们并没谋求得到周天子的允许和册封,就堂而皇之地自立为国君。对此,周桓王竟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自此,诸侯由天子册封的制度被完全破坏,连这个可怜的形式都被取消了。此后没过几年,南方的楚国授意随国的国君向周桓王上奏,请求提高楚国国君的爵位等级。周桓王断然拒绝了这个无理要求,但他的拒绝非但没有提高天子的威信,反而使得楚国国君在口无遮拦地痛骂了周天子一通之后,自己把自己加封为王,成为楚武王。
周桓王气愤难当羞惭交加,但堂堂天子地位的尴尬却已经再也难以化解了。周桓王不甘心受郑庄公的摆布,最终鼓起勇气,把他给排挤出朝廷。郑庄公当然不会听从这个没落天子的安排,他借机到朝廷拜见天子,利用诸侯不太清楚拜见细节的契机,公然假传王命,打着天子授命的幌子,高举奉天讨罪大旗,招呼其他诸侯,合力攻打和自己有过节的宋国。结果宋国大败,郑国兼并了大量的土地和军队。消息传到朝廷,周桓王十分愤怒,下令罢免了郑庄公的卿士职位。此后,郑庄公则一连五年都不去洛邑朝见天子,以此表明自己根本没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最终,周桓王忍耐不住愤懑,深知如果不给郑庄公一点颜色看看,其他国君就会效法,这样下去,国将不国!
他似乎还没完全意识到,其实,国早已经不国了。
盛怒之下的周桓王不顾大臣的极力反对,亲率王室有限的兵将,气势汹汹向郑国进发。而各大诸侯国几乎没有随行的军队,换言之,周天子在孤军作战。
对王室底细非常了解的郑庄公立刻起兵迎战,两军相遇在〖HT5,6"〗纟〖KG-*3〗需〖HT〗葛这个地方。一场奇异的君臣决战就此展开。闻听郑庄公竟然目无君上,真的敢来抵挡,周桓王震惊而气愤,亲自催动兵马掩杀过去。但经验丰富又老谋深算的郑庄公采取疲敌之计,最初一味坚守,任凭对方怎样冲击就是按兵不动。这样,既可挫伤周军锐气,也可表明自己是被动挨打不得已才自卫。等到周桓王连续进攻无果,军心懈怠之时,郑军突然反击,没费多少力气,周军已是大败而逃。
周桓王被乱军冲撞着,高喊着号令却没人听从,只好随着溃退的士兵向后逃窜。郑国大将祝聃远远看见前边一辆竖立着黄伞盖的战车,料想车上的人定是周王无疑。他瞄准了天子一箭射去,正中桓王左肩。好在桓王身上裹着铠甲,伤势并不严重,在众人保护下,仓皇撤退。此时的周桓王怒气早已消散在九霄云外,留下的只有后怕和泄气。箭伤在肩,痛却彻入骨髓,他无奈地仰天长叹一声,叹息消散在蓝天白云中,立刻没了声息。他浑身哆嗦着扬一扬手中缰绳,马车趔趄着逃奔在漫天黄尘中。
祝聃还要逞能去抓活的。郑庄公唯恐抓住这样一个特殊人物,反而不好处置,赶忙鸣金收兵,算是给了周王一场狠狠教训,点到为止。
这场旷古未有的君臣大战结束后,郑庄公又耍弄外交手段,派使臣到朝廷向周桓王赔罪,说自己本来只打算自卫,没想到部下莽撞,竟然擅自发动攻击,以至于冒犯了天子,请天子恕罪。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周桓王再没有任何办法,只好忍辱含羞,借着人家这个台阶给自己找回一点可怜的脸面,宣布赦免郑庄公的罪过。
〖HT5,6"〗纟〖KG-*3〗需〖HT〗葛一战,使周天子的威严彻底丧失,诸侯们大多不再理会周天子受命于天的招牌,我行我素,完全成了一个个独立的王国。而周王室经历这次惨败之后,对诸侯无理犯上之举,再也做不出什么强硬的反应。天下明白无误地进入到一个新的时代春秋时代。
春秋时代最突出的本质在于,旧秩序已无可挽回地轰然崩塌,新秩序的建立还遥遥无期,天下陷入了一片迷惘和混乱。另一方面,由于铁制农具日益增多,生产力不断提高,人口迅速膨胀,导致土地资源日趋紧张。各诸侯国都想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相互间的战争也就纷纭丛生。而对外战争,也直接酝酿、导致了诸侯国内部的各种斗争。西周时期所矜持的礼仪道德已经沦丧不再,社会急剧动荡不安,生灵横遭涂炭。在接下来的三百年中,东周天下乱象横生。东周之初,共有大小诸侯国一百七十多个,经过一系列兼并战争之后,到春秋结束时,只剩下了十多个,其惨烈情状,可见一斑。而各诸侯国内部,权臣杀掉或驱逐国君,王室内部相互倾轧杀戮,更如同家常便饭。这就是后世每每慨叹的礼崩乐坏、人心不古的最表象的缘由。
正所谓不遇盘根错节,无以辨利器。正是在这种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中,一个个卓越的英雄人物脱颖而出,他们成为万民所念的佳音,他们就是霸主。当周天子已经无力收拾残局,当最高强权无法依靠时,当社会充斥着毫无秩序赤裸裸的弱肉强食时,一个个强者挺身站出,以他们胸怀天下的雄心或者坚忍不拔的人格魅力,使社会趋向秩序井然,实在是万民翘首众望所归的胜景。
好了,随着郑庄公小霸局面的灰飞烟灭,东周舞台上更具气势声威,更加汹涌澎湃,也更具历史分量的春秋五霸,接踵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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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T1〗第一章〓小白诈死得君位〓庄公鲁莽动干戈〖ML〗
齐国的逃亡公子小白,这几天心底暗流涌动,翻滚着不可名状的激动、期待,抑或还有恐惧和迷茫。
近来连续得到消息,齐国国君齐襄公在外出打猎途中被叛乱士兵所杀,叛乱士兵拥立齐襄公叔叔的儿子公孙无知做了国君。这个消息来得很突然,但却在意料之中。小白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大哥齐襄公,是不可能活到自然寿终的,他有太多该死的理由。然而继承王位的,却不应该是公孙无知,他只不过是个亲戚而已。继承王位的,应当是自己,或者,小白极不情愿地想到,他还有一个二哥叫公子纠,他们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被淘汰一个,他们是不可调和的死对头,而最有可能被淘汰的,则是他,公子小白。
来莒国避难已经有足足八年之久了。自从大哥做了齐国的国君之后,小白和二哥就本能地感到了潜藏的危险。大哥生性凶残而多疑,他不会允许有威胁他国君地位的人存在。没敢过多地踌躇,小白和二哥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逃亡。二哥公子纠逃亡到了他母亲的娘家鲁国。而小白自己,原本也可以逃亡到卫国,卫国的国君是小白的亲娘舅,各方面要更为方便。但跟随自己一起逃亡的师傅鲍叔牙却提议,不能到偏远的卫国,最好临时蜷缩在莒国,这里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小国,但距离齐国却最近,一旦齐国那边有风吹草动,可以很快做出反应。
公子小白当然会听从鲍叔牙的安排,他是自己最信任的人。而且,自己身边,也只有他一个出谋划策的人。
公子小白身材高挑消瘦,八年的抑郁让他面色略显苍白,散发着文弱和优雅的气息。他衣着整洁讲究,上身宽大的袍袖和下身略微有些收紧的袍摆浑然一体,十分协调,淡雅的颜色更显得落落大方,五色丝绦整齐地束在腰间,接口处别着一个洁白如玉的象牙带钩,带钩上还挂有两块晶莹剔透的玉珮,光洁鲜亮,给原本就文静淡雅的小白增色不少。
小白此刻正低头徘徊在厅堂内。他的脚步很轻盈,腰间带钩上挂的两块玉珮没有发出丝毫响声。这是一个标准贵公子所应该具有的风度。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体态微胖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
啊,是师傅。小白停下脚步,满怀期待而又不敢有所希望地看着他。
鲍叔牙身穿一件蓝色大衫,宽大臃肿,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老些。他跨过门槛,小心翼翼地说:公子,听说了吗?公孙无知仅仅做了几天的国君,已经被那些不满的大臣给除掉了。
小白一愣:这么快?
鲍叔牙点点头:快些总归没有坏处。我们已经等得够长了。
小白抬起脸,目光穿过开着的窗户,望着西南方向,那个方向延伸几百里,就是鲁国。他沉吟地说:那边
公子纠必然也会很快得到消息,他一定会尽快回国抢占王位,这个是一定的。鲍叔牙的话让小白收回了目光,所以,公子必须尽快做准备。我们目前唯一的优势在于,我们距离齐国更近,这是当初就打算好了的。
小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他想走到桌案旁坐下,腰间玉珮这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小白不禁脸色微微一红,玉珮暴露了自己的心事。
公子不必紧张,更不必担心有生命危险。鲍叔牙明白公子的意思,君位的接替,当然是以年长者为优先选择。不过,只要我们能赶在公子纠之前回到齐国,我就有办法让大臣们接受公子。而公子一旦登上君位,即使公子纠回到齐国,也只能徒叹奈何了。鲍叔牙把握十足地提高了声音。
对于鲍叔牙的能力,小白是毫不怀疑的。沉思片刻,小白重重地点点头:那,我们即刻就赶回齐国,如何?
位于齐国西南的鲁国,自从周王分封诸侯开始,就是皇皇大国,而且由于和王室有着斩割不断的亲缘关系,比起其他诸侯国来,他更加高贵,如同骄傲的公子。然而,在都城曲阜的王宫,此刻正弥漫着紧张和骚动的气息。
鲁庄公脸色阴沉,换上了一身较为轻便的服装。公子纠跟在鲁庄公身后,不均匀的呼吸让他腰身有些佝偻。公子纠身后,是一个身材不是很高却很匀称的中年人,他的眼光在鲁庄公和公子纠身上来回游走,若有所思。
好了,一切都准备好了。鲁庄公迈着大步走到宫院外边的场地中,这里全用石板铺成,宏伟平整,一队一队的战士和战车正逐渐往这边汇拢。公子,寡人这次要亲自送公子回国继承王位。从此以后,鲁国和齐国就更成为一家人了。公子将来莫要忘了今日的兴师动众啊!鲁庄公没什么表情,话语却含义丰富。
公子纠慌忙上前一步,拱手回答:那是。主君今日之恩,他年当以十倍相报。
那就好,那就好。鲁庄公依旧矜持着,并没显出有多么高兴,只是微微点一点头。
公子纠身后的那个中年人悄悄扯一把公子纠的袍袖。然而公子纠并没理解他的意思,扭过脸问:怎么,管仲,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鲁庄公闻声也转过身,看看他们。
管仲的名字叫夷吾,仲是他的字。他是公子纠的师傅,如今正追随着公子纠避难鲁国。看到鲁庄公盯着自己,管仲脸色有些不大自然,他很快稳定一下情绪,拱手对鲁庄公说:主君亲率大军,护送公子回国继位,我家公子当然感激不尽。不过,夷吾忽然想到,齐国三公子小白眼下正在莒国避难,那里距离齐国更近,倘若小白抢先赶回去,我们就会被动许多。可否不出动大军,只派少许精兵护送,火速赶回国内?
鲁庄公忽然哈哈大笑:太多虑了,太多虑了。有二公子在,焉能轮得到三公子?就是小白抢先回去,寡人也要把他拉下来,然后把二公子推到国君位子上去。笑完了,他又顿一顿说,既然是送公子回国继位,一定要隆重,不然就显示不出国君的威严。君无威严,如何服众?各项礼仪还是少不得的。
管仲无奈地点点头,又不十分甘心地补充一句:那,不如让夷吾带几个人骑快马抄近路,于中途拦截住小白,这样万无一失,总是踏实些。
鲁庄公已经明显不耐烦了:据说你是公子的智囊,考虑得当然会多一些。若是你觉得很有必要,也可以跑一趟。一个变成尸体的公子,总比活蹦乱跳的公子少些麻烦。
管仲立刻再拱一拱手:很有必要!想一想又赶紧说,请主君拨给夷吾三十匹快马和三十名精兵就足够了。莒国是小国,能派出护送小白的兵丁,一定不会很多。
直到满眼都是已经开始有枯黄迹象的麦田,小白才轻轻长舒口气。坐在马车上,挺直了上身,望着一块一块井字形田地快速掠过,他的脸色泛起潮红。看,那边就是齐国了!小白手指远处一片郁郁苍苍的树林,惊喜地叫嚷。他乘坐的马车前后总共有百余名士兵,手持长戟,盔甲整齐,一个个迈着大步,气喘吁吁。
只要进入到齐国境内,我们就是稳操胜券了!坐在小白身后的鲍叔牙也是精神一振,手搭凉棚四下张望。忽然他脸上的肌肉轻微抽搐一下,他看见远处扬起一阵烟尘,似乎有车马之类的东西。而且,那股烟尘正向这边冲过来。
小白也发现了这一异常情况,他下意识地挥挥手,马上告诫前后的士兵,做好应急准备。然而烟尘来得比预料的还要快,没等他再说什么,被那股烟尘包裹的人马已经来到跟前。马嘶鸣着在小白的车边停下。
看到对方汗流浃背风尘仆仆,虽然个个精壮彪悍,但人数并不是很多,小白和鲍叔牙暗自松了一口气。接着,不等对方开口,鲍叔牙忽然惊喜地叫喊一声:夷吾,是你?
看看眼前这支不算大但也不算很小的队伍,人数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设想,管仲显然有些失落,他在马背上随着坐骑的晃动摇摆不已,一边冲小白和鲍叔牙拱拱手:公子,叔牙兄,别来无恙?这么着急,是去哪里?
鲍叔牙眼光异样地盯住管仲看了片刻,低声对小白说:公子,这就是我的那位老伙计,管仲管夷吾,我给您说过的。他突然到来,怕是为了公子纠。公子要小心应对。
小白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提高声音冲管仲说:国内发生巨变,加之兄长大丧,本公子正要赶回去奔丧。怎么,我家二哥和管大夫尚不知晓?
管仲不动声色地笑笑:这么大的事情,我家公子怎么会不知道呢?微臣正是奉了我家公子之命,特意赶来禀告公子,国靠大臣,家凭长子,国内丧葬事宜,自有我家公子负责安排妥当,公子您就不必劳神费力,还是请暂时返回莒国,等候我家公子召唤就是。说着还冲远处眺望一下,似乎他说的自己的公子很快就会赶过来。
小白的脸色更加阴沉了,挺直的上身忍不住微微颤抖。鲍叔牙紧张地看看他,随即把眼光定在管仲身上,缓慢地说:夷吾,你这是什么话!家凭长子,并不是不要其他幼子。齐国有大丧,你家公子是国君兄弟,我家公子也是国君兄弟,何以连回去吊唁都不成了?
管仲依旧不动声色,但他的眼神开始慌乱起来。他看见,就在鲍叔牙说话的时候,公子小白冲左右挥了挥手,马车前后左右的士兵开始把手中长戟横在胸前,而公子小白,也慢慢把手伸向腰间的剑柄。气氛在不经意间陡然紧张起来。管仲下意识地环顾一下自己四周,三十名骑兵,虽然剽悍但连续奔波,已经累得够呛。真要混战一场,杀掉小白的把握不是很大,而自己能否回去,都很难说。他忽然语气一转,冲小白和鲍叔牙拱手说:既然叔牙兄也是这样认为,在下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在下只不过是奉命而已,那就请公子和叔牙兄多保重。在下先回去复命了!说着掉转马头,跟在三十名骑兵后边,原路折了回去。
小白长舒口气,顿时眉开眼笑:师傅,你经常说这个管仲才智过人,好似天人一般。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有道是千哄不如一唬,费那么多口舌干什么,不行就灭了他!
然而话音未落,鲍叔牙在身后忽然大叫一声:公子小心!
小白愣怔一下,立刻也看清楚,跑出一丈开外的管仲忽然在马上扭转身子,拉弓张箭,瞄准了自己。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箭已经带着凄厉的响声迎面疾飞而来。
哎呀!嘣的一声轻响,小白大叫着,双手捂住插在腰间的箭杆,口吐一口鲜血,扑通倒在车厢中。
公子,公子!鲍叔牙被这一连串迅疾的变故弄懵了,停顿片刻才扑到小白身上,大声叫喊。可是小白嘴角口水混着血水不断涌出,紧闭着双眼已经没了反应。周围的百余名士兵见状,不等鲍叔牙下令,呐喊着冲向前边管仲的马队。
管仲并不慌张,他瞪大眼睛,把小白的情况看得格外清楚之后,才如释重负地冲鲍叔牙大声喊:叔牙兄,人各为其主,请谅解小弟今日之举。小弟在齐国等着叔牙兄!这才打马飞速跑开,把追上来的士兵抛在一片烟尘之中。
鲍叔牙并没听清楚管仲的喊话,他惊慌失措地晃动着小白的身体,希望他能睁开眼睛说句话。本指望护送着小白抢先回国,把齐国国君的位子弄到手,没料到到底还是没能斗过管仲。现在公子死了,自己回到齐国自然是没了指望,就是返回莒国,那个小小的莒国,在没了公子的情况下,还能收留自己吗?或许莒国会迫于压力,把自己给杀掉,这是很可能的事情。万千心绪一起笼罩过来,鲍叔牙几乎想一头撞死在车帮上,追随公子而去,倒是省心省力了。
正在鲍叔牙万念俱灰的当口,奇迹发生了。小白忽然翻身坐起来,看看远处已经消散的烟尘,再看看满脸泪水的鲍叔牙,笑嘻嘻地问:你那个什么狗屁朋友走了?
鲍叔牙泪眼迷离中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呆愣片刻,痴痴地问:怎么,公子,你,没死?
小白不屑地冷笑一声:要是这么快就死了,留下一大摊子事情,让谁做去?放心,本公子福大命大,是不会轻易死掉的。说着摊开捂住箭杆的手,让鲍叔牙看。原来那支箭不偏不倚,正巧射在小白腰间的带钩上,象牙带钩被震开一条裂痕,人却丝毫没有损伤。呸!小白不无得意地吐一口带血的唾沫,倒是咬破舌头的滋味不大好受!
哎呀!公子,鲍叔牙半是惊喜半是激动,忘情地抱住小白的肩膀使劲晃晃,公子能有如此过人机智,正是为人君霸天下的绝好资质。微臣舍命辅佐,得其所,得其所啊!
两人对视片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小白拍着身旁的轼木叫嚷:那还等什么,快走,快走!兵将们,等到了齐国,本公子一定对你们重赏,保管你们后半辈子不用四处奔忙!
士兵们知道他们这次护送的不是普通人,这个公子极有可能是要当齐国国君的。人家当了国君,要想让自己半辈子花销有着落,绝不是什么难事。大家立刻增添了无穷的力气,迈开脚步飞奔起来。
穿过大块平整的麦田,翻越几座并不太险峻的小山,第二天正午时分,当人人都咬紧牙关也累得吃不消时,一座雄伟的城池出现了,青黑冷峻的城墙突兀在眼前,让人不由得心生仰慕。齐国都城临淄到了。
按照预先合计好的,鲍叔牙先进到城中,依靠过去的老关系,找到齐国最有发言权的两位大臣,上卿高傒和国懿仲。这两位大臣不但是齐国的上卿,而且是周天子亲自任命到齐国的上卿,负有替周天子监督齐国国君这个诸侯的特殊使命,拥有单独朝见天子的资格。虽然现在周天子不再被各国诸侯那么重视了,但天子的名义尚在,就是一尊泥胎,也得烧香供着。所以,他们二人的威望和地位,在齐国仅次于国君。如今齐国没了国君,他们的意见,也就是朝堂上的决断。
鲍叔牙告诉高傒和国懿仲,如今作为长子的齐襄公亡故,他的三弟,公子小白,已经火速赶来,就在临淄城外,请赶紧拥立他为新的国君。高傒对小白的印象不错,没有太大的意见,国懿仲却有些犹豫,他的理由是,继任国君的顺序应当是由长及幼,理当先请二公子,就是逃亡在鲁国的公子纠回来继位才合乎礼节。担任国君是大事,当合乎各方面情况才行,并非比脚力,若是谁来得快就拥立谁,那国懿仲摇了摇花白的脑袋。
国懿仲的话有着无可辩驳的力量,高傒也只好默不作声。
鲍叔牙却显得早有准备,他面色沉静地看看国懿仲,语气清朗地说:上卿博古通今,说的当然再对不过。可是,眼下齐国情况特殊,有道是大利当前,小害不计,毒虫蜇手,壮士断臂,得分清主次呀!上卿想过没有,倘若请公子纠继位,虽然合乎礼节,但对齐国而言,贻害无穷呀!见两人一愣,鲍叔牙更有信心地扳着指头说:公子纠与鲁庄公是舅甥亲眷,而公子纠又由鲁国派兵力护送回国。他若继位,当然视鲁国为恩人,而鲁庄公也会以恩人自居,从此齐国就只能屈居鲁国之下,成了鲁国的附庸,这和亡国有什么两样?得一国君而亡一国,两位想想,值得吗?若是让公子小白继位,莒国是小国,不可能有这样的野心,而公子小白性情温淑,胸怀隐忍,正适合目前齐国混乱待治的局面。如此舍弃小礼节而造大福于齐国的事情,两位何必犹豫呢?
一阵沉默。终于,高傒缓缓地开口说:叔牙说的确实有道理。鲁国和齐国同为大国,他这个人情,可不好领啊!
国懿仲叹了口气:也是,喝人家一口水,到头来人家恐怕索取十坛酒,麻烦哪。那,就依你们的意思吧。
鲁庄公听到管仲的禀奏后,更是十分的放心。公子小白被一箭射死了,更没什么顾虑。护送公子纠回国的大军,阵容极其雄壮,猎猎旌旗遮天蔽日,战车的隆隆声碾过宽阔驿道,方圆几十里的鲁国百姓都被惊动,大家纷纷走出家门,观看这难得一见的壮观。鲁庄公更加得意,命令走得再慢些,好让这些百姓更好地知道自己国家的强大威力,也更对自己服服帖帖。一直到了第六天傍晚时分,终于走进齐国境内。
然而大军浩浩荡荡并没走出多远,迎面有一队人马飞奔而来,领头的是齐国大夫仲孙湫,高喊着要立刻见对方国君,说有特别要紧的事情。鲁庄公认识仲孙湫,以为他是奉命前来迎接,并未十分在意,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等着听恭维的话。不料仲孙湫的话却让鲁庄公和众人眼冒金星。仲孙湫说:奉我家主君命令,特来禀报上国国君,我齐国已经有了国君,请速带公子返回,我家主君改日当亲自去拜见上国国君。
鲁庄公看看身旁目瞪口呆的公子纠,眨眨眼睛问:齐国新立了国君?是谁?
公子小白是先君之弟,已经继位了。仲孙湫欠身回答。
什么?小白!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鲁庄公瞪大了眼睛,扭头去看管仲。
管仲脑袋嗡地膨胀了一下,乱哄哄地什么也想不起来。对自己的眼睛,他绝对的信任,对自己的射箭本领,他也没有丝毫的怀疑。可是,明明已经中箭而死的小白,怎么可能继位成了国君呢?就在短暂的思绪纷飞间,他听见仲孙湫说:我家主君闻听国内动乱,火速赶回,路途中遭遇艰险,险些中箭身亡,幸好上天佑护,仅射中带钩而已,有惊无险。这也是天意使然,还请上国国君顺应天意,从速返回。
原来如此!好个狡猾的小白,平素以为他不过是个举止轻佻的贵家公子,自己真是轻视他了!管仲在心里恨恨地说,不过,似这等胸有千壑的人物,不简单呀,继位国君,似乎正合天意。天意难违,天意难违呀!这样感叹着,管仲忽然冒出一股莫名的庆幸,至于庆幸什么,连他自己一时也捉摸不清。
好呀,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鲁庄公忽然暴怒起来,拍打着轼木叫嚷,齐国君位空缺,寡人不惜动用大军,护送公子返回,沿途之上惊动多少百姓,难道齐国就没听到动静?你们不等公子纠回到临淄,就急急忙忙拥立什么公子小白,小白是什么东西,能轮得到他吗?你们这样做,分明是没把我鲁国放在眼里!回去告诉那个什么小白,赶紧滚下宝座虚位以待,到底该谁继位国君,等寡人去了给他们决断!
仲孙湫脸色泛红地看看鲁庄公,欠身拱手说:盛怒之下不责人过,盛喜之时不许人物,情绪激动难免会判断失误。请上国主君三思。微臣这就回去复命!说着也不看公子纠他们,转身上马,很快不见了踪影。
大队人马停顿着,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发出声响,只有一面面大旗在风中呼呼啦啦叫人心烦意乱。良久,公子纠小心翼翼地问:那,我
哼,鲁庄公灰黑着脸,恼怒地说,怕什么,寡人曾说过,就是小白抢了先,寡人也要替你把他给拉下来!传寡人命令,立刻进发,屯兵乾时,择日攻打临淄城!
主君,不可,千万不可呀!不等传令官答话,管仲忽然从公子纠身后挤出来,急切地对鲁庄公说,对方已经清楚了我们的行踪,理当火速进军,直逼临淄城下,打他个措手不及才是。为何要屯兵不前呢?
鲁庄公鼻孔里再哼一声,几分不屑和不耐烦地说:你不看寡人的军队几日连续行军,已是人困马乏了吗?乾时水草丰美,正适合屯兵,整顿一下,稳扎稳打,有什么不对吗?
主君,管仲顾不上揣摩鲁庄公的语气,依旧着急地说,我军深入对方国境,趁着对方内乱尚未平息,并且还没来得及准备抵挡的大好时机,要赶紧进攻,否则,对方一旦准备充分,我们就会陷入四面被围困的处境。巧稳不如拙速,请主君
行了!鲁庄公终于忍耐不住厌烦,挥动宽大的衣袖打断他,什么巧呀拙呀的,用得着你来教训寡人!你怎么知道人家没准备好?小心无大错,寡人不能拿将士的性命开玩笑!
见场面尴尬下来,公子纠低声嗫嚅着打圆场:主君息怒,夷吾也是为鲁国考虑。他行思缜密,想来是有道理的。
鲁庄公似笑非笑地挨个看看他俩:缜密什么,要是按他的缜密行思,小白不是已经死了吗?可见当今所谓谋士,多是大而无当,空有舌头而无心思,哪里还谈得上缜密!说着忽然被自己的话语逗乐了,仰面哈哈大笑。管仲面红耳赤,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回到队列中去。他求救似的看看公子纠,公子纠眼光软绵绵地耷拉着,丝毫没有反应。
临淄城中,公子小白已经登上齐国国君的宝座,成了齐桓公。齐桓公第一次召开朝会,还没来得及接受众人的贺拜,便开始火急火燎地商讨起怎么对付气势汹汹的鲁国大军。
作为和新国君最为熟悉的大臣,鲍叔牙理所当然地要给别人做个表率,他思索着说:主君不用担心。鲁军远道而来,鲁国国君又心浮气躁,他知道他的如意计划落空后,必然气急败坏,要站稳脚跟和我军决战。临淄西南不远处的乾时,地势平坦,草木丰茂,适宜驻扎军队。如果不出所料,鲁军必然会在那里休整。微臣认为,可以派人在乾时预先埋伏,再令一军绕过乾时,对败退的鲁军进行截击。这样一来,鲁国国君即便不丢掉性命,也要大伤元气,再无力干涉我齐国内政了。
众人对临淄周围的地形,当然也很熟悉,大家纷纷认为这个主意不错。齐桓公当即命令,派宁越和仲孙湫率领人马,从两侧进入到乾时地区,悄悄埋伏下来,派王子城父和东郭牙抄小路在鲁军后边准备截击。然后,派大将雍廪作为前锋,前去挑战诱敌。另外,由鲍叔牙等大臣率领齐国主力,正面迎敌。
乾时距离临淄城已经不是很远,鲁国军队又加紧行军一天,才抵达这里。鲁庄公刚刚缓过一口气,就听见远处人马杂沓,脚下大地也在微微颤动。饥渴疲惫的鲁军闻听动静,个个骂骂咧咧,嘟囔着狗日的齐国,也不叫人歇歇,就来催命。一边在将官的吆喝下,不情愿地拎起家伙,列队出动,准备战斗。
鲁庄公气宇轩昂地站在战车上,来到队列最前边,手指着对面齐国的大将,高声叫骂:你们齐国首鼠两端,真不是东西!寡人亲率大军,为你们护送公子回国继任国君,你们却恩将仇报,带这么多人马兵戎相见,哪里有这等不知礼仪的大国!
对面的雍廪显得很是理亏,顿时面红耳赤,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他身后的战阵似乎也有骚动混乱的迹象。鲁庄公看准时机,忽然挥动手中的长剑大喊:冲,快杀!
鲁军听国君亲自发动号令,立刻打起精神,挺着戈矛冲杀上来。雍廪似乎还没从理亏当中缓过劲来,仓促不已地胡乱应付两下,便溃不成军地掉头往回跑。齐军人数本来并不是很多,跑起来倒也利索,鲁军没料到对方这么不禁打,当下追赶得更欢。鲁庄公冲公子纠轻蔑地冷笑几声说:看看,齐国多年内乱,已经如此不堪一击。寡人为公子夺回国君之位,或许就在今日!
公子纠激动得满脸通红,在马背上连连拱手:主君威震天地,谁人不知?更何况是齐国群鸭无首。臣若能如愿以偿,定不忘今日之恩!
旁边的管仲眼神异样地注视着他们,欲言又止。
鲁庄公则别有深意地哈哈大笑。大笑后挺着长剑说:公子带领人马在这里看守辎重,待寡人亲自为公子夺回君位!话音未落,人已经催动战车冲了出去。
公子纠还没从感激中缓过劲来,面色通红地看看身边的管仲,自言自语似的嘟囔说:看看人家,做事情有多利索。唉,要是本公子手下有这样的人,或许大事早就成了!管仲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意味,他嘴角抽动一下,没说什么。站在公子纠另一侧的召忽忍不住跳脚叫喊: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君辱臣死,我们作为公子的臣下,焉有不尽力的道理?只不过公子小白运气好,抢占了先机而已。公子不必泄气,我们还有翻身的机会!
公子纠怏怏地摆一摆手:那还是得看运气啦。唉,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还是为鲁君看守好辎重吧。
齐国新任国君齐桓公,此刻也站在战车上,远远观望战事的进展。穿戴上君主的一套装束,他看上去似乎威严的色彩并不浓厚,倒是仍显得有些清秀,只是这清秀中多了几分凝重,多了一些疑虑重重。远处一片混乱,能听到排山倒海般的喊杀声,能看到腾起的烟尘笼罩了大半个乾时上空。齐桓公两手紧紧握住轼木,手背上青筋突起,和他纤细白嫩的手腕比起来,很是惹眼。要胜,一定要胜!有个声音在嗓子眼里叫喊,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内心在发出呼唤。尽管鲍叔牙十分肯定地对自己说过,这次乾时之战,鲁国必败无疑,因为他们犯了大忌。但他总担心这里边有安慰的成分,并不能十分叫人踏实。不过,想想前几天,那个叫什么管仲的狗东西,真是比鬼还要机灵,能想起来半路拦截自己,拦截不成,竟然暗箭伤人。好在带钩救了自己一命,可是事后越想越后怕,带钩才多大一点的东西,故意想射都未必能射得中,何况它的表面光滑,射不到绝对的中心,略微偏出中心一点,箭头也会滑下来照样伤人。自己一命不死,分明就是天意使然啊!天意如此,害怕什么!这样一想,齐桓公顿时轻松许多,他热切地盼望着赶紧传来好消息,最好是把鲁庄公给活捉或干掉,至少也得把那个什么管仲给捉住,千刀万剐,叫寡人好好出口气!可是,天意难测,万一这次战阵失利,自己这个得来似乎过于容易的君位,会不会
胡思乱想中,齐桓公焦躁地极力睁大眼睛,然而前方一团混乱,什么也看不清楚。这更加重了他的不安。忽然,齐桓公发现,一道暗黄色尘土飞扬而起,直冲自己这边而来。他猛地打个寒战,好像要听到判定生死的宣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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