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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清风在上》是一本散文集,共65篇。既有写童年的,也有写亲人的,还有写异乡人事的。作者倾心行文,百味生活尽在其中;时光流逝,尽是心头回忆。为了使读者阅读方便,编者将这些文章分为四章,让读者通过阅读这些淡雅清丽的文字,获得真正的美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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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谢永华,本名谢拥华,湖南邵东人,中国作协会员,现为长沙市开福区作协副主席,鲁迅文学院湖南省中青年作家高级研修班学员。小说散文诗歌发表于《湖南文学》《湘江文艺》《四川文学》《散文百家》《诗潮》等报刊,共计六十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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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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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加尔湖 001
石山记 004
晒谷坪四季 008
故乡的水井 016
微型菜园 021
湘江夜色 024
恋上樱花 027
和融亭 029
东风桥 032
公园观鱼 037
那个下雪的季节 040
天桥 043
清晨之见 046
我的奶奶叫春香 049
忆父亲 052
父亲和母亲 053
挖红薯 055
最后的时光 057
母亲的变化 060
二叔 063
江风吹来的桃姑娘 066
妹妹相亲记 070
印度来的表叔 077
我和堂弟 079
海边的艺术家 087
二爷的军大衣 090
头顶一片云 093
幽默、开心的老太太 097
九妹 100
楼下小王 103
音乐委员 107
沉默的邻居 110
香西二娘 112
亭子里的女人 117
打鼓的外婆 121
春哥 124
家政女工 127
酒店服务员小刘 130
垂钓者 133
卖艾草的女孩 136
月光下的阅读 139
看牛记 143
照泥鳅 146
土屋记 150
龙水的舞厅 168
诱惑与逃离 172
阁楼上的诱惑 175
帮姨妈摘黄花 180
清风在上 183
那抹绿 186
冬日里的读书声 189
从码头到桥头 192
味道 195
飞翔 204
公交车上的玫瑰花 207
火车轨道旁的租房 210
闹市中的睡莲 213
一杯咖啡 215
书香 217
一尾自由自在的鱼 220
电梯里的味道 223
夜色如水 226
隔壁的声音 229
古灵精怪的小蜜蜂 232
晚风吹拂 235
大山深处 238
密印寺的足迹 241
瑞来长沙 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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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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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艾草的女孩
老屋旁边有块地,父亲在地里种满了艾草。端午节的时候,也是艾草飘香的时候。
大清早,父亲早饭都顾不上吃,就带着镰刀和绳索去割艾草。艾草在父亲的精心照顾下,长势喜人:粗壮的秆子、浓密的叶片。我便跟着去,摘几片放在手心里揉搓,艾草的清香味使人神清气爽。我很喜欢这种味道。
母亲则在大塘边割菖蒲。母亲说,用这菖蒲和艾草煮水洗澡,既能消炎又能去痘;屋门两边,插上一根还能防虫驱蚊,用处大着呢。
只听见一阵镰刀沙沙的声响,一大捆艾草便割好了。父亲用绳索将它捆好,扛回家后又细细挑拣。稍小的就拣出来,留着自己用;那些大的,就一小捆一小捆地扎起来,一共扎了几十扎。
父亲说,吃过饭,他就拿一大捆到鱼成湾街上去卖,要我拿着这些小捆的到老街上去卖。我从来没有去卖过东西,我怕丑。我轻声对父亲说道。父亲说,这有什么丑的?自家的东西,又不是偷来的抢来的,三姐弟中,你是老大,应该给弟弟妹妹做个好榜样。这样吧,这些卖艾草的钱,你和弟弟妹妹买糖吃吧。
父亲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
商铺柜台上的红辣椒糖是我的最爱,它红红的,像辣椒一样,有着尖尖的尾巴,五分钱一个。每次放学路过商铺,即使不买,我也要回头看上几眼。辣椒糖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尤其是在那样的年代。那时有些人的家里吃饭还要掺红薯,不像现在,红薯是零食。一想到红红的辣椒糖正向我招手,我吞了吞口水,扛着艾草就出发了。
老街上全是石板路,一块块青石板,在岁月的洗礼下格外光滑,像打了蜡似的,以致扛着艾草的我差点滑倒。听爷爷讲,在古代,我们这里是驿站,这石板路就是那时候修成的,来往的客商和马帮,都在这里歇脚。
也可能是太紧张的缘故吧,我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只一会儿,汗珠便顺着脸颊流下来了。我把艾草放到三婶家门口,却不敢吆喝。
这时,我同学的妈妈刘婶喊我,这不是永宝么?我正好要买艾草,你爸怎么没有来啊?要你这个小妹子来。刘婶一边说着,一边挑了两扎。一毛钱一扎,这第一单生意就卖了两扎,我心里美滋滋的。只是这个刘婶,把手里的艾草翻来覆去地看,像是要从里面翻出花来一样。小一点的艾草被她扯了出来,硬是从另外一扎里面抽出几根大的插进去。如此反复几次,刘婶自己的眼睛都看花了。对于刘婶的挑剔,我也不好说什么。因为刘婶挑剔是出了名的。大家都说,她买只鸡婆,恨不得把鸡毛全部扯掉再过秤。当然,这是玩笑话。但是,很多卖主的确都不太喜欢她。尽管如此,我还是耐住了性子,因为卖出两扎我就可以买四个辣椒糖了。
紧接着,附近的大叔大婶们都来了。王奶奶的眼神不太好使,我就拿了两扎送到她家里。我本来不想收她的钱,可是王奶奶坚持要给,我也不好再推辞了。王奶奶一个人在家里,儿子在外地打工,两年都没回来了。她老伴去世多年,她是个苦命的人。
没多久,艾草就卖完了。十二扎艾草变成了一块二毛钱。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了。不但辣椒糖有着落了,父亲还会表扬我的。我雀跃地跑回家,手里紧紧地抓住那一块二毛钱,生怕一不小心
丢掉了。
现在,我每每看到艾草,就想起父亲,想起当年的自己。
香西二娘
光滑而泛着清幽幽光芒的石板路穿街而过,像一条彩带飘在小街中央。两边的房屋,就像带子上系着的铃铛。风一吹,铃铛便清脆地响起来,响出美丽的音符,响出烟火人生。
我的家距离石板路只有三步远。
离我家不远,是香西二娘的家。香西二娘和我母亲的关系很好。她家有台缝纫机,每天响个不停,像喂不饱的老虫。附近的邻居经常拿些破了的衣物,让她修改和缝补。我家也不例外。母亲因为事情太多,通常是于先天夜里把要缝补的衣裤整理好,放在破旧的凉床上,吩咐我第二天放学后拿到香西二娘那里去。说实话,抱着那一堆破旧的衣裤,我心里总是五味杂陈。这些衣裤本来已经很旧了,它们还能禁得起刀剪的摧残么?虽然我很不情愿,却也只得听从母亲的吩咐。
香西二娘家的房子是红砖砌的,三开间两层。一层中间是堂屋,左边是灶屋,进门的地方放着一口斑驳的瓷水缸——无言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墙上拉着一根尼龙索子,几块清瘦、发黄的毛巾倒映在水缸中,像营养不良的黄毛丫头。右边是卧房,靠门边放着一台缝纫机,门上终年四季挂着花布帘子。
走进堂屋的时候,我就甜甜地喊声“二娘”,没有回应。我心想,二娘可能在做事吧。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挑开帘子,果不其然,二娘正在埋头缝补着花棉裤,她的头上还沾着棉花毛毛——像几片鹅毛飞在头上。二娘好。我又甜甜地喊了声。二娘抬头看是我,圆圆的脸上顿时浮现了一丝笑容,永华来了啊!来来来,这边凳子上坐吧,等我把这条裤子补完,你莫急啊。
缝纫机又嗡嗡地叫起来,像一只被困住的蜜蜂。
趁二娘做事的时候,我快速地扫视了一下房间。只见缝纫机的对面是一张上着红漆的雕花木床。可能是年代已久的缘故,有的地方红漆改变了颜色,变得不再鲜艳了;甚至有的地方,还露出了黄白的木头原色来。很显然,红漆已经耐不住岁月的煎熬,想逃之夭夭。木床的横杠上挂着一把红伞,上面套着布满灰尘的尼龙袋子——像新娘子蒙头的盖头。黄黑色的麻帐子上,补着几个补巴,四四方方,像匣子上的一块块豆腐。
环视一周,觉得无聊,于是我便问道,二娘啊,你家阳妹子呢?怎么没有看到她?
阳妹子比我大两岁,本来是一个水灵灵的妹子,只因为前几年在山上摘笋子,一不小心滚落在石头上,头部受了伤,人就变得痴痴呆呆的了,有时候甚至连娘老子都不认得了。为此,二娘和她老公吵过不少的架,终于在一次吵过架后,她老公不辞而别了。那段时间,常常听到母亲唉声叹气,说二娘整天茶饭不思,以泪洗面。有时候,甚至在深夜,我母亲怕她想不开,还会打着电筒去她家探望,确认无事后才返回家中。我记得,这样的次数多了,父亲也有些不悦,说道,你要去就早点去看嘛,这深更半夜的,你不怕,我还担心你呢。要不,你就在她家住几天,放心了再回来。可母亲又哪里舍得放下手头的农活呢?所以,只有牺牲休息时间去关心她的好姐妹。
可能是缝纫机嗡嗡的声音掩盖了我的问话,也有可能是香西二娘过于认真,良久,二娘才淡淡地说道,阳妹子今天去外婆家了,要过两天才回来。我从她脸上看不出半点痛苦的神色。看来,二娘已经走出那个不堪回首的冬天了。自从阳妹子出事后,大家都极力回避问及此事,生怕一不小心惹得二娘伤心。本来,我是不该问起阳妹子的,但话一出口,便收不回了。二娘总共生了三个崽女,阳妹子最大,老二和老三是双胞胎,两个伢子。其中有个伢子只活了三个月就走了,现在等于二娘只剩阳妹子和一个崽了。
有时,我就在想,二娘这么好的女人,命怎么这样苦呢?都说老天有眼,怎么就看不到二娘的苦呢?怎么就不帮助她呢?
其实,我每次拿衣裤到二娘那里缝补,母亲都没有拿钱给我,难道二娘是因为跟我母亲情同姐妹,所以才没有收钱吗?还是母亲事后一次性付清了?还是二娘还有别的收入呢?不然,她靠什么养活两个崽女呢?回家后,我把这个疑惑对母亲一说,母亲笑着拍拍我的脑壳,说,哈宝崽,二娘种了很多菜蔬卖呢。天蒙蒙光,她就起床去卖菜,要到日上三竿才回来吃早饭;尤其是赶场的前一天,那是二娘最忙的时候。她要把菜扯回来,洗净,扎好。俗话说,一只鸭子只游得一路水。有时候,二娘一晚上只有两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你不晓得,二娘年轻的时候,可是码头上的一枝花呢!
一枝花?二娘圆圆的脸上布满斑点,头发也白了,眼角的鱼尾纹像吹皱的水波,尤其是那双手,粗糙得像把锯齿。
母亲见我不相信,极力解释道,二娘那都是累出来的,不然,哪会变成这样呢!
岁月是个小偷吗?是它把二娘美丽的容颜偷走了吗?
至于我们拿衣裤要她缝补,她只是象征性地收点钱,懂了吗?母亲看着我的小脸蛋说。
哦,原来如此,我朝母亲眨眨眼睛,便去洗碗了。
母亲又跟上来说——似乎不说完,她心里便不好过——你二娘不像农村其他的女人,没事就聚在一起说东道西,她没事的时候,就从邵东街上贩些水果走街串巷、挨家挨户地叫卖。这个我知道,二娘不像别人那样推着板车或者三轮车叫卖,她卖水果的方式有点特别:拿一只织得紧密严实的团筛,把苹果或橘子摆在团筛中间叫卖;卖完后,复又回到家中补充货源。所以,街上常常能看到二娘忙碌的身影。
街上多是憨厚善良的乡亲,因此,二娘的叫卖一般也很顺利。但是,街上也有极个别流里流气的无赖。
话说那日,二娘端着团筛一边走一边喊着:卖苹果、橘子啰,清蜜蜜甜的苹果、橘子呢!二娘每走两步就喊一声,清脆的声音,像露珠般晶莹剔透,满含欢乐和希望。正当乡亲们享受着这种欢乐的叫卖声时,中街上的强疤子朝着二娘大喊,喂,卖苹果的,过来,看看你的苹果到底甜不甜。甜的话,我要买几斤。说罢,歪着脑袋,用那双三角眼使劲地盯着二娘的胸部和屁股,像饿极了的人盯着餐桌上的美味。他的舌头在嘴巴里动来动去,企图挡住快要流出来的口水。二娘深知强疤子的为人,但是,人家说要买东西,自己又没有理由拒绝人家。
强疤子幼年丧父,娘老子又是个哑婆,所以他早早便把一个烂字摆起,以至四十多岁了还没有娶到婆娘。小时他就小偷小摸,街上每个家都被他偷到了。村人告诉他哑婆也没有用。因为说不出话来,哑婆气得脸色发紫,抄起搅潲棒准备执行家法,谁料强疤子早就打起飞脚走掉了,连鬼影子都看不到了。听说他长大后专门在火车上偷盗。有次被人捉到,差点被打死。哎,总之,街上的人一提到他,就说他是烂眼儿;说得严重点,就像他得了瘟疫,人们恨不得躲得他越远越好。
其实,二娘此时离强疤子只有两间屋的距离,并不远,但二娘却觉得路程很长——她打心眼里就不想和强疤子说话。二娘好不容易把团筛端到强疤子面前,然后二娘栽下脑壳看着苹果,不作声。强疤子嬉笑着,拿起一个最大的苹果在空中抛了几下,说,圆还是圆,不晓得甜不甜。说罢,张开大嘴便是一口,苹果立即露出深浅不一的牙印来。甜什么甜?清蜜蜜甜?你分明就是哄人的。话音刚落,他又抓起一个苹果吃起来。吃到第三个的时候,二娘小声问道,你到底买不买?不买算了。不尝怎么知道?你这人真有味。听到强疤子恶声恶气的话,二娘心里有点后悔,又有点害怕。心想,要是强疤子喊她时,她装作没有听见该有多好。此时,二娘多么希望能有个人来解救她。
最后,团筛里的二十几个苹果都被强疤子尝过了。他舔了舔嘴角,说道,都不甜,不要了。二娘涨红着脸,打着哭腔说,你不买,尝几个就算了,哪里要尝这么多呢?看到像被野物咬得伤痕累累的苹果,二娘心里难受极了。
强疤子见状,说,尝几个苹果,你就做起这副哈样子!不过,要我买也可以,你今晚就陪大爷我潇洒一回,反正你男人也不要你了。
你太过分了!二娘把团筛中的苹果使劲地扔进肥料凼里,乌黑的水溅在强疤子脸上,强疤子的脸显得更加丑陋了。一阵风吹过,臭味弥漫开来,在小街的上空久久停留。
二娘强忍住泪水,快步地走回家中,砰的一声关上门。不久,痛苦的哭声便传了出来。那哭声似把小街的空气撕开了一道道口子。这些口子带着丝丝血迹,借着风的力量,飘向千家万户。
——直到现在,二娘的老公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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