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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爱丽丝又要转学了。为了躲避继父的家暴,她和妈妈带着弟弟妹妹来了到一个小镇上。本以为可以开始新生活了,可当她看到有神秘人影出现在她家附近时,她再一次陷入不安中。那会是继父或是继父派来的人吗?妈妈会再一次被哄骗回去吗?学校里那个打听她消息的男孩儿会是谁?她要怎样去应对新同学的嘲讽?她还能在学校交到新朋友吗……
幸好有新朋友阿尔菲和本的帮助、有美术老师的关爱、有阿尔菲的爸爸的照顾,还有妈妈的朋友的开导,爱丽丝一步步走出阴影,开启了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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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伊芙·安斯沃思
英国屡获殊荣的青少年题材作家,也是一位公共演说家、创意工作室协调员和中学心理援助师。她从帮助青少年管理情感和行为问题的广泛工作中汲取灵感,为读者写了很多真实、诚实的小说。这些小说探索了与青少年相关的现实问题,如欺凌、人际关系和心理健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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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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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有些气味总能勾起我的一些回忆。
每当我闻到刚被割过的青草地和湿润的泥土散发出的味道,或是雨后清新的空气时,我的思绪就会被带回到我们和罗斯合住的那幢房子里—那幢房子位于伦敦市郊,房子带有一个细长的花园,尽头还有一小块空地。我非常喜欢那幢老房子,它又高又大,就好像电视节目里展现的一样。我觉得我们能住在这样的地方,真的很幸运。房子的外墙被粉刷成了白色,大门则被粉刷成了朱红色,就连走廊都富丽堂皇,地上铺着黑白相间的菱形地砖,由旋转楼梯连接而上。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住在这幢房子里。罗斯曾告诉我,那里是我们的家,而我也曾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那时的我对太多的事情都深信不疑……
但这气味也同样让我想起了在那里发生的那些事情。我的胃扭结在一起,突然间那些美好的回忆就被冲散了。我挣扎着想要将它们重新找回来,但事与愿违,这一次出现在我脑海中的却是罗斯的那张脸—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嘴唇不停地嚅动着,说出那些可怕的、不友善的话语。
而我并不想记起那些东西。
还有其他的一些气味。
每当我闻到烟臭味或是油炸食品的味道时,我就会想起我们上一次逃离罗斯时住过的那个地方。那时只有我们—我、妈妈、亨利和艾米。那是一个合租房,我们四个人全都挤在一间屋子里,那些气味正是从其他家庭飘过来的。确切地说,那算不上什么糟糕的事情,但那些此起彼伏的味道仿佛是在提醒我们,这个家从来不曾真正属于我们。这个空间属于很多人,属于所有对生活怀有期待的人。如果绝望是一种气味的话,那么那个狭窄而又闷热的房子就是那种气味。那简直令人窒息。
而现在,我们搬到了这里,在我们的新房子里。在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里。
有一幢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应该是一件很完美的事,毕竟这是我们一直都想要的,是我们的梦想。但美中不足的是,我闻着这房子有一股怪怪的味道。虽然妈妈并不相信我的说法,但事实上它真的有味道。之前的房客在这里住了四十多年。印着花纹的地毯很薄,墙上的油漆颜色……一言难尽。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这里是我们的家了。
妈妈说我们只要略微清扫一下,再粉刷一下墙面,这里就会成为我们一直想要的样子了。
但这个“味道”真的是个问题。浓重的麝香味,是很难形容的一种气味,但它好像还顺着我的喉咙往下流,让我特别想咳嗽。我真的太讨厌这个味道了,什么时候能让我闻到大海的气息呀!
我问妈妈,这房子的上一位主人是不是死在了这里,可妈妈只是疲倦地看了我一眼。这是一个很真实的问题!不过亨利似乎对此非常着迷。他觉得这房子里可能有鬼魂。很明显,有鬼也真的是一件很酷的事了。
但我实在是无法忽视那气味。它闻起来真的太糟糕了。
我试着说服自己那气味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就是又让我有些反胃,又让我的皮肤有点儿刺痛而已—但这并不意味着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已经被多次告知现在是安全的了。罗斯再也不能伤害我们了。我必须相信现在一切都好了。
但真正做到放松下来怎么就这么难呢?
今天是周末。我正躺在新房间的新床上。现在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我自己的,等到艾米再长大一些,那时她就会和我来分享这个房间了。
因为房间是L形的,所以我们就把床放在了紧挨着窗户的位置。我坐在床上,刚好可以看到外面的街道。其实外面也没什么可看的:有一小块公用草坪,亨利喜欢在那里踢球,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方形停车场。
我在这附近还没见到过太多的孩子。我们一侧的邻居是一位会吹口哨,还戴着助听器的老人。有时,他还会在自家的后花园里跟我们挥挥手。
另一侧的房子干净整洁,前面的花园里还种着漂亮的花。我见到过几次住在这幢房子里的那个女人。她看起来人到中年的样子,有着一头亮灰色的头发,每次她斜着眼睛看我的时候,都会让我想起猫,她总是会皱起鼻子,转身走开。
也许我就像这幢房子一样有股臭味,又或许我像一块海绵一样将这气味给吸收了,这将会给学校里的女生们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怪胎爱丽丝又回来了,只不过这次她带来的可是她的新香水味—烂菜叶味。至少,这能让她们有些别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虽然自从我们搬回城里,我就在这所学校上学了,但到现在为止,我还是被她们当作新来的。我想有些事情是很难改变的。
我的房间里面真的很空。我们从来也没有多少东西,当然主要也是因为我们一直在搬家。上一次我们离开罗斯的时候,是在半夜偷着溜出去的,就只带了几件衣服而已,因为妈妈说那些是“必需品”。我们的很多东西都留在了那里—书、照片、画作—什么都没有了。现在环绕着我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空无一物的墙面。妈妈说总有一天,我们会再一次将这里都给填满的。这可能会需要一些时间,但终我们的生活将会回归正常。
我希望她是对的。
我的手机在我身旁的床上振动着。有一条阿尔菲发来的消息。我拿过手机,将它滑开。
“嘿!明天的比赛取消了,这意味着我终于可以去看你的新家了!明天你在家吗?”
我笑了。阿尔菲可以算是我好的朋友了,但他痴迷于足球,所以只有在足球比赛取消的时候我才能见到他。我为什么不能有一个喜欢读书、玩游戏或者是喜欢干点儿什么别的事情的朋友呢?至少他能多跟我待一会儿。我已经搬来这幢新房子两个月了,可他还从没来过呢。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我们住在市区的另一边。而且这边也没什么休闲设施—只有一排排看起来没什么差别的房子和零星的几块绿地。有一个亨利很喜欢的很酷的游乐场,这倒是比我们之前住的地方要好。我环顾了一下房间,目之所及都是劣质油漆粉刷的光秃秃的墙面。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让他到这里来。阿尔菲的家很大,而且里面塞满了好东西。我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犹豫不定。我想让他来吗?
但这种想法就像一朵浮云一般,瞬间就消失了。我当然想要让他来了。他是阿尔菲,是我要好也烦人的朋友。他肯定都会懂的。
更重要的是我很想念他。
“太棒了!”我回复道,“午饭以后就过来吧。”
然后我把我的地址发给了他。
瑞兰兹12号。
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的房子的地址。我想不管这个房子看起来是什么样子都不重要。因为这是我的家。
我的家。
我面带微笑地望着窗外。这一小块土地和它周围的一切就是我们现在的生活。我们有自己的绿地!我们可以有自己的户外活动。我必须对这些心存感激。因为事情本可以大不相同的。
我转过身,才看见我们花园门口有个人影。我向前倾了倾身体,把窗帘稍微拉开了些,想要看得更清楚。但那个人影转身离开了房子,所以我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然后他继续往前走着。我想那应该只是个过路的人,一个意识到自己找错门了的人。
但我还是一动不动地在原地又待了几分钟,一直在观察着,只是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
我喜欢到处跑,我甚至都不愿意在室内待得久一点儿。我想我一直都是有这种感觉的,但当我们和罗斯生活在一起后,情况就变得更糟糕了。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从那个房子里出去,逃离他。我的腿上就好像装了台马达一样。我总觉得自己需要从床上爬起来,到外面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不然我可能就得疯掉了。我甚至都顾不上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妈妈对此非常生气,说我是一个“自由的灵魂”。她说我应该投胎做一只猫或者一只狼,那样我就可以在大地上自由地游荡,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
我的朋友阿尔菲则总说我像一只鸟。
“鸟儿是很强大的,但同时也很脆弱,”有一次我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他用他那特有的轻松方式,咧嘴笑着对我说道,“就跟你一样。”
我冲着他皱了皱眉说:“我才不脆弱呢……”
阿尔菲只是耸了耸肩,脸上仍旧带着那恼人的微笑说道:“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没办法。”
“我不是鸟,”我告诉他,“鸟类是非常脆弱的,它们很容易被吃掉。”
“如果它们飞得很快,就不会被吃掉……”阿尔菲说,“而你就跑得很快。”之后我就没再说什么了。虽然我并不想向他承认,但其实我还是有一点儿喜欢被比作一只鸟的。我很渴望飞翔,那样我就可以获得真正的自由了。我可以去任何自己想要去的地方,我再也不会觉得自己被困住了。
而且,我也知道阿尔菲有多么喜欢小鸟。也许他只是在用自己奇怪的方式恭维我而已。
至少,我很乐意这样以为。
楼下,妈妈正在做饭。她一边开心地哼着歌,一边把切好的洋葱和别的蔬菜丢进平底锅里。很快,一股温暖而又舒适的味道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在这幢新房子里,妈妈喜欢的地方就是厨房了。我发誓,她次看到烤箱的时候都哭了。我想我可以体会她有多么激动。因为我们住在合租房里的时候,只有一台微波炉,而且厨房里还总是挤满了人,所以那时我们都是把盘子放在腿上,坐在床上吃饭的。
当我走进厨房的时候,妈妈抬起头对我笑了笑。她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很累的样子,不过我想那应该是艾米惹的祸—她晚上又被长牙折腾得睡不着了。“很快就好了,”她指着锅对我说,“我在做你爱吃的意大利肉酱面。”
“很好。”我说,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是愉悦的。我一直在想大门口出现的那个人影。我真希望自己刚才能看到他的脸,这样我就可以安心了。
我在艾米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坐在一把高高的婴儿椅上,一只手在搭积木,另一只手拿着饼干吸吮。“亨利去哪里了?”我问道。
“在外面的花园里,”妈妈一边将她的长发梳到耳后,一边微笑着说,“很明显又去探索了。”
“很好。”我从砧板上偷偷捏了一点儿剁碎的甜椒塞进了嘴里,“阿尔菲明天会过来。”
妈妈转过身看着我,高兴地说:“是吗?太棒了!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他了。”我发誓当时她整张脸都是亮的。
阿尔菲和妈妈相处得很好。妈妈总说阿尔菲会让她想起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显然他们也是很好的朋友。妈妈十几岁的时候曾在这个镇上住过。现在回来,对她来说,一定是件奇怪的事情。
她曾在这里完成了学业,在这里遇到了我的爸爸,但当他们分手之后,她就搬离了这里,去了伦敦。
妈妈很少谈论自己的童年生活。我只知道她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而且在那里度过了她快乐的时光。每当我想要了解更多时,她就会对我大发雷霆,叫我不要谈论这件事。
“他本来是有一个足球锦标赛之类的比赛要去参加的。”我说。
我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指在粗糙的餐桌上滑过。这张餐桌是阿尔菲的爸爸送给我们的,我很喜欢它的触感。“他还有一场比赛马上也要开始了。”
“真的吗?他真的很棒,对不对?他代表哪支球队去参赛?”妈妈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来搅拌酱汁。我用鼻子哼了一声。妈妈说得好像她哪支球队都知道一样。她管足球叫“地球上无聊的游戏”(但她跟阿尔菲可不是这么说的)。
“嘿,我很喜欢足球的好吗?”妈妈说,“接着说呀,哪支球队?”
“我记不住了,”我说,“不过他们很棒。我想可能是英超吧……”
妈妈轻声笑着说:“原来你和我一样都对足球不感兴趣。”
我皱着眉头,手指更用力地抠着桌子上的木头。我也不是不喜欢足球,事实上,看阿尔菲踢球还挺有意思的。但有时我又觉得近阿尔菲只关心这些。他真的太忙了,都没时间跟我出来玩。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这么想就太自私了。对我来说,搬到这里并且能遇到阿尔菲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呀。他似乎是一个理解我,也是一个用心来了解我的人。他的生活也不总是一帆风顺的。在他妈妈去世之后,他也挣扎了很久去适应新的生活,他甚至一度停止了踢球,他也是近才开始继续踢的。我不应该因为他有自己在意的东西而嫉妒他,因为我知道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
后门“砰”地响了一声,打断了我的思绪,紧接着亨利跑了进来。他看上去很精神的样子,红色的脸颊上沾着几道泥印,头发上还插着几根小树枝,看起来就像是弯曲的小犄角一样。他总是满脸通红,头发粘在一起,把自己搞得像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一样,但这样子的他一点儿也不令我讨厌,反而只会让我更加爱他。
“爱丽丝!”他一看见我就叫着我的名字,眼睛里还闪着光,“我搭了一个很酷的小房间,快来看看呀。”
我让他领着我,从垂下的晾衣绳下穿过,小心翼翼地走过斑驳的小路,回到了花园里。
尽管这里还是一团糟,到处都是垃圾和成堆的树叶,但我们还是很喜欢这里。我们以前也有一个花园,但那是罗斯的,他还把那个花园打理得一尘不染。
罗斯的花园里,墙特别高,一切都“漂亮”得过分,所以我们根本没办法完全放松下来或是肆意地撒野。对亨利来说更是如此,这个花园是令人兴奋的地方了。
这里就是他的新游乐场。
就在篱笆的旁边有一棵细长的小树,亨利把他的一条超大的旧毛毯挂在低一些的树枝上,搭了一个临时的帐篷。
“你看,”他指着帐篷对我说,“这是一个营地。我们晚上可以在这里睡觉。”
“可能会很冷的,”我说,“还会脏兮兮的。”
“所以呢,这是一次冒险!”他的眼睛闪闪发光,“我可以整夜都待在外面看星星。”
亨利喜欢星星,或者任何与太空有关的东西。他近特别迷恋这些。他还说自己长大以后想要飞到月球上去呢,也可能是天王星(每次他说这些的时候都会傻笑,因为这些听起来有些异想天开)。我想在这方面他和我倒是有些像的,因为他也很喜欢待在外面。
“我想要阿尔菲来看看我的营地,”亨利说,“他会喜欢的。他去露营过,对吧?”
“是的,几周前去过。”
他是和他爸爸一起去的。那是他妈妈去世后,他们度过的个假期。去之前我还跟他讲过,他会喜欢这次露营的,出去玩一下对他来说有好处。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他确实很喜欢。他一回来就叽叽喳喳个不停,谈论着他们一起去钓鱼,还在深夜里促膝长谈的事。
妈妈并不是我们家里一个喜欢阿尔菲的人,我看着亨利兴奋的小脸就知道,他也很喜欢阿尔菲。
“所以这就是搭这个帐篷的原因吗?”我温柔地问道,“这样你就可以和阿尔菲一样了?”
“才不是呢……”亨利扯着嗓子抗议道。
我笑着说:“好吧,他明天就要来看我们了。到时候你可以把你的帐篷展示给他看,看看他的反应。”
亨利的小脸上露出了微笑,然后他钻进自己的小窝里。我挤在他的身边,拉过毯子将我们两个遮住。我深吸了一大口清爽的空气,我真的太喜欢这种肺部被新鲜空气充满的美好感觉了。
“我喜欢这里,这里真的很好。”他小声说着。
“哪里,你的帐篷里吗?”
“不是的……”他摇了摇头,小树也跟着他轻轻摇晃着,“我喜欢这里,我们的新房子。”
“我也是。”我轻声回应着。
当然除了房子里面奇怪的气味。我一边想着,一边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爱丽丝,我们在这里很安全,对吗?”他问道,声音是如此的安静,静到我几乎听不见。“任何坏人都找不到这里的。”
“亨利,我们安全了。我们非常安全。”
是的,就在树下,那一刻,我几乎都相信了。
第三章
我仍然记得次见到罗斯时的情景。当妈妈将他介绍给我认识的时候,我才五岁。
起初我对他谈不上喜不喜欢,因为我那时真的太害羞了。以前我都是和妈妈相依为命的。我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在我出生之前就离开了。妈妈总是说:“孩子,现在只有你和我了。”我们是孤独的战士—我非常喜欢这个说法。它让我觉得我们很重要,而且我们不需要其他人。
所以当罗斯顶着一头黑发,穿着时髦的西装,开着漂亮的汽车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显然一点儿也不开心。我想我当时都希望他不要来烦我们。非常感谢你,但是我们自己过得很好,我们不需要其他人。
但后来妈妈告诉我,其实我们并不好,并不是真的很好。因为我太小了,所以我那时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不过我确实记得我的鞋子总是很挤脚,妈妈总是没钱给电表卡充值,所以有些夜晚我们不得不早早地上床来保暖。我很喜欢那些夜晚,那时我和妈妈会躲在她薄薄的羽绒被下面,紧紧地缩成一团,彼此间窃窃私语,尽量不去听那些古老的水管发出的吱吱嘎嘎的声音。
当罗斯出现后,所有这些问题一下子都消失了。他马上就给我买了全新的皮鞋和运动鞋—正儿八经的耐克,而不是妈妈从慈善商店里给我买的那些廉价的二手鞋。
那段时间的事情我记得的不是特别多,但我记得的都是美好的。我记得罗斯经常带我们出去吃饭。我们会去酒店吃午餐,他会告诉我们,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他还会因为妈妈查看价格和担心太贵而取笑她。他会因为我吃东西太快而大笑。那是因为我害怕会有人将食物从我身边夺走,但我并没有告诉过他。我们并没有立刻就搬去罗斯那里和他一起住,而是等了一段时间才去的,妈妈说她想要“确定一下”。当我们终决定的时候,我很兴奋,但也很害怕。这是一件大事。我们要搬到伦敦去,离我们之前的家很远。罗斯有一幢大房子。他让我自己选卧室。我简直不敢相信—以前我和妈妈都是住在一个房间里的。我的生活怎么会改变得这么快呢?罗斯和妈妈甚至还说我可以自己挑选床、窗帘、新的地毯……他们希望我的房间是完全属于我的。
“所有的都是我的吗?”我一边说着,一边开心地在床上蹦蹦跳跳。我已经在想象这个房间看起来得有多棒了。
妈妈微笑着抚摸我的头发。
“现在情况大不相同了。”她说。
罗斯也抓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
他说:“我不是你血缘上的父亲,但我仍然会非常努力地做一个好爸爸。”
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激动不已,因为那时我真的很信任他。或者说,至少那时的我,真的,真的,愿意信任他。
我想让罗斯做我的爸爸。
那是我的梦想,而他也知道。我想要一个和其他人一样的爸爸。
但他终却成了我们的噩梦。
周一,当我准备去上学的时候,大家都还在厨房里。与往常一样,亨利正一边吃着他的第二碗麦片,一边聊着前一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而艾米则坐在婴儿椅上拼积木。“再见,妈妈。”我的声音很大,盖过了那些噪声。
妈妈坐在桌旁看着手机,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头也没抬地说道:“哦,好的……你吃过早饭了吗?”
“没时间了。你准备好我的午餐费了吗?”
她点了点头,却仍满脸愁容地盯着手机,然后将钱包推到了我的面前。钱包里只有一把五便士和十便士的硬币。“妈妈,你只有这些了吗?”我问。
“我想是的,”她含糊地说道,“够吗?”
我停顿了一下。我想说这些是不够的,我还想说拿着一把硬币去学校食堂只会让我觉得很没有面子。但这只会让妈妈有更大的压力,而且很明显她今天已经被其他事情分心了。
所以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一把硬币塞进了口袋里。这些钱足够买些水果或者买个面包卷了。
我今天是独自走着去上学的。近阿尔菲都是提早去学校训练的,而我从来都没来得及和他一起走。当他不用那么早去训练的时候,他往往会和一帮同龄人一起走,虽然我也很喜欢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尤其是本,但其他人往往会将我视为一个恼人的小妹妹。我不想让自己成为阿尔菲的负担,不想只是因为他人很好,而让他不得不忍受这些。
在我们搬到这里之前,后的一个住处就是那间合租房。那个房子有一点让我很喜欢,那就是我可以沿着海滩步行去上学。现在,我上学的路上全是住宅区和漫长而又乏味的道路。这周围真是没什么好看的。这里似乎是城市中被忽视和抛弃的部分,通过破旧的道路和街道上散落的垃圾你就能分辨出来。马路对面是一辆被烧毁的汽车的残骸。我很想知道它是怎么到那儿去的,它真的是发生了车祸吗?为什么没有人把它清理走呢?
有时,当我们从一群打打闹闹的青少年身边走过时,妈妈就会用满是担忧的眼神迅速地看我一眼,就好像她很害怕我会突然变成他们那样似的。这些孩子不好好上学。他们在住宅区附近晃来晃去,对着路过的人大喊大叫。妈妈担心我走歪路,这也是她喜欢让我和阿尔菲做朋友的原因。阿尔菲简直就是所有妈妈心目中的好孩子。我继续沿着主路往前走,这条路通向镇上的主城区。当你沿着这条路前行时,你可以看到自己正在远离那些住宅区。房子之间的间隔越来越大,房子也越来越宏伟。这条主路横穿小镇,经过我们学校,一直通向海滩。公交车从我身边飞驰而过。当我们将自己的生活整理好之后,也许有一天,我会向妈妈要些钱来买张票,坐一次公交车。
“爱丽丝!等一下!”
我转过身,看到本正站在马路的尽头。他住在小镇的这一边,离阿尔菲很近。见到他我并没有感到特别惊讶,因为本很少早去学校的,除非迫不得已,所以他一般不和阿尔菲一起走。
“嘿!”我笑着看他朝我走过来。
“新房子怎么样?阿尔菲说你适应得挺好。”
“是的,还不错。”我皱了皱鼻子接着说道,“不过我总是觉得那房子有股怪味,但别人似乎都没闻到。”
“也许是你的鼻子有问题呢?”
我笑着说:“是的,也许吧。”
和本一起走我觉得很轻松。当他大步走在我身边时,我忍不住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他比阿尔菲还要高一些,也更瘦一些,性格也还挺温顺的。本一定注意到了我正在看他,并意识到他吸引了我的目光。因为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了他的眉毛。
“哦,天哪!你做了什么?”
他冲我笑了笑,说:“我本来是打算修剪一下,但是我的手一滑,没搞好,把它给剪掉了一半。这并不是我原本想要的样子……”
我捂着嘴,让自己尽量不笑出声来:“本,这看起来很奇怪。”
他耸了耸肩,说:“嗯,但是你不觉得这和我整体的气质很相符吗?”
“你不在意吗?”我问道,“别人会说……”
他皱了一下眉头。“并不是很在意。我只在乎我的朋友对我的看法,至于其他人,那就随他们去吧。”他停顿了一下,“你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吧?”
我觉得自己的脸都有点儿红了:“不……嗯,就一点儿。但是也挺好看的。”
“好吧,这就够了。”
我们走到学校门口大约用了二十分钟—不过我们今天走得要比平时慢多了。本似乎从来都不着急。我们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推了推我的胳膊。
“我得直接进去了。或许,我过一会儿去找你?”
我微笑地回应道:“好的,一会儿见。”
我扫视着操场,看到其他学生一边在操场上转来转去,一边大声地说着、笑着。他们全都穿着一样的校服。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我的裙摆已经破了,妈妈还没来得及给我修补;脚上破旧的校鞋鞋底很厚,看起来都过时了,但商店里只要半价;连我穿的外套都不合身—亮红色的超大号外套是妈妈的旧衣服,她告诉我这件衣服“很适合上学穿”。
但事实上,它并不合适。它们全都显得格格不入,就连我也是。
我和本不一样。别人的看法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希望自己可以不在意,但我并不能。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还是乱糟糟的一团,我把前面挡着脸的头发拢到了脑后。我深吸了一口气,咬着后槽牙,走进了大门。
她们—埃斯梅·里夫斯和克洛伊·迪恩在休息室外等着,像往常一样聊着八卦。不幸的是,我的大部分课程都是和她俩一起上的。
对于每一个局外人来说,她们看起来都很无辜。埃斯梅个子娇小,有一双明亮的蓝眼睛,似乎能将你看穿。克洛伊高一点儿,也更健壮。她在运动会的每一个项目上都能夺冠。她的短裙总是被高高地撩起,领带也总是很时髦。克洛伊就算是套一个垃圾袋,估计也会很好看的。当我走进教室时,她们对着我笑了笑。我已经对这种笑容习以为常了。那是一种“哦,我的天哪,看看你的样子”的表情,是一种“我表现得像是你的朋友,但实际上我一点儿也受不了你”的表情。
埃斯梅和克洛伊表现得明媚可人,但其实她们是毒蛇。我从来都不喜欢蛇,因为它们会蜷缩在你的脚踝上,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咬你一口。
“爱丽丝!”埃斯梅冲我亮出了她洁白的牙齿,“看看你!”
克洛伊咯咯地笑着说:“你穿的那件外套总是让你看起来特别娇小。我的意思是说,特别与众不同—不过它让你看起来……很甜美可爱。”
后一个词横亘在我俩之间。“甜美可爱”这个词从未在如此错误的语境中使用过。克洛伊冷酷的眼神出卖了她,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我甜美可爱。她觉得我看起来糟透了。
“还有你的头发……”埃斯梅轻声说,“我们一直说你怎么那么酷呀,从来也不花费精力去打理。”她笑着说,“肯定特别自由。”
她们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我就是这样的。”我生硬地回应道。
“当然了。”克洛伊又朝我走近了一步,“这很好呀,但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比如,时尚方面的建议—”
“我们也许能帮上忙,”埃斯梅说,“要记得哦。”
我从她们身边挤了过去,走进了教室。
“不用了,谢谢!”我从她们身边走过时说道,尽量让自己的彬彬有礼显得不那么刻意。
“哦,”克洛伊大声说道,“这可不好,我们只是想要帮忙而已。”
“是的,爱丽丝。”埃斯梅在我的身后嘘着我的名字附和着,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知道的,你应该对我们好一点儿。”
当我让自己陷入座位的时候,我想她说的是对的。我应该对她们好一点儿的。但现在,我根本没那个精力。
今天并没有比其他日子糟糕到哪儿去,但我仍然很讨厌它。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我曾经试着跟阿尔菲聊过一次。一整天都待在满是味道和噪声的狭小教室里,让我感到非常不适。我好像是来错地方了。
我希望脚下是绿油油的草地,而不是刮烂了的油毡;我希望自己抬起头就能看到天空,而不是那闪烁着荧光灯的阴森森的天花板;我希望能大口地呼吸着凉爽而又宜人的空气,想要闻到大海的气息,而不是陈腐的循环风。
我受不了这里,在学校里的每一分钟都让我觉得自己在衰退。我再也不像我自己了,我不想这样继续下去。
我都不是爱丽丝了。我不想变成他们那样,不想像这里的那些无聊的人一样。
这里只有一间教室能让我感到快乐,只有一间。那也是我的后一节课上课的地方,正是因为想着它,才能支撑着我在这里待一整天。
美术教室离学校略微有些距离,它在一个独立的木屋里。两侧都有窗户,后有一扇大门,而且大门通常都是开着的。那里面的气味很好闻—有木头的味道、油漆的味道,还有我们做手工时会飘进来的将纸张吹皱的新鲜空气的味道。
门罗女士是我们的老师。她很年轻,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她常将头发梳成一根如丝般顺滑的大辫子。当她在教室里走来走去的时候,她的辫子也轻轻地左右摆动,却不会有一丝凌乱。门罗女士身材娇小,穿着整洁而又精美的衣服。她的鞋子很柔软,走起路来不会发出一丝声响。我不知道当我笨拙地坐到位子上把东西掉了一地的时候,她是怎么看我的。但我想她应该是不会批评我的,因为她看起来并不是那种人。
当你跟她讲话时,她似乎是在认真地倾听,从来不会打断你。她知道班里每一个人的名字。
我们今天的素描课是静物写真,我的主题是一只从家里带来的旧鞋子。这是亨利的一只鞋,他穿着已经小了。妈妈原本把它们装进袋子里准备捐给慈善商店的,但又被我给捞回来了。这是我们买的后一双贵的鞋了。我想要记得那些不需要担心鞋子、钱或是有人违背诺言的日子。
我坐在那里,在安静的房间里勾勒着,眼睛完全集中在那破旧的皮革上,微风从我身后敞着的窗户吹来,轻抚着我的脖子,我终于开始放松下来了。我面前的图画被勾勒成形,我画的时候根本没有思考。这一次,我的头脑完全放空了。那一刻,只有我、鞋子、铅笔、纸和其他人画画的声音。
也许在这所学校里有那么一个地方,让我感觉我是属于那里的。
一个小小的地方。
第十一章
在罗斯家的后几个月里,是我们过得糟糕的时候。他说妈妈变了,他不喜欢这样。他指责艾米,说这个新生儿把妈妈折腾得又累又丑。如果亨利没把他的玩具收拾好,留在了外面,亨利就必须道歉或者没有晚饭吃。他会因为我敢替亨利鸣不平而怒视我。他看我的样子,就好像我的身上有什么难闻的味道一样,那种眼神比任何刀子都还要伤人。如果我们有什么东西没有放回原位,他就会把我们拽回来,让我们告诉他我们做错了什么。有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哪里做错了—也许是垫子没有铺平,杯子没放对地方。那个房子可能很大、很豪华,里面摆满了漂亮的东西,但那却是我去过的冰冷的地方。
一天早晨,我正在厨房里烤面包,他走了进来。他看到料理台上有一些面包屑,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你这个被宠坏了的小鬼。”他声音柔和地说道。
“对不起。”
未经思考,我直接把面包屑扫到了地板上。
罗斯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然后一丝残酷的微笑从他的脸上缓慢地划过。
“我真是不应该对你有什么更好的期待,不是吗?”他说,“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你一直都是个被粗心大意地抚养长大的小孩儿。所以你真的没什么用处,是吧?”他往前走了一步,和我挨得更近了,我都能看到他那被晒黑的脸上的皱纹和他门牙上的食物残渣。“你跟你妈妈一样,一团糟,没有一点儿希望。我真为你感到难过。”
他“啧啧”了两声,又补了一句:“我为你们大家感到难过。”
然后他低声轻笑着,走了出去。
我把撒在那该死的光滑地砖上的面包屑蹍得粉碎,告诉自己不要哭。
第二天早晨,我看着自己的衣橱,又一次感到了恐惧。这里面什么都没有。我说的什么都没有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而是没有能在克洛伊和埃斯梅这样的人眼中,被称为遥不可及的“时尚感”的衣服。
我有两条“漂亮的”裙子,那是妈妈费了好大劲才买来的。一条是为我小学毕业时的舞会所准备的,但是对现在的我来说它已经太小、太幼稚了。裙子是亮粉色的,领子是白色的。我要是穿它的话,别人会觉得我疯了。
另一条裙子还行—那是妈妈近从慈善商店淘来的一件普通的小黑裙。它有点儿长,边上还有个小洞,不过还不算太糟糕。
其他的选项就是牛仔裤了—一共有三条,其中一条是和罗斯在一起时买的,这条很好,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实在是太短了;另一条穿着又瘦又破(不太好看);后一条是从慈善商店买的,已经被撑得很宽松了。我倒是有好几件上衣可以穿,但它们除了能引发一个巨大的时尚错误之外,什么也没有。
后我选了那条二手的牛仔裤和一件妈妈曾穿过的浅蓝色上衣。我觉得看起来还可以。这样我就可以充分地融入人群中,不会被特别关注到了。
当我走进厨房时,妈妈抬头看了看我。她眼睛上挂着严重的黑眼圈。我猜昨晚艾米应该是又折腾了她一个晚上。
“不穿校服吗?”她惊讶地说。
“是的,”我拽了拽自己的上衣,“是一个慈善活动。我需要一英镑。”
妈妈叹了口气:“花一英镑穿自己的衣服……”她伸手去拿她的钱包,在里面掏着。
“如果你没有的话,也没关系的。”我说。
“我有的。”妈妈一边小声地说着,一边把零钱递给了我,“而且,今天会有一些钱寄到的。我们应该没问题的。”
“你确定吗?”
“我确定。”
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看到她的目光变得更温柔了。她放下钱包,朝我走过来,轻轻地握住了我的胳膊。
“你看起来真可爱,真的是长大了。”她笑着说,“让我来给你梳梳头发。我可以盘一个高高的发髻吗?”
我犹豫了一秒钟,但随后又点了点头:“可以……”
她找了把梳子,然后又走回到我身后,开始轻轻地梳理我的头发。我通常都很讨厌自己的头发乱糟糟的样子。但奇怪的是,我今天竟然有点儿想要让它乱着了,因为我想要看起来与众不同。
“我为我们那天的争吵感到抱歉,”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梳子梳理我的头发,“我只是讨厌任何对我的疑问和指责,希望你这次能相信我。罗斯不会回来了。”
我没有回答她。我的嘴巴发干,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爱丽丝,我知道我以前犯过错误,但这次不一样了。我保证,这次我坚决保证。”
我后退了一下,但梳子扯到了我的头发,我就转了下头。妈妈正盯着我,把梳子举在半空中,就好像她停下来,在等我说点儿什么。我差点儿就要告诉她了。我张开嘴准备把关于昨天那个男孩儿的事情告诉她,想告诉她我有多害怕。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愚蠢的偏执狂,还是真的被吓到了。
但紧接着她就又开口了。
“现在,我会保证我们的安全的,爱丽丝。”她声音颤抖着说,“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是我欠你的。”
就这样,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现在,我还能说什么呢?
当我到达学校的时候,后一批学生正在艰难地往教学楼里挤,所以我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每个人都很努力。目之所及,到处都是闪着光的设计师品牌吊牌和看起来非常炫酷的运动鞋。这里看起来更像是时尚游行,而非学校走廊。我向前耸起肩膀,径直走进了我的教室,尽量避免和大家的目光接触。
教室里很吵,克洛伊和埃斯梅当然就是这喧闹的中心。克洛伊正晃悠着双腿,坐在一张桌子上。她吸引了班里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她穿着紧身的深色牛仔裤、靴子和黑色上衣,看起来很有曲线感。这套衣服很简单,但你一眼就能看得出它的昂贵。
埃斯梅坐在她旁边,穿着一条短裙,秀出了她的大长腿。她故意踢着腿,以便大家都能看到她脚上昂贵的运动鞋。那看起来是双全新的鞋。
“嘿!”当我走进来的时候,克洛伊叫住了我,“爱丽丝,你来晚了,我们正在聊你呢。”
我迅速坐到座位上,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你不想知道我们刚才在说什么吗?”克洛伊温柔地问道。
“不想。”我在包里翻来翻去,看起来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
“你的发型不错。”埃斯梅说。
她和克洛伊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怒视着她。怎么了?我喜欢我的发型。
妈妈花了好长时间给我弄的。我和这里的其他孩子看起来都不一样,那又怎么样呢。我为什么非得跟他们一样?
“谢谢。”我微笑着说。
“你确实是有自己的风格……”克洛伊上下打量着我说,“这件上衣真的是你的吗?它有点儿……旧呀。”
她说“旧”这个词,听着就不像是什么好话。
“这就是件上衣。”我说。
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们俩都知道。
埃斯梅靠在椅背上,双臂轻轻交叉着。她的眼睛睁得老大,假装关心地说:“哦,你这个可怜的孩子。你没有别的衣服可穿了吗?”
我的皮肤变得滚烫,所以我转过身去不再理睬她。话语在我的唇边舞动,我知道那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将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
“我要是能想到就好了,这样你就可以穿我穿过的那些衣服了,”克洛伊补充道,“嗯,那些衣服我一点儿也不想再穿了。”
“你是说,你不要的衣服吗?”我抓狂了,“不用了,谢谢。我很好。”
两个女孩儿都在盯着我看,脸上挂着勉强的微笑:“你没必要生气,爱丽丝。我们只是想要帮忙。”
是的,没错。
“你不想知道我们刚才都聊了些什么吗?”克洛伊又一次问道,她的声音依旧温柔甜美。
“不想,”我回答,“不想,我一点儿也不关心。”我实在是受不了她了,一个字都不想听。
“好吧,那就这样吧,”她说着坐回了她的椅子上,“不过你会后悔的。”
午餐的时候我没有去食堂。我不确定自己今天是否能面对本。虽然我知道他会对我很友善,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所以,我一直坐在厕所里,直到午饭结束。
糟糕的是克洛伊和埃斯梅是对的,我看起来确实很糟糕。我把发髻拆开,自由地抖动着头发。现在我感觉好多了。但尽管如此,我知道我别的地方还是不对劲。回教室的路上,我看见其他人身上都是色彩绚丽、合身且昂贵的衣服,我不禁觉得有些难为情。以前,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从来都不重要,但今天,它是另一件让我显得与众不同的事情,另一个让我无法融入他人的原因。
我讨厌它。
我试着用我所能想到的的办法来度过这一下午的课程—我低着头,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这样我差不多就可以假装自己是在别的地方—在海滩上,或是在树林里散步—任何地方都可以,只要不是这里。英文课的时候,我有些走神,后沃克先生只得对着我大喊“振作起来”。班上的其他同学都在窃笑着,而我只能两颊火辣辣地咕哝着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当后一声铃声响起,我赶紧离开了教室。我是从侧门出去的,以为那边会更安静些,但我完全想错了。当我转过拐角处,沿着学校旁边蜿蜒的小路走下去的时候,我看到一群人挡住了我的去路,接着我就听到了克洛伊那独特的高音,在其他人的身边回荡着。
“嘿!爱丽丝—我想要和你聊聊。”
我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像她没有打扰到我一样。阿尔菲说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变得很可怕。当我们次见面的时候,他曾以为我是个骄傲自大、自信满满的人,但他大错特错了。那只是我给自己穿上的保护色—就像是一件斗篷,大多数时候它都是有效的,但也并不总是如此。
克洛伊从人群中走到我的身边。
“你刚才对我的态度可不太好,”她冷冷地说,“我一直都很友善,可你却拒绝了我。”
“我没有。”我平静地回答着。
克洛伊笑了笑,但很假,她的眼中根本没有笑意:“我想你不是很喜欢我,爱丽丝。”
我哼了一声。我们俩还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其他人都在仔细地观察我们。我认出了她们当中的大多数,都是我们年级里很受欢迎的女孩子。她们看着我,就好像我的身上有什么味道一样。
“这并不好笑。”克洛伊对我说。
我盯着她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说声对不起就好了。”
“做梦。”
她又笑了。我以前从不知道一个人笑起来可以这么难看。她伸出手摸了摸我的上衣。
“上帝保佑……”她声音甜美地说,“你连今天都搞不好,不是吗?你的衣服跟你一样穷酸。”
人群中发出了窃窃的笑声。我向后退了一步,感觉自己的手都握成了拳头。
“别碰我。”
“哦……你不喜欢吗?”她又用她那细长的手指戳了我一下,“我只是想要帮你,爱丽丝。你需要一个朋友来告诉你,什么时候你看起来才是一个完美的状态。”
“你又不是我的朋友。”
她抬头看着我,眼睛闪着光。“不—我想也不是。我为什么想要成为你的朋友呢?”她咯咯笑着说,“我想我只是可怜你而已。”
她可怜我。
我体内的血液开始上涌,我能感觉到它在我的耳边轰鸣。有东西就要爆炸了。
她可怜我……
我的思绪飞转,甚至都没来得及想就举起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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