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里莫莱维Primo Levi
意大利犹太人,作家,化学家,奥斯维辛174517号囚犯。
1919年,莱维出生于意大利都灵;1944年,他因参与反法西斯运动被捕,后被遣送至集中营。战争结束后,他回到故乡都灵生活。在此后的人生中,他从事工业化学这一行当30年,同时作为一位作家,写作了奥斯维辛三部曲(《这是不是个人》《休战》《被淹没与被拯救的》),以及其他基于其化学家身份和大屠杀幸存者经历的小说、散文和诗歌作品。1987年4月11日,莱维从他出生的房子坠落身亡。
作为奥斯维辛极为重要的记录者和见证人,莱维的文字具有一种与其他受难者不同的特质,他秉持一种化学家的冷静与节制书写记忆;同时,又如菲利普罗斯所说,本该充满悼念情绪和无尽的绝望,反而充满活力。普里莫莱维Primo Levi
意大利犹太人,作家,化学家,奥斯维辛174517号囚犯。
1919年,莱维出生于意大利都灵;1944年,他因参与反法西斯运动被捕,后被遣送至集中营。战争结束后,他回到故乡都灵生活。在此后的人生中,他从事工业化学这一行当30年,同时作为一位作家,写作了奥斯维辛三部曲(《这是不是个人》《休战》《被淹没与被拯救的》),以及其他基于其化学家身份和大屠杀幸存者经历的小说、散文和诗歌作品。1987年4月11日,莱维从他出生的房子坠落身亡。
作为奥斯维辛极为重要的记录者和见证人,莱维的文字具有一种与其他受难者不同的特质,他秉持一种化学家的冷静与节制书写记忆;同时,又如菲利普罗斯所说,本该充满悼念情绪和无尽的绝望,反而充满活力。
索尔贝娄曾说,所有伟大的现代作家都试图定义人性,以证明还有延续生命与写作的必要。莱维正是如此,他不相信人类本质上是野蛮、愚蠢、自私的,他写作也不是为了控诉与复仇,而是要警示后人拒绝遗忘,因为集中营不是一种偶然,不是一种不可预见的历史巧合在世界上的任何角落,只要你开始否认人类的基本自由和人们之间的平等,你就开始向集中营体系迈进。这是一条难以止步的道路。
《被淹没与被拯救》序言
在1942年这个关键的年头,关于纳粹进行种族灭绝的消息开始流传开来。虽然只是些模糊的只言片语,但这些消息相互印证,勾勒出一场大规模屠杀的轮廓。面对如此穷凶极恶的残忍,如此错综复杂的动机,如此罪大恶极的罪行,人们往往难以相信它们的真实性。有意思的是,这些罪犯早已料到了公众们的质疑:许多幸存者,如西蒙维森塔尔(Simon Wiesenthal)在他的著作《刽子手就在我们中间》(The Murderers Are Among Us)结尾处回忆党卫军喜欢用嘲笑的口吻训诫囚犯:
由于以上各种原因,集中营的真相走过漫长的道路,穿过狭窄的门廊,最终大白于天下。但在集中营世界,仍有很多方面需要深入探寻。现在距离集中营的解放已经过去了40多年。这巨大的时间跨度,产生了复杂矛盾的影响,我将尝试列举如下:
首先,历史的过程,如大浪淘沙,水到渠成,仅仅几十年的岁月,便让历史事件的明暗透视渐渐分明。在二战结束时,人们还没有获得关于纳粹驱逐和屠杀犹太人的大量数据。这些数据,分布在各个集中营和其他地方。人们不易于理解它们的意义和细节。而仅仅几年后,人们开始明白纳粹的屠杀是一场可怕的惩诫。而且,如果将来没有发生更可怕的事情,那么这场大屠杀将作为20世纪最重大的事件一场浩劫,被人们铭记。
相对地,岁月流逝也产生了负面的历史效应。大部分证人,控方的和辩方的,都日渐凋零。留下来的证人,那些愿意克服自己的悔恨(或伤痛),仍然同意做证的人们他们的记忆也趋于模糊和模式化。他们的记忆常常在不知不觉中被后来接受的信息所影响,例如读到的报道,他人的叙述。有些时候,自然而然地,产生无中生有的虚假记忆,可时隔多年,这些虚假的记忆已变得可信。同样,今天听到许多德国人说我不知道或我以前不知道不再让我们感到震惊,而在二战刚刚结束时,这的确(或本应该)令我们震惊。
而另一种(更严重)的模式化则归咎于我们自身,我们这些幸存者,或者更准确地说,我们中有些人,决心用最草率简单、最无足轻重的方式来实践我们作为幸存者的生活标准。这并不是说,我们要随时随地利用仪式、庆典、纪念碑和旗帜以示哀悼。适当分量的浮华辞藻可能对记忆的留存是不可或缺的。强者之墓(the urns of the strong)点燃灵魂去施行崇高的事迹,或至少保留崇高事迹的记忆,不仅存在于福斯克洛 的时代,也存在于当今世界。但人们必须警惕过于简单化。我们应该哀悼每个死者,也应该同情和帮助每个幸存者,但并非每个人的事迹都可以作为榜样。集中营内部是一个错综复杂而又等级分明的小天地。在本书中,我会对灰色地带进行探讨,也就是说,囚犯们在一定程度上,也许是出于良好的意愿,勾结集中营当局这并非微不足道。事实上,这导致了一种对历史学家、心理学家和社会学家都至关重要的现象。没有一个囚犯能够忘记灰色地带,忘记那一刻带来的惊诧第一个威胁、第一次侮辱、第一记耳光,并非来自党卫军的暴徒,而是来自其他囚犯,来自同伴,来自同样穿着条纹囚衣(就像他们,新来的,刚刚穿上的同样的囚衣)的那些神秘的大人物。本书旨在说明集中营现象中一些仍然含糊不清的方面,此外还有一个更加雄心勃勃的目标:尝试回答最紧迫的问题,折磨着我们所有读者的问题有多少属于集中营世界的现象已经死去,无法复活,如奴隶制度和决斗法典?又有多少现象已经复活,或即将复活?我们每个人能做些什么,从而在这个孕育着种种威胁的世界,至少可以消除其中的一种威胁?
我并不想也没有能力做历史学家的工作,即全面地考察对象。我几乎将自己局限于纳粹集中营的范畴,因为我只有这方面的直接体验。阅读书籍,倾听他人的叙述,以及与我前两本书的读者讨论,也让我积累了丰富的间接素材。此外,直到撰写本书之际,纵然我们见证过广岛和长崎的恐怖、古拉格惩戒营的羞耻、越南战争的毫无意义和血腥、柬埔寨人的自相残杀、阿根廷的神秘失踪(desaparecidos),还有许多残忍而愚蠢的战争,但纳粹集中营体系仍然是一个特殊的个案,无论是其规模,还是其性质。人们从未在其他时间和地点目睹过如此出人意料和复杂的现象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屠杀如此多的人类,而且将技术智慧、狂热和残忍如此明确地结合起来。没人愿意赦免西班牙征服者在美洲大陆上实施的屠杀暴行。这场屠杀贯穿整个16世纪,导致了大约6000万印第安人的死亡,但这是他们的自主行为,并非遵循或违背他们政府的指示。而且他们通过100多年的时间跨度稀释了他们的罪行。无意中从欧洲带来的传染病也帮了他们大忙。归根结底,难道我们不也曾靠一句那是另一个时代的事情来打发它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