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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一群从乡镇走出来的少年,在时代的巨变面前历经世间百态,生活的坎坷到底是因为十五岁那年的成人礼没有按约定俗成的方式进行还是命运注定如此......
尽管岁月像是一张没过胶的老照片,大多地方已经发黄洇湿,难以辨认了,可是那天晚上的情景是个例外,它好像被单独拎出来的黑屋子里的天窗,光束刚好直射下来,记忆的角落恰好就被额外的照顾了,曝晒在日头下,清晰如昨。
陈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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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十五成丁,十六成人;
拜别公嫲,阿奴乖大;
出人头地,独占鳌头
潮汕童谣
家乡有个老风俗,一个人在十五岁那年要举行一个成人礼,成人礼不叫成人礼,而叫出花园。意思很明显,即是人到十五就是成人了,应该走出花园。此花园大概意寓《红楼梦》里的大观园,出了那个花园,面对的自然就是外面的凡俗世界了。十五成丁,十六成人;
拜别公嫲,阿奴乖大;
出人头地,独占鳌头
潮汕童谣
家乡有个老风俗,一个人在十五岁那年要举行一个成人礼,成人礼不叫成人礼,而叫出花园。意思很明显,即是人到十五就是成人了,应该走出花园。此花园大概意寓《红楼梦》里的大观园,出了那个花园,面对的自然就是外面的凡俗世界了。
1997年,罗一枪、陈静先和马玮发小三人一起度过了虚岁十五。按照潮汕风俗,他们得在在这一年出花园(成人礼)。自此开始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争强好胜的罗一枪跟随哥哥闯深圳,闯出名堂;出生村干部家庭的陈静先,考入中山大学、成立创业公司;马玮当学徒、进厂打工,历经波折实现文学梦时隔二十年的一次回乡团活动中,本已渐行渐远的童年玩伴重聚,镇上已经大变,人生的境况也已不同。故事人物的经历融入时代变革的长河之中,一代青年人携带痛和爱的成长、闯荡和追寻,重现了粤东沿海乡村与城市的光辉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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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陈再见
一九八二年生,广东陆丰人,小说家,现居深圳。二零零八年开始文学创作,在《人民文学》 《十月》 《当代》等发表作品百余万字,多次被《小说选刊》 《小说月报》等选载,并入选多种年度选本和排行榜。出版有长篇小说《六歌》,小说集《一只鸟仔独支脚》 《喜欢抹脸的人》《你不知道路往哪边拐》 《青面鱼》 《保护色》等。作品曾获《小说选刊》茅台杯年度新人奖、广东省大沥杯短篇小说奖、深圳青年文学奖、深圳网络原创文学拉力赛总冠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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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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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出花园
第二部 蜂鸟停在忍冬花上
第三部 直至世界末日
免费在线读第三部直至世界末日
返城路上,车子实在有点多,内湖的高速路口都堵死了,车子塞出几公里远。反方向的车道倒是车辆稀少。罗一枪突然扭转方向盘,在路中央的岔口处调转车头,车子很快就回到了对面的车道上,往回开了。我有些诧异,以为罗一枪有另外回城的路径,可以抄近路,免受堵车之苦。
罗一枪却说:我们去鹿河吧,从博美路口过去,一个小时的车程。
去鹿河干什么?我问。
去看郑昕。罗一枪平静地说,像是我们之前就商量好了的事情。
我还以为郑昕嫁人的事罗一枪并不知情,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呢我天真地以为那样能使罗一枪死了心,好找个女人结婚,满足他父亲的愿望也好,为我们三人开个好头也罢,他都需要把生活驶上正常的轨道。
路上,罗一枪跟我说了一些郑昕的近况。
郑昕当年的出嫁更像是一桩买卖郑伯的死,对郑昕的打击极大,本来精神恍惚的她开始患上了俗称芒花痴的精神疾病,其实就是间歇性精神病,一年四季,刚好就在芒花开的季节里发作。房头内的亲人也是为郑昕着想,想帮她找一个翁婿,好照顾她。郑昕不好的名声早就在扇背镇传开了,未婚先孕多少还可以原谅,精神问题却让人望而却步。于是托了媒人,往远了去说,没任何条件,只要愿意接受郑昕就可以直接把她带走。鹿河的男子来见过郑昕,他倒是正常人,年轻时参过军,在部队里受了伤,腿瘸了,退役后,每月领一笔补偿金过日子。鹿河男见郑昕长得好看,精神上的问题又不是很严重,就答应了。没过几天,便把郑昕接走了。没有任何彩礼,也没任何嫁妆。
照时间推算,郑昕被鹿河人接走时,罗一枪刚离开深圳,在珠三角漂泊,那时还是所谓的通缉犯。关于郑昕的情况,他也是后来才听知情人说起。如果郑昕仅仅是嫁了个瘸腿的丈夫,只要那人能养她爱她,罗一枪也不至于深感自责。事实上,在县城的这些年,罗一枪多次前往鹿河看望郑昕,据他眼见为实,郑昕的情况一年比一年糟糕,以至于最后连罗一枪是谁都记不太清楚了。更为棘手的是,她丈夫腿部的伤还留有后遗症,最近一两年几乎只能躺在床上过日子,跟偏枯的老人没什么区别。他们婚后生了一个女儿,全家三口就靠每月几百块钱的政府补贴过日子。罗一枪每次去都塞钱给郑昕,郑昕像接过别人递过来的一颗糖果,她目光涣散,一直念念叨叨,说她要照顾两个孩子,一个躺在床上一个爬在地上。罗一枪不敢在她家多呆,匆匆来回,他不想被人知道。第三部 直至世界末日
返城路上,车子实在有点多,内湖的高速路口都堵死了,车子塞出几公里远。反方向的车道倒是车辆稀少。罗一枪突然扭转方向盘,在路中央的岔口处调转车头,车子很快就回到了对面的车道上,往回开了。我有些诧异,以为罗一枪有另外回城的路径,可以抄近路,免受堵车之苦。
罗一枪却说:我们去鹿河吧,从博美路口过去,一个小时的车程。
去鹿河干什么?我问。
去看郑昕。罗一枪平静地说,像是我们之前就商量好了的事情。
我还以为郑昕嫁人的事罗一枪并不知情,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呢我天真地以为那样能使罗一枪死了心,好找个女人结婚,满足他父亲的愿望也好,为我们三人开个好头也罢,他都需要把生活驶上正常的轨道。
路上,罗一枪跟我说了一些郑昕的近况。
郑昕当年的出嫁更像是一桩买卖郑伯的死,对郑昕的打击极大,本来精神恍惚的她开始患上了俗称芒花痴的精神疾病,其实就是间歇性精神病,一年四季,刚好就在芒花开的季节里发作。房头内的亲人也是为郑昕着想,想帮她找一个翁婿,好照顾她。郑昕不好的名声早就在扇背镇传开了,未婚先孕多少还可以原谅,精神问题却让人望而却步。于是托了媒人,往远了去说,没任何条件,只要愿意接受郑昕就可以直接把她带走。鹿河的男子来见过郑昕,他倒是正常人,年轻时参过军,在部队里受了伤,腿瘸了,退役后,每月领一笔补偿金过日子。鹿河男见郑昕长得好看,精神上的问题又不是很严重,就答应了。没过几天,便把郑昕接走了。没有任何彩礼,也没任何嫁妆。
照时间推算,郑昕被鹿河人接走时,罗一枪刚离开深圳,在珠三角漂泊,那时还是所谓的通缉犯。关于郑昕的情况,他也是后来才听知情人说起。如果郑昕仅仅是嫁了个瘸腿的丈夫,只要那人能养她爱她,罗一枪也不至于深感自责。事实上,在县城的这些年,罗一枪多次前往鹿河看望郑昕,据他眼见为实,郑昕的情况一年比一年糟糕,以至于最后连罗一枪是谁都记不太清楚了。更为棘手的是,她丈夫腿部的伤还留有后遗症,最近一两年几乎只能躺在床上过日子,跟偏枯的老人没什么区别。他们婚后生了一个女儿,全家三口就靠每月几百块钱的政府补贴过日子。罗一枪每次去都塞钱给郑昕,郑昕像接过别人递过来的一颗糖果,她目光涣散,一直念念叨叨,说她要照顾两个孩子,一个躺在床上一个爬在地上。罗一枪不敢在她家多呆,匆匆来回,他不想被人知道。
真没想到郑昕的命运会这么悲惨。上学时,她成绩那么好,人又长得漂亮,所有老师都觉得她会考上曲山中学,而考上曲山中学就等于一只脚跨进了大学的校门。现在回头看,确实正如罗一枪咬牙切齿所认定的,是老猴毁了郑昕一生。
老猴的腿,你看出来没有?罗一枪问我。
是不是有点瘸?我看出来了,第一天见他就看出来了。我说。
我找人打的,说好要卸了他的腿,结果那小子怕了,没敢,只是打折了罗一枪漫不经心,似乎觉得我早就知道内情。
想不到罗一枪会这么干,他恨老猴我当然知道,从小就恨,在村里时就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话他老早就说过。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他年少气盛的表现,成年后好多恩怨都会消解掉。真不敢相信,罗一枪竟然动过要卸掉老猴一条腿的想法,并且还就那么干了。老猴是什么人啊,他能不知道背后对付他的人是谁吗?凭他现在的势力,就算暂时动不了罗一枪,以后也不可能放过。
罗一枪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他继续说:没事,他的仇人多着呢,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来。明面上我们关系好着呢,大家都知道我们是一个村子出来的。
这件事你只告诉我一个人吧?
除了你,我谁也没说。
那就好。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算了,到此为止,别再找老猴麻烦了。你做什么都不会有任何用处了,郑昕不会好起来,你们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一切都定局了,神明也没办法呐。
我只是一直很自责,罗一枪说,当年如果不离开她,她就不会像今天这样。
这也不怪你,换作谁也会那么做。
罗一枪叹了口气,算啦,这是最后一次了,再也不去了。
我竟有些被罗一枪的痴情感动,这么一个大大咧咧的汉子,心底却一直保留着柔情的一面。我们相识多年,算是最为信任的朋友。我不知道是罗一枪刻意向我隐瞒,还是我对他的了解不够透彻,总之,坐在我边上的这个男人,突然让我感觉到陌生,这种陌生又让我瞬间醒悟,也许这才是真实的罗一枪。
14
半个小时后,路况开始变得复杂,鹿河的山路像是植物的藤蔓,时不时岔出好几个路口。而且一进山,人烟稀少,下车问路都找不着人。我猜罗一枪也是凭直觉在选择该往哪边拐,那么多的岔路,随便转错一个方向,估计在山里转半天也出不来。我第一次进鹿河,之前只是偶有听说,传言扇背镇有人挑个担子进鹿河卖盐,回来时迷了路,到家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传说自然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不过也说明,鹿河的路况有多么复杂。盛行拐卖外省女人那些年,被拐到扇背镇的女孩还有出逃的可能,要是进了鹿河镇,就算放了她们,几天之后,只能在哪条山路上收拾她们的尸体了。
有那么一会,我们的车一直悬在半山腰上,从车窗左右望出去,一边是山壁,一边是深崖,路就挂在山腰上蜿蜒而行,稍一不慎就葬身谷底。来自山体的阴冷和潮湿,让我浑身肌肉都紧绷绷的,山里山外似乎正在经历两个截然不同的季节。幸好路况不错,乌亮的沥青路,看上去像是刚铺上去的,迎面却见不到一辆车。有时会遇到一两辆摩托,骑摩托的小伙子如同当年的罗一枪;有时也遇见几头牛溜达在路中央,哞哞叫着,没人带没人管,任其沿着路回家背着草篓的小孩,驻足看着车子从他们身边驶过,像是见着了稀罕的事物。
我们仿佛沿着时光的路径向历史回溯,越往里走越是接近了原始的古老。
约摸一小时后,车终于开进了一个小村庄,眼看不过十来户人家,况且房子也没按巷陌规矩而建,各自为政,有的建在半山腰,有的散落在树林里。村庄家户虽少,面积却极大,几乎占去了前后山之间的大片峡谷。
我们的到来,惊动了几户临近村口的人家,他们纷纷勾着头张望。
有人认出了罗一枪,过来打招呼,罗一枪给了对方一根烟,那人便领着我们往山上走。罗一枪回头跟我说:你看,郑昕的家就在山腰上,那里,顺着山路,最先看到的那家。我顺着指引举头望上去,确实有一户孤零零的人家,隐没在草木间。
几个吸着浓鼻涕的小毛孩雀跃着要跟上来,却被领路的大人拦住了,骂了一句什么,他们就散开了。罗一枪朝地上撒了一把零钱,他们扑在一起哄抢。罗一枪每次来大概都会这么干,他在这个小村子里,似乎成了财神爷。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新奇的,尤其是罗一枪一副土豪式的粗暴做法。我是作家,对眼中所见的细节总是充满病态的敏感。我真想不到数十里之隔的山区,还有这么穷困的村落,蓦地又想起那个举刀行凶的姜明河也来自鹿河,胸口一阵凛然,仿佛看见,杀人者的童年就隐藏在这群哄抢零钱的孩子中间,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熟悉得让我浑身颤栗。
我们来到了郑昕的家门口。领路人站着不进去,罗一枪掏了一百块钱给他。他就是为了钱才给我们带的路。事实上罗一枪已经认得路,完全不需要人带。罗一枪没那么干,也许第一次来时,就是他带的路,以后再来,他继续带,罗一枪继续给钱。这很符合罗一枪一向的做事风格,他有时真的不在乎钱。
眼前的院子,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处破落的棚寮。不过站在山腰往下看,几户人家点缀在树木间,倒像是一幅水墨画。我们进了院子,几只鸭子惊吓得到处乱窜,院子里一片混乱,拿眼望去,都是杂物,几乎没有一样完整而干净的物件。
院里住的人倒不少,足有十几口人,看样子住有几户人家,除了郑昕家,另外一户是郑昕的大伯,还有一户是小叔。郑昕的大伯和小叔接待了我们,孩子们一个个脏兮兮的,围在我们周围。罗一枪依然拿出钱来分,每人十块,孩子们欢呼着,领了钱就不见了人影,妇女们第一个时间便跟了出去。
没见到郑昕。
郑昕的丈夫躺在大厅床上,他倒是能坐起来,跟罗一枪和我打了招呼。他看起来长得挺高大,面部轮廓分明,粗眉大眼的,如果不是有腿疾,算得上是个英俊的汉子。一年前,罗一枪曾带着他去县人民医院,罗一枪骗田景,说是他的亲戚,让田景跟熟悉的医生打声招呼。医生检查后,跟罗一枪说了实情,说太晚了,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期,病人下半辈子估计得在轮椅上过了。这一家子对罗一枪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们把他当救世主一样尊敬,渴望能得到更多的帮助。
罗一枪问他们郑昕在哪。
一个小女孩说妈妈在做饭。看样子,她就是郑昕的女儿了,长得跟郑昕还真有几分相像。她跌跌撞撞走出院子,嘴里唤着妈妈。
年轻一点的小叔子说,最近她情况不太好。
当下正是芒花开的季节,也就是郑昕最容易发病的时候。
郑昕被女儿领回家时,我简直吓一跳,眼前这个女人几乎没有了郑昕昔日的影子,完完全全是个陌生的邋遢的神情呆滞的妇女,她头发蓬松,衣服上沾满了草屑,脏得像是几个月没换洗了;脸和手也是脏的,双脚没穿鞋子,连个拖鞋也没有,就那么赤着,像动物那样在地上走,脏得分不清脚趾头了。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眼看着罗一枪。罗一枪却刻意不去看郑昕,他抽着烟,和大伯说着什么。
我站起来,走到郑昕面前,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马玮。
我几乎都快哭出来了。一路来,我都在想象郑昕会变成什么样,却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变成这样。她已经跟我在深圳大街上见到的流浪者没什么区别了。
郑昕没敢直视我的眼睛。她依然是羞涩的,怕丑的,即便是疯掉了,性子依然没改。我故意挡住她躲避的视线,让她不得不直视我。
记得吧?我继续追问。
她终于点点头。只是没说话。
要是冬天,她会好些,那时大概能记住一些。小叔子在一边说,就是春夏比较严重,到了秋天,就慢慢好了,冬天那几个月,她又跟正常人一样,过年了,还会上街市,认识她的人都说,她完全没毛病,人家算错她一块钱,她也知道找老板要回来呢
我们当地习惯把这种精神疾病称作芒花痴,一般也专属于女人,似乎病人的发作就跟芒花的开放有直接关系,弄得我们从小就对芒花充满敬畏,像是一种有毒的植物,会致人发疯,轻易不敢靠近,如果乱折摘,或者放把火烧了它们,则好长时间都会陷入恐慌,害怕芒花的神灵会报复我们,让我们变成了胡言乱语的疯子。然而,海东县,乃至整个粤东地区,却随地可见芒花,只要你往山坡上走,漫山遍野,到处是鸡毛掸子一样迎风摇摆的芒花串,从淡紫色到雪白的花絮,最后像蒲公英一样散落各处。我当然知道,疾病其实跟芒花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病人发作只是季节性,恰好芒花就在那个季节开花,两者并没因果关系。
我们小时候就见识过一个芒花痴的女人,她不知道来自哪个村子,一到芒花开,便沿着省道行走,见到村子就进去乞讨,嘴上念念叨叨,严重时,她还会脱去上衣,露出两只干瘪的乳房。村里的妇人忙拿被单过去帮她披上,她一边挣扎一边奔跑。我们那时还小,对女人的乳房充满好奇,哪怕那女人都可以当我们老妈了。我们一路跟着奔跑,起哄,通常都是罗一枪带头,他也不是真喜欢看她的乳房,没什么好看的,像是两颗干枯的丝瓜,贴在胸前,都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乳房还是下垂的皮肤了。
面对郑昕时,我竟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老嫲子,仿佛时光穿梭,老嫲子就是日后的郑昕,多年后,郑昕也会成为她那样子,沿着省道去各个村里乞讨和游荡,保不定还会脱去上衣;等到芒花枯谢之时,她才回到家,像个正常人那样照料偏枯的丈夫等着郑昕的,也许就这样残酷的下场,谁也改变不了。如果她遇到年少时的罗一枪,大概还会遭受羞辱。我陷入这种胡思不能自拔。
当罗一枪问我身上有现金没有时,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他看穿了我的心思。我问怎么啦。罗一枪又问,身上有钱吗?这才看见,罗一枪已经把身上所有能搜出来的现金都拿到手上了,估摸有两三千吧。回头还你。罗一枪加了一句。我有点难为情,倒不是因为身上带的钱不多,而是罗一枪特意加上那句回头还我,在外人听来,显得我和罗一枪,甚至和郑昕都很见外。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给外人留下误解,尤其是在郑昕的家人面前,我也不觉得这一家子有什么深明大义的情怀,贫穷和僻陋让他们天生就具有某种让人失望的可悲气质,这种气质可以让人同情,却无法叫人喜欢。不过,再怎么样,我也不希望罗一枪对我见外。我搜出身上仅有的一千块钱,放到罗一枪手里时,特意加上一句,不用还我。
罗一枪点点头,把我的钱和他的钱放在一起,他都懒得点一下,起身要交给郑昕。郑昕有点退缩。罗一枪之前每次都把钱交给郑昕,那时他来看她,总是选择在秋冬季节,如今是夏季,本来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我们是突然而至。大伯这时开口了,还是把钱给我二弟吧。罗一枪这才想起大厅还躺着一个人似的,他转身走到床边,把钱塞到草席下面。郑昕的丈夫嘴里说着什么,估计是致谢的意思,我没听清,我想作为一个男人,郑昕的丈夫,曾经的军人,此刻他的尊严已经消磨殆尽了。我刻意不去关注他。我示意罗一枪尽早离开。
我们走时,郑昕站在门口目送我们,眼光还是呆滞的,表情也是僵硬的。她心里可能很清楚我们是谁,或者说任何一个疯子的内心都是清醒的,只是言语和躯体再也不受心灵支配了,就像我们有时在梦境里也同样无法自持。想到这,我眼角有些湿润。她曾经是多么热情的女孩子,如果不这样,对于我们大老远来看她,她肯定很高兴,至少也要像我们十五岁出花园那天,擂一钵掺了苦丁和九层塔味道的擂茶。
回城的路上,我们几乎一路无语。只有罗一枪说了一句,如果可以,我愿意把她带走。我没答话。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生活不是刘德华演的电影,《天若有情》里他可以把吴倩莲从家人面前夺过走,罗一枪却不可能把郑昕带上车。有些东西丢了就丢了,再也要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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