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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百万级畅销书《山海经密码》作者重磅新作,基于清代十三行历史 商战;同名影视剧改编中;书旗小说超人气作品,网络原名《大清首富》
(1)作者以深厚的史学功底和动人的故事情节,在基于历史的前提下,将和珅、乾隆、嘉庆、如妃与十三行商帮千丝万缕的联系做了细腻生动的描写,再现了中国近代化前夕,一代商业巨擘如何在多重考验和逆境下问鼎十三行,成为大清首富,让看似遥远的十三行进入读者视野,让读者通过故事去关注十三行的历史意义及其至今不衰的魅力。
(2)十三行是广州的历史,也是世界的历史。本书选择的故事背景为十三行既具有浓厚的广东地域色彩,又具有全国乃至*的影响力,是近年来少有的以十三行为背景画卷式展现清朝商战和历史的小说。
(3)故事层层递进,布局巧妙,人物性格典型丰满,历史细节描写精准。
(4)同名电视剧正在拍摄中,知名导演杨文军亲自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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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以真实十三行历史为基底,讲述纨绔子弟吴承鉴在师爷周贻瑾的帮助下,带领吴家问鼎十三行,成为大清首富的故事。
本书为十三行系列第二部。
饿龙出穴、群兽分食之局后,十三行各家势力重组,总商位置悬而未决,引发了新一轮的竞争。
吴承鉴凭借对局势的敏锐判断及过硬的交涉手段,使吴家跻身于十三行新上四家。这时,蛰伏多年的潘家当家潘有节强势介入总商竞选,吴承鉴棋逢对手,一场鹰斗龙争随之展开。而在十三行摊派中与吴家对立的蔡家及叶家为亡羊补牢,各式招数齐出,由此牵扯出了一段乌龙姻缘。
就在吴承鉴忙于应付十三行各家之时,东印度公司的代表却提出了一个令人为之愤怒的合作提案。吴承鉴严词拒绝,却也将自己及吴家再次陷入危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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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阿菩,原名林俊敏
当代知名网络作家。
中国作协成员,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中国作协网络文学委员会委员,广东省作协副主席、理事会理事,广东网络文学创作委员会主任,广东省网络作家协会副主席。
暨南大学文化史籍研究所史学硕士,暨南大学文学院文艺学博士,史学师从汤开建教授,文学师从蒋述卓教授。
主要作品《山海经密码》、《十三行》(网络原名《大清首富》)、《边戎》、《山海屠》、《陆海巨宦》、《桃花源传奇》、《唐骑》、《山海经候人兮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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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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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来自大英帝国的意志
第二章 睚眦必报
第三章 叶家的危机
第四章 庶女的反抗
第五章 夜香仔
第六章 清算盘点
第七章 位势的上升
第八章 家风门风
第九章 酬功宴
第十章 金钗传承
第十一章 新四大花魁
第十二章 三娘的选择
第十三章 相见非时
第十四章 光儿回家
第十五章 父女姐弟
第十六章 蔡家分裂
第十七章 暗线
第十八章 协议婚姻
第十九章 红颜知己
第二十章 惊闻内禅
第二十一章 再拒
第二十二章 投靠
第二十三章 好久不见
第二十四章 不是纳妾是娶妻
第二十五章 议亲
第二十六章 昊官要娶我?
第二十七章 吴老病夫欺人太甚
第二十八章 开战否
第二十九章 妯娌之势
第三十章 你也不为光儿想想吗?
第三十一章 资源再配置
第三十二章 日天居会议
第三十三章 潘有节请客
第三十四章 且让启官坐两年
第三十五章 义庄
第三十六章 和好
第三十七章 再开保商会议
第三十八章 第三任总商
第三十九章 红货
第四十章 不是偶遇
第四十一章 软禁
第四十二章 义仆渡江
第四十三章 米尔顿来访
第四十四章 鸦片
第四十五章 闯园
第四十六章 换女出嫁
第四十七章 绝望
第四十八章 死胁
第四十九章 佳人嘉客
第五十章 再换新娘
第五十一章 真的都成了嫁妆了
第五十二章 洞房
第五十三章 初婚
第五十四章 婚后日常
第五十五章 番夷炮轰事件
第五十六章 过年
第五十七章 初二回门
第五十八章 三礼
第五十九章 筹款造船
第六十章 护身符变索命咒
第六十一章 有喜了
第六十二章 报喜
第六十三章 茶叶被扣
第六十四章 刘三爷失踪
第六十五章 封仓
第六十七章 唇枪舌剑
第六十八章 挤对
第六十九章 搜仓
第七十章 调兵
第七十一章 难局
第七十二章 东印度公司的股权
第七十三章 孰重孰轻
第七十四章 押宝
第七十五章 再回娘家
第七十六章 安抚
第七十七章 探监
第七十八章 长线大鱼
第七十九章 蔡士群的建议
第八十章 再探监
第八十一章 道义之争
第八十二章 儆猴之鸡
第八十三章 再见刘全
第八十四章 任他折腾
第八十五章 谁才是鱼
第八十六章 休书
第八十七章 破执
第八十八章 交心
第八十九章 天生一对
第九十章 再谋
第九十一章 夺船
第九十二章 逼父
第九十三章 密道
第九十四章 摊牌
第九十五章 罅隙
第九十六章 大家都是鸿毛
第九十七章 破裂
第九十八章 山雨已来
第九十九章 火烧十三行
第一〇〇章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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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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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刘三爷失踪
吴承鉴在刘三爷走了之后,说:“铁金齿的事情,我接下来了。船入港之前,你们都不用管了,先把其他生意料理好再说。”
外家茶虽然快要到尾声了,但杂货项和洋货项才开了个头——吴家的几笔大生意,本家茶来路去路单一、利润;外家茶次之;杂货就事务的繁杂程度而言却是比前面两个加起来还麻烦;至于洋货的进货出货,繁杂程度也不在杂货之下。
去年吴家刚刚吞了小半个谢家,又置换了叶家许多产业,杂货入库、外销,还有新的洋货入行、内销,各种事情千头万绪,比往年更加复杂,有许多事务还需要磨合。这些事务性的事情,就算不出这样的大意外也很容易出错,所以吴承鉴让六大掌柜先把精力放在这上面。
商功园的会议散了之后,吴承鉴才回日天居。这时叶有鱼的肚子已经有点儿显了。她走了出来,帮吴承鉴换衣服时,问道:“听说本家茶又出了意外?”
吴家的本家茶又出意外,不到半日工夫便传遍了西关。吴家园这边自也全家知闻。
吴承鉴道:“这些事情你别理,好好养胎。”
“我知道,公事我不会过问什么。”叶有鱼道,“但有些事情,你得跟我说一点啊。你说了,我才能安心。”
吴承鉴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次的事情,其实不大。你不用担心,我能解决。”
叶有鱼“嗯”了一声,就没再问。
当天晚上,吴承鉴睡不安寝。到了半夜,忽然有人急闯进吴家园,跟着吴七急忙入内叩门。
吴承鉴掀开蚊帐问:“怎么了?”
吴七在外头道:“昊官,不好了,刘三爷的快艇在伶仃洋沉了。”
叶有鱼听了这话,心里头一沉。
“什么!”吴承鉴外衣都来不及穿就跑了出来,“怎么回事?”
吴七道:“听说刘三爷的船在伶仃洋沉了,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人为。洪门的人都出海搜救去了,军疤大哥也赶去了。”
吴承鉴恨恨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他回内屋扯了件衣服,要出门,又停下对叶有鱼道:“你现在要紧的是养胎,知道不?不管发生什么,我和贻瑾都能处理。”
叶有鱼道:“你放心去吧,我知道轻重缓急。”她半边身子在被子里头,摸着自己肚子的地方说:“这个就是重。”
吴承鉴点了点头,这才与吴七一起去了。
吴承鉴直接一路跑到白鹅潭。这时尚未破晓,但消息都已经传开了,便连欧家富也赶来了。
吴承鉴在岸边见到刘三爷的师弟黄冲,开口便问:“怎么样?可找到我刘三哥了?”
黄冲道:“还没。”
吴承鉴道:“把宜和行能开的大小船只都开出去,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卸货装货的事情且停下,三哥的性命才是要紧的。”
岸边聚集了不少洪门的弟兄。这时铁金齿扣留吴家货物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众人都知道那批货对吴家来说事关重大,但听了吴承鉴这两句话,见他先问人的事情,不问货的事情,心里头都是一宽,觉得刘三爷没交错这个朋友。
这一折腾,可就把吴承鉴的实力给显出来了。洪门兄弟众多,但论到水上的事情,还是得靠着昊官。吴承鉴不但派出了自己行里的船只,还去叶家、潘家、梁家、马家、卢家等借船,又发动了疍家的儿郎,当下数百艘大小船只、成千人都被派了出去,将伶仃洋大举搜索。
搜到第二日中午,却还是没个影子。刘三爷这次去找铁金齿并非孤船前往,后面还有一艘船跟着。船过沙角以后天色就黑了,船夫建议找个地方歇一晚,明天继续赶路,但刘三爷着急,硬逼着连夜赶路,结果过沙角没多久,前船走得太快,失去了踪影,后面跟随的船在伶仃洋荡了一圈,觉得要出大事,这才赶紧回报。
文天祥有诗云:“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这“零丁洋”就是伶仃洋。伶仃洋位于珠江口,水面广大,船在其中自生伶仃之感,在这里找一艘沉船跟大海捞针也没什么区别。疍家儿郎在各处海面漂来漂去,洪门兄弟登陆东边的新安县、西边的香山县,沿岸搜索线索,宜和行的人登陆几个小岛,就这么搜了三天,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众人便都知道刘三爷这回是生机渺茫了,但吴承鉴和洪门兄弟还是不肯放弃。
铁金齿那边也早派了人去打听,知道刘三爷的确没到过他的水寨,便确定是中途出了意外。然而这事毕竟是他引起的,所以洪门兄弟怒火无处发泄,全都迁怒到他头上了。铁金齿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把水寨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但也就是眼下所有人都忙着找刘三爷,一旦洪门决定报复,他小小一个水寨,可承受不起整个洪门的怒火。
因为大伙儿都急着搜寻刘三爷,宜和行本家茶的事情竟然被暂时按下了。刘大掌柜虽然着急,但这时候刘三爷生死不明,前面三四天他也不好开口,挨到第五日上,终于忍不住来寻吴承鉴道:“三爷的事情,固然是大不幸,但本家茶的事情也不能耽误啊。如果耽误了,那时候宜和行的多少伙计的生计都要出问题,甚至洪门那边也要遭受不小的损失啊。”
本家茶没有洪门的份,但本家茶有失,宜和行不垮也得元气大伤;宜和行伤了元气,自然会影响其他生意和结算。
这时候事情真是不好办——铁金齿是洪门的旁支,这事刘三爷又已经揽了过去,要解决这件事情就绕不开洪门。
之前还能按照刘大掌柜说的交钱了事,但现在是不能示软了——洪门中已经有消息传出来,说兄弟们要将铁金齿抓出来千刀万剐!而铁金齿知道自己间接闯了大祸,又死命扣住了茶叶要用此自保,甚至派人来私下跟吴承鉴说要吴承鉴保他性命,他才交茶。
这时候吴承鉴如果为了拿回茶叶,私下里跑去跟铁金齿示弱、交钱、做保,洪门的兄弟会认为吴承鉴见利忘义、不讲义气,看不起刘三爷出事前的承诺,把货物看得比刘三爷的性命还重,坏了江湖道义。
再说,现在吴承鉴也做不了这个保,他既和刘三爷称兄道弟,又怎么能为了钱财上的事情而放过害死刘三爷的始作俑者呢?到得这时,宜和行的掌柜们才有些体会到当初关公丢荆州后,刘备的愤怒与无奈。
可要真的让洪门上水寨抓人,铁金齿岂肯束手就擒?到时候严防死守之余,肯定还要拿茶叶来威胁。事态如果发展到那个地步,宜和行只会更加被动,说不定一个不慎,那批茶叶就被人一把火烧了。
因此吴承鉴连连摇头。
那成千上万的江湖子弟都是头脑简单、一腔热血,凡事要讲面子、论义气的,心平气和时才说得清楚的道理,很难对这群人讲明白——尤其他一个“外人”更没立场开口。只有门中大佬级别的人,才能冷静思考,顾及利害得失,压着千万江湖汉子做出较为理性的选择。但现在刘三爷出了事,所有人都说一定要严惩铁金齿的时候,就没人敢在这时候出来犯众怒。
吴五掌柜道:“要不跟官兵商量一下,让官兵去施压、剿匪?”
姚四掌柜道:“那样就又多交了一个把柄去给人勒索了。再说官兵们做事哪有个小心谨慎的?一旦攻打水寨,不会顾念我们的茶叶是否有失的。”
因此说来说去,事情竟比之前更加棘手了。
便在这时,米尔顿派人上门了,问吴承鉴是否需要自己帮忙,吴承鉴当下却婉拒了。
刘大掌柜颇为不解,问道:“难得米尔顿先生肯帮忙,昊官为什么不同意?由他们番鬼去办这件事情,不涉洪门,不涉官府,正是之选。”
吴承鉴不愿提及鸦片一事,只是模棱两可地道:“番鬼这样献殷勤,哪有真好心?米尔顿更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的,今天让他帮了这个忙,回头一定得被他连本带利算计回去。”
他虽然没把话说得更加明白,但这个道理,六大掌柜竟然也都接受了。
欧家富道:“那现在怎么办?”
吴承鉴道:“还是那句话,日常事务你们尽量料理,不要让我有后顾之忧,这种突变之事我来扛。你们都去办事吧。”
六大掌柜都听出昊官一时间也无善法,亦各无奈。
便在整个宜和行焦头烂额之际,呼塔布忽然来访,说道:“接头的人来了,你这边准备一下,后天晚上交割货物。”
呼塔布走后,吴承鉴对周贻瑾道:“这些事情,不来就不来,一来全凑一块了。”
周贻瑾道:“那也没办法,按计划行事吧。”
吴承鉴就叫了欧家富,说道:“秘仓之中,有一批红货,是一批要紧货物。你后天中午趁着人多,带上得力的伙计,就当是普通货物,押到镇海楼边上的徐九家交割。记住内紧外宽,别让人看出是在押运要紧货物,但咱们自己要小心谨慎。”
吴承鉴又暗中通知了周捕头,让他后天中午亲自带人在欧家富沿途帮忙盯着。
欧家富论资历不如刘大掌柜,论见识不如姚四掌柜,但谁都知道他如今是六大掌柜中受信任的一个。这一点欧家富自己也清楚。他见吴承鉴如此慎重,那肯定是交代了一个大担子,当下就打醒十二分精神准备此事。
第六十五章 封仓
欧家富走了之后,吴承鉴对周贻瑾道:“你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周贻瑾道:“我准备了三条明线、三条暗线,后天开始虚虚实实,一定让谁也摸不着头脑。”
吴承鉴道:“这段时间我把能接触到秘仓的人筛了又筛,按理说应该不会走漏消息才对,还准备得这么复杂,也就是以防万一了。”
周贻瑾道:“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起来了?不管你怎么筛,这消息一定会走漏的。”
吴承鉴道:“怎么漏?”
周贻瑾道:“不一定要从宜和行这里漏啊,而是粤海关、吉山府,还有买家。那么多个环节,指不定哪个就有蔡士文的老眼线。”
吴承鉴一拍脑袋:“唉,糊涂了!”
周贻瑾道:“所以这消息一定会漏。出货接货的时间漏了,然后再从蛛丝马迹中推算,运货的路线也能猜出三四成。”
他们这边才开始商量,蔡士文那边就连夜进了蔡清华的房间,禀道:“蔡师爷,他们要动手了!就在后天。地方倒是没有指明,想必是为了让宜和行那边来安排。”
蔡清华沉吟片刻,道:“宜和行那边,可有漏出什么消息没有?”
蔡士文道:“难办得紧,吴承鉴那小子表面是整天在神仙洲花天酒地,实际上花了许多工夫,这段时间把他行内整治得针扎不进、水泼不进。”
“既然这样,那后天对方一定安排各种虚实。”蔡清华笑道,“我那徒儿,我清楚,到时候一定虚虚实实,让你弄不清楚哪条线是真的,哪条线是假的。若你以为那条暗线才是真的时,说不定那条明线才是红货所在;但你要觉得红货定在那明线上,那条暗线却才是真的。”
蔡士文道:“若这样怎么办?多派人手全都盯着?”
蔡清华道:“人手再多,也难保没有盯漏了的时候。不盯了,一个都不盯。”
蔡士文愕然。
蔡清华笑道:“我那徒儿,十五岁就让我吃过暗亏,十八岁就青出于蓝了,跟他耍机谋,我也得掉泥坑里去。所以这一回我们不跟他玩机谋,就用粗暴的法子来破他。”
蔡士文道:“请蔡师爷指点。”
“一力降十会!”蔡清华淡淡道,“你以为我这么长时间不动手,为的是等他们交货露破绽?呵呵,我是在等着那‘一力’的到来。”
蔡士文听得半懂不懂,蔡清华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就挥手说:“不用等到后天了,明天一大早,你就公开上门,到两广总督府辕门外,举报宜和行买卖违禁之物。”
第二日,欧家富正在行中安排运送红货的事宜,各处细节他都已经深思熟虑,务要让这趟行程绝无破绽。就在他将一切安排妥帖之时,外头忽然鸡飞狗跳。
欧家富喝道:“怎么回事?仓库重地,谁在胡闹?”
便有人跑进来叫道:“欧掌柜,不好了,官府来人,把我们前、后门都堵了!”
欧家富吃了一惊,道:“什么官府?南海县还是粤海关?”
西关白鹅潭这一带,论地域该属南海县管,但十三行保商的地方论权责则归粤海关管,所以欧家富一下就点出了这两个。
“都不是。好像是广州府点来的差役。”
欧家富这一惊吃得就更大了,暗道:“要出事!”
广州是块神仙地,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尤其是西关、白鹅潭这一带。你别瞧那些个小小的班头、书吏、县令之类,看着不起眼,后头七弯八绕指不定就站着某个皇族,所以一直以来各衙门都尽量按章办事,免得惹上麻烦。
广州府虽然是省城大府,但绕过南海县直接插手地方上的事务,这是不合规矩的。
欧家富马上就道:“快去给昊官报信!”
这时前、后门都被堵住了,便有一个身手灵便的伙计翻墙偷出。他刚出来就抹了一把汗——因为马上看到有不知多少民壮跑了过来,几乎是十步一人地把整个宜和行的仓库给围住了。
那个伙计大惊,赶紧跑去行里报信。这两天吴承鉴也不回河南岛了,周贻瑾在行里坐镇,他则留在神仙洲。周贻瑾收到消息,眉头一跳,心想这来得好快!急叫人:“分两个人手,一个去神仙洲告诉昊官,一个去南海县找老周。”
仓库里头,欧家富急忙让人封锁好秘仓,然后就带人堵在了仓库大门口。
前头广州府的衙役已经要进门,幸亏被门房拖住。欧家富带了伙计来,又下令搬东西堵门:“不管发生什么,一个也不许放进来!”然后才带人上前问话。
按常理说,“民不与官斗”,但十三行的保商有皇商色彩,背后的根系是直通北京的,所以只要东家没有失势,对上地方差役并不怎么害怕畏缩。
这时仓库里也有几十个伙计,欧家富带人上前,就喝道:“对面是哪来的人,怎么敢在这里放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对面领头的是广州府衙门的一位刑书,拿着一张签押笑笑道:“府尊有令,查封宜和行。”
欧家富都不问查封的缘由是什么,直接冷笑道:“我们宜和行是粤海关该管,南海县该辖,什么时候轮到广州府来指手画脚了?”
那刑书久在广州,深知十三行的水有多深。他是奉命行事,却也不想胡乱得罪人,只是笑笑说:“在下也只是奉命来查封而已。事情查明之前,你们都不要胡乱走动就好。”
这时来围宜和行的人已经越来越多,怕是不止广州府,还有番禺县的人手也被调了过来。
欧家富带人挡在门内,不让一人入内,而围住宜和行仓库的民壮、衙役也没有冲撞破门的意思——所有人都在等着上头真正有决断权力的人的到来。
这时神仙洲也收到消息了,众人都吃了一惊。
秋菱心道:“又要出事了?”就拿眼睛看看吴承鉴,再看看佛山陈。
于怜儿正在给吴承鉴奉茶,这时也僵住了。
却见吴承鉴舒了舒腿,笑道:“又有人嫌皮肉痒痒了。”
佛山陈道:“是否要去看看?”
吴承鉴却笑道:“不急。咱们且再喝一杯。”
佛山陈笑道:“好。”
神仙洲的花娘、龟奴眼看吴承鉴连楼都不下,只派了吴七下楼,就觉得那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岸上各种消息窜得极快,各处衙门不停有人把情报卖出来。周贻瑾一顿饭工夫已经把事情经过了解了个大概,知道是今天天才蒙蒙亮,蔡士文就闯进两广总督府。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之后便有一道命令下到广州府——广州知府马上下了签押,调了差役赶往宜和行的仓库堵前、后门,同时急调民壮围仓,又命番禺县的衙役、民壮赶往白鹅潭增援。
周贻瑾心想广州府这一系列行动来得这么迅疾,以至于消息还来不及走漏,人马就已经上门——这肯定是之前已经通过声气了,他不由得想:“知府老爷要么就已经被朱总督收服,要么就是眼看嘉庆皇帝登基,已经暗中投靠了朱总督。”
这些事情才了解清楚,宜和行早被广州府、番禺县调来的人马围了个水泄不通。整个西关街全都轰动了,有个老生意人不禁摇头:“这两年吴家流年不利啊!去年那样,今年又这样。”
却有旁边的人道:“出了事却能身家翻倍,这样的流年不利,麻烦也给我多来几年。”
那老生意人道:“不管怎么样,都是多事之秋。这种麻烦还是少点好,大家平安点做生意不好吗?老这么折腾!”
吴七见到周贻瑾的时候,刚好两广总督府那边有新的消息卖了出来——虽然朱珪花了大力气整治过总督府,奈何财帛动人心,总还是有人为了白花花的银子铤而走险,但总督府发生的事情在前、广州府发生的事情在后,如今却是广州府的消息先传、总督府的消息后到,也算是朱珪把他的衙门整治得不错了。
根据那边传出来的消息,却是今天一大早,有人说宜和行买卖违禁之物,如今那违禁之物就在宜和行的仓库里头。朱总督闻言震怒,当即下令广州府严查此事。
吴七在一旁听完,忍不住道:“朱总督下令严查,不责令粤海关,不责令南海县,却责令广州府。他都来了快一年了,还不懂行。”
周贻瑾道:“不是不懂行,是已经很懂行了。”
吴七其实心里也清楚得很——如果朱珪真的让粤海关或者南海县来办这事,差役还没出门,保证宜和行这边就已经知道了。
“周师爷,现在怎么办?”
周贻瑾道:“现在广州府的刑书还算客气,但等总督府的人到场,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还是我走一趟吧,欧家富挡不住我师父的。另外,粤海关那边应该也听到消息了,但我们还是要正式请一请才好。你去通知赐爷,让他派人守在粤海关监督府门口。仓库这边如果挡不住,就只能报请吉山老爷赶来救场了。”
吴七惊道:“这……查个违禁之物,也要吉山老爷亲自出马来压场?”
“违禁之物……嘿嘿!”周贻瑾淡淡道,“这个事……比你能想象的都要严重得多!”
第六十六章 唇枪舌剑
周贻瑾派去南海县的人还没到县衙,就在路上遇到了老周。老周一挥手:“我都知道了,走!”就带了南海县的差役赶到了宜和行的仓库外。
虽然府比县大,广州府又是南海县的顶头上司,但大家都是差役,这里又是特殊地界,所以老周说话的嗓门并没有低下去,就指着堵了仓库大门的府属衙役们骂道:“做什么,做什么!这里是南海县的地方,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仓库里头,宜和行的伙计看见老周,暗中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虽然斗胆抗拒广州府差役,但以民抗官,心里毕竟还是有些虚的;现在南海县的人来了,就不用他们打头阵了。
广州府的那个刑书却是好脾气,笑道:“这位捕头,不生气,不生气。大家都是奉命行事嘛。公文你要不要看一看?”
老周挥手:“看什么看,我一个大老粗,看不懂!总之就是你们办事不合规矩。”他才不看公文呢,看了公文,有些事情反而不好嚷嚷了。
那刑书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等‘上面’的人来了再说?”
老周道:“好,只要你们不乱来就行。”
他说着就吩咐了自己的手下,一半在外头盯着府属衙役,一半进了仓库帮宜和行守门。
这时整个宜和行的仓库外头,里里外外已经围了不知多少人——除了宜和行的伙计们闻风而动,亲近家族的伙计也来了,此外就是洪门的兄弟、白鹅潭的苦力,也都来“看热闹”。广州府调来的衙役、民壮虽然不少,但就人数而言是少数了。因此在心理上反而是那些围仓的府属衙役、民壮心中发虚。
欧家富看到这里,心中稍安,心想:“按现在这个局面,只要对方拿不出过硬的理由,这道门我守得住。”
就在喧闹之中,便见一队总督府的兵丁,护着两顶小轿抬上前来,来到仓库外头。小轿走下两个人来,一个是蔡清华,另外一个是蔡士文。
人群中便有认得蔡士文的,不知道谁叫了一声:“是‘黑头菜’!”
这半年多里,蔡士文是缩着脖子低头做生意,很久没在广州市井有什么声音了,连神仙洲上都没有他蔡家子弟的身影,然而西关的人都知道他“黑头菜”会没落正是因为昊官的崛起。所以这时忽然看到了他,许多人就有“恍然大悟”之感,都想:“怪不得忽然有官差围了宜和行仓库,这是报仇来了。”
蔡清华下轿之后,瞥了一眼周围的情况,冷眼怒道:“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入仓封查?”
广州府的那个刑书道:“蔡师爷,我们本来要进去的,可是这边……他们不让啊。”
蔡清华冷笑道:“这可真是好笑了,这白鹅潭还是不是广州府的白鹅潭?这广州府还是不是我大清的广州府?你拿着广州府的签押,人家不让进,你就在这里干耗着?”
那个刑书可不想背这个锅,就指着老周、欧家富叫道:“喂,你们快点让开!”
欧家富在门里头叫道:“我们宜和行是保商,是粤海关该管,南海县该辖,从来没听说广州府什么时候直接插手这边的事情。我们办的是内务府许办的生意,这随随便便开门,回头出了什么闪失,内务府、粤海关那边怪罪下来,我们吃罪不起,见谅见谅。能否请上差到粤海关拿了公文过来,只要粤海关吩咐了,那我们马上开门,不敢有违。”
蔡清华仰天呵呵一笑,道:“好,看来广州府的签押也是没用了,那总督府的签押,总行了吧!”他拿出一张公文字样的纸来,喝道:“这是两广总督府的文书,你们过去,把门给我撞开!谁敢阻拦,那就是对抗朝廷,格杀勿论!”
欧家富、老周以下所有宜和行的伙计、南海县的差役都是心头大惊。虽然谁也没看清楚那张纸是不是真的是公文,但也没人敢上去查验。
两广总督可不是区区广州府能比的,那是代表天子镇守天南的地方大员,真发起狠来,先斩后奏都是寻常事。广州府要怕内务府,人家朱总督可不见得会怕。
跟着蔡清华上来的几个总督府的兵丁就要上前,南海县的捕快衙役都想跑了,宜和行的伙计也齐齐望向欧家富。
就听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道:“师父,大热的天您这么大的火气,今天还没喝凉茶吗?”
欧家富心里一宽:“周师爷来了。”
就见两顶肩舆抬近前来,肩舆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丰神俊朗的汉家青年,一个是阴鸷沉默的满洲家奴,正是周贻瑾和呼塔布。
周贻瑾跳下肩舆,手里执着折扇,朝着周围众人连连拱手,道:“来迟了来迟了,让诸位晒了这么久的日头。”
他的身后,已有宜和行的伙计推了两大车的凉茶来,取碗的取碗,舀凉茶的舀凉茶,跟着端到每个人面前,不分敌我,人人有份。
如今已进入夏季,岭南地方酷热,这时太阳又是顶头晒,若没个遮阴,站久了谁也受不了。
宜和行的伙计、南海县的差役想都没想,接过就喝了。府属的接过凉茶,心想对方自己人都喝了,想必不会有问题,只是不敢喝,拿眼睛看着刑书。那位刑书手里也接过了一个碗,却拿眼睛看着蔡清华。
周贻瑾亲自端了一碗凉茶,来到蔡清华身前恭敬奉上,说道:“师父,公事回头再说,先喝一碗凉茶,消消暑气。”
众人眼看蔡清华接过了,正松一口气,只要等他喝了就接着喝。不料蔡清华手一扬,一整碗凉茶直接泼到了周贻瑾的脸上,冷冷道:“这里正办差呢!你是什么人,拿这些腌臜东西来阻总督府的差使?”
府属的人员一看,赶紧也都把手里的碗给扔了。
周贻瑾脸皮垂了垂,任一碗凉茶在他眉毛鼻子脸颊淌滴着,擦都没擦,就躬身行了一礼道:“不敢。鄙人这是代表宜和行保商昊官来接待上差的,请问这位师爷,您又是什么身份,拿的是什么命令,办的是什么差?”
“在下是两广总督府的幕僚蔡清华,奉了两广总督朱老爷之令,前来监督广州府办差。因你们宜和行贩售违禁之物,所以朱总督才下令广州府彻查此事。”蔡清华指了指旁边的蔡士文,“轮堂审已过,保商蔡士文是举主,也是人证,现在就是要来搜查证物。你们竟然聚众阻拦官差,这是要造反吗?”
“不敢不敢,我们都是大清顺民,一向奉公守法的。”周贻瑾道,“只不过广州知府不是亲民官,按照本朝惯例,知府老爷应该将案件发给南海县,由南海县办理此事才对啊。如今却是府属人员直接上门,还把番禺县的衙役、民壮调到这南海县的地面来办公,这不合规矩。南海的父老乡亲心中惶恐,自然难免引起西关士民惊诧,商户们更是无所适从啊。”
蔡清华道:“蔡保商不但状告你们宜和行收售违禁之物,还状告南海县包庇商行,所以朱总督才下令广州府绕过南海县,直接彻查。周师爷,按照我大清惯例,南海县出了问题,广州府有没有权力这么办啊?朱总督的钧令,可有哪处违反律例啊?”
周贻瑾道:“若真是如此……”
他忽然面向蔡士文道:“蔡保商,你举报宜和行是以商告商;但控告南海县,就是以民告官;告的又是南海县,而你自己就住在南海县西关街,南海知县正是你的父母官。知县牧民,如民之父母,你状告南海县,有如子女忤逆父母,按我大清律例,要先打你二十大板!”
以民告官先打二十大板,而且还将这条惯例上升到“孝悌”的高度,正是清朝官场的一个特色。周贻瑾的这番话往前放在明朝、往后放在现代都是满满的歪理,但在清朝却是谁都觉得理所当然。
蔡士文被他这么一说,一张脸早就黑了下来。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周贻瑾又转向广州府的那位刑书:“屈刑书,不知广州府过堂之时,这二十大板打了没有?”
那个屈刑书愕然道:“这……好像……还没打……”
其实看蔡士文还好端端站在那里的模样,众人就都知道还没打。
周贻瑾笑吟吟道:“蔡师爷,广州府这过堂的程序,似乎不大对啊。要不还是先将这位蔡保商带回广州府衙门,打了二十大板,然后再来查抄宜和行的仓库如何?”
若是要按照程序来,除了要将蔡士文带回广州府衙门去打屁股,自然也要让府属人员都先撤了,等打完蔡士文的屁股再来围查——有这份空当,就算宜和行的仓库里头真有什么违禁之物,也早转移干净了,还查什么查!
蔡清华仰天哈哈一笑,道:“按照惯例,的确应该如此。”
欧家富等正自一喜,心想周师爷真是厉害,抓住对方一个破绽就逼得对方撤人。不料蔡清华语调一转:“然而朱总督有言,此事干系重大,需要以雷霆之势进行处置,对蔡保商的这二十大板,让广州府先记下了,事后论功论过,一并结案。”
周贻瑾道:“蔡师爷,这话可有明证?”
蔡清华淡淡道:“这是朱总督的口令,周师爷如果不信,大可去广州府问知府老爷。”
在场所有人个个都猜到这里头未必如此,但蔡清华张口就来替朱珪下令,他是朱珪的心腹,朱珪难道会否他?有朱珪支持,广州知府敢否他?所以这话也不用去问了。
蔡清华道:“还有什么疑问,一并问来;若无疑问,就全都给我滚开!”
蔡清华眼神刚厉,又要催总督府的官兵上前开门。周贻瑾让开一个身位来,已经下了轿子的呼塔布挺着圆圆的肚子,喝道:“谁敢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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