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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锦瑟(格非作品系列)

書城自編碼: 3534582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中國當代小說
作者: 格非
國際書號(ISBN): 9787533958701
出版社: 浙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0-06-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售價:HK$ 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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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格非创作至今的中短篇小说全新编排结集,了解当代文学不可绕过的作家
格非,被当代文坛誉为作家中的作家,是一位有学者风度的小说家,也一直是纯文学的追求者,他的写作具有坚韧、准确、绚丽、隽永的智性特质,他像营造迷宫一样建构他的小说,以此获得一种智力的乐趣。
了解格非的必读之书
格非蕞具有先锋性的创作集结抛弃固定不变的现实,寻找某种瞬间的感觉,打破故事的整体性。现实生活本身并没与条分缕析的起因、结果,格非重新让小说还原了这种破碎与神秘,让读者重新看待和思考生活。
知识分子对整个中国社会的一种持续的思考。格非将他对人生的认知以及对社会现象的思考灌注于每篇小说之中,通过迷宫般的现代叙事全力呈现世界与人生的不确定性和偶然性。
东方与西方,古典与现代的汇聚,爆发性的叙事力量,隽永典雅的文字与节奏,一种多重性带来的美感。
精神分析、回环叙事、刻意留白,收录格非打动文坛的经典之作
青黄究竟是什么?一个漂亮少妇的名字?春夏之交季节的代称?在江南渔村追寻一段模棱两可的历史,也许他终将一无所获(《青黄》)
人类的精神究竟在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呢?一个精神病医生与患者身份的对调,回忆让病人痊愈,却激
內容簡介:
《锦瑟》是茅盾文学奖得主格非的中短篇小说集,收录了《青黄》《风琴》《蚌壳》《夜郎之行》《背景》《唿哨》《傻瓜的诗篇》《锦瑟》《湮灭》共9部。小说中,格非一方面让笔下的人物探寻着某种真相,另一方面却又常常在无限接近真相的时刻再次滑入混沌的状态。断裂的叙事,回环的时空,一切都以追索起始,却终结于迷失。
《青黄》中,我对九姓渔户的历史进行调查,在资料中,青黄这个颇有争议的名词引起了我的兴趣。青黄究竟是什么?我在麦村的调查中,发现了一个个相关或不相关的故事。青黄是故事的起源,但随着故事的进展,其含义却越发模糊。在这里,真相和历史都是不确定的。一连串的事实却构架出一个让读者无法走出的迷宫。
《锦瑟》由四个故事构成,主角都叫冯子存。隐居乡间的冯子存在被处死前讲起一个故事:应试不第的书生冯子存自缢身亡;茶商冯子存病死家中,错过皇帝召见;国君冯子存面临敌国入侵应对不力,被太子所弑,他曾做过一个梦:隐居乡间的冯子存将被处死。这些故事以李商隐的诗句为线索串联,首尾相接,第YI个故事与结尾一个故事的重合让整个结构成为一个循环。格非在小说中对梦境、命运、时间等重大课题进行了探讨,书写了一个关于宿命和轮回的文化寓言。《锦瑟》是茅盾文学奖得主格非的中短篇小说集,收录了《青黄》《风琴》《蚌壳》《夜郎之行》《背景》《唿哨》《傻瓜的诗篇》《锦瑟》《湮灭》共9部。小说中,格非一方面让笔下的人物探寻着某种真相,另一方面却又常常在无限接近真相的时刻再次滑入混沌的状态。断裂的叙事,回环的时空,一切都以追索起始,却终结于迷失。
《青黄》中,我对九姓渔户的历史进行调查,在资料中,青黄这个颇有争议的名词引起了我的兴趣。青黄究竟是什么?我在麦村的调查中,发现了一个个相关或不相关的故事。青黄是故事的起源,但随着故事的进展,其含义却越发模糊。在这里,真相和历史都是不确定的。一连串的事实却构架出一个让读者无法走出的迷宫。
《锦瑟》由四个故事构成,主角都叫冯子存。隐居乡间的冯子存在被处死前讲起一个故事:应试不第的书生冯子存自缢身亡;茶商冯子存病死家中,错过皇帝召见;国君冯子存面临敌国入侵应对不力,被太子所弑,他曾做过一个梦:隐居乡间的冯子存将被处死。这些故事以李商隐的诗句为线索串联,首尾相接,第YI个故事与结尾一个故事的重合让整个结构成为一个循环。格非在小说中对梦境、命运、时间等重大课题进行了探讨,书写了一个关于宿命和轮回的文化寓言。
茅盾文学奖和鲁迅文学奖双料得主格非,被当代文坛誉为 作家中的作家。他的写作具有坚韧、准确、绚丽、隽永的智性特质。他笔下的人物都是面对荒谬的误解、欲望的冲突和命运的捉弄的现代个体,人生故事大多笼罩着支离破碎、幽明恍惚的神秘色彩。他将人生宿命的哲理意识灌注于每篇小说之中,通过迷宫般的现代叙事全力呈现世界与人生的不确定性和偶然性。
關於作者:
格非,中国当代实力派作家,茅盾文学奖与鲁迅文学奖双料得主,清华大学教授。
1987年发表成名作《迷舟》,著有长篇小说《敌人》《边缘》《欲望的旗帜》《人面桃花》《山河入梦》《春尽江南》《望春风》《月落荒寺》,中短篇小说集《迷舟》《唿哨》《雨季的感觉》《青黄》等多部;另有论著和散文随笔《小说叙事研究》《格非散文》《文学的邀约》等多部。
格非属于擅长对文学、社会、历史等问题做深入思考的学者型作家。他的作品具有坚韧、优雅、准确、睿智等特质,在中国当代文坛独树一帜、风格鲜明,获得过一系列重要文学奖项:其中,《江南三部曲》(《人面桃花》《山河入梦》《春尽江南》)荣获第九届茅盾文学奖,《隐身衣》荣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望春风》荣获第YI届京东文学奖。此外,他还获得过2004年度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杰出成就奖、2004年度长篇小说排行榜第YI名、第ER届21世纪鼎钧双年文学奖、第三届中国图书势力榜文学第YI名、《新京报》2011年度文学类致敬图书、2014年度老舍文学奖等多种文学奖项。
目錄
001青黄
027风琴
051蚌壳
079夜郎之行
106背景
132唿哨
160傻瓜的诗篇
209锦瑟
249湮灭
在线试读青黄
青黄九姓渔户作为一支漂泊在苏子河上的妓女船队早在四十年前就已经消亡了。民间有关它的传说却经久不息。《麦村地方志》(一九五三年版)是这样描述这个故事的: 九姓渔户在官兵的追逼和当地帮会的骚扰下,它的最后一代张姓子孙在一天黎明从麦村上了岸。令人疑惑的是,这部由三个私塾先生编纂的书对那个天空中飘逝着各种颜色的黎明做了极其详细的描绘,但对于这几个船民上岸后的情况却语焉不详。在最新出版的《中国娼妓史》(谭维年著)一书中,对九姓渔户模棱两可的论述部分完全是《麦村地方志》的拙劣的抄袭。在谭维年教授头脑清晰的好些日子里,他为人的风度和著述的严谨曾使我默默地仿效过,可是现在呢?一旦他所论述的对象和麦村、九姓渔户这些字眼连接在一起,就会连续小断地出现错误。在那些飘忽不定的字句中间,我仿佛看见了谭教授在痛苦的晚年穿着肥大的马裤跨过一只火盆的滑稽身影。和许多其他学者一样,谭维年在那本书的第四百二十六页上,同样提到了那个颇有争议的名词青黄。按照他的理论,传说中把青黄一词解释为一个漂亮少妇的名字至少是不谨慎的,至于有些人将它说成是春夏之交季节的代称更是荒诞不经,凭着他先天的预感和固执,他认为青黄是一部记载九姓渔户妓女生活的编年史。他声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部书依然散落在民间。
正是基于这样一个充满魅惑的说法,我决定再次到麦村去。在临走之前,我在一家私人酒店里碰到了谭维年,我向他谈起了我的计划。像往常一样,谭教授听完了我的话立即对我做了一个不耐烦的手势:
你到了那里将一无所获。
1
埃利蒂斯说,树木和石子使岁月流逝。对于一件四十年前发生的事,人们不至于忘记得那样快。我来到麦村三天后的一个傍晚,在苏子河边的一片低矮的榛树林里,我遇到了一个正在给羊圈加固木栅栏的老人。他和村里的许多人一样,对于那件不光彩的事不愿重新提起。悲伤的阴影重叠在他的脸上,使他的皮肤看上去像石头一样坚硬。我在那圈散发着羊膻腥的木栅栏前踯躅了好久,老人才开始和我搭上了话,他在回忆往事的时候,显得非常吃力,仿佛要让时间在他眼前的某一个视点凝固或重现。他说话时齿音很重,喉音混浊不清,这使我在记录时遇到了一些麻烦。在我听不清楚的地方,我让他稍做停顿或是重复一两遍。青黄
青黄九姓渔户作为一支漂泊在苏子河上的妓女船队早在四十年前就已经消亡了。民间有关它的传说却经久不息。《麦村地方志》(一九五三年版)是这样描述这个故事的: 九姓渔户在官兵的追逼和当地帮会的骚扰下,它的最后一代张姓子孙在一天黎明从麦村上了岸。令人疑惑的是,这部由三个私塾先生编纂的书对那个天空中飘逝着各种颜色的黎明做了极其详细的描绘,但对于这几个船民上岸后的情况却语焉不详。在最新出版的《中国娼妓史》(谭维年著)一书中,对九姓渔户模棱两可的论述部分完全是《麦村地方志》的拙劣的抄袭。在谭维年教授头脑清晰的好些日子里,他为人的风度和著述的严谨曾使我默默地仿效过,可是现在呢?一旦他所论述的对象和麦村、九姓渔户这些字眼连接在一起,就会连续小断地出现错误。在那些飘忽不定的字句中间,我仿佛看见了谭教授在痛苦的晚年穿着肥大的马裤跨过一只火盆的滑稽身影。和许多其他学者一样,谭维年在那本书的第四百二十六页上,同样提到了那个颇有争议的名词青黄。按照他的理论,传说中把青黄一词解释为一个漂亮少妇的名字至少是不谨慎的,至于有些人将它说成是春夏之交季节的代称更是荒诞不经,凭着他先天的预感和固执,他认为青黄是一部记载九姓渔户妓女生活的编年史。他声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部书依然散落在民间。
正是基于这样一个充满魅惑的说法,我决定再次到麦村去。在临走之前,我在一家私人酒店里碰到了谭维年,我向他谈起了我的计划。像往常一样,谭教授听完了我的话立即对我做了一个不耐烦的手势:
你到了那里将一无所获。
1
埃利蒂斯说,树木和石子使岁月流逝。对于一件四十年前发生的事,人们不至于忘记得那样快。我来到麦村三天后的一个傍晚,在苏子河边的一片低矮的榛树林里,我遇到了一个正在给羊圈加固木栅栏的老人。他和村里的许多人一样,对于那件不光彩的事不愿重新提起。悲伤的阴影重叠在他的脸上,使他的皮肤看上去像石头一样坚硬。我在那圈散发着羊膻腥的木栅栏前踯躅了好久,老人才开始和我搭上了话,他在回忆往事的时候,显得非常吃力,仿佛要让时间在他眼前的某一个视点凝固或重现。他说话时齿音很重,喉音混浊不清,这使我在记录时遇到了一些麻烦。在我听不清楚的地方,我让他稍做停顿或是重复一两遍。
那条顶着凉篷的破船是在黎明的时候到岸的。那时正巧碰上了仲夏时节的梅雨。那天早上天气有些凉,那个姓张的人带着一个瘦弱的女孩沿着泥泞的谷道艰难地朝村子里走来。从天空的东南角刮来的大风把他们吹得东倒西歪。村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看见了他们。在他们身后,停泊在岸边的木船上燃起了大火。竹篷在火中燃烧爆出清脆的声音,这是一个精明的外乡人。他也许担心村里的人不肯收留他们而放火烧掉了那条船。
这个疲惫不堪的中年人来到村里的时候,看见所有的大门都向他们关上了,心中忧伤,挨着他的女儿在雨中站立了很久。中午的时候,人们隔着门缝看见村头的一个给人摆渡的艄公将他们领走了。直到现在,老人回忆说,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女儿好像叫小青。现在她已经老了,在后村住着,也不叫这个名。
以后的事呢?
以后的事我也不怎么清楚。他们来的时候是端午节的前三天,也许是前四天,因为老艄公的船在端午节那天翻了,死了三个人。人们都以为灾祸是这两个外乡人带来的。那个中年人一直不大说话。很少笑,好像有什么心事,也许是对村子里的水土不大习惯。
老人对我间或提到的青黄这个词没有丝毫的反应。他在叙述往事时给人造成的一个奇怪的印象是: 他在揭示一些事情的同时也掩盖了另一些事,最后,在我打算离开他之前,他补充说:我几乎每天傍晚都要到苏子河边去挑水,我有时看见这个外乡人坐在门前的一只矮凳上,呆呆地看着他的女儿在一块长满蒿草的山坡上捉蝴蝶。但在大部分日子里,在太阳落山的时候,那扇旧松木门板早早就关上了。他也许是一个很好的父亲。又过了两年,他的女儿像是一下子长大了。
现在,苏子河在我的脚下静静地流淌,河面微微透着凉意。这条河的边缘散落着一些破旧、坍塌的棚屋,有些房子的搁栅和屋顶都深深地陷了下去。眼下正是初秋的季节,田野上看不到耕作的人群。人们聚集在墙边晒着太阳,等待着棉花成熟。村里的人(包括那些四处走动的黄狗)对我的到来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事实上,我第一天到达麦村的时候,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模模糊糊知道了我的来意,然后,他们把我安置在村东的一家面粉加工厂里。这里的机器在一个星期之前坏了,被送到离村几十公里之外的集镇上去修。
我回到那座房子里,又闻到了麦屑令人窒息的粉尘的气味;我想,这是一个缺乏热情和好奇心的村子,不仅是那个可怜的姓张的人,任何一个来这里的外乡人都会感到孤独。时间还很早,我就在墙边的一张木床上躺了下来。就在昏昏沉沉地进入梦境之际,我突然记起了一件往事。尽管这件事讲起来也许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里面有一些地方想起来总让人感到哪儿不舒服。
2
九年前的一个炎热的黄昏,在通往麦村的大道上,我遇到了一个换麦芽糖的老头。当时,他坐在路边排水沟高高的土坎上,一棵楝树的阴影罩住了他。
他的模样看上去像一个正经的手艺人,面前摆着的两只竹篓由于日晒雨淋,颜色已转成灰黑。他手里握着一根竹笛,忧郁的目光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在他对面,西斜的夕阳将大片开阔的黄麻地染得橙红。我注意到他并试图和他说话,完全是他的神态吸引了我。我有一种无法说明的感觉,他仿佛整整一天都坐在那里,慢慢地吸着旱烟。当我在他身边停下来,察觉到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各种痕迹时,我才知道他是多么苍老。
他说他叫李贵,在横塘住。在我的记忆中,横塘是一个古典词学教科书中常提到的地名。他说大约在今天早上就迷了路。这里的一切似乎已经被什么人修改过了。我挨着他在那株楝树下坐了下来,他将手里的旱烟锅递给我。
你的笛子好像没有膜孔。我说。
不过,它能够吹响,可现在我已经吹不动了。
老人轻轻地抚摸着笛管,注视着远处蜿蜒的大路和它尽头的村落,像是已经听到了它的声音。
你是本地人吗?老人问。
不,我路过这儿。
随后,我们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来闲聊,便陷入了沉默。我觉得这一切都非常自然。最后,老人提出能否和我一起进村借宿,我答应了。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们沿着印有深深车辙和凹槽的大路朝村里走。我们穿过一座泥砌的院墙,在最先发现亮光的地方停下来敲门。住在这座房子里的是一个外科郎中,他仔细地打量着我们,询问了一些他想知道的枝节,最后勉强同意我们留宿。他把我们带到西厢房的一间堆满干草的屋子里,拨亮了墙上佛龛里的油灯。他的脸上流露出乡下人那种特有的担心和警觉的神情。在临走之前,他说他今晚要到外乡去出诊那里一位妇女患了湿疹。
我和老人挨着草垛斜躺了下来,我们听见外科郎中在这座房子其余的门上都上了锁,然后他就走了。接下来就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半夜时分,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我从梦中被雷声惊醒。院子里空荡荡的,大门被风吹开了,咣当咣当碰撞着土墙。我住的这座厢房的窗子也没有关紧,有几缕雨丝飘到了我的脸上,我起身关窗的时候,在一道刺眼的闪电中,我似乎觉察到情况有些不妙。我摸到门边,重新点亮了那盏油灯,我突然发现那个换麦芽糖的老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屋子。门边的两只竹篓还在,我想这个老头也许到屋外去解手什么的,肯定没有走远。可是外面这么大的雨到处是溪水汇集的哗哗声。在飘摇的灯光下,我看着刚才老头睡过的那堆干草上深深的窝痕,心中掠过一丝胆怯。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我在昏沉的睡意中,听到了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那个老人拎着一双破布鞋,赤着脚出现在门口,他的裤管挽过膝盖,露出一截和他的年龄和身份都极不相称的白皙的小腿。他的身上沾满乌黑的泥水。他倚在门边,突然对我笑了一下。他的笑似乎在暗示我: 他所做的事没有必要向我做出解释。他走回到原先睡觉的地方躺了下来,在微弱的光线中,我看见他的一只脚拇指被玻璃碎片或铁钉之类的东西划破了一块,正向外渗着血。
雨很快就停了,我毫无睡意。整整一个晚上直到现在我都在思索着这件事。第二天早上,那个郎中夹着一把油纸伞回到了家里。他的神情非常沮丧,他说那个妇女死了。我说我大约还要在他家住两天,郎中答应了。晌午的时候,换麦芽糖的老人挑起他的竹篓向我告辞。我看见他的身影迈出了门槛,走上了苏子河上那道窄窄的木桥。许多年的光阴已经把他缩小、磨光,就像流水使石块销蚀一样。在我的印象中,他好像是一个可怜而又忠实的人。后来的事似乎证明了我的判断。一九六七年冬天,我从洛州换乘长途汽车到阿川去,无意之中,我在行车路线图上发现了横塘这个站名。当我办完事从阿川返回时,我决定到横塘去一趟。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看望这个老人,也许是为了找到我在他身上失去的一种感觉,或者是消除掉一些莫名其妙的恐惧的意念。我下车后不久,就在一片竹林背后的小溪谷里找到了他。我记得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中午,一个漂亮的姑娘在门前的池塘里为他拆洗被褥。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常常去洛州一带了解那里的方言,偶尔也去横塘看看这个老人。渐渐地,那里的人(尤其是那个姑娘)便把我当成他的一个忘年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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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黄
青黄九姓渔户作为一支漂泊在苏子河上的妓女船队早在四十年前就已经消亡了。民间有关它的传说却经久不息。《麦村地方志》(一九五三年版)是这样描述这个故事的: 九姓渔户在官兵的追逼和当地帮会的骚扰下,它的后一代张姓子孙在一天黎明从麦村上了岸。令人疑惑的是,这部由三个私塾先生编纂的书对那个“天空中飘逝着各种颜色”的黎明做了极其详细的描绘,但对于这几个船民上岸后的情况却语焉不详。在出版的《中国娼妓史》(谭维年著)一书中,对九姓渔户模棱两可的论述部分完全是《麦村地方志》的拙劣的抄袭。在谭维年教授头脑清晰的好些日子里,他为人的风度和著述的严谨曾使我默默地仿效过,可是现在呢?一旦他所论述的对象和麦村、九姓渔户这些字眼连接在一起,就会连续小断地出现错误。在那些飘忽不定的字句中间,我仿佛看见了谭教授在痛苦的晚年穿着肥大的马裤跨过一只火盆的滑稽身影。和许多其他学者一样,谭维年在那本书的第四百二十六页上,同样提到了那个颇有争议的名词——青黄。按照他的理论,传说中把“青黄”一词解释为一个漂亮少妇的名字“至少是不谨慎的”,至于有些人将它说成是春夏之交季节的代称更是荒诞不经,凭着他先天的预感和固执,他认为“青黄”是一部记载九姓渔户妓女生活的编年史。他声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部书依然散落在民间。
正是基于这样一个充满魅惑的说法,我决定再次到麦村去。在临走之前,我在一家私人酒店里碰到了谭维年,我向他谈起了我的计划。像往常一样,谭教授听完了我的话立即对我做了一个不耐烦的手势:
“你到了那里将一无所获。”
1
埃利蒂斯说,树木和石子使岁月流逝。对于一件四十年前发生的事,人们不至于忘记得那样快。我来到麦村三天后的一个傍晚,在苏子河边的一片低矮的榛树林里,我遇到了一个正在给羊圈加固木栅栏的老人。他和村里的许多人一样,对于那件“不光彩的事”不愿重新提起。悲伤的阴影重叠在他的脸上,使他的皮肤看上去像石头一样坚硬。我在那圈散发着羊膻腥的木栅栏前踯躅了好久,老人才开始和我搭上了话,他在回忆往事的时候,显得非常吃力,仿佛要让时间在他眼前的某一个视点凝固或重现。他说话时齿音很重,喉音混浊不清,这使我在记录时遇到了一些麻烦。在我听不清楚的地方,我让他稍做停顿或是重复一两遍。
那条顶着凉篷的破船是在黎明的时候到岸的。那时正巧碰上了仲夏时节的梅雨。那天早上天气有些凉,那个姓张的人带着一个瘦弱的女孩沿着泥泞的谷道艰难地朝村子里走来。从天空的东南角刮来的大风把他们吹得东倒西歪。村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看见了他们。在他们身后,停泊在岸边的木船上燃起了大火。竹篷在火中燃烧爆出清脆的声音,这是一个精明的外乡人。他也许担心村里的人不肯收留他们而放火烧掉了那条船。
这个疲惫不堪的中年人来到村里的时候,看见所有的大门都向他们关上了,心中忧伤,挨着他的女儿在雨中站立了很久。中午的时候,人们隔着门缝看见村头的一个给人摆渡的艄公将他们领走了。“直到现在,”老人回忆说,“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女儿好像叫小青。现在她已经老了,在后村住着,也不叫这个名。”
“以后的事呢?”
“以后的事我也不怎么清楚。他们来的时候是端午节的前三天,也许是前四天,因为老艄公的船在端午节那天翻了,死了三个人。人们都以为灾祸是这两个外乡人带来的。那个中年人一直不大说话。很少笑,好像有什么心事,也许是对村子里的水土不大习惯。”
老人对我间或提到的“青黄”这个词没有丝毫的反应。他在叙述往事时给人造成的一个奇怪的印象是: 他在揭示一些事情的同时也掩盖了另一些事,后,在我打算离开他之前,他补充说:“我几乎每天傍晚都要到苏子河边去挑水,我有时看见这个外乡人坐在门前的一只矮凳上,呆呆地看着他的女儿在一块长满蒿草的山坡上捉蝴蝶。但在大部分日子里,在太阳落山的时候,那扇旧松木门板早早就关上了。他也许是一个很好的父亲。又过了两年,他的女儿像是一下子长大了。”
现在,苏子河在我的脚下静静地流淌,河面微微透着凉意。这条河的边缘散落着一些破旧、坍塌的棚屋,有些房子的搁栅和屋顶都深深地陷了下去。眼下正是初秋的季节,田野上看不到耕作的人群。人们聚集在墙边晒着太阳,等待着棉花成熟。村里的人(包括那些四处走动的黄狗)对我的到来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事实上,我天到达麦村的时候,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模模糊糊知道了我的来意,然后,他们把我安置在村东的一家面粉加工厂里。这里的机器在一个星期之前坏了,被送到离村几十公里之外的集镇上去修。
我回到那座房子里,又闻到了麦屑令人窒息的粉尘的气味;我想,这是一个缺乏热情和好奇心的村子,不仅是那个可怜的姓张的人,任何一个来这里的外乡人都会感到孤独。时间还很早,我就在墙边的一张木床上躺了下来。就在昏昏沉沉地进入梦境之际,我突然记起了一件往事。尽管这件事讲起来也许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里面有一些地方想起来总让人感到哪儿不舒服。
2
九年前的一个炎热的黄昏,在通往麦村的大道上,我遇到了一个换麦芽糖的老头。当时,他坐在路边排水沟高高的土坎上,一棵楝树的阴影罩住了他。
他的模样看上去像一个正经的手艺人,面前摆着的两只竹篓由于日晒雨淋,颜色已转成灰黑。他手里握着一根竹笛,忧郁的目光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在他对面,西斜的夕阳将大片开阔的黄麻地染得橙红。我注意到他并试图和他说话,完全是他的神态吸引了我。我有一种无法说明的感觉,他仿佛整整一天都坐在那里,慢慢地吸着旱烟。当我在他身边停下来,察觉到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各种痕迹时,我才知道他是多么苍老。
他说他叫李贵,在横塘住。在我的记忆中,“横塘”是一个古典词学教科书中常提到的地名。他说大约在今天早上就迷了路。“这里的一切似乎已经被什么人修改过了。”我挨着他在那株楝树下坐了下来,他将手里的旱烟锅递给我。
“你的笛子好像没有膜孔。”我说。
“不过,它能够吹响,可现在我已经吹不动了。”
老人轻轻地抚摸着笛管,注视着远处蜿蜒的大路和它尽头的村落,像是已经听到了它的声音。
“你是本地人吗?”老人问。
“不,我路过这儿。”
随后,我们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来闲聊,便陷入了沉默。我觉得这一切都非常自然。后,老人提出能否和我一起进村借宿,我答应了。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们沿着印有深深车辙和凹槽的大路朝村里走。我们穿过一座泥砌的院墙,在先发现亮光的地方停下来敲门。住在这座房子里的是一个外科郎中,他仔细地打量着我们,询问了一些他想知道的枝节,后勉强同意我们留宿。他把我们带到西厢房的一间堆满干草的屋子里,拨亮了墙上佛龛里的油灯。他的脸上流露出乡下人那种特有的担心和警觉的神情。在临走之前,他说他今晚要到外乡去出诊——那里一位妇女患了湿疹。
我和老人挨着草垛斜躺了下来,我们听见外科郎中在这座房子其余的门上都上了锁,然后他就走了。接下来就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半夜时分,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我从梦中被雷声惊醒。院子里空荡荡的,大门被风吹开了,咣当咣当碰撞着土墙。我住的这座厢房的窗子也没有关紧,有几缕雨丝飘到了我的脸上,我起身关窗的时候,在一道刺眼的闪电中,我似乎觉察到情况有些不妙。我摸到门边,重新点亮了那盏油灯,我突然发现那个换麦芽糖的老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屋子。门边的两只竹篓还在,我想这个老头也许到屋外去解手什么的,肯定没有走远。可是外面这么大的雨……到处是溪水汇集的哗哗声。在飘摇的灯光下,我看着刚才老头睡过的那堆干草上深深的窝痕,心中掠过一丝胆怯。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我在昏沉的睡意中,听到了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那个老人拎着一双破布鞋,赤着脚出现在门口,他的裤管挽过膝盖,露出一截和他的年龄和身份都极不相称的白皙的小腿。他的身上沾满乌黑的泥水。他倚在门边,突然对我笑了一下。他的笑似乎在暗示我: 他所做的事没有必要向我做出解释。他走回到原先睡觉的地方躺了下来,在微弱的光线中,我看见他的一只脚拇指被玻璃碎片或铁钉之类的东西划破了一块,正向外渗着血。
雨很快就停了,我毫无睡意。整整一个晚上——直到现在我都在思索着这件事。第二天早上,那个郎中夹着一把油纸伞回到了家里。他的神情非常沮丧,他说那个妇女死了。我说我大约还要在他家住两天,郎中答应了。晌午的时候,换麦芽糖的老人挑起他的竹篓向我告辞。我看见他的身影迈出了门槛,走上了苏子河上那道窄窄的木桥。许多年的光阴已经把他缩小、磨光,就像流水使石块销蚀一样。在我的印象中,他好像是一个可怜而又忠实的人。后来的事似乎证明了我的判断。一九六七年冬天,我从洛州换乘长途汽车到阿川去,无意之中,我在行车路线图上发现了横塘这个站名。当我办完事从阿川返回时,我决定到横塘去一趟。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看望这个老人,也许是为了找到我在他身上失去的一种感觉,或者是消除掉一些莫名其妙的恐惧的意念。我下车后不久,就在一片竹林背后的小溪谷里找到了他。我记得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中午,一个漂亮的姑娘在门前的池塘里为他拆洗被褥。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常常去洛州一带了解那里的方言,偶尔也去横塘看看这个老人。渐渐地,那里的人(尤其是那个姑娘)便把我当成他的一个忘年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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