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教育委员会教学研究室副主任、特级教师
谭轶斌
2017年8月
序二
早就听说王菁老师和上海的教师们在围绕学习故事和促进儿童学习品质的发展进行研究，一直在好奇，上海的教师们为什么想进行这方面的研究？会如何研究呢？可能会有哪些发现和感悟？带着这些疑问，我迫不及待地阅读了王菁老师发来的书稿《用专业的心，让观察更有温度幼儿园学习故事的本土化实践研究》，开始感受到了教师们心中的专业、教师们心中的学习故事、教师们心中的学习品质、以及教师们心中的观察和评价。
一说到专业，大家最先想到的可能是多元化的专业知识和能力、方法和策略等。可是，阅读完这本书，我首先强烈感受到的是教师们一颗颗专业的心。这颗专业的心，是努力随着孩子们生活中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而跳动的心，因此，教师们愿意留意、倾听、观察孩子们或出格或天马行空，或淘气或不起眼的那些寻常时刻；这颗专业的心，是相信每一个孩子都是有能力、有自信、积极主动的学习者的心，因此，教师们愿意用各种方法来记录和呈现自己对孩子的想法、说法、做法；这颗专业的心，还是一颗对孩子充满好奇的心，因此，教师们愿意去了解孩子们行为背后的原因，探究孩子们为什么会这么说、这么做、这些想；这颗专业的心，更是一颗愿意去研究孩子的心，而不是一颗随时准备评判孩子的心。如同意大利瑞吉欧艾米利亚的教育者卡丽娜里纳尔迪所说的，教师是儿童研究者，需要把研究儿童视为常态，视为日常生活中的一种态度和方法，发生在园内园外，发生在自我思考和与他人共同思考时，发生在与其他人、与周围的世界、对生活的关系和思考中。在这本书中，我好像感受到了参与研究的教师们那一颗颗随孩子们的心而跳动着的专业的心，他们让这个研究成为可能，让 心和心的连接成为可能，也让这个研究有情，有温度。
如何进行卡丽娜里纳尔迪所说的日常的、常态的儿童研究呢？在意大利瑞吉欧艾米利亚，教师们在记录和讨论中，将研究儿童融入日常的生活和学习，在评价中赋予学习事件以价值，以文字为载体，支持并承载儿童的心灵空间。卡丽娜里纳尔迪.对话瑞吉欧艾米利亚：倾听、研究与学习［M］.周菁，译.南京：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参与研究的教师们似乎也发现了记录和讨论在研究儿童过程中的重要性，她们借助新西兰的玛格丽特卡尔教授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提出的学习故事这套儿童学习评价理念和实践，玛格丽特卡尔.另一种评价：学习故事［M］.周欣等，译.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16.在力图注意、识别、回应、记录和回顾儿童学习的过程中观察儿童，评价儿童，促进儿童的学习和发展，并将对儿童的观察和评价融入每一天，融入课程，融入计划中。Lee, W., Carr, M., Soutar, B. & Mitchell, L. Understanding the Te Whariki Approach： Early years education in practice. Routledge, 2013.
为什么学习故事可以帮助教师研究儿童呢？在玛格丽特卡尔教授看来，学习故事这样的评价模式本身就像行动研究，因为这样的研究超越了小事、趣事，超越了信念和希望，是经过解读的观察、讨论和共识；这样的研究通过阐释性和质性的评价方式探究真实早期教育环境中复杂的学习过程，研究的是正在行动中的和处于关系中的学习者；这样的研究对动机感兴趣，想要从儿童的视角来理解学习环境；这样的研究会调查包括儿童在内的许多人的想法，并且尝试理解客观数据。玛格丽特卡尔.另一种评价：学习故事［M］.周欣等，译.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15：1415.由此推论，教师们每次对儿童学习的注意、识别、回应，不论是否被记录下来，都可能是一次对儿童的研究过程，研究的是当时当下教师们面对的一个个生动的、独一无二的儿童，研究他们的学习动机、他们的想法、他们与周围环境的关系、他们的行动以及他们是谁。我想，正是因为将这样的行动研究的意识和方法融入了老师们和孩子们的每日生活中，才有了书中老师们记录下来的一个个学习故事，一个个可以和儿童、同事、家长、本书读者一起分享和回顾的学习故事。这些学习故事让老师们对儿童的研究不仅有情、有温度，还有理性和思考。在这些故事中，我们不仅可以和老师们一起研究儿童，也让我们了解了这些和孩子们在一起的老师们，了解他们眼里的孩子是什么样的，了解他们对学习、对教育的理解是什么样的，了解他们的教育行为和教育智慧，了解他们是谁。
研究儿童，可以研究的东西很多，为什么研究学习品质？这个问题，参与本研究的教师们在书中阐述了他们的观点。我思考的是，为什么学习故事似乎能让教师们很自然地将对儿童的观察和评价与学习品质发展联系在一起呢？在玛格丽特卡尔教授的论述中，我们可以了解，激发她寻求一种不同于传统评价的评价模式的一大原因，就是她对评价什么这个问题的思考。历来，传统评价关注的评价内容基本都是碎片化的、不体现环境因素，与学业有关的知识和技能，好像这些就是儿童学习内容的全部。可是，玛格丽特卡尔教授对学习的复杂性有更深入的思考，她不仅想要理解发生在水面上的学习，还想要理解水面下的学习。也就是说，她不仅想要理解孩子们学习了什么（或没有学习什么），还想要理解为什么学习（或为什么不学习）、为什么这样学习（或为什么不那样学习），以及孩子在学习过程中是如何变化和发展的。于是，玛格丽特卡尔教授提出促进儿童的学习和评价需要首先聚焦几个重要的有助于学习的心智倾向兴趣、专注、坚持、自信和责任。在玛格丽特卡尔教授看来，这些心智倾向可以被界定为一整套和参与有关的机制，一个学习者从中识别、选择、编辑、回应、抵制、寻找和建构各种学习机会。玛格丽特卡尔.另一种评价：学习故事［M］.周欣等，译.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15：10.也就是说，一个学习者 心智倾向的发展就好像发生在水面下的学习，隐性，但决定着显性可见的水面上的学习是什么样的。因此，玛格丽特卡尔教授提出学习故事的评价内容需聚焦于有助于学习的心智倾向，在故事中记录的学习片段里，儿童表现出一个或多个有助于学习的心智倾向，教师则以这些心智倾向为切入点解读儿童的学习动机、与周围环境的关系以及掌握的知识技能的情况等，并在此基础上，思考如何拓展和延伸儿童的学习机会和可能性。不难看出，玛格丽特卡尔教授对心智倾向的阐述与《36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中对学习品质的理解有相似之处，都是基于对学习复杂性的理解，基于对学习过程的关注，也是基于培养终身学习者这个长期的学习和发展目标。可能正是因为对儿童学习和教育愿景的共同认知，来自新西兰的学习故事才有可能自然地和上海老师们对学习品质的研究联系在一起。
不过，想要将水面下的学习和水面上的学习联系在一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参与本研究的老师们为我们做了大胆又非常有意义的尝试，那就是将学习品质和与之相关的一些可被观察到的具体行为联系在一起，为理解儿童提供了一定的方向和聚焦点。但是，这还不是本书中老师们为我们呈现的专业观察和评价的全部，在老师们写的学习故事与他们自己与学习故事邂逅之后发生的故事中，我看到的专业的观察和评价是一种试图能够穿过表面去理解每个儿童所具有的资源、潜力和当下的心理状态的观察和评价；是在全神贯注中、等待中、不断地注意识别中、和孩子们在一起时发生的观察和评价；是可能将老师们带进多种不同的情感和思维，带进一种充满不确定性和疑问的教学的观察和评价；更是一种着重于学习的观察和评价，用各种可能的方式和感官去观察和感受孩子们以及自己学习过程中的千般滋味。在这样的专业观察和评价中，教师不仅向儿童学习，也学习作为教师自己，也因此建构和积累着自己的教育智慧和知识。
写到这里，我发现，参与研究的老师们在书中用孩子们的学习故事和他们自己的学习故事试图向我们阐释专业的观察和评价来自于一颗愿意随儿童跳动的专业的心，它存在于重视学习品质、重视心智倾向性学习的场域，它发生在教师和孩子们的亲密关系中、倾听与对话中、相互学习中。老师们在尝试观察、评价和促进孩子们学习品质发展的同时，也在运用和发展着自己的学习品质，这不仅让我们看到了儿童这个强大学习者的形象，也在刻画着自己作为强大学习者的形象。我相信，这样一群强大的学习者，不仅可以在未来继续探究学习故事与儿童个别化学习之间的连接，更有可能将对学习故事以及其所倡导的重视学习品质的学习过程研究拓展到教师小组学习中，拓展到如何营造有助于学习的心智倾向性场域中，拓展到更广泛的幼儿园课程和一日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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