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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李师东,韬奋出版奖得主,《人世间》的责任编辑,深耕出版近40年,一生只做一件事。
他是文学界的知名“星探”,用敏锐的眼光捕捉有希望的创作星火,是中国当代文学创作活动的亲历者和重要推手之一。
这本书里不只有文学评论,更有作者从出版抵达文学的思考和总结——
文学爱好者要读,这是解构文化现象、领读文学作品的万花筒。
文学圈内人要读,这是唤醒共同文化体验的“回忆杀”。
出版从业者要读,这是解密编辑家是怎样炼成的经验谈。
或者,你只是《人世间》的“粉丝”,那么这里有你可能感兴趣的《人世间》诞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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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这是一本文学评论随笔集。
本书所收文章,立足文学出版现场,既有对重要文学作品的独家解读(如梁晓声的《人世间》、刘震云的《新兵连》、莫言的《透明的红萝卜》)、对重要作家创作状况的深度剖析,也有对重要文学说法的实情展示和对当代文学创作态势的悉心体察。
全书从现场、话题、印记三个维度,展现出版场景、文学见地和文化烙印,是作者近40年从出版抵达文学的思考和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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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李师东,编辑家、文学评论家。1984年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历任《青年文学》杂志编辑、副主编、主编、社长,中国青年出版社副总编辑,中国青年出版总社副总编辑、总经理。第十四届韬奋出版奖获得者,编辑出版的文学图书和期刊作品,荣获中国出版政府奖、中华优秀出版物奖、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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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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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与时代同行的人岂止“读过”
一次聚谈,师东说想集纳一些自己过去的文章出本书,取名《读过》。在场朋友称善,说这个书名好。我想,和他此前出版的文学评论集和随笔集不同,“读过”或许有一种总结心路的味道,意在呈现一个评论家和编辑家的文化经历和立场。
“读过”二字,洒脱轻快,看起来很不经意,作者的职业精神和内心世界,却可能藏伏其间。“读过”,是作者人生和事业的真实来路,也是充满暖意的欣慰归途,当中的文化含量,不难掂出。
古今谈文,讲究知人论世。师东小我几岁,但属同代人。我们都是在20世纪80年代那个大轰大鸣、大悲大患的文化氛围中成长起来的。比如,书中说到,《美的历程》是对我们那一代大学生在文化和审美上的“精准扶贫”,非常到位地点出了我们相同的文化经历。80年代,我们曾相从甚密,一起在评论领域挥洒文学的梦想和热情。后来我因工作转行他域,他则念兹在兹。恍若隔世的社会巨变,一波又一波的文化浪潮,没有动摇他将近40年的坚持,他甚至连单位都没有换过:由中国青年出版社所属的《青年文学》编辑而至主编,由中青总社的副总编辑而至总经理。单凭押上一生做一件事,这人和事显然就有了不俗的文化含量。
当编辑的,做事看起来简单,好像就是约作者、出作品、编稿子、写评论。但像师东这样的编辑,麻烦在于,他是文学圈内人,也是一个重要文化平台的守望者,要与作家对话,为读者代言,为作品谋出路,为市场操心,还需有扣紧时代脉动和文化前进方向的判断力、使命感、价值观和责任心,这样的多重考验,怎一个“难”字了得。不用心,不敏锐,不表达,无见识,少情怀,缺分寸,恐怕是坚持不下来的。
当文学告别曾有的喧嚣,当阅读成为有些奢侈的消费,注定需要一批颇为认真的人坚持下来,或躬身创作,或俯身细拣,推出好作品,发现好作者,为匆匆前行而风生水起的时代,增添文化脚劲和审美韵味。该书的作者,便属于坚持下来的人之一。坚持下来,也就成了与时代同行、显文化自信、促文学发展的评论家、编辑家、出版家,而且很出色。
《读过》记录了师东的坚持,还刻下了他坚持的特点。
书中各篇的笔触,或伸向某一位作家,如谈论莫言早期中短篇小说的“生命感觉方式”,迟子建早期中短篇小说的“漂泊与守望”;或伸向某一群作家,如“60年代出生作家群”“新新女性作家”;或伸向某一部作品,如刘醒龙的《凤凰琴》、梁晓声的《人世间》;或伸向某一种文学现象,如“泛英雄”“新写实”“底层写作”……作为名编辑,确然要有一股“张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那种热气扑面的劲头。
《青年文学》和中国青年出版社是很不错的平台,发表和出版了不少著名作家崭露头角时的成名作和影响广远的精品力作。师东很像是一位瞭望者、发现者,站在这个平台上,紧张地睁大眼睛,随时捕捉那些有希望的创作星火。于是,收入《读过》的文章,不少与这个平台发表和出版的作品有关。“过了手”,留下了心血,呈现出来的评论文字,也就不是“等因奉此”般置身事外的应付所能比的。
瞭望者自会有发现希望的执着和欣喜。
1980年代中后期,一大批有丰富人生经历、处于社会转型风口浪尖的作家正值创作的爆发期,他们带着深厚的过往积累和热切的愿景期盼,驰骋文坛。这时候,一批更年轻的作者跃跃欲试,希望登堂入室。同样年轻的师东敏锐地发现,他结识的正在成名的作家,都比他年长,和他大致同龄的20多岁的作者,在哪里?细心捡拾,他于1987年发表了《属于自己年纪的文学梦想——1960年代出生作者小说创作述评》,一一点评了迟子建、余华、陈染、孙惠芬等一批20多岁作家的作品,一个具有时代感的文化群体由此被他拎了出来:“60年代出生作家群”。此后是一路鼓吹,写了好几篇文章。直到1994年初,《青年文学》专门召开了“60年代出生作家群”研讨会,还连续四年在刊物上开办“60年代出生作家作品联展”栏目,推出55位“60后”作家。这一创新举措,拉动起年轻作家的声势,带给文坛新的生气,他们中的多数人,后来果然成为支撑文坛的名家。
所谓发现,当然不是写几笔“点将录”那么简单,要义在揭示作家作品的特点。关于“60年代出生作家群”,师东的观点是:上一茬作家的创作,大多带有思考各自话题的习惯和寻求新的变化的愿望,而这一茬年轻作家则注重感受和把握现实中不断涌现的新的生活内容,并拥有相近生活态度和自在文学气质。为此,“他们与时代的变化和进展保持了同步相向的趋势,他们把正在经历的生活表现得更直接,正在发生的心理传达得更贴近”。配得上时代的瞭望者,应该有这样的视野:贴近时代、贴近生活、贴近作家。
正是这种习惯性视野,使师东在多年后,又有了新的发现和欣喜。他是梁晓声荣获“茅盾文学奖”的《人世间》的责任编辑,率先提出这部作品属于“百姓生活的时代书写”,是“50年中国百姓生活史”,作家是“时代的书记员”,作品典型体现了梁晓声此前提倡的“好人文化”,等等。如今,同名电视剧引起非同一般的社会反响,不管有没有读过小说原著,观众喜爱它的理由非常简单,就是作品的“时代感”,人们同情共鸣于将近半个世纪里出现的上山下乡、三线建设、推荐上大学、知青返城、恢复高考、出国潮、下海热、走穴、国企改革、工人下岗、自谋职业、棚户区改造、反腐倡廉……这不仅是一部百姓真实的生活史,也是时代艰难的前进史,社会轰鸣的变迁史。正像师东说的那样:“一部作品,如果能把时光留住,它也一定经得起时光的打磨。”留住时光,就是发现和呈现时代的本质,揭示与时代同行的真谛。
说到《人世间》,我还有一种想法,就是怎样看称职的编辑和作品的关系。《读过》里记述了师东和梁晓声的一次对话。当梁晓声说到,用“良师益友、助产士”来比喻,“好像都不大恰当”,师东说:“(《人世间》)这是你的孩子,我是他叔叔。我喜欢这个孩子。看着他长大,一些时候我可能比你还上心。他天资足,有培养前途。”我从对话里感受到的是,称职的编辑,岂止“读过”,实际是在用心“养育”。“作品生在作者,养在编辑”,这是师东结合丰富出版实践得出的新颖总结。用心“养育”作品的编辑,是直率的,是能够和作家心灵相通地深度对话、深入交换不同意见的。比如,该书中收录的对邓一光《人,或所有的士兵》的意见,还有关于《人世间》修改过程中向梁晓声的建言,等等。
正是这样,《读过》用文学的眼光,来聚焦时代,打量文化,留住了本书作者的坚实足印。
至今,师东依然没有离开产生文学梦想的岗位,集纳这部集子,他不是在远离情感来源的地方,回首疏理自己和文学的千丝万缕,相反,他还在路上,并且不忘为什么出发。他仿佛是在做一件编织的工作,看看自己做编辑、搞评论这么多年,到底做了什么,这些沉淀心血的文字,能不能留住享受过、经历过、参与过的情意醇浓的文化时光,能不能把自己的情怀,编织成一个具有内在逻辑且能聊以自信和自慰的文化空间。
看来,他做到了。
师东嘱我为《读过》写篇文字,我很犹豫,一直未动笔,因为离开生长文学梦想的“故乡”实在久矣。直到读了书稿,唤醒相似的文化体验——书中评论的作品,有些是我也读过的;书中谈及的一些文化现象,也共鸣于我的文化经历——这才不揣深浅,写了上面这些文字。
陈?晋
2022年3月
第一辑 现场
《人世间》:百姓生活的时代书写
《人世间》(中国青年出版社,2017年11月版)是梁晓声新近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这部115万字的作品,历经数年倾心打造,可以看作是梁晓声对自己创作和思考的一个阶段性总结。
我们知道,作家梁晓声是因表现知青生活而知名的。他早年的中短篇小说《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风雪》,是“知青文学”的代表作。他后来创作的长篇小说《雪城》《年轮》等,也主要描写知青和后知青生活。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创作逐步涉及对非知青人群现实生活的描写和表现。在当代文坛,梁晓声是一个有着鲜明的文学个性和思想力度的作家。
《人世间》与梁晓声以往的创作和思考,既有精神上的关联,又有格局上的扩展。这突出体现在,《人世间》提供了一个全新的写作视野。在《人世间》这部作品中,梁晓声对现实生活的表现,不再指向某个单一的社会阶层和某一特定的人群,而是面向普天之下的芸芸众生,重在展现人世间的社会生活情形。
梁晓声回到了自己生活的原点,他从自己熟悉的城市贫困区的底层生活写起,然后一步一步发散到社会的其他阶层和人群,写不同社会阶层的生存状态,写人与人之间的纠缠,写人生的悲欢离合,写人物命运的跌宕起伏,从而勾画出了一幅错落有致的世间百姓群像图。作品在人世间的大视野下展开,紧紧扣住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这一基本主题,多角度、多方位、多层次地展现了社会现实的丰富和生动。可以这样说,《人世间》这部作品,是梁晓声对自己的生活积累、社会阅历和人生经验的一次全方位的调动。
梁晓声这一新的写作视野的确立,得助于他多年来对社会、生活和人生的深入思考。我们知道,梁晓声在文学创作之余,还写有大量有关社会现实、思想文化和人生人性的时评和随笔。尤其是《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中国人的人性与人生》等,对社会生活的内部结构和运行机制的探究,有效地支撑了他在《人世间》中对各阶层人物的塑造、对人物关系的把握,使得他对现实生活的表现能够切中肯綮、鲜活生动。
梁晓声写作视野的变化,明显不同于他以往的创作。同时,我们看到,《人世间》在表现城市百姓生活方面,也有着其他作家所不具备的独特生活优势。多少年后,梁晓声才去触碰这一题材,去写出城市生活中的人心轨迹和社会脉络,可谓是用心良苦。
正因如此,《人世间》开启了真正意义上的“年代写作”。说到年代写作,我们往往理解为出生于某个年代的作家的写作。《人世间》的写作,恰恰是从年代开始的。《人世间》里的周氏三兄妹,是共和国的第一代人。作品从他们走进社会的20世纪60年代末写起,一直写到改革开放后的今天,时间跨度长达近50年。梁晓声和共和国同龄,他有条件写出这一段感同身受的历史。而这近50年,正是中国社会发生急剧变化的时期。这个时期,中国社会从封闭走向开放,百姓生活由贫困走向富裕,社会文化从贫乏走向多元。当一个急剧变化的时代与每个人的命运交织在一起时,我们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人间奇景。而这正是《人世间》要向我们展示的。
把百姓生活放进近50年的时间长河里去浸润、磨洗,这确实需要胆识和勇气。而百姓生活作为社会现实的基础和根本,也最能印证社会的发展和时代的变迁。于是,在《人世间》里,我们看到,这近50年里出现过的上山下乡、三线建设、推荐上大学、知青返城、恢复高考、出国潮、下海热、走穴、国企改革、工人下岗、自谋职业、棚户区改造、反腐倡廉等重大社会动向和重要社会现象,在不同时间节点上,对《人世间》中的不同人物都产生过深刻的人生影响。于是,在作者构建的人世间的生活场景里,我们读到了个人的成长、草根青年的奋斗,读到了婚姻和家庭的经营和维系,读到了家族的衰败和延续,读到了百姓生活的酸甜苦辣,读到了不同社会阶层的亲疏远近,读到了社会发展和时代进步。我们在《人世间》里,还读到了底层生活的艰辛和不易,读到了平民百姓向往更好生活的人生努力,读到了读书影响人生、知识改变命运的提示,以及作者对人间世事的忧患和悲悯。
《人世间》形象而直观地向我们展示了近50年中国的百姓生活和时代发展。这对于今天的人们回望中国社会的发展进程和普通百姓的心路历程,有着弥足珍贵的认知和审美功效。这是《人世间》的价值所在,也是年代写作的必然意义。
我们看到,《人世间》体现了作者驾驭生活的非凡能力。《人世间》没有扣人心弦的悬念设计,没有一波三折的情节安排,没有人物命运的大起大伏。作者通过自己的生活积累和人生阅历,平实而真切地描述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从百姓生活中去体现社会时代的巨大变化。不能不说,这的确是一次具有难度的写作。写作的难度,更在于对我们耳熟能详、如影随形的诸多社会事件和生活现象,做出有分寸的把握和有边界的掌控。在《人世间》里,作者体现出了表现社会生活的深厚功力。梁晓声所具备的驾驭能力,在于他对这个时代充满感情,在于他立足民间,感同身受,更在于他始终坚持着对人性正能量的高扬和张举。“文学应该具备引人向善的力量。”正是从这样质朴平实的文学理念出发,他去正视笔下的人人事事,写好笔下的人人事事。在《人世间》里,作者善于挖掘人物身上所闪现的善良、正直、担当和诚信。即便生活再艰辛,也要将心比心,为他人着想;就是身陷困境,也要自立自强,互助互帮。无论社会如何发展,时代怎样变迁,都要做一个好人。社会越发展,时代越进步,作为人本身,更应该向善、向上、向美。《人世间》是梁晓声“好人文化”的形象表述。
同时,在《人世间》里,作者倾注了自己对普通百姓生活的真切关怀。在时代大潮中,每个人追求更好的生活,有其必然的合理性。但追求的方式和手段,具备的素养和能力,又往往决定了他们人生努力的价值优劣。平民百姓如何改变人生和命运,生活向往如何得到有效实现,这是作者尤为关切的。人世间的喜怒哀乐,与每个人都休戚相关,《人世间》体现出了深重宽广的忧患和悲悯。这是梁晓声的人间情怀,也是他写出《人世间》的内在动因。
《人世间》于人间烟火处彰显道义和担当,在悲欢离合中抒写情怀和热望,堪称一部50年中国百姓生活史。
写于2018年
如果能被时光打磨
一
梁晓声在牡丹园的家,我去过许多次。一条很窄的小街里的一个不大的小区。梁晓声说,小街现在通畅多了,前些年,人来人往,小商小贩川流不息。有一点好:一下楼就接地气,适合他写小说。
我怀念我见过的场景:一张小木桌,一把小木椅,桌上是一摞标有“北京语言学院”字样的400格大稿纸。小桌放在朝北的阳台上,窗外阳光明丽。梁晓声坐在这里,一笔一画地写着字,完完全全一个爬格子的工匠样子。
日复一日,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整整5年之久。
5年里,那一摞手稿,越积越厚,足足有3600多页。稿纸上的字,起初工工整整,安安静静;过了二三十万字后,这些字慢慢醒来,个别的笔画在探头探脑;再过30多万字,梁晓声已然按捺不住字里行间的拳打脚踢;到了最后,就索性写在了A4空白纸上。
梁晓声的书写,着实辛苦。
就这样,年复一年,日积月累,梁晓声率领着他笔下的115万个汉字,组成了一支雄壮而又浩荡的队伍。
后来,这些文字变成了书。打开它时,不经意间,会隐隐觉出些特别:这些字有手感,有体温,细细绵绵地传递着一个手艺人的气息。而通篇看来,它精神饱满,底气充足。115万字一以贯之,仿佛是一气呵成。
我所见到的,正是梁晓声写作《人世间》的情形。
二
最初接触到《人世间》的书稿,是2015年11月20日。那是一个很阳光的上午。
梁晓声说,他的新长篇要写100来万字,第一部已经写完,第二部也快写到一半。他兴致勃勃地讲起这部长篇小说里的故事:在A城的贫民区里,有一位叫周秉昆的小伙子,还有他的哥哥周秉义、姐姐周蓉……我们早就知道梁晓声在写长篇,也一直期待着一个时机。梁晓声说:“其他出版社盯得很紧。这部书,我决定还是交给你们,交给中青社。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很愉快。”
我明白,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书,梁晓声肯定读过,也一定对他的人生产生过或大或小的影响。我更清楚,早在1982年,梁老师就和我们有了交往。那个时候,中国青年出版社刚刚创办《青年文学》杂志,就发表了梁晓声的知青小说名篇《为了收获》,并对他的创作一直给予热情的关注。
梁晓声是我的学长,我们同校同系。两人聊天的时候,我叫他大师兄;有旁人在场,叫他梁老师。那一天的阳光一定十分灿烂。我和同事捧回梁晓声新长篇第一部的手稿,当时我想到的只有这么一句话:不失信任,不负托付。
梁晓声酝酿、构思《人世间》,始于2010年。那一年,他刚过60岁。他要写一部有年代感的作品,写这几十年中国老百姓的生活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中国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要把这些告诉今天的读者。
梁晓声回到了自己生活的原点。他从小生活在城市平民区,他打算从自己熟悉的生活写起,然后发散到社会的其他层面,写不同社会阶层的生存状况,写几十年里中国的百姓生活和时代发展,写个人命运与时代变迁的交集,写一部50年中国百姓生活史。他思考着。他足足思考了3年,直到2013年年初,才开始动笔。
拿回来小说的第一部,我们和梁晓声开始了密切的互动。《人世间》从20世纪60年代末写起,自然要涉及从那个时代起始的许多社会生活细节。“三八红旗手”的说法是哪年有的,70年代还有没有,我们要查资料;《悲惨世界》在“文革”前出过几卷,我们要去核实;对人和世事的拿捏、把握,更要有尺度和分寸。我们对发现的疑问能解决的尽量解决,不好解决的专门做有笔记。梁晓声的写作与我们的审稿有条不紊,持续推进。这是一次深度而又特别高效的合作,更是一段难忘的经历。这其中有我们作为编者的理解和要求,更有作者的宽容和大气。
眼看《人世间》就要修改完成,图书出版合同也该签署了。2017年6月5日,我们来到梁晓声家中。他说:“你说要签上10年,10年里1万册总该能卖得掉吧!”我说:“那我们写不写起印数?”梁晓声说:“现在做出版不容易,只要你们把书做好、做到位。”我不敢相信。我很清楚,现如今,一位知名作家对自己的新作提出5万册、10万册的起印数,早已不算稀奇。而梁晓声对自己写了整整5年的长篇小说,居然不提起印数上的任何要求,在我看来,如果不是绝无仅有,也一定是闻所未闻。我毕竟在这个行业里待了很久。梁晓声对他的写作是有信心的,他对中青社同样也充满信任。新上任的中青总社社长皮钧得知后,很感慨地说:“梁老师这么信任我们,我们更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完成初稿后,梁晓声用了大半年的时间进行修订。2017年9月4日,书稿全部完成。但一件挠头的事还没有着落,这便是书名的确定。
2017年10月24日,我们再次来到梁晓声家。一同前往的还有书籍设计师傅晓笛。本是来谈书籍设计的,梁晓声先掏出了一张纸,纸上有一段话,是给长篇小说写的“题记”。我认真看了,觉得不妥。我说:“你的长篇写了这么多的内容,用一句话、两句话概括,反倒会限制读者的阅读。”他说那好吧,顺手就把那张纸撕掉了。几年里,我们和梁晓声之间就是这样直来直去:我有问题,他来解析;他有困惑,我来释疑。但是,这段100多字的“题记”里,有3个字往我心里扎了一下。我脱口而出:“人世间!”梁晓声一愣,说:“高尔基有《在人间》。”我说:“高尔基是在人间如何,‘人世间’是中国百姓用语。多贴切呀,‘人世间’把世上的一切都给罩住了,我们这部书里装的正是人间世事。”梁晓声心理上好像还没有准备。他最初给这部长篇暂定的名字是“共乐区的儿女们”,自己并不满意。我们磨合了几回,也没想出更好的书名。这是一个结。我们用这个暂定名,申报中国作协重点作品扶持项目,补报“十三五”国家重点出版物出版规划项目,申请国家出版基金资助项目,一一顺利通过。这都是对梁晓声和中青社的信任,但反过来也加重了我们起好书名的压力。
“‘人世间’概括性强,一看就知道内容。”我继续坚持。梁晓声总是为他人着想,满怀同情地说:“那好吧。”
“人世间”,从此成了书名。
三
为慎重起见,在2018年1月的北京图书订货会上,我们推出《人世间》征求意见版。听取多方意见后,我们组织修订,于2018年5月拿出了正式版本,起印1万套;8月,加印1万套。从2018年6月起,我们开展了一系列的活动。我和李钊平我们两位责任编辑,还有营销部门的同事,陪伴着梁老师从北到南,进行座谈、研讨、签售等。我们安排梁老师与网易合作“网易说”,线上直播两个来小时,观看人数超过100万。2018年9月,在长春出版年会上,《人世间》荣获首届“中国文学好书奖”。前些天,在第十五届《当代》长篇小说论坛上,经在场的100余位专业人士现场投票,《人世间》被评为2018年度五佳长篇小说之一。从去年10月中旬开始,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把《人世间》作为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的重点节目,进行了136期的长篇小说联播。
《人世间》出版后,得到各方面的积极评价;梁晓声所到之处,受到读者的热情追捧。有一个花絮:2018年6月,我陪梁老师来到方志敏烈士的故乡江西弋阳。梁晓声给县委中心组学习会讲述“读书与人生”,全县300余位乡镇以上负责人与会,座无虚席。会后县里的同志找到梁晓声,请他给一套《人世间》题款,并连夜送到了一位拆迁困难户的手里。这拆迁困难户是一位“梁粉”。第二天一早,这位“梁粉”通知当地,他准备搬迁了。梁晓声不经意间,解决了一道久拖未决的难题。这是我们回上饶市的路上,“三清媚”文学研究会会长毛素珍亲口讲述的。
2019年1月23日,由中国作协创研部、中国青年出版总社、文艺报社联合举办的“梁晓声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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