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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机会决定别人的命运,你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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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这是一群受过伤的可怜人,在共同参与进名为教化场的实验后,为何没能治愈心灵的创伤,却变得更加凶残暴戾,甚至杀死当初的组织者?从《画像》中走来的方木再次卷入戏剧性的杀戮之中,他他能否顶住这魔鬼般的仪式,让妄图改变别人命运的黑手现出原形?
如果有掌控别人命运的机会,你会变成魔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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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雷米
公安部某直属学院教师,精通犯罪心理学和刑侦学,洞悉形形色色的罪恶,甚至超过自己的掌纹。以其代表作《心理罪》系列崛起,成就中国心理犯罪小说第一人。
其作品先后被译成多种文字在欧美、东南亚等地出版,繁体版在香港和台湾地区上市。《心理罪》系列网剧登录多家大型视频平台,分别由李易峰和邓超主演的两部大电影,亦于2017年隆重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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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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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教师节/ 1
关丽拉起秦老师的一只手,声音甜美:秦老师,首先祝您节日快乐。今天我们还给您带来了一份特殊的节日礼物她朝人群中一指,就是特意来看望您的学生。
第一章 孤儿院/ 4
我能不能知道周老师斟酌了一下词句,你为什么要资助廖亚凡?为什么单单是她?
第二章 重逢/ 18
哦?方木一扬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邰伟,会告发我么?
第三章 悲悯/ 29
不。完全不需要任何费用,姜德先急忙说,我免费给你辩护。相信我,我能保住你一条命。
第四章 天使堂/ 37
周老师蹲下身子把她抱起来。是的。他环视那些期盼的脸庞,你们,每个人,都是天使。
第五章 罗家海的故事/ 47
罗家海,我恐怕要违背我的承诺了。方木慢慢地说。
第六章 方向/ 54
他失声叫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
第七章 审判/ 57
那么请你告诉我,以一个普通公民的身份,你对被告人罗家海是否同情?整个审判庭忽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方木身上。
第八章 地下迷宫/ 62
工作人员已经拉开左面那扇门,回过头来说:跟紧点,刚才就有一个警察跟丢了,半个小时都没走出去。
第九章 越狱/ 72
田队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很清楚,眼前发生的是C 市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起交通事故;他更清楚,C 市有史以来第一个脱逃的在押犯罗家海已经在路口的那一侧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十章 巧合/ 79
任何人都可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内心的真实情感,即使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律师也不例外。
第十一章 教化场/ 88
罗家海坐在一群名字怪异的人中间,气氛一时有些沉闷。Q 小姐给他倒了一杯茶,罗家海道谢后端到嘴边,犹豫了一下却没敢喝。
第十二章 痕/ 95
直到父亲的房间里传出平稳、均匀的鼾声后,杨展才让自己的耳朵离开了房门。他还穿着白天的衣服,丝毫没有即将就寝的样子。
第十三章 Q 小姐的故事/ 99
就好像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而我,赤身裸体。说完这句话,Q 小姐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起来。
第十四章 伤痛的演出(一)/ 103
对。我们都要彻底摆脱过去,Z 先生的声音虽低,但是不容辩驳,这就是我们聚在一起的理由。
第十五章 伤痛的演出(二)/ 110
孩子没有听到母亲在身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他的大脑已是一片空白,只是死死地盯住上方巨大的黄色毛绒身体。与他对视的,是一颗破碎不堪的头颅。
第十六章 仪式/ 118
虽然两起案件在抛尸地点、作案手段、被害人特征上都毫无相通之处,但是现场的那种仪式感却如此相似。这究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确有关联?
第十七章 车祸重现/ 125
四名身着白大褂、抬着担架的救护员匆匆登场,他们把昏迷不醒的小于抬到担架上,小伙子的一只手软弱无力地垂下来,随着救护员的动作来回摇摆着。而此时,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角色出现了。
第十八章 迷失与证明/ 135
从古至今,任何仪式都是一种情绪的象征,那么,这个仪式究竟在象征什么?
第十九章 伤童/ 141
方木隐隐觉得两者之间还是有些牵连,它们的背后仍然是两个神秘的仪式,虽然这两个仪式的内容还不得而知,但仪式的复仇和证明的象征意义,却让方木深信不疑。
第二十章 工具/ 148
我觉得鲁旭摇头笑起来,我觉得我当时就光着屁股站在台上,杨博士指着我说,这小子的家伙不好使我就像他展示自己睿智的一个工具一样。
第二十一章 回忆/ 156
不知为什么,周老师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不一样。他看看西方越来越低的太阳,喃喃地说,我和你不一样的。
第二十二章 J 先生的故事/ 161
照片上的场景各异,主角都是一个衣着寒酸的老人,看年纪已经接近六十。J 先生把几张照片摆在眼前细细端详,几分钟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就是他!
第二十三章 他和她/ 166
方木不由得转过头去看着乔老师的遗像。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心声,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就在此时,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
第二十四章 挽回/ 173
方木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他,一边随手翻看着手里的名单,忽然,他的眼睛瞪大了。
郑霖在不在?
第二十五章 失乐园/ 181
只是搭档?T 先生激动地站起来,当我们知道教化场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命运就已经连在一起了。否则我们也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救罗家海!
第二十六章 跟踪/ 195
你小子这下可以大显身手了。边平终于开口了,还记得那个玩具熊里面的头发么?是罗家海的。
第二十七章 H 先生的故事/ 201
突然,他跳起来,端起面前的托盘就朝自己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茶壶和茶杯乒乒乓乓地滚落到地上,滚烫的茶水也泼了他一身。
第二十八章 实验/ 205
如果这个假设真的成立的话,那么这个互助杀人组织的其他人,会不会也与这个心理实验有关呢?
第二十九章 折翼天使/ 211
她是天使堂里年龄最大的孩子。其他的孩子只是对拆迁的后果懵懵懂懂,廖亚凡却知道天使堂一旦解散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她将再次失去一个可以暂时栖身的地方。
第三十章 枪/ 219
几个特警队员应声而动。方木低下头,一边拭去鲁旭嘴边不断外涌的血沫,一边喃喃自语:没事没事你一定要坚持住
第三十一章 捐赠者/ 229
方木疲惫地闭上眼睛。黄润华一定掌握着很多秘密,可惜,他永远也说不出来了。
第三十二章 斯金纳的箱子/ 237
你的意思是方木突然感到一阵恶心,用训练来培养人类的个性进而影响行为就像训练动物一样?
第三十三章 所谓命运/ 248
话筒那边一阵沉默。良久,罗家海低声说:我觉得不对劲,我和其他人,可能被Z 先生利用了。
第三十四章 绝路/ 262
方木无语,沉默着点燃一支烟,看着她慢慢地穿上外套,突然说道:罗家海死了。
第三十五章 计中计/ 271
对了,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杨锦程对陈哲充满揶揄地一笑,周振邦没死,前天我们还在一起聊过天。说完,他就把面如死灰的陈哲扔在办公室里,转身出去了。
第三十六章 尘土归尘土/ 286
他更没看到杨展手里握着一支转轮手枪。满脸泪痕的杨展无声地抽噎着,通红的双眼里漫出无尽的绝望与仇恨。
尾声 一些城市背面的镜头/ 292
空无一人的操场上,夜色正一点点吞噬着红土跑道和塑料草皮。校园东北角的秋千架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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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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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孤儿院
方木从银行的柜台里接过一张凭条,上面清楚地记录着800元已经汇入了这个账户。方木草草地浏览了一下,随手把它撕得粉碎,丢进了垃圾桶。
走出银行的大门,方木看看手表,已经快3点了。他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回厅里。与其坐在办公室喝茶水到5点,还不如在外面转转。
上了车,方木才发现这忽然多出来的两个小时让自己有些茫然,该去哪里呢?他把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投向远处林立的高楼大厦。那些硬冷、色泽暗哑的建筑此刻在一片黏稠的灰色雾霭中若隐若现,天空显得比往日更低,似乎在缓缓压榨这城市所剩无几的汁水。
没来由地,方木想起了某种果实,甜美,鲜艳,又脆弱易碎。他收回目光,发动了汽车。
半小时后,汽车停在了城郊的一条小路边。方木跳下车,走到路边的一个院子前。
这是一个占地面积约800平方米的院落,透过铁栅栏,能看见一栋二层楼房矗立在院子中央。院子里被细心地分割成几个区域,正对着楼房的是一大片空地,摆放着两架秋千和几排水泥长凳。几个五六岁的孩子在互相追逐奔跑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抱着一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孩子,一边晒着并不存在的太阳,一边提心吊胆地看着在她脚边绕来绕去的孩子。
空地两边是划分整齐的菜地和花圃。绿叶配以鲜花与果实,一派生机盎然的样子。即使在这昏黄的天色下,仍然让人感到由衷的愉快。方木手扶着栅栏,脸上不由得露出微笑。
眼角的余光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方木转过头,看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正以和他毫无二致的姿势,手扶着栅栏朝里面张望着。
孩子注意到方木正在观察他,也回过头来。那是个小男孩,头发有些卷,脸上的肤色白皙,但是脏得厉害。身上穿着拖拖拉拉的校服,一个大大的书包歪歪扭扭地挂在肩膀上。方木冲他友善地笑了笑:放学了?
男孩慌慌张张地躲开方木的目光,过了一会儿,又偷偷地瞄着方木。方木觉得好笑,索性转过脸来认认真真地看他。男孩显得更加不知所措,他红着脸扭过头去,小小的鼻尖上开始渗出汗水。
小男孩紧张的样子让方木觉得亲切,他决定逗逗这个孩子。方木扫了他的书包一眼,忽然板起面孔喝道:贺京,你的作业写完了么?
男孩吃了一惊,他退后一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方木,眼中满是疑问:你你怎么知道
方木笑了:我当然知道。
男孩一脸惊惧地看着方木,忽然恍然大悟般从肩上卸下书包,书包的侧面用黑色签字笔写着贺京两个字。
原来你看到了这个。男孩咧开嘴笑了,然而,那笑容却宛如一个孩童捉弄了自己的同伴,其实我不是贺京。
说完,男孩就一转身,跑掉了。
方木一愣,刚要开口,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方警官,你来了?
方木回过身,是那个抱着小孩的中年妇女,她朝男孩消失的方向看了看:怎么,你认识那小孩?
嗯?方木很吃惊,赵大姐,那孩子不是这里的么?
赵大姐摇摇头:不是。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没事就到我们这儿来转悠,也不进来,就站在外面看。我一出去跟他打招呼,这小孩就跑了。
哦。方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周老师在么?
在。赵大姐一指身后的院子,在菜地里干活呢,我去叫他?
不用。方木忙说:我过去就行。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挽着裤脚,蹲在菜地里忙活着,双手沾满了泥土。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随即就有丝丝笑意爬上脸庞。
你来了?
嗯,周老师你好。方木在他身边蹲下,忙什么呢?
嗬嗬,给果苗松松土。
这是什么苗?
草莓。自己种的,味道不一样。你上次不是也尝过了么,不错吧?
方木的嘴里立刻泛起一阵酸甜的味道,他咽了一口唾沫:还行,就是稍微有点酸。
哈哈哈。周老师大笑起来,你吃到的已经算好的了。这帮小兔崽子,等不及熟就往下摘。
他费力地站起来,看得出由于蹲的时间过长,脚有些麻。方木急忙扶住他。
哎呀,没事。我手上有泥,别弄脏你的衣服。
方木没松手,一直把他扶坐在水泥长凳上。周老师伸直双腿,右手在大腿上不停地揉搓,发出一阵哼哼哈哈的呻吟。
周老师,腿不舒服?
文革时这里受过枪伤,天气一变就会酸痛。哦,谢谢。周老师接过方木递过来的香烟,点燃了深吸一口,美美地吐出来。
方木也点燃一根烟,边吸边看着空地上的孩子们不知疲倦地奔跑、追逐。
今天下午没上班啊?周老师问道。
哦,去银行给你们汇款了。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
嗯。周老师扔掉烟头,转过头来很认真地对方木说,我替亚凡谢谢你。
应该的,周老师。方木忙说,你一个人撑起这么大个孤儿院,也够为难你的。
周老师笑笑,又问道:还是要替你保密?
对。方木点点头,一直到她读完书,找到工作为止。我现在工资不高,每个月暂时只能拿出这些。不过如果亚凡需要钱,你可以随时通知我。
我能不能知道周老师斟酌了一下词句,你为什么要资助廖亚凡?为什么单单是她?
方木盯着眼前袅袅升起的烟雾,半晌,他低下头:对不起,周老师。
嗬嗬,这没什么。周老师拍拍他的肩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帮助廖亚凡,总不会出于恶意。嗬嗬,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朝门口望去,一个背着书包的女孩子正走进来。方木有些慌乱,起身要走,却被周老师按住了:她又没见过你,怕什么?
他朝女孩挥挥手:廖亚凡!
廖亚凡仿佛受到惊吓一般猛然停下了脚步,看清是周老师在叫她,顺从地走了过来。
周爷爷好。廖亚凡向周老师微微鞠躬,又把目光投向方木,不知道怎么称呼,就冲他点了点头。方木眯起眼睛,微微颔首。
放学了?周老师笑眯眯地打量着廖亚凡,作业写完了么?
在学校就写完了。廖亚凡笔直地站在周老师面前,一只手反复地摸着书包带。
嗯,好孩子。晚上记得帮一楼的小勇补习一下数学。哦,对了,喜欢这个新书包么?
廖亚凡的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笑容:喜欢。
哈哈,那就好。快回去休息吧。
廖亚凡红着脸答应了一声,转身轻快地跑掉了。可是她并没有像周老师嘱咐那样回去休息,5分钟后,廖亚凡就把一个盛满土豆的大铝盆端到院子里,一个接一个地削起皮来。
算起来,廖亚凡应该16岁了。她的五官酷似其母,不用仔细分辨,方木就能从她的眉眼中看出孙梅当年的模样。只是她的表情沉静淡然,带着同龄少女脸上罕有的忧戚。别的女孩都在家里吃零食、看电视、上网聊天的时候,她却在守着一盆土豆准备几十个人的晚饭。从她熟练的动作来看,廖亚凡经常参与这种繁重的劳动。想到这里,方木的心里有些微微的疼痛。毕竟,他和廖亚凡被剥夺的童年有关。
有时,廖亚凡的动作会忽然停下来,就那么拿着刀子和土豆,呆呆地盯着前方几米的地方,几秒钟后,又埋头奋力削皮。而后再次发呆。偶尔抬头的时候,会遇见方木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方木冲她笑笑,廖亚凡并无回应,而是心慌意乱地低下头去。
放学的孩子们陆陆续续地回到孤儿院,院子里逐渐热闹起来,各种年龄段的,健康的、残疾的孩子们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大声嚷嚷着。有的在高声谈论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有的在追讨白天被抢走的糖果,还有的拖着鼻涕蹲在墙根下傻笑。
廖亚凡已经削好了所有的土豆,端着盆子走进了小楼。而楼顶的烟囱,正冒着越来越浓重的黑烟。很快,院子里开始飘出土豆熬白菜的香味。周老师拍拍手上的泥:小方,留下吃饭吧,虽然简单,但是也别有风味。
方木摇摇头,他不能想象跟廖亚凡同桌进餐该是多么尴尬的事情。虽然她完全不知道她妈妈救了两次的人的模样,也不会记得她宛若公主般站在男生二舍的走廊里的时候,身边匆匆而过的某个无动于衷的男生,但是方木仍然无法说服自己以一个资助者的心态去面对这个女孩。
正当他要给自己的婉拒寻找借口的时候,手机很合时宜地响了。
方木,你在哪儿?边平的声音很急。
外面。怎么了?
15分钟之内赶到宽田区造纸厂宿舍!
方木刚想问问具体情况,电话就被挂断了。他不敢耽搁,匆匆跟周老师告别后,就跳上吉普车,拉响警笛,疾驰而去。
宽田区是本市的旧城区,曾经是重工业企业的集中地。在环保意识还没有在城市中盛行之前,这里曾经一片繁荣。随着城市的不断扩大、工厂的迁出,宽田区逐渐变成了被高度城市文明遗忘的角落。随处可见的平房和三层小楼已经显得和城市格格不入。但是无论在新城区还是旧城区,人们的好奇心都是一样的。
此刻,一栋三层老式楼房前已经被围观者围得水泄不通。加之周围横七竖八地停放着警车,想开车靠近实在是很难。方木把车停在了很远的地方,小跑过去。
楼前被警戒线圈出了一片空地,或身穿便装,或着警服的人们在空地上不停忙碌,表情凝重。方木把警官证别在胸前,掀起警戒线钻了进去。边平正在和一个身穿武警制服的警官交谈,看见方木,挥挥手示意他过来。
这是我们处里的方警官,边平给两人介绍,这是特勤支队的段警官。
方木向段警官伸出手去,感到对方的手粗糙、强硬,很有力度。
我简单介绍一下案情,边平指指三楼,今天下午,市电视台带着一名观众来到三楼301室录制节目。这名观众自称叫罗家海,据说想要在今天也就是教师节看望自己的老师。结果他进入室内后就动刀刺了自己的老师,这女的目前伤势不明,不过根据现场目击证人的描述,估计已经死了。麻烦的是家里还有一个女孩,9岁左右,初步推断已经被劫持这也是迟迟没有展开强攻的原因。
此刻,一个警察拿着高音喇叭开始喊话:屋里的犯罪分子你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凶器,释放人质,立刻投降,这是你唯一的出路。我再重复一遍
方木看看楼上,窗户紧闭,没有任何回应。
劫匪提什么要求了么?方木问边平。
没有,什么要求都没提。所以我们打算派个人上去跟他谈谈,要搞清楚他的目的,同时寻找机会制服他。边平看看方木,我准备派你去。
方木一下子愣住了,忽然感觉嘴里很干,他直直地看了边平几秒钟:我?
对。边平的回答简短,但是很坚决。
方木把目光转向他身边的段警官,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确切的答复。可是段警官的表情同样迷惑,还夹杂着一丝不信任。
边平也察觉到了段警官的惊讶,转过头对他说:老段,这是我们处里最棒的小伙子。他朝方木挥挥手:去吧,去那边准备一下。
方木像个木偶一样被带到一台指挥车前,一个女警手脚麻利地把无线耳机装在他身上,另一个警察挽起他的裤脚,把枪套扎在他的脚踝上。方木茫然无措地任由他们摆布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边平身上。他正在跟段警官说着什么,段警官微蹙着眉头,不住点着头,等他回头再看方木的时候,目光中已经有了几分期许。
准备得怎么样了?他问在方木身边忙碌的警察们,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段警官从腰里拔出一支六四式手枪。
会用么?
方木点点头,接过手枪,动作熟练地开保险、拉套筒,把子弹上膛后,插进了脚腕上的枪套里。
边平也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方木后,说道:现在咱们说说计划。计划一共有三个。计划一:你尽量说服他投降;计划二:寻找机会制服他,如果时机允许,你可以开枪击毙他;计划三:对面的楼上埋伏了狙击手,但是无法锁定他,怀疑他和人质躲在里面的房间里。如果你觉得没有把握说服他或者制服他,就想办法把他引到南侧房间的门口,距离窗户越近越好。剩下的事交给特勤队来处理。边平顿了一下,有什么问题么?
方木想了想,觉得脑子里有一万个问号,可是又不知道问什么,就摇了摇头。
好,去吧。边平在他肩膀上用力捏了捏,谈判的要领我就不跟你再啰嗦了,你自己小心。
方木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刚要转身,段警官又叫住了他。
段警官蹲下身子,拔出方木的手枪,又把子弹全退出来,摊在手心里细细挑拣着,最后选出三颗装入弹夹,然后拉套筒推弹上膛。
三颗足够了,多余的子弹也没用,万一遇上臭弹更麻烦。另外,枪一响,我们的人就会冲进去。
段警官的话并没让方木感到踏实,相反,他把只有三发子弹的手枪插进枪套里的时候更加紧张,尽管他知道段警官的话非常有道理,还是觉得腿有些发软。
走廊里埋伏着十多名特警,方木脚步僵硬地从这些荷枪实弹的壮汉中间穿过,能感到一束束诧异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脸上。的确,他看起来并不像气定神闲的谈判专家,完全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的模样。
2004年,某市发生一起人质劫持事件,由于处理失当,犯罪嫌疑人在被击毙前割断了人质的颈动脉和气管。有鉴于此,其他城市的公安机关也开始重视突发性预案的制定。但是目前仍然缺乏专业的谈判人才。所以,今天这个场合只能让公安厅犯罪心理研究室的人来试试。
脚下的楼梯覆盖着积攒了多年的油泥,踩上去有些粘脚。走廊里光线昏暗,方木仿佛穿行于一个模糊不清的梦境一般,在完全不真实的场景中一步步走向301室。他在那扇锈迹斑斑的铁皮门前站了几秒钟,在这段时间里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既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身旁两个手握79微冲的特警彼此望了望,这个细小的动作被方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他感到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伸手去推门。
铁门伴随着一阵难听的吱嘎声缓缓打开,面前是一个狭长的客厅,客厅中央俯卧着一个女人,身下是早已凝结的一摊血。她的身边扔着一架摄像机,似乎还在转动。方木站在门口,缓缓将门开至最大,确认门后无人后,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走到那个女人身前,方木蹲下身子,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一边把手指放在女人的脖子上。
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和毫无振动的僵硬让方木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个女人已经死了。既然死了,就没必要再对她过多地关注。方木站起身,环视了一下周围,开口说道:朋友,你在哪儿?
话音刚落,方木就听到正前方一扇紧闭的门里传来一阵呜呜的声音,似乎是从被塞住的嘴里发出来的。方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劫匪和人质就在那个房间里。
方木定定神,冲着紧闭的房门高声说道:出来谈谈好么,有事好商量。说完,他就屏气凝神,死死盯着房门,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几秒钟,也许是几分钟后,房门慢慢地打开了。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双手被捆在身后的女孩,看年龄应该不超过10岁。女孩头发散乱,脸上布满泪痕,一双因恐惧而圆睁的眼睛充满泪水。看见地上的女尸,女孩拼命扭动起来,被枕巾塞住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男人,一只手勒着女孩的脖子,另一只手放在女孩背后,无法判断手上的凶器种类。方木目测了一下对方的身高,大约1.75米左右,短发,看起来很年轻。男子脸颊瘦削,双眼布满血丝。方木本以为会看到一双狂暴、焦虑的眼睛,可是他的眼神平静,却毫无光泽,这让方木感到不安,因为那眼神背后是一种求死的决绝。
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罗家海?
罗家海没有回答,而是上下打量着方木。
方木发现罗家海也在观察自己,他稍稍挺直了身子,叉开双腿,同时举起双手,五指张开:你看,我没带武器。谈谈好么?
罗家海的视线回到方木的脸上,默默地看了几秒钟之后,开口问道:你是警察?
方木放下手,点点头:是。
罗家海的表情有些放松下来,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些好奇。方木忽然明白边平为什么让他来跟罗家海谈判,报案人说罗家海是一个尚未毕业的大学生,如果找一个年龄较大的警察来跟他谈,罗家海会感到压力和不信任感。方木看起来和罗家海年龄相当,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消除对方的戒备心理。
警察这个词却让那个9岁的女孩在绝境中看到了莫大的希望,她又拼命扭动起来,盯着方木的眼神中饱含乞求,这目光的含义很明显:救救我!
方木注意到女孩身上被撕破的白色T恤衫上有纵横交错的血迹,他急忙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孩,想弄清女孩是否受伤以及伤势如何。罗家海注意到了方木的目光,他慢慢地摇摇头,低声说:她没事,那是她妈妈的血。我没碰她。他顿了一下,嘴角牵出一丝苦笑,她不会有那种味道。
方木一下子愣住了。味道,什么味道?
罗家海没有理会方木的错愕,而是低下头,耳语般轻声对女孩说:别挣了,你妈妈已经死了。你现在对她做什么都没有用。
女孩惊恐地偏过头去,似乎想远远地躲开他,同时又把征询的目光投向方木。
方木点点头:照他说的去做。
女孩终于停止了挣扎,但是却没有停止哭泣,泪水成串地从脸上滑落下来。
方木看了女孩几秒钟,抬起头对罗家海说道:我有个建议,你把她嘴里的东西拿出来好么?
罗家海似乎感到意外:什么?
方木指指自己的鼻子:人哭泣的时候,鼻黏膜会出现水肿,形成鼻塞。你又塞住了她的嘴他又指指因为不断抽噎而脸色涨红的女孩,她会憋死的。
罗家海低头看看女孩,表情复杂,似乎在反复权衡,最后对女孩说:我把它拿出来,你不要叫,好么?
女孩拼命点头。罗家海把另一只手从女孩的身后拿出来,方木看到了那只手上攥着一把血迹斑斑的刀子。罗家海用拿刀的手拽掉了她嘴上的枕巾,另一只勒着女孩脖子的手也松了一下。
之前女孩其实一直靠着罗家海的挟持才能站立,突如其来的顺畅呼吸和松弛却让她的身子彻底瘫软下来。罗家海急忙撑住女孩的双臂才不至于让她滑落在地,而此时,一直顶在女孩背后的刀子也离开了她的身体。
方木耳朵里的无线耳机忽然传来段警官清晰的声音:兄弟,动手!
突然的指令让方木的大脑在一瞬间一片混乱:冲上去夺刀?还是拔枪直接击毙他?犹豫的时候,罗家海已经扶起了女孩,刀子也重新顶在了她的脖子上。
靠!耳机里,段警官懊恼地骂道。
方木却不感到后悔,相反,他很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贸然行动。罗家海肯听从自己的建议,那么说服他投降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些,方木的心里略感轻松。他冲罗家海笑笑:谢谢。谈谈吧,你有什么要求?
要求?罗家海似乎对这个问题没有准备,他愣了几秒钟,摇了摇头:我没有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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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现在跟我出去好么?方木尽量作出漫不经心的表情,试探着问道。
罗家海盯着方木看了几秒钟,眼神却渐渐迷离:出去?
他略低下头,目光茫然地在周围扫过:就这样结束么?
方木决定再冒一个险:彻底了结这个麻烦,不好么?
罗家海忽然笑了:了结?怎么了结?他顿了一下,就是我去死,对么?
方木的心猛然揪紧了。谈判中最忌讳让对方出现这种破罐破摔的心理,这很可能导致劫匪孤注一掷,与人质同归于尽。
这不一定。你想得太多了。
罗家海苦笑着摇摇头:我学过点法律。你姓什么?
方木被问得猝不及防:什么?
你大概是最后一个跟我交谈的人,我总得知道如何称呼你吧。
哦,我姓方。方木的脸色平静,手心里却开始渐渐出汗。罗家海的话语中已经透露了他求死的决心,必须想办法让他平静下来,让他觉得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方警官,你也许没带武器,但是我知道就在附近的什么地方,肯定有一支狙击步枪在瞄准我的脑袋。也许下一秒钟,我就会脑浆迸裂。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坏人。的确,我杀了人。那是她该死。但是我没祸害这个女孩,她也不会有那种味道。我希望这一点可以证明:我不算坏人。
味道。他第二次提到了味道。
方木看着罗家海的眼睛:你所说的味道,究竟是什么?
罗家海摇摇头:算了,你不必知道,我也没时间去讲故事。我杀了人,我也没打算活着离开这里。哦,你不必紧张。他看到方木的脸色大变,甚至笑了笑:我不会伤害这个女孩。但是她在我手里,你们就暂时不会开枪打死我,不是么?
罗家海收敛了笑容,语气变得郑重其事:请给我最后一点时间,允许我在被打死之前,还有思念的权利。
说完,他就把视线从方木脸上挪开,盯着面前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迷离,涣散。
方木眯起眼睛,忽然,他开口问道:红色衣服的女孩,有什么味道?
罗家海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惊惧而惶恐。
方木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提高了声音:她是谁?
罗家海的刀子一下子指向了方木:你认识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方木刚要开口,耳机里忽然传来了段警官的声音:兄弟,引他往前走两步。
方木心头一凛,他知道对面楼上就有一支85式狙击步枪瞄准了这里。他偷偷抬起右手,掌心朝向窗户(战术手语,意为停止)。
段警官的声音很严厉:不行!人质看起来很虚弱,不能再拖下去了。上面下达了命令,立刻击毙劫匪!
罗家海完全没有注意到方木的手势,他死死盯着方木的眼睛: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方木举起一只手示意他冷静: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我相信你不是个坏人,你所做的一切,是情有可原的。如果你愿意,我非常想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罗家海的眼中盈满泪水,手里的刀子也剧烈颤抖起来:他们毁了她的一生,她才22岁啊
方木,执行命令!耳机里传来边平的声音。
方木分寸大乱,如果现在就击毙罗家海,那么关于那个女孩和某种味道的秘密就会永远封存,而这可能涉及另一个人也许就是那个女孩的生命安全。
罗家海已是泪流满面,这个全身血迹斑斑的杀人凶手此刻哭得像一个委屈的孩子:为什么要毁掉我们我们不奢求什么我们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
他哭得几乎全身瘫软,身子前后晃动着。在对面楼顶的狙击枪瞄具里,罗家海青筋毕露的脖子时而进入射击范围,时而隐藏在墙壁后。
兄弟,引他向前走一步就行。段警官的语速缓慢,似乎在全神贯注瞄准。
方木明白罗家海此刻的状态会让对面楼顶的人认为他已经情绪失控,他顾不得引起罗家海的怀疑,扭过头对着窗户拼命摆手。
方警官,我投降。我只求给我一个说出真相的机会,我和沈湘,不想背负这样一个罪名离开这个世界罗家海终于停止哭泣,他放下刀子,孩子给你,我跟你走。
接着,他把手插在女孩的腋下,扶着她向方木走了过来。
方木本能地迎着他伸出手去,突然,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在脑海里闪现:罗家海已经处在了射击范围内!
不!方木已经来不及作任何手势阻止狙击手,心一横,他一个箭步挡在了窗户前!
靠!耳机里传来一声又惊又怒的喝骂。
方木闭上眼睛,一瞬间,似乎已经听到了7.62毫米口径的子弹撕破空气的呼啸声、击穿玻璃的碎裂声、打进肉体的钝响,他甚至感到了子弹穿透自己身体的灼热
什么都没有发生。5秒钟后,方木睁开眼睛,感到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
他冲罗家海勉强笑笑:走吧,我们离开这儿。
刚走出门口,埋伏的特警就一拥而上,罗家海被迅速架到楼下,押上警车。方木只来得及说一句别打他。女孩被紧急送往附近的医院,随即,大批刑侦人员进入现场开始勘查。
方木忽然感到全身酸软,不得不扶着楼梯扶手慢慢地拾阶而下。身边有忙碌的警察匆匆跑过,不时有人在他身上拍打一下:好样的!
突如其来的放松让方木彻底没了力气,他几乎是一步步挪出了楼门。大门外,面色凝重的边平和段警官正等着他。
边平既没有表扬他,也没有苛责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辛苦了,上车休息一会儿吧。
方木不敢多说话,答应了一声就蹲下身子,解下枪套递给段警官。
段警官接过枪套,盯着方木看了几秒钟,忽然伸出拇指和食指,中间留了不到2毫米的空隙。
0.2秒。他顿了一下,0.2秒。如果我的反应慢了0.2秒的话,你就被我打死了。
方木虚弱地笑笑,低声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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