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昉先生嘱我作序。诚如书名《好医生是如何炼成的—医学名家论“病·人”》,我作序旨在解(xiè)开“病人”,解(jiě)读“病人”。这也应该是本书的命题和主题。
疾病怎么能与人体分开呢?人生了病,病长在人身上。但谁都知道,同样一种病,在不同人身上,就会有不同的表现。我们教书或指导年轻医师时会强调:教科书上描述的“典型”表现,在临床实践中是“最不典型”者。书上或文献上通常讲手术或者治疗的适应证和禁忌证,是说某种疾病适应或禁忌于某种手术或某种治疗。但实际上,也失之偏颇,因为这里只考虑了病与法这两个因素,而且只是“物”;还有两个因素,即医生和病人,此乃重要的两个“人”!完整的叙述和实施是:这位病人罹患的这种病是否适合这个医生和其给予的医法。只有四个因素完全契合才是最佳的选择和适应证,若有一项不适合,都应作出调整和更换。
这便是病与人的分别,这种分别考虑不是将其割裂,而是将其周全弥合。这便是我们行医、做事、为人的三原则:通天理、近人情、达国法—对于我们,天理者,就是疾病的发生、发展规律与过程;人情者,就是病人的思想、感情、意愿与要求、家庭与社会背景等;国法者,上至国家法令政策,下至疾病的诊治原则、规范、技术路线、方法与技巧等。这也正是医疗实践与医学研究的科学性和人文性。因此,本书的书名独具新意,本书的内容源其根本。
如果将道理简单化,则如英国著名手术大师维克托·邦尼(Victor Bonney)所说:我们都好比是裁缝,但我们不能定做制服,而是要量体裁衣。
因此,我们将根据不同的人,给予其最适合的诊断与治疗,最适合的,就是最好的。正是:最好的选择是最初的选择,最初的选择是最好的选择(The best choice is the first choice. The first choice is the best choice.)。当然,这里是仁慈与关爱、哲学与理念,没有技术傲慢、没有金钱傲慢、没有权力傲慢。
仔细推敲书的内容是令人振奋的,广泛而深入,似可以囊括为九大类(九为大也):现今与历史、西医与中医、实践与研究、临床与教学、医德与医术、文学与艺术、工夫与理念、洗浴与影像、男人与女人。所以,不仅是编辑、书写起来,而且阅读、琢磨起来,也一定是兴趣盎然、舒展酣然,却也必定是耐人寻味、寓意深长。
纵观我们的作者群,也同样令人振奋:他们有经验丰富的临床医学专家、有优秀的医院管理者、有知识渊博的人文学者、有造诣高深的基础医学家……大家把目光、笔端聚焦到病与人的命题上,把关爱、温暖送到病人心里。
完成这本书的编写,我们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伟大医学教育家威廉·奥斯勒(William Osler)的话,他说:好的医师治疗疾病,伟大的医师治疗患有疾病的人。因此,作者作为医生的敬畏之心与日俱增:我们要敬畏生命,生命属于每个人,只有一次而已;我们要敬畏病人,他们把生命交给我们,是我们最好的老师;敬畏医学,这是未知数最多的瀚海,要穷其一生去探索;敬畏自然,我们要遵循规律,顺应自然。
医生真是一个让人熬尽心血的职业啊!因为,我们不仅要探寻疾病的奥秘,还要全身心体察和关爱病人。
是为序。
郎景和
北京协和医学院教授,中国工程院院士
2021年10月27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