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推薦:
《
跨界:蒂利希思想研究
》
售價:HK$
109.8
《
千万别喝南瓜汤(遵守规则绘本)
》
售價:HK$
44.7
《
大模型启示录
》
售價:HK$
112.0
《
东法西渐:19世纪前西方对中国法的记述与评价
》
售價:HK$
201.6
《
养育男孩:官方升级版
》
售價:HK$
50.4
《
小原流花道技法教程
》
售價:HK$
109.8
《
少女映像室 唯美人像摄影从入门到实战
》
售價:HK$
110.9
《
詹姆斯·伍德系列:不负责任的自我:论笑与小说(“美国图书评论奖”入围作品 当代重要文学批评家詹姆斯·伍德对“文学中的笑与喜剧”的精湛研究)
》
售價:HK$
87.4
|
編輯推薦: |
当代文坛大家的散文经典名篇
※ 张洁不仅曾获第二届、第六届茅盾文学奖,多次获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部分作品被翻译成多种文字,并获意大利骑士勋章及德国、奥地利、荷兰等多国文学奖。张洁的经典散文《我的四季》《挖荠菜》《捡麦穗》长期被中学语文教材选用。她的文字委婉细腻,充满感情,她的作品葆有永远的童心和爱心,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青少年。
※ 张洁是中国新时期文学的代表作家之一,她是时代的同行者,自携着《从森林里来的孩子》进入文坛,她就具有独特的风格,她感觉敏锐,富有艺术气息和独立思想。她创作的一系列作品都饱含深情和诗意,她用她的真实真切的情感构筑了一个丰富的文学世界和审美空间。
※ 张洁的语言风格和叙事技巧具有一定的独特性,她拥有属于自己的风格,她的作品感情热烈又富有节制,这些都与她独特的语言风格有关,是丰富的文学内涵和修养造就的。
|
內容簡介: |
《我的四季》是作家张洁最新的散文集。共分三辑,第一辑:挖荠菜,这是作家对往日生活的回忆和感悟,充满童心和天真盎然的乐趣。第二辑:我那风姿绰约的夜晚,作家用独特的语言描述了平时生活中的喜怒哀乐,读来充满睿智的生活感悟。第三辑:乘风好去,作家描述了生活中遇到的一些和自己有着特殊缘分的人与事。第四辑:我的四季,这是作者在写作之外从事绘画等艺术创作的一些感受及经历。
张洁的散文中充满了爱和美的主题,体现了作家张洁细腻的精神世界。她的作品以浓烈的感情笔触探索人的心灵世界,细腻深挚,优雅醇美。
|
關於作者: |
张洁(1937-2022),辽宁抚顺人,生于北京。1960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中国当代著名作家,美国文学艺术院荣誉院士,国际笔会中国分会会员。1978年7月发表处女作短篇小说《从森林里来的孩子》,1979年11月发表短篇小说《爱,是不能忘记的》。长篇小说《沉重的翅膀》《无字》先后获第二届、第六届茅盾文学奖。其他作品有《只有一个太阳》《知在》《灵魂是用来流浪的》《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方舟》《祖母绿》等。多部作品在世界各国翻译出版。获意大利骑士勋章及意大利、德国、奥地利、荷兰等国家的文学奖。
|
目錄:
|
第一辑挖荠菜
003挖荠菜
007哪里去了,放风筝的姑娘?
011捡麦穗
016盯梢
025假如它能够说话……
029一扇又一扇关闭的门
038母亲的厨房
045又挂新年历
049Give away
056幸亏还有它
075被小狗咬记
088哭我的“老儿子”
第二辑 我那风姿绰约的夜晚
107“我最喜欢的是这张餐桌”
114想起五月那个下午……
117你再也无法破碎的享受
123有幸被音乐所爱
126最为著名的单相思
131与男人“说清楚”的某些记录
136也许该为“芝麻”正名
141像从前那样,说:“不!”
146 “我们这个时代肝肠寸断的表情”
151我那风姿绰约的夜晚
第三辑乘风好去
161帮助我写出第一篇小说的人
171你是我灵魂上的朋友
179乘风好去
183你不可改变她
188黄昏时的记忆
第四辑我的四季
193我的四季
196我的船
201这时候,你才算长大
204我为什么失去了你
208没有一种颜色可以涂上时间的画板
|
內容試閱:
|
挖荠菜
小时候,我怎么那么馋呢?
只要我一出门,比我小的那些孩子,总是在我身后拍着手儿、跳着脚儿地喊:“馋丫头!馋丫头!”
我呢,整个后背就像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羞得头也不敢回,紧贴着墙边,赶紧跑开。
慢慢地,人们都忘记了我还有个名字叫“大雁”。
我满肚子羞恼,满肚子委屈。
七八岁的姑娘家,谁愿意落下这么个名声?
可是我饿啊,我真不记得那种饥饿的感觉,什么时候离开过我。就是现在,一回想起那时的情景,记忆里最鲜明的感觉,也是一片饥饿……
因为饿,我什么不吃啊。
养蜂人刚割下来的蜂蜜,我会连蜂房一起放进嘴巴里;
刚抽出嫩条、还没长出花蕊的蔷薇花梗,剥去梗上的外皮,一根“翡翠簪子”就亮在眼前,一口吞下,清香微甘,好像那蔷薇就在嘴里抽芽、开花;
还有刚灌满浆的麦穗,火上一烧,搓掉外皮,吃起来才香呢……
不管是青玉米棒子、青枣、青豌豆、青核桃、青柿子……凡是没收进主人仓房里的东西,我都能想办法吃进嘴里。
我还没有被人抓住过,倒不是我运气好,而是人们多半并不十分认真地惩罚一个饥饿的孩子。
当然,也并非人人如此。
好比那次在邻村的地里掰玉米棒子,被看青的人发现了。他不像别人,只是做做吓唬人的样子,把我们赶走就算完事,而是拿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木头棒子,不肯善罢甘休地、紧紧地追赶着我。
我没命地跑哇,跑哇。我想我一定跑得飞快,因为风在我的耳朵两旁,吹得呼呼直响。我那两只招风耳朵,一定被迅跑带起的旋风刮得紧贴脑壳,就像那些奔命的兔子,把两只长长的耳朵,紧紧地夹住脑壳。
也不知是我吓昏了头,还是平时很熟悉的田间小路在捉弄我,为什么偏偏横在面前一条小河?追赶我的人,越来越近了……
人要是害怕到了极点,就会干出不顾一切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多想,便纵身跳进那条小河。
河水并不很深,但足以淹过我那矮小的身子。河水不容喘息地压迫着我的呼吸,呛得我一口接一口地将它们吞咽。我吓得快要背过气去,一声不吭地挣扎着、扑腾着,而岸上那追赶人的笑声,却出奇清晰地在我耳边震荡。
我的身子失去了平衡,渐渐向斜里倒下,河水轻缓地拉扯着我,依旧无知无觉,不停地流着、流着……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爬上对岸的,更使我丧气的是,脚上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丢了一只。我实在没有勇气回头去找那只丢失的鞋子,可我也不敢回家。
我怕妈妈知道,不,我并不是怕她打我,我是怕看她那双被贫困折磨得失去了光彩的、哀愁的眼睛,因为我丢失了鞋子而更加黯淡。
我独自一人,游荡在田野上,孤苦伶仃。任凭野风胡乱扒拉着我的额发,翻弄着我的衣襟。
太阳落山了,琥珀色的晚霞,也渐渐从天边退去。
远处,庙寺里的钟声在薄暮中响起来了,那钟声缭绕耳际,久久久久不能淡去;羊儿咩咩地叫着,放羊的孩子赶着羊群回家去了;家家的茅屋顶上,升起了缕缕炊烟,飘飘袅袅,薄了,淡了,看不见了。就连一阵阵的乌鸦,也都呱呱地叫着回巢去了。
田野里升起一层薄雾,夜色越来越浓了。村落啦、树林子啦、坑洼啦、沟渠啦……好像一下子全掉进了深不可测的沉寂里。我听见妈妈在村口焦急地呼唤我的名字,可是我不敢答应。
我是那样的悲哀和凄凉,平生头一次感到,有一种比饥饿更可怕的东西,潜入了我那童稚的心。
可以想见,经过一个没有什么吃食可以寻觅,因而显得更加饥饿的冬天,当大地春回,万木复苏的日子重新来临时,会带给我多大的喜悦!田野里将会长满各种野菜:雪蒿、马齿苋、灰灰菜、野葱、荠菜……我最喜欢荠菜,把它下在玉米面的糊糊里,再放上点盐花花,别提有多好吃了。
更主要的是挖荠菜时的心情,那少有的坦然、理直气壮,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享受。再也不必担心有谁会提溜着大棒子凶神恶煞地追赶,甚至可以不时抬起头来,看看天上叽叽喳喳飞过的小鸟,树上绽开的花朵,蓝天上白色的云朵……
我提着篮子,急急地向田野里跑去,荠菜,像一片片绿色的雪花,撒在田埂上、垄沟里、麦苗下。
荠菜,我亲爱的荠菜啊!
哪里去了,放风筝的姑娘?
逢到春天,我就格外怀念家乡,这大概是因为它和我童年时代的许多回忆,交织在一起的缘故。
童年可不是童话,也许还和童话恰恰相反,但它还是让人怀恋。
在那乡野的游戏里,最使我神往的莫过于春天放风筝。
那时,太阳照在黄土岗子上,照在刚刚返青的树枝上,照在长着麦苗的田野上,也照在孩子们黑黝黝的脸蛋上……淡蓝的、几乎透明的天空中,悠悠地飘着孩子们的风筝。那些风筝,牵系着他们的欢乐、苦恼和幻想。偶尔,断了线的风筝,会使那小小的、本是欢乐的心,立时变得怅惘,仿佛自己的魂儿,也随着那断了线的风筝飘走了。
想到风筝,自然会想到兰英姐姐。
小时候,我是一个十分笨拙的孩子(现在又何尝不是一个笨拙的老太太),对我来说,不论什么事,都比别的孩子困难得多,自然也就常常成为其他孩子的笑柄。比如我扎的风筝,要么飞不起来,要么刚飞起来就像中了枪弹的鸟儿,一个倒栽葱跌落下来,便立刻引起其他孩子的哄笑。那些笑声,往往伴着我的眼泪。
兰英姐姐不但责备那些讪笑我的孩子,还为我扎我喜爱的、任何一种样式的风筝。我坐在她身旁的小凳子上,一边看她扎风筝,一边听她轻轻地唱着。她轻曼的歌声,像母亲轻柔的手,抚爱着我受了委屈的心。
她扎的风筝,比哪个孩子的风筝都好看,也比哪个孩子的风筝起得更高,更平稳……且不说放风筝的游戏有着多么大的乐趣,只看兰英姐姐挺着秀美的身条,在旷野里随着不大的风势,不时抖动着风筝上的绳索,一根长长的辫子,在柔韧的后腰上甩来甩去,就够让我心旷神怡的了。
后来,兰英姐姐出嫁了。
……
等到迎亲的那一天,做父亲的、做母亲的,大伯子、二姨子、亲戚朋友,那个高兴劲儿就别提了。就像到了年根儿,人们脱手了一头牲口,到手了一笔好价钱那么知足。
人们吃着、喝着,一直吃到、喝到连他们自己也忘了他们聚到这里吃喝的原因。他们谁也不会去想一想,兰英姐姐嫁的那个男人好不好,会不会疼她,她满意不满意自己的出嫁……
那个男人长了一脸的胡子,一双眼睛长得那么野。他也像参加婚礼的那些人一样,放肆地吃着、喝着、笑着。他的笑声又大又刺耳,逢到他笑的时候,就像放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排炮,总是吓得我心惊肉跳。
兰英姐姐就要走了。她骑在那匹小毛驴儿上,毛驴儿的脖子上挂着的小铜铃擦得真亮,铜铃上还挂着红缨子,鞍子上还铺着红毡子。兰英姐姐的发辫梳成了髻子,插着满头的红绒花儿,耳朵上摇曳着长长的银耳环,穿着红袄、绿裤子。脸蛋儿是那么丰腴,嘴唇是那么鲜红,一个多么漂亮、多么新鲜的新媳妇啊。
我却伤心地想到,她再也不是我的兰英姐姐了,她已经变成那个男人的新媳妇了。我好嫉妒、好伤心哪!我巴不得那个男人一个失脚,跌到地狱里才好。
迎亲的唢呐吹起来了,好火热的唢呐啊。兰英姐姐却哀哀地哭了。我明明知道,村子里的姑娘出嫁时 都要哭的,但兰英姐姐的啼哭,却让我分外气闷。
她哭的什么,是惋惜一去不复返的少女时代?是舍不得爹娘兄弟?是害怕以后就要陪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过着的漫长岁月……那日子真长啊,长得让人看不到头。
这以后,我很少看到兰英姐姐了。偶尔她回娘家住上几天,也总是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人们渐渐忘记了,曾经有那么一个愉快而美丽的姑娘,在这里出生、长大、出嫁……更忘记了在那姑娘的婚礼上,吃过、喝过用她出嫁得到的麦子换来的美酒佳肴、换来的欢乐……
过了几年,我听说那男人得了一场暴病,死了。我暗暗为兰英姐姐松了一口气。
以后,兰英姐姐也就常常回娘家了。
可是,那曾经丰满的脸蛋,像是用刀一边削去了一块,又总是蜡黄蜡黄的。闪亮闪亮的眼睛,变得又黑、又暗、又深,让人想到村后那孔塌陷的、挂满蛛网、久已无人居住的废窑。她老是紧紧地抿着变得薄薄的嘴唇……那嘴唇曾那样鲜红。
她锄地、她割麦、她碾场、她推磨……逢到冬天农闲有太阳的时候,她就靠着场边的麦秸垛纳鞋底,一双又一双,没完没了。那鞋有西家铁蛋的,鞋面上做个老虎头;有东家黑妞的,鞋面上绣朵红牡丹……
可是,她再也不给我扎风筝了。我呢,也长大了,在镇上的中学念了书,我的生活有了更多的内容,放风筝的游戏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吸引我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害怕见她,她的眼神让我看了之后,总是觉得心口堵得慌,喘不上气。
而在那个年龄,我本能地逃避着阴暗。为了这个,我又觉得对不起她,倒好像我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阴暗里了。
生活像一条湍急的河流,把我带到这里,又带到那里。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三十多年的岁月,已在转眼间过去,我常常想起她,想起那个曾经快乐而美丽的姑娘。
捡麦穗
在农村长大的姑娘,谁不熟悉捡麦穗这回事呢?
或许可以这样说,捡麦穗的时节,是最能引动姑娘们幻想的时节。
在那月残星稀的清晨,挎着一个空篮子,顺着田埂上的小路,走去捡麦穗的时候,她想的是什么呢?
等到田野上腾起一层薄雾,月亮,像是偷偷睡过一觉,重又悄悄回到天边。方才挎着装满麦穗的篮子,走回自家破窑的时候,她想的又是什么?
唉,她还能想什么。
假如你没在那种日子里生活过,你永远不能想象,从这一颗颗丢在地里的麦穗上,会生出什么样的幻想。
她拼命地捡哪,捡哪,一个麦收时节,能捡上一斗?她把这捡来的麦子换成钱,又一分一分地攒起来,等到赶集的时候,扯上花布、买上花线,然后她剪呀、缝呀、绣呀……也不见她穿,也不见她戴,谁也没和谁合计过,她们全会把这些东西,偷偷地装进新嫁娘的包裹里。
不过,真到了该把那些东西从包裹里掏出来的时候,她们会不会感到,曾经的幻想变了味?她们要嫁的那个男人,是她们在捡麦穗、扯花布、绣花鞋时幻想的那个男人吗……多少年来,她们捡呀、缝呀、绣呀,是不是有点傻?但她们还是依依顺顺地嫁了出去,只不过在穿戴那些衣物的时候,再也找不到做它、缝它时的心情了。
这算得了什么,谁也不会为她们叹一口气,谁也不会关心她们曾经的幻想。顶多不过像是丢失一个美丽的梦,有谁见过哪个人,会死乞白赖地寻找一个失去的梦?
当我刚能歪歪咧咧提着一个篮子跑路的时候,就跟在大姐姐身后捡麦穗了。
对我来说,那篮子太大,老是磕碰我的腿和地面,闹得我老是跌跤。我也很少捡满一篮子,因为我看不见田里的麦穗,却总是看见蚂蚱和蝴蝶,而当我追赶它们的时候,篮子里的麦穗,便重新掉进地里。
有一天,二姨看着我那盛着稀稀拉拉几个麦穗的篮子说:“看看,我家大雁也会捡麦穗了。”然后她又戏谑地问我,“大雁,告诉二姨,你捡麦穗做啥?”
我大言不惭地说:“我要备嫁妆哩!”
二姨贼眉贼眼地笑了,还向我们周围的姑娘、婆姨们,挤了挤她那双不大的眼睛:“你要嫁谁呀?”
是呀,我要嫁谁呢?我想起那个卖灶糖的老汉。我说:“我要嫁给那个卖灶糖的老汉。”
她们全都放声大笑,像一群鸭子嘎嘎地叫着。笑啥嘛!我生气了,难道做我的男人,他有什么不体面的吗?
卖灶糖的老汉有多大年纪了?我不知道。他额上的皱纹,一道挨着一道,顺着眉毛弯向两个太阳穴,又顺着腮帮弯向嘴角。那些皱纹,给他的脸增添了许多慈祥的笑意。
当他挑着担子赶路的时候,他那长长的白发,在他剃成半个葫芦样的后脑勺上,随着颤悠悠的扁担一同忽闪着……
我的话,很快就传进了他的耳朵。
那天,他挑着担子来到我们村,见到我就乐了。说:“娃呀,你要给我做媳妇吗?”
“对呀!”
他张着大嘴笑了,露出一嘴的黄牙。后脑勺上的白发,也随他的笑声一起抖动着。
“你为啥要给我做媳妇呢?”
“我要天天吃灶糖哩。”
他把旱烟锅子朝鞋底上磕了磕。“娃呀,你太小哩。”
“你等我长大嘛。”
他摸着我的头顶说:“不等你长大,我可该进土啦。”
听了他的话,我着急了。他要是死了,那可咋办?我那淡淡的眉毛,在满是金黄色绒毛的脑门儿上,拧成了疙瘩。我的脸,也皱巴得像是个核桃。
他赶紧拿块灶糖,塞进了我的手里。看着那块灶糖,我又咧开嘴笑了:“你莫死啊,等着我长大。”
他又乐了。答应着我:“莫愁,我等你长大。”
“你家住啊哒?”
“这担子就是我的家,走到啊哒,就歇在啊哒。”
我犯愁了:“等我长大,去啊哒寻你呀?”
“你莫愁,等你长大,我来接你。”
这以后,每逢经过我们村,他总是带些小礼物给我。一块灶糖、一个甜瓜、一把红枣……还乐呵呵地说:“来看看我的小媳妇呀。”
我呢,也学着大姑娘的样子——我偷见过——让我娘给我找块碎布,给我剪了个烟荷包,还让我娘在布上描了花。我缝呀,绣呀……烟荷包缝好了,我娘笑得个前仰后合,说那不是烟荷包,皱皱巴巴,倒像个猪肚子。我让我娘给我收了起来,我说了,等我出嫁的时候,我要送给我的男人。
我渐渐长大了,到了认真捡麦穗的年龄。懂得了我说过的那些个话,都是让人害臊的话。卖灶糖的老汉也不再开那玩笑,叫我是他的小媳妇了。不过他还是常常带些小礼物给我,我知道,他真的疼我呢。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倒是越来越依恋他,每逢他经过我们村子,我都会送他好远。我站在土坎坎上,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山坳坳里。
年复一年,我看得出来,他的背更弯了,步履也更加蹒跚。这时,我真有点担心了,担心他早晚有一天会死去。
有一年,过腊八的前一天,我估摸卖灶糖的老汉,那一天该会经过我们村。我站在村口一棵已经落尽叶子的柿子树下,朝沟底那条大路上望着,等着。
那棵柿子树的顶梢梢上,还挂着一个小火柿子,让冬日的太阳一照,更是红得透亮。那个柿子,多半是因为长在太高的树梢上,才没有让人摘下来。真怪,可它也没有被风刮下来、雨打下来、雪压下来。
路上来了一个挑担的人,走近一看,担子上挑的也是灶糖,人可不是那个卖灶糖的老汉。我向他打听卖灶糖的老汉,他告诉我,卖灶糖的老汉老去了。
我仍旧站在那棵柿子树下,望着树梢上那个孤零零的小火柿子。它那红得透亮的色泽,依然给人一种喜盈盈的感觉,可是我却哭了,哭得很伤心。哭那陌生的、却疼爱我的、卖灶糖的老汉。
等我长大以后,我总感到除了母亲以外,再没有谁像他那样朴素地疼爱过我——没有任何希求,没有任何企望的疼爱。
真的,我常常想念他,也常常想要找到我那个皱皱巴巴、像猪肚子一样的烟荷包。可是,它早已不知被我丢到哪里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