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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卢宇光:穿越死亡的无冕之王 全1册(战地记者卢宇光,生动记录战争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

書城自編碼: 3937927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文學纪实文学
作者: 李忠效
國際書號(ISBN): 9787573615954
出版社: 青岛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4-01-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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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1. 拿生命换取新闻。车臣战场、阿富汗战场、伊拉克战场、叙利亚战场……卢宇光常常是离战场最近的华语媒体记者之一。他曾深入战场40余次,负伤5次,九死一生的他被称为“穿越死亡的无冕之王”。
2. 把真相告诉世界。战地采访背后有太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只身闯荡俄罗斯的艰辛岁月,饱受热议的异国婚姻的始末,战火中平民的苦难与绝望……此间,有记者的铁肩道义、职业操守,有男人的侠骨柔肠、传奇经历,亦有人性的闪光和期待与你分享的诸多故事。
3.封面设计与内文契合,纸张厚实质感上乘;内文排版疏朗清晰,阅读更加舒适得力;四色高清彩插入眼,呈现新闻现场瞬间。
內容簡介:
本书是一部以凤凰卫视驻俄罗斯记者站站长卢宇光为主人公的纪实文学作品。卢宇光从1999年开始,一共进入战场和人质现场40余次,包括车臣战场、阿富汗战场、伊拉克战场、叙利亚战场、莫斯科人质事件现场等,战地负伤5次。
卢宇光的战地采访经历,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他也被称为“穿越死亡的无冕之王”。此书不仅记录了卢宇光作为战地记者的非凡经历,还展示了他的侠肝义胆、铁骨柔肠,对于年轻读者来说,是一部难得的励志之作。
關於作者:
李忠效
笔名钟笑,原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政治部创作室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理事。1955年11月出生,1969年12月入伍,2016年6月退休。历任潜艇轮机兵、轮机班长、轮机军士长、宣传干事、创作员、潜艇副政委、创作室主任等职。
1974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1978年开始从事专业创作,1989年毕业于中国人民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主要文学著作有:长篇纪实文学《我在美国当律师》《我在加拿大当律师》,长篇小说《酒浴》《翼上家园》《从海底出击》,作品集《升起潜望镜》《蓝色的飞旋》《核潜艇艇长》等20余部,并有电影《恐怖的夜》(编剧,1991年上映),电视连续剧《海天之恋》(编剧,2008年中央电视台播出)等影视作品多部。
目錄
目 录
引 子 拿生命换新闻的战地记者 1
第一章 闯荡俄罗斯 4
第二章 在第一频道 19
第三章 死里逃生 35
第四章 “库尔斯克”号事件 43
第五章 异国婚姻 48
第六章 阿富汗遇险 58
第七章 加盟凤凰卫视 65
第八章 伊拉克历险记 82
第九章 别斯兰人质事件 106
第十章 俄格战争 129
第十一章 奥什骚乱 158
第十二章 死去活来 165
第十三章 一进叙利亚 182
第十四章 十进叙利亚 203
第十五章 情系雪岱山 241
尾  声 260
附  录 卢宇光战地负伤和战地采访大事记 265
后  记 270
內容試閱
引子 拿生命换新闻的战地记者
我很早就知道卢宇光,因为经常在电视或网络上看到他,有时看到他在某个战场做现场报道,有时看到他作为嘉宾在专题节目中讲述他参加某次战地报道的情景。但是,我那时也就是看看热闹,从来没想过要写他的经历,只知道他是凤凰卫视驻莫斯科首席记者,对他的其他情况一无所知。
2019年夏天,我认识了北京的一位名叫刘涛的导演,他是退役的潜艇老兵,也是电影《硬汉》的编剧之一。他听说我是潜艇兵出身的海军作家,就通过他的战友——也是潜艇兵出身的业余作者仇裕平找到我,希望我能给他写个电影剧本。他的要求是:写海军退役官兵在地方上的故事。我答应他,有合适的题材可以考虑。
2020年3月,我在手机上偶然看到一个报道:2000年,俄罗斯第一频道电视台记者卢宇光在一次去车臣采访的途中,乘坐的装甲车触雷,装甲车被炸毁,一个俄罗斯特种兵为了保护他而牺牲。卢宇光后来娶了那个特种兵的遗孀,并照顾他们母子……这个铁汉柔情的故事很吸引读者的眼球。我留意到,这篇报道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卢宇光曾是一名海军军官!
我把这条信息转给刘涛,他喜出望外,认为这正是他想拍的题材:有海军背景,有战场硝烟,有铁血男儿,有儿女情长,这个题材好像就是为他“定制”的。他请我当编剧,他负责找投资。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我开始寻找卢宇光的联系方式。由于他常驻莫斯科,一直到2020年9月初我才和他联系上。这还是凤凰卫视的王瑞雪先生帮的忙。
北京与莫斯科,远隔千山万水,又是疫情期间,我们不能见面,给采访带来很大困难,好在现在通信方便,我们可以用微信进行交流。因为卢宇光曾在海军服役,他有几个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这使我们比较容易拉近距离。我们很快达成共识:在收集素材写电影剧本的同时,顺便写一本书,再写一部电视连续剧的剧本。
这无疑是一项浩大的文化工程。我曾写过“美国律师”“加拿大律师”“联合国的中国女外交官”,现在又要写一个“驻莫斯科的中国记者”。我自己都觉得我挺能干的:人在国内,笔写天下。现在大家看到的这本书是“一期工程”,后面还有“二期”“三期”。好戏在后头。
为写此书,我专门上网购买了一些资料,其中包括吕宁思的《凤凰卫视新闻总监手记》。吕宁思在书中这样写道:
记者,是个让人骄傲的称号,也是当代世界最危险的职业之一。
一个优秀的记者,就算死到临头,最后的一分钟也应该在进行新闻报道……这就是真正的新闻工作者的精神所在。
卢宇光曾参加过第二次车臣战争、阿富汗战争、“莫斯科人质事件”“别斯兰人质事件”等危险环境中的报道,之后又参加了伊拉克人质事件(2002年)、俄格战争、叙利亚战争(十几次进入叙利亚)等的报道,在战场上5次受伤。由于3次进入切尔诺贝利核电站采访受到核辐射,在阿富汗、伊拉克战场受到贫铀弹辐射,还有早年在雪岱山服役时受到雷达电磁波辐射,他曾于2012年11月18日出现“放射性冠状动脉炎引发心肌梗死”,昏迷了很长时间,最后又从死亡线上“爬”了回来。
卢宇光无疑就是吕宁思所说的那种“优秀的记者”。他的老班长、海军大校于广琳称他是“拿生命换新闻的世界级战地记者”,此言不虚。
卢宇光认为,单位领导和老班长于广琳的溢美之词都是他前进的动力,他很清醒,他就是一个普通记者,在尽记者的本分而已。实际上,我在写他的故事的时候,也没有把他当作“高大全”的英雄来写,更没有把他当“人生楷模”来写。毋庸讳言,他身上有很多缺点,但是他运气好,遇到了很多“贵人”,也是机缘巧合,他干上了他喜欢干的职业,遇到了能发挥他的特长的机会,让他在“莫斯科人质事件”的报道中“一战成名”。
他用他学的俄语,用他的顽强精神,穿越各个战场,出生入死,这才创造了辉煌的事业。
卢宇光是海军转业干部的骄傲,因此我愿意写他的故事。

第一章 闯荡俄罗斯

一、一波三折
1993年7月4日,卢宇光手持朋友老范帮他办的商务签证进入俄罗斯,老范派了一个姓周的公司女职员接待他。老范本人没有露面。周小姐将卢宇光安顿在莫斯科北部的一个地方,那里是由山东商人购置的地产,华人集中居住区,卢宇光住在一个民宿性质的住宅里。
出国之前,卢宇光向朋友借了500美元。刚到莫斯科,办一个签证就一下花掉了一半,剩下的250美元,他不得不精打细算,节省着花。
在上海时,老范一边让卢宇光给他当助手,给他的公司办事,一边给卢宇光办理留学的入学手续。但是,卢宇光当助手期间,公司只管吃住,没有报酬。卢宇光心中盘算:这什么时候能赚够学费呢?他只好到了那里再作打算。
当时俄罗斯时局不稳,文物市场也很混乱。老范用他之前在那边赚的钱,到农村去收购各种文物。他找卢宇光给他当助手,其实不是让卢宇光帮他打理生意,而是让卢宇光跟着周小姐走村串户地收购文物。
卢宇光本来是想帮助老范做事的同时赚点儿学费,下一步去莫斯科大学读书,但当看清老范的真实意图之后,他的心一下就凉了半截,他通过周小姐转告老范:不想做这种事情。
老范很恼火,通过周小姐告诉卢宇光,不给他的签证办延期了。
卢宇光脾气很倔,从来不会向强迫他做事的人低头。他当即从老范那里出来了。幸亏这时他身上还有100多美元,不然就要流落街头了。
这时候,一个叫胡丽芬的华人大姐收留了他。胡丽芬的父亲是部队老干部,她本人也当过兵,她父亲转业后来到俄罗斯做贸易。她自己也做一点儿生意,其中有一项业务是签证代理。卢宇光是在胡丽芬给他送签证的时候认识她的。
胡丽芬在卢宇光最困难的时候向他伸出了援手。
胡丽芬让卢宇光帮她做一些事情,每月付给卢宇光150美元。当时莫斯科的物价很低,一般中等家庭每月50美元就能生活得很好。卢宇光孤身一人,每月可以省下100美元。
卢宇光打听了一下,莫斯科大学的学费不高,一年只要500美元。这时胡丽芬的公司重新给他发了邀请函,并给他办理了新的签证。
这期间,卢宇光委托国内的朋友,把他当年在辽宁师范大学外语系俄语海军班的结业证拿去做了公证。
卢宇光在胡丽芬那里干了一段时间,就去报考了莫斯科大学新闻系,攻读硕士学位。
卢宇光读研时学的专业是新闻传播学和新闻评论学。硕士生不像本科生要每天去上课,而是拿着导师开的书单,自己去读就行了,当面授课的时间很少,所以卢宇光有大量的时间可以做别的事情。
卢宇光的导师叫伊柳申·鲍里斯·符拉基米耶维奇,是当时莫斯科大学新闻系的副主任。伊柳申是乌克兰人,军人出身,参加过二战,曾被授予上校军衔。当时他已经70多岁了,说俄语时有很重的乌克兰口音,一开始卢宇光听不惯他说的俄语,上课时有些内容听不懂。他讲的广播电视概论、新闻写作、新闻传播等,观念有些陈旧,卢宇光认为他已经落伍了。更要命的是,他还保留着军人的习惯,时间观念很强,对卢宇光的要求非常严,有时甚至有些不讲理。
二战时期,伊柳申是军事记者,跟随苏军部队打到柏林。他有一块“罗马”牌手表,上面刻有德文,据说手表曾经的主人是一位德军上将。这应该算是战利品,他却说是他捡来的,谁知道他是怎么弄到手的。如果这是他正常缴获的战利品,以他当时的资历和级别,这种战利品应该不会落到他的手上。
他喜欢在卢宇光面前炫耀他的“罗马”牌手表。但是,由于手表年头太久,表的运转已经不正常了,时快时慢。他要求学生必须按时到教室上课,不允许迟到1分钟。可问题是,他不是按正常的时间执行这个要求,而是以他的手表时间为准。他对卢宇光说:“宇光,你要记住,上校的时间总比少校的时间要准,你要以上校的时间为准。”
对此,也是军人出身的卢宇光表示理解。过去打仗的时候,大战之前大家都要对一下表,就以最高领导的手表时间为准,确定几点冲锋、几点撤退、几点转移。可是,现在不是打仗,而且他那块罗马表又不准,这常常让卢宇光无所适从,苦不堪言。有好几次,卢宇光都想换导师了。
不过,在其他方面,伊柳申对卢宇光还是特别关照的。伊柳申资格老,在莫斯科有很多资源,介绍了很多人给卢宇光认识,因此对卢宇光日后事业的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比如后来卢宇光到俄罗斯第一频道实习,就是伊柳申推荐的。
卢宇光后来回想起这段往事,庆幸自己没有换导师。伊柳申教授无疑是卢宇光人生道路上的“贵人”之一。卢宇光后来能取得那么多成绩,也是与伊柳申教授的帮助分不开的。后面我还会说到他。
二、加盟《路迅》
卢宇光在胡丽芬那里工作期间,就听说莫斯科有一本中文杂志《路迅》,但对它的其他情况了解得不多。到莫斯科大学上学以后,他住在学生宿舍里。有一天,他发现了一本中文杂志《路迅》,是手刻油印的,A4纸那么大的开本,每期70多页。那时互联网还不发达,莫斯科的华人更是没人上网,他们所了解的新闻,大多是来自这本油印的《路迅》杂志。
杂志售价很低,在华人圈里很受欢迎。后来卢宇光了解到,这个杂志是一个中国留学生办的,杂志社地址就在莫斯科大学,在离他住的那栋楼不远的另一栋楼里。
一个下午,卢宇光循着杂志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杂志社。那是一栋老楼,杂志社租了两个房间,房间都很小。杂志主编姓周,是莫斯科大学地理系的留学生,吉林长春人,一边留学,一边做生意。还有一个女孩,是他的女朋友,也是吉林人。卢宇光在吉林珲春待过几年,说起来他们还算半个老乡。
主编小周听说卢宇光当过兵,还当过新闻干事和记者,就对他说:“老卢,你到我这儿来试试?”
卢宇光说:“可以。”
卢宇光给《路迅》编了一期杂志,小周觉得卢宇光编的新闻非常符合他的口味,而且销路很好,就把卢宇光正式聘为《路迅》的编辑,月薪300美元。
在莫斯科,当时月薪300美元已是很高的工资了。
后来小周把整个编辑工作都交给了卢宇光。卢宇光分析了当时的形势,认为《路迅》作为杂志,出版周期长,新闻时效性差,不如改为报纸。小周接受了他的建议,将杂志改为报纸。那时已经出现打字机,卢宇光学会了打字、印刷。小周还专门花了2万元人民币,从北京买了一台排版机。这样一来,报纸越办越漂亮,发行量也“呼呼”往上走,一开始一周三刊,后来改为一天一刊,一天十多个版面。卢宇光从采访、写稿到编辑、排版、印刷,一个人顶好几个人,大大减少了小周在其他方面的开支。虽然这么忙,但他在莫斯科大学的专业课程没受影响。小周还帮助他把商务签证变成了学生签证。
《路迅》的发行工作(其实就是卖报纸)由一个中年妇女负责,她叫曲远芳,1958年出生,当时35岁,卢宇光称她曲大姐。曲远芳是吉林省延吉市人,来莫斯科很久了,和卢宇光一见如故。她很能干,风里来雨里去,《路迅》的一大半销量是她完成的。她在莫斯科认识很多华人,并有一副热心肠。她经常带着卢宇光去和那些华人交朋友。
有一天,她对卢宇光说:“胡丽芬到处找你,你见不见?”
卢宇光说:“那得见啊!”
当初他离开老范,在最困难的时候,是胡丽芬收留了他,并让他攒够了上大学的学费。卢宇光是个知道感恩的人,胡丽芬对他的帮助,他永远不会忘,只是不知道胡丽芬找他做什么。
卢宇光在约定的地方和胡丽芬见了面。胡丽芬开门见山地说:“宇光,你这个小报纸不行,我们要办大报纸,要办《莫斯科晚报》。”
卢宇光说:“办大报纸必须有投资啊,投资怎么办?”
胡丽芬说:“我认识一个人,原来是你们海政文工团的舞蹈演员,叫胡江波,因为年纪大不能跳了,转业后就来莫斯科了。他是浙江人,你们是老乡,让他来投资。”
胡江波在莫斯科的生意做得很火,他有一个兵营皮夹克店,向全俄罗斯批发皮夹克。胡丽芬把卢宇光带到了位于莫斯科南部的柳布列诺兵营店去见胡江波。在那里,卢宇光看见,胡江波的拉达车后备厢里有很多成捆的100元美钞,之前卢宇光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胡丽芬向胡江波介绍说:“这是卢宇光,《路迅》的主编。”
其实《路迅》的主编是小周,卢宇光只是一个普通编辑。
胡丽芬说:“卢宇光要是离开《路迅》,《路迅》就倒了。”
胡江波大大咧咧地和卢宇光握手,说:“这也是我军的啊!和大姐一样。”又问胡丽芬:“大姐,你要多少投资?”
胡丽芬说:“买设备起码要1万美元吧!”
胡江波说:“我给你2万!”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在此之前,卢宇光就有了离开《路迅》的念头,原因是他感觉自己不被尊重。小周的女朋友每天计算卢宇光上班的时间,他从宿舍走到编辑部需要多少时间,她都会掐表计算,因为她自己走过一次,然后就用这个时间来要求卢宇光。有一天,她对卢宇光说:“卢宇光,你又迟到了!”
卢宇光问:“我怎么迟到了?”
她说:“我都给你算过了。”
卢宇光听了这话非常不高兴,当时就说:“我不干了!”
小周说:“大哥,是不是在我这儿干得不舒服啊?”
卢宇光说:“不是,不是。”
小周说:“我给你加钱。”
可见小周是真心想留他。
卢宇光说:“不行,我要走。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去,我要走的原因,一是在你这儿,老是闷在房间里,空气也不好;二是我刚到莫斯科走投无路时,是胡大姐收留了我,她现在要办一个报纸,叫《莫斯科晚报》,让我去当主编。我们是创业阶段,尽管条件有限,但可以慢慢来。”
小周听了这番话很生气。他心里清楚,如果《莫斯科晚报》办起来,卢宇光就是他的竞争对手了。
卢宇光说:“小周,我是讲义气的人,你放心,所有的排版软件,我都会移交给接我的班的人。”
小周说:“你不用移交给别人,交给我就行了。”
卢宇光就把所有的东西交给小周了。小周会操作计算机,很快就接手了所有事务。
三、创办《莫斯科晚报》
胡丽芬在莫斯科南部的华沙大街租了一个大套房,生活环境很好,工作条件也很好。
办报需要招人,莫斯科的人工费很贵,为了节省开支,卢宇光就想从国内招。他有一个战友叫姜春生,在丹东市某外事部门工作。
就这样,卢宇光从姜春生说,希望在丹东招几个用五笔输入法打字比较快的人。姜春生爽快地答应了。
卢宇光从丹东招了3个打字非常快的姑娘,办好手续,带到了莫斯科。
《莫斯科晚报》办起来以后,势头很好,真把《路迅》给压下去了。原来《路迅》的销售曲远芳也投奔《莫斯科晚报》这边来了。《莫斯科晚报》报纸每天印1200份,能卖掉800多份,其中有600多份是曲远芳卖掉的。她性格非常开朗,办起事来风风火火。她每到一个市场,不管你要不要,先给你一大沓报纸,那些华人和她都很熟悉,一份报纸很便宜,也不好意思不要。
曲远芳每天要跑很多路,用不了多久,就会跑坏一双鞋。
胡丽芬很会算账,生意经营得很好,报纸主要是靠广告赚钱,工作人员收入也不错。可是,因为管理上的问题,卢宇光从丹东招来的3个姑娘,有两个和她闹掰了,被《路迅》挖走了。
就在《莫斯科晚报》办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一个叫文锦化的华人老板出现了。
有一天,文锦化找到卢宇光说:“卢宇光,你到我这里干吧!我准备办一份《莫斯科华人报》,要把《莫斯科晚报》给‘毙’了。我每月给你500美元。你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卢宇光本来是不吃这一套的,但是他很快就感受到了文锦化给他带来的压力。一天,报社来了几个俄罗斯警察,说要对报社进行检查,但也没说要查什么,东看看,西瞧瞧,然后就走了。卢宇光心里明白,这实际上就是文锦化在警告他。
卢宇光想了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说了,每月500美元的薪酬,也比胡丽芬给的高。后来他就跟胡丽芬说了文锦化要办报纸的事,问她:“怎么办?”
胡丽芬说:“那就既办《莫斯科晚报》,也办《莫斯科华人报》,这样行不行?”
卢宇光就把胡丽芬的想法和文锦化说了。文锦化也认识胡丽芬,就把胡丽芬和卢宇光请到了莫斯科人民宾馆,一起商谈此事。
人民宾馆紧挨着莫斯科最大的华人市场——切尔基佐沃市场。
文锦化对卢宇光说:“你帮我把《莫斯科华人报》弄起来,我当社长,你当总编。”
文锦化当时是莫斯科华人圈儿里数一数二的人物,有很多企业。有人说,他在莫斯科跺一脚,华人圈儿都会颤一颤。
文锦化当社长,卢宇光当总编,这样一来,无形之中也抬高了卢宇光的身份。
《莫斯科华人报》是大报,文锦化舍得往报社投钱。
一开始,胡丽芬想和文锦化合作,后来由于种种问题,胡丽芬退出去了,继续办她的《莫斯科晚报》。
卢宇光在办报期间,认识了总统医院的医生达尼娅,达尼娅对卢宇光说:“老卢,你一个人在这里多苦!我把热尼娅介绍给你做女朋友吧!”
热尼娅是俄罗斯总统医院的护士。卢宇光和热尼娅相处一段时间后,恋情无疾而终,但继续保持着普通朋友关系。
热尼娅当护士工资非常低,各种补助加起来还不到100美元,而且不太喜欢护士这个职业,倒是非常喜欢当编辑。卢宇光就把她招进《莫斯科华人报》报社,让她做他的助理,月薪150美元。热尼娅非常高兴。
本来报纸办得很顺,但让卢宇光没有想到的是,文锦化的女朋友比《路迅》主编小周的女友还要苛刻,她说卢宇光违反了这个规章、那个规章,一到月底,就把他的工资基本扣光了。
好在卢宇光在人民宾馆的生活条件还不错,比之前他待过的所有地方都好,住的是三星级宾馆,吃的是国航的餐饮,基本上无忧无虑,于是他就决定在文锦化的莫斯科华人报社待下来。
不久,又一个莫斯科华人圈儿的强人出现了,他叫迟永成。一天,迟永成找到卢宇光,对卢宇光说:“卢宇光,你到我这儿来办报纸,我的条件更好。”
文锦化得知此事,就急了,对迟永成说:“老迟,你敢挖我的人,咱们就掰了。”
迟永成说:“要不这样,我入股。”
文锦化问:“你入多少?”
迟永成最后投进来25万美元,成为《莫斯科华人报》报社的股东。这个报社就越干越大了,在莫斯科很有影响力。
卢宇光在大学里有很多同学,毕业以后进入俄罗斯的许多部门做新闻评论工作,卢宇光与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这为他日后在莫斯科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卢宇光经常受邀参加俄罗斯同学的聚会,他们说:“卢宇光,你要脱离《莫斯科华人报》,那里毕竟太狭窄了,你要进入正规的电视机构工作啊!”
卢宇光认为这些同学的话有道理,就开始寻找机会进入俄罗斯的电视机构。不久,他终于如愿以偿。
卢宇光的导师伊柳申介绍他到俄罗斯第一频道实习。导师说:“在那里,你可以接触到你之前根本摸不着的新闻。”
四、车臣女友
卢宇光在莫斯科大学学习时有一位女同学,名叫拉丽莎。拉丽莎的父亲是俄罗斯族人,母亲来自车臣。
拉丽莎身高1.75米,面容姣好,黑发,属于北高加索出类拔萃的那种姑娘。她原在弗拉季高加索电视台工作,后考入莫斯科大学新闻系攻读博士。这时,卢宇光也在读博士。他于1997年获得硕士学位之后,看到很多俄罗斯同学去工作了,在要不要读博士的问题上,曾经犹豫过。后来他想,自己当年连中学都没毕业,读书太少,读博士又不用天天上课,还可以督促自己学习更多的知识,还是读吧!中国有句老话: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话一点儿不假,虽然他还没找到“黄金屋”,起码“颜如玉”已经出现了。
1998年,卢宇光已在俄罗斯电视台打工,与之前给《路迅》和《莫斯科晚报》卖报纸的曲远芳仍然保持着联系,经常见面,曲远芳也知道卢宇光有一个女同学是车臣姑娘。有一天,曲远芳告诉卢宇光,她看到拉丽莎在市场上卖菜。卢宇光十分诧异,这么漂亮、有气质的姑娘怎么会在市场卖菜?
后来他了解到,拉丽莎的家庭并不富裕,为了供她上学,全家人省吃俭用。她父亲曾当过兵,在阿富汗战争中负伤,是伤残军人,住在离莫斯科100千米外的太阳城农村;母亲在市内的切尔基佐沃市场卖菜。拉丽莎每天都会抽出一些时间,去市场帮母亲卖菜。
一种怜爱之情充满卢宇光的心胸,他对她产生了一种敬意。从此,他对拉丽莎更加关心。
车臣男人大多彪悍、狂野,拉丽莎还从未体验过中国男人细致入微的体贴举动,她的心一下就被卢宇光的关爱给融化了。
1998年,在莫斯科夏天的温暖阳光下,他们相爱了。
拉丽莎住进了卢宇光在莫斯科大学主楼的宿舍。这间宿舍只有8平方米,一张小床、一个书柜、一张桌子,几乎挤满了空间。但是,唐代刘禹锡的《陋室铭》言: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在这个小屋里,卢宇光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之一。
每天他下课或是从电视台下班回来,拉丽莎都会准备好晚餐等他。
当时卢宇光在俄罗斯电视台打工,收入还不错,而每个学年的学费(包括住宿费等)才500美元,经济上没有压力。
拉丽莎的生日比卢宇光早一天,是4月30日。拉丽莎1999年的生日是两个人一起过的。卢宇光给她买了戒指和耳环作为生日礼物,又给了她100美元。
拉丽莎非常兴奋,一早起来就约母亲到莫斯科古姆商场买衣服。卢宇光一直等到傍晚,她们母女才乘地铁回来,却两手空空,什么也没买。在吃晚饭时,拉丽莎对母亲说,要将这100美元捐给车臣孤儿院,那里有很多在车臣战争期间父母双亡的孤儿。
过完生日不久,拉丽莎还陪卢宇光去了杭州,见了卢宇光的母亲和妹妹,然后又陪卢宇光去了大连。
卢宇光的母亲非常喜欢拉丽莎。老母亲说:“这么漂亮的姑娘,有才华,又有教养,打着灯笼也难找,怎么被宇光碰到了?”
这年年底,拉丽莎陪外公回车臣探亲,同行的还有拉丽莎的母亲和弟弟。
从此,她就失踪了,一家人全都失踪了,音信全无。她没有回到莫斯科大学继续她的学业,也没有给卢宇光寄来只言片语。
这一年,第二次车臣战争爆发。卢宇光为他们一家担心了很长时间。卢宇光非常后悔当时没有劝她不要回去。
2019年12月29日,卢宇光在一篇回忆文章中写道:
有离别的地方就有痛苦,有痛苦的地方就有思念。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
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与你相遇的、身边亲近的人都是上天给予的一种特殊的缘分。
2002年10月,在莫斯科轴承厂文化宫人质事件中,在最后被联邦特种部队击毙的武装分子的照片中,我见到了拉丽莎的弟弟。
那天我正好在文化宫外面做直播。
后来,联邦安全局驻车臣新闻发言人沙巴尔金少将说,拉丽莎一家人被车臣恐怖分子洗了脑。
如果你觉得思念是一件甜蜜而又幸福的事情,那么你的心里一定有一个深爱的人可以回忆、可以相见。
如果你觉得思念是一种无法呼吸的痛,那么你的心里一定有一个无法再相见,却对你非常重要的人,遥不可及,又难以放下。
现实生活中,思念不仅仅存在于爱情里,也真实地存在于所有的情感中。
卢宇光对车臣的了解是从拉丽莎开始的,后来他虽然再也没有见过她,但他的人生却从此与车臣密切相关。

第二章 在第一频道
一、《苏-27飞越阿穆尔湾》
1996年1月,经莫斯科大学新闻系副主任伊柳申推荐,卢宇光获得了一个进入俄罗斯第一频道实习的机会,在评论部担任中文翻译。实习期间他没有薪水,只有补贴,实习结束后开始发薪水,实际上和补贴也差不多,只是说法不同而已。他每月的薪水相当于150美元。
到电视台实习不久,卢宇光就辞去了《莫斯科华人报》主编的工作。虽然电视台的收入比报社低,职务也从主编变成了实习生,但他认为,正如他的俄罗斯同学所说,华人报纸的天地毕竟太窄了,电视台的天地要比原来的小报社宽多了。
有得必有失,这个道理卢宇光还是懂的。
卢宇光到俄罗斯第一频道做的第一件工作,便是加入俄罗斯著名纪录片制片人阿列克塞依·波波金的《苏-27飞越阿穆尔湾》摄制组,这部片子的主题是俄中两国军事关系的改善。
在参与拍摄《苏-27飞越阿穆尔湾》的过程中,卢宇光主要负责对中国沈阳飞机制造厂工程组专家的采访事宜,也帮助摄制组出了很多很好的主意。
二、参加车臣前线记者团
卢宇光一边实习,一边上学,1997年获得莫斯科罗蒙诺索夫大学新闻硕士学位,接着继续攻读博士学位。
在此期间,1999年8月26日,第二次车臣战争打响。
9月的一天,电视台评论部主任伊戈里·尼古拉耶维奇将卢宇光叫到奥斯坦丁电视中心三楼办公室。伊戈里·尼古拉耶维奇对他说:“俄总统北高加索问题顾问办公室主任伊戈里·鲍里斯·符拉基米耶维奇想与你认识,俄罗斯第一频道参加第二次车臣战争报道的前线记者团邀请你参加。”
卢宇光知道,这是他的新闻评论学导师伊柳申在帮助他。伊戈里是伊柳申的儿子。
下午3点,卢宇光赶到了位于莫斯科市红场旁边的伊琳卡大街俄总统办公厅街区。
俄总统北高加索问题顾问办公室权力很大,所有媒体进入这一地区采访,必须经过这个部门审核发证和陪同等。
伊戈里告诉卢宇光,进入莫兹多克就可享受每天50美元的战场补贴。在当时,这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卢宇光的任务很简单,他主要负责外国记者团亚洲籍记者的联络工作,同时为俄总统北高加索问题顾问办公室采写对外电视中文通稿。
导师伊柳申听说卢宇光要去车臣战场采访,就对他说了这样一番话:“记者在战地记录什么?不是记录战争何方胜败、利益取舍,而是要记录下无辜的百姓遭遇死亡的惊悚和他们的家破人亡,用有限的力量,揭露无限的权力和政治的黑暗、丑恶、欺骗,点亮一盏灯,哪怕灯光微弱无力。战地记者只是记录真相,除了真相还是真相。所以,记者要真实、真诚地发声,这是战地记者的第一培养特性。”
伊柳申导师的这番话让卢宇光终身受用。
1999年9月23日,俄罗斯颁布法令,在车臣建立新政权和任命新政府首脑。1周后,俄罗斯军队进入车臣境内。
1999年9月30日,卢宇光参加俄罗斯记者团对第二次车臣战争的报道,跟随俄安全总局驻车臣前线新闻发言人沙巴尔金上校进驻莫兹多克。报道团中有众多卢宇光经常在电视中看到的主持人和记者,如著名军事节目主持人阿尔卡捷·马莫诺托夫、亚历山大·斯拉德科夫、安东·斯捷潘科年科等。
这些记者兼制片人都当过兵。有好几个人在第一次车臣战争中接触过车臣领导人。亚历山大·斯拉德科夫在采访报道过程中还受过伤。
当年俄国防部新闻局记者处处长是尤里·尤里耶维奇海军中校。
记者团在莫兹多克采访俄海军波罗的海舰队第366师海军陆战队时,尤里中校带大家拍摄陆战队巷战训练科目。
巷战完全按照格罗兹尼市中心广场议会大厦的地形条件,海军陆战队队员在空中火力支援下,进入广场开阔地前面的一处街区里,交替掩护着向目标靠近,开阔地前的街区是一处农贸市场,狙击手就利用卖菜的柜台向街区出口的守敌射击。
狙击手是参加过阿富汗战争的特种兵,名叫伊万,40多岁,他作为俄海军第一批职业合同兵首次参战。这也是俄军汲取第一次车臣战争失利的教训而采取的新做法。第一次车臣战争时,俄军很多参战者是连枪都不会打的新兵。
射击命令下达后,战术小组3人进入农贸市场,伊万在卢宇光右侧举枪,另外两个特种兵架设重机枪进行战斗驱逐盲射。但是,并没有人告诉他们靶区有摄像师、记者,于是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独立台的摄像师和记者亚历山大·科斯被多发子弹击中,右腿被截肢。卢宇光目睹了悲剧的发生。
此次误伤事件的直接责任人尤里耶维奇海军中校受到降级处分,由中校被降为少校。这个事故成为俄国防部新闻局警示战地记者的典型案例。
三、激战格罗兹尼
1999年10月1日,俄罗斯北高加索军区3个集团军从东、西、北3个方向开进车臣。在战术上,俄罗斯数万大军利用俄军压倒性的空中优势和炮火优势逐步向车臣境内推进,车臣武装力量被打得步步后退,始终找不到重创俄军的机会。
两个月后,车臣境内大部分地区被俄联邦军队控制,俄军对格罗兹尼形成了包围态势。
在不间断的猛烈轰炸之下,城内武装力量伤亡惨重,大量地表工事被摧毁,武装人员被迫长时间躲在地下工事里,因水电设施基本被炸毁,城内生存环境变得非常恶劣。
俄军调集了2000多名特种兵加入战斗,这些人都来自特种快速反应部队、特警队或者内务部队,绝大部分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神枪手。
俄军将格罗兹尼市划分成15个战区,从东、南、西3个方向进攻格罗兹尼,只留出城北的通道,供城内平民撤离。
12月25日,战斗打响,首先发起进攻的是俄军航空兵和重炮部队,对车臣武装力量的工事据点进行猛烈轰炸和炮击,各路地面部队则在炮火支援下,逐渐向市区内推进。
车臣武装力量依托大型建筑、厂房、街巷、地道等复杂地形奋力反击,以5~20人组成一个战斗分队,有的正面迎击俄军,有的不时绕到俄军侧翼甚至后方进行突袭,战术运用极其灵活。车臣武装力量的顽强抵抗,给俄军进攻造成极大困难,各支进攻部队一昼夜只能前进百余米。
经过逐条街道、逐个建筑反复激烈的争夺和较量,到12月底,俄军从东、西、北3个方向突入市区,将车臣武装力量压缩在市中心米努卡广场周围的一块狭长地带里。此时,俄军最后的总攻即将开始。
米努卡广场及周边地区面积共计有4平方千米,有大量的高楼大厦、四通八达的地道,还有苏联时期修建的许多防空设施。车臣武装力量凭借这里的复杂地形,构建坚固的防御体系,配置了绵密的交叉火力网,等待与俄军决一死战。
对俄军来说,这是一块超难啃的硬骨头。俄军第一次攻城未果。
俄军改变战术,将米努卡广场团团围住,进行了半个月的猛烈轰炸之后,俄军各路突击部队再次发起攻击。
2000年1月18日夜,俄军两个攻击群突破车臣武装力量防线,冲进市中心,俄军北路突击部队在一座高楼前遇到强大火力阻击,难以前进一步。
第58集团军副司令马洛费耶夫少将亲临一线指挥作战。他接到报告:第245旅的后方遭到车臣武装力量攻击,情况万分危急。马洛费耶夫少将立即带领上校副官和几名警卫人员赶赴245旅后方位置,狙击车臣武装力量,结果马洛费耶夫少将和上校副官不幸中弹阵亡。马洛费耶夫少将是俄军在第二次车臣战争中阵亡的最高将领,他和副官的尸体几天后才被俄军找到。
战争的残酷和血腥由此可见一斑。
格罗兹尼战斗打响以后,记者团再次出发前往一线。这一次的领队是俄国防部外国记者处的格纳申科夫少校。
这是卢宇光与格纳申科夫第一次见面。
格纳申科夫身材高大,1.90米的个头,黑黑的脸庞,言谈举止充满军人气质。他回答问题简明扼要,都是一两个字的短句:“是!”“不是!”“执行!”“遵命!”如此等等。
卢宇光所在的记者分队共12个人,有20名俄空降兵保镖,这些人大多是参加过阿富汗战争和第一次车臣战争的老兵。其中有一位名叫马克西姆·阿列克塞依的保镖,卢宇光已和他非常熟悉,他们之间后来还发生了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此为后话。
卢宇光所在的记者小分队被分配到俄海军陆战队第366师进攻的路线上。卢宇光目睹了很多血腥、恐怖的场面。格纳申科夫给记者们讲了一个故事,更是让人唏嘘不已。
那天,大家在一个掩体里休息,格纳申科夫抽着烟,对大家说:这场战争,不知会造成多少人家的悲剧。几天前,一位即将做父亲的上尉在一个车臣的村庄看到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就从背包内取出一块巧克力,准备递给这个孩子,而这个只有五六岁的男孩突然掏出一支手枪,将上尉当场打死了。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可谁又下得了手向孩子射击?!他们只有朝天鸣枪吓唬吓唬他。最后,这个孩子被吓哭、吓尿了,而上尉再也看不到他的孩子了。
格纳申科夫说:“这就是车臣!”
2000年2月1日,俄军凭借优势兵力和火力,在付出大量伤亡之后,终于占领米努卡广场,击毙车臣武装分子700多人。几个著名的车臣武装头目被击毙。
2月4日,俄军开始进攻格罗兹尼市政府大厦。这是最后的决定性战斗。
2月4日凌晨3点,卢宇光听到炮声响起,俄军向车臣政府大楼周边工事进行饱和轰炸,巨大的爆炸声多次将他塞在耳中用来隔音的子弹壳震落。
俄海军第366师由副师长率领的正面突击队在坦克的掩护下,分乘数十辆装甲车抵近出击点并构筑工事。
在俄海军第366师的前进指挥所所在的楼内,记者们趴在沙袋上拍摄。
指挥所离攻击阵地也只有大约3000米距离,周边能听到迫击炮弹的阵阵呼啸声。
这是一场根本没有悬念的战斗,俄海军第366师第1营突击队顺利登上楼顶。当时才5点多钟,四周一片漆黑,指挥部组织记者团进入大楼内。
这是一幢12层的苏联时期建筑,在许多俄罗斯地方行政中心随处可见。
在记者进入车臣政府大厦时,许多爆炸装置还没来得及拆除,领队的格纳申科夫指定每一个排爆工兵后面跟几名记者,大家摸黑爬上了十二楼平台。
这时天空刚刚泛白,放眼望去,格罗兹尼整座城市已经没有了完好的建筑,火光和黑烟将城市笼罩,零零散散的枪炮声夹杂着人们的呼叫声、哭喊声在周边回响。
上午8点,在格罗兹尼北面出现黑压压的大机群,俄海军第366师的海军官兵脱掉作训服,露出海魂衫,戴上黑色贝雷帽,在露台上点燃指示烟雾,向飞行员提示他们的存在。原定上午8点,飞机要先对车臣政府大楼进行攻击,然后由海军陆战队发起地面进攻,但因为海军陆战队英勇作战,提前结束了这场战斗。机群呼啸着从他们的头顶上空飞过。
格纳申科夫高声叫道空中编队还会有一次通场飞行,让大家抓紧准备,时间只有几分钟。
记者们站在第366师海军陆战队官兵的背后,让镜头跟随着徐徐升起的俄罗斯国旗移动,只见30架挂满导弹的苏-25飞机整齐编队,进入画面,摇着机翼,向地面的官兵致敬。
俄罗斯国旗插上车臣政府大楼的楼顶,标志着第二次格罗兹尼巷战落下帷幕。
此后,卢宇光又多次去格罗兹尼。他一直在寻找拉丽莎,甚至委托俄罗斯军方帮助寻找,结果发现,格罗兹尼叫拉丽莎的女孩成千上万。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他仍然不知那人在何处。
四、伞兵第6连
格罗兹尼被攻克以后,车臣武装头目巴萨耶夫率领残部撤入南部山区。俄军得到消息,派出空降兵第76师第104团前去截击。该团第6连在776高地与巴萨耶夫遭遇,全连90名伞兵阻止了2500名武装分子的多路攻击。第6连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打死700名武装分子,自己伤亡也很惨重,有84人死亡,仅6人生还。第6连的表现受到俄罗斯的国家表彰,其中有22人被授予“俄罗斯英雄”称号,69名官兵被授予俄军“勇气勋章”。这个伞兵连的事迹在俄军内部也被广为传颂。
俄方组织的外国记者团每次到车臣采访时间都不长,大约1周就返回莫斯科;如果遇到大的事件,就会再次出发。
俄军伞兵第76师第104团第6连的事迹传开之后,外国记者团立即前往车臣采访,卢宇光也随团再次进入车臣。记者们乘坐的“雅克”飞机从莫斯科南部的伏努科沃机场起飞,飞行大约2个小时后,降落在俄罗斯南部的矿水城机场。
初春的北高加索仍然是冬天的景色,天灰蒙蒙的,见不到一丝阳光。民用机场上有许多穿着军装和便衣的军人,他们背着二战时期苏联红军的那种土黄色的背袋,嘴上叼着烟,眼睛盯着从飞机上走下来的记者们。
前来接机的车队浩浩荡荡,其中有两台装甲运兵车和1辆草绿色的救护车特别显眼。担负护送任务的特种兵个个长枪短炮,每个人脸上都戴着防护面罩。
这些特种兵训练有素。尽管机场上人来人往,他们依然分散站立,举枪注视前方。
矿水城离车臣的第一个兵站莫兹多克有100多千米,车队在特种兵的护送下驶向莫兹多克。越接近前线,大家越感到气氛紧张。
在公路上,他们经常会碰到车身特别长的蒙着草绿色帆布的军用“卡玛斯”卡车,驾驶室左右两侧均绑着防弹衣。驾驶员则叼着烟,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方向盘。当时还下着小雪,一辆风挡玻璃被击碎的“卡玛斯”卡车从对面飞驰而来,在两车交会时,他们看见驾驶室内坐着两个士兵,满脸是白花花的雪。没有玻璃的卡车前窗,两支雨刮器在快速上下摆动着。不知俄军士兵是喜欢看这雨刮器律动,还是在展示他们的幽默感。
在莫兹多克军医院里,记者见到了第76师第104团第6连幸存的军官德米特里·科泽米亚金中尉,他接受了记者团的联合采访。
据科泽米亚金中尉介绍,2000年2月,俄军部队在车臣南部阿尔贡峡谷发现并包围了一大批车臣武装分子。
情报称,有1500~2000名武装分子准备突围,企图前往维杰诺地区,然后进入达吉斯坦山区。776高地是扼守峡谷的制高点。
2月28日,第76师第104团第6连连长谢尔盖·莫洛多夫少校遵照伞兵第76师第104团团长谢尔盖·梅伦捷夫上校的命令,带领全连官兵占领了776高地。
10天前,伞兵第76师第104团刚从776高地抵达格罗兹尼附近休整,当时第76师第104团第6连的连长还没有到位,因此第104团考虑将第6连当作预备队使用。
2月28日中午,第76师第104团第6连接到命令后,进行了14千米的摩托化开进,再次进入776高地,连队安排了12个侦察兵作为前置警戒哨,在4.5千米外的伊斯塔·科德山进行埋伏。
而后,第76师第104团第6连负责警戒的哨兵发现了前导武装分子分队,双方开始对射。战斗打响的第一分钟,连长谢尔盖·莫洛多夫少校中弹阵亡,侦察员们被迫撤回到776高地。
接着,第6连紧急呼叫格罗兹尼大本营派武装直升机进行空中火力支援。两个空中火力群分别从莫兹多克和格罗兹尼机场起飞。但是,伞兵们的位置根本无法确定,阿尔贡山区浓雾重重,能见度只有30米。
连长莫洛多夫牺牲后,营长马克·叶夫秋欣接替连长对第6连实施指挥,并呼叫地面炮火支援,但是,第6连的呼叫没人答复。
此时,在高地四周分别有第58集团军的15个连和团级炮兵群,由于第6连坐标不清,炮弹只象征性地给第6连官兵壮胆而已。
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武装分子杀红了眼,抵近高地,用火炮猛烈攻击,从4个方向围攻776高地。
在战斗进行了4个小时后,高地上有两个排在前沿迎敌战斗,另有一个排作为预备队在3千米处的斜坡上待命。不幸的是,这个排被武装分子的炮火覆盖,致使多人死亡。
在776高地上,伞兵们与武装分子近距离格斗,双方都使用了刺刀。侦察排的指挥官阿列克谢·沃罗比约夫中尉将车臣战地指挥官伊德里斯用刀刺死,火炮排的指挥官维克托·罗曼诺夫上尉引爆地雷与武装分子同归于尽。
…………
2000年3月9日,《生意人报》写道:“3月1日晚间,普斯科夫空降师第104团的连队在海拔705.6米的乌鲁斯·科特村附近与武装分子进行激烈战斗,有人把人员损失情况透露给媒体,所以几天来该地区都禁止记者进入采访。”
纳纳季·特罗舍夫上将于3月5日最终承认:“在武装分子袭击伞兵第6连突击队时,联邦军损失了31人。”
第6连的纪念碑高高地立在第76空降师营区主入口前的广场上。
每年3月1日早上5时,第76师全体官兵都会在广场上集合,对84名牺牲的伞兵进行点名。
776高地的故事后来被拍成了名为《爆破》的电影,电影的首映式在克里姆林宫举行。
五、艰难采访路
记者团离开军医院后,车队继续前行,3辆武装轮式运兵车上坐满蒙面的特种兵。记者们乘坐的是两辆“瓦斯”牌俄产中巴,每辆车的前部和靠近车门的地方都有两名荷枪实弹的特种兵。最令人担心的是,在车门旁边还放了一箱开盖的手雷,万一车辆剧烈震动或触雷,就可能导致爆炸。
车队行至莫兹多克,众人换乘周边焊满钢板的“卡玛斯”卡车,这是第一代“台风”装甲运兵车。如果不考虑周边封闭的钢板,这种车实际上与莫斯科环卫部门的垃圾车没有太大的区别。
“台风”运兵车周边有多个射击孔,并装有防弹玻璃。
这种装甲车安装的是防爆轮胎,没有任何减震系统。当装甲车遇到沟坎时,人就像坐“过山车”,会被高高地弹起来,又重重地砸下去,颠得人五脏六腑都能错位似的。
车队从莫兹多克出发,由于有些路段正在进行争夺战,必须绕行。“台风”的防爆轮胎不怕扎,不怕撞,一进入荒野就充分发挥了越野性能。车一路怒吼着狂奔,就连护送的装甲车都要躲得远远的。
车臣境内危机四伏,车队不敢在视野开阔的地方停车,如果有人想方便,只能找低洼处解决。这种地方被大家戏称为“绿地”。
每次停车方便,护送记者的特种兵分队就会呈战术队形排开,警惕地注视着远方。需要方便的记者迅速方便,有的记者则抓紧时间抽烟。
负责带队的总统高加索办公室主任尤里耶维奇担心停车时间长了有危险,不断地催促大家赶快上车。
黄昏时,车队抵达车臣的标志性建筑——刻着“格罗兹尼城市”名字的文字碑附近。卢宇光从运兵车的射击孔向外望去,只见弹痕累累的文字碑周边布满了沙袋和伪装网。
前方有一条本来笔直的公路,守军用障碍物将其搞得弯弯曲曲的,每隔10千米左右便有一处检查站。所有车辆必须在检查线外停车等待,等哨兵挥旗后,车辆才能进入检查区。驾驶员要从驾驶室出来,然后举起双手,接受哨兵搜查。
记者车队尽管由莫斯科克里姆林宫官员带队,也要接受查验,不能例外。有个偏僻的哨所可能没有接到上级的通报,哨兵看到有车队开来,如临大敌,立刻鸣枪示警,令车队停在安全区外,并将高射机枪对准车队。记者们被吓出一身冷汗。
车队进入格罗兹尼的丘陵地带后,在山道下坡转弯处,发现了一辆被炸毁的俄军卡车。这辆车被烧得只剩一个空架子,地上留下了一个深坑,旁边还有一辆拉达轿车的架子。看上去这里像是发生过自杀式爆炸袭击事件。
这样的事件,不久后也被卢宇光遇上了。

第三章 死里逃生

一、“保护神”马克西姆
2000年5月,俄罗斯北高加索春暖花开,俄罗斯军队基本在格罗兹尼站稳了脚跟。
5月4日,记者团再次踏上前往格罗兹尼的行程。在俄总统北高加索问题顾问办公室主任伊戈里的带领下,记者团从莫斯科飞到莫兹多克军用机场,然后换乘轮式装甲车进入车臣。换乘地点在莫兹多克的军队医院广场外面。
记者团乘坐的是俄罗斯第一代“台风”装甲车,卢宇光与俄罗斯记者被安置在第一辆装甲车内,那辆车上还有一名BBC的老记者和一名美联社的俄罗斯雇员,由几名俄罗斯护卫。护卫队副队长名叫马克西姆·阿列克塞依,当时有30多岁,个子很高,将近2米。
卢宇光曾两次进入车臣战地采访,都是由马克西姆担任护卫,两个人算是一同出生入死过了。马克西姆原来是俄罗斯特种部队第76空降师的伞兵,参加过阿富汗战争和第一次车臣战争,身上多处负伤。第一次车臣战争之后,他就于第76师退役了。
卢宇光问他:“那你怎么又回来当兵了?”
马克西姆说:“部队招合同职业兵,每月有相当于800美元的报酬,我需要挣钱养家,不得不重新穿起军装。”
马克西姆有个儿子,当时他儿子还不到2周岁。他还从皮夹中取出一张照片给卢宇光看,照片上是一家三口,马克西姆和妻子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马克西姆告诉卢宇光,他家住在莫斯科多勃雷宁斯卡娅地铁站附近,那个地方距离红场不远。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多少有点儿炫耀的意思。
俄罗斯人大多喜欢喝酒,马克西姆却是个例外。他只是偶尔喝点儿啤酒,几乎不喝白酒,也不抽烟。卢宇光烟酒不沾,两个人很谈得来。
马克西姆个子高,吃得也比别人多,而护卫队的伙食都是按部队标准提供的,味道一般。有时,记者团在小店里吃饭,饭菜比较丰盛。记者们吃烤肉时,卢宇光会多拿一份烤肉给马克西姆吃,马克西姆也不客气。
就在不久前,卢宇光回中国办事,返回莫斯科的时候,还给马克西姆带了一只南京板鸭,并送给他两盒西湖龙井茶叶。卢宇光与马克西姆的关系要比与其他保镖的关系近一些。
二、与死神擦肩而过
记者团从莫兹多克出发时,一共有4台装甲车。不知什么原因,卢宇光坐的那辆车的车厢里乱七八糟的,也没有固定的座位,只放了两条用木板钉成的长凳。长凳下面用角铁固定,有一条腿的螺丝脱落了,凳腿被人用铁丝给缠上了。大家面对面坐在两条长凳上,被颠得屁股生疼。
马克西姆个子太高,坐在车厢里很憋屈,一般他是坐在装甲车的上面,只有车辆经过危险地带时,他才会坐到车厢里。那天他们经过的地方比较危险,所以他就没坐在装甲车的上面,而是坐在卢宇光左侧的木凳上。
卢宇光发现这次出发自己忘了戴手表,马克西姆当即把自己的手表摘下来递给卢宇光说:“送你了。”
卢宇光认出,这是一块俄罗斯特种兵专用的军表,防震,防水,走得准。他看见有很多人戴这种表。这么贵重的手表他不好意思要,就没接。
马克西姆说:“你现在比我更需要它。”
卢宇光说:“那好吧,我先借用一下。”
俄罗斯特种兵每人配有一个奇特的装备:一块和8开报纸差不多大小的钢板,钢板上面有根带子,可以将钢板系在腰间。钢板被系在腰上时,便垂下来挡住屁股,像个屁股帘儿,可能是用于防止屁股中弹吧!
马克西姆把自己的钢板解下来,交给了卢宇光,让他垫在屁股下面坐着。因为装甲车很颠,卢宇光感到垫在屁股下面不舒服,就把钢板拿起来立在他与马克西姆之间的木凳上。后来,正是这块钢板和马克西姆高大的身躯,救了卢宇光一命。
记者团的车队驶入车臣以后,也不知行进了多长时间,卢宇光突然听到“咣”的一声巨响,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昏迷了多久,他觉得有人在拍打他的脸颊,一边拍打,一边大声呼唤:“醒醒!醒醒!”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一名俄罗斯军医正在拍他。他感觉自己满脸是血,还有黏糊糊的东西糊着眼睛。等医生给他擦去脸上的脏东西后,他才看清周围的环境。这时他发现,自己已被人拖到了路边,路面上有一个大坑,装甲车翻到路边的沟里去了,车头和前面两个轮子已经被炸飞,路边的那棵还没多少树叶的树枝上挂着很多人体碎片。
医生在为他包扎头上和腿上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使他又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已经躺在莫兹多克的军医院里。他的后脑勺受伤了,缝了4针;左腿也受了伤,缝了30多针。这时候他还不知道马克西姆的情况怎样,只知道马克西姆给他的那块钢板对他起到了保护作用。他看到钢板上有好多坑坑洼洼的痕迹,但钢板并没有被击穿。如果没有钢板挡着,那些金属碎片足以让他致命。他想,钢板另一侧的马克西姆怕是凶多吉少。
据说,这次恐怖袭击事件共造成8死15伤,卢宇光是伤者之一。当时,医院里面很混乱,没人说得清楚死的是谁、伤的是谁。
对莫兹多克军医院,卢宇光并不陌生。两个月前,他和记者团曾在这里采访过俄罗斯空降兵第76师第104团第6连的幸存者。
卢宇光在莫兹多克军医院住了4天,随后被俄军用直升机送到了莫斯科第一医院,几天后又被转到总统医院进行心理治疗。两个星期后,他出院了。他的伤并不是很重,只是头上和腿上被划破了皮,伤口不深。后来医生分析说,他受的伤不是爆炸伤,而是划伤,头上和腿上的伤可能是他在被人从破损的装甲车里往外拖的时候,让车身上那些犬齿状的铁皮划破的。他第一次昏迷不是因为受伤,而是被猛烈的爆炸波震昏的;第二次昏迷则是心理恐惧和伤痛造成的。
住院期间,卢宇光每天无所事事,脑海里经常浮现这次遇险的情景:他想起那“咣”的一声响,是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那种沉闷的爆炸声;他想起那翻在路边沟里的没有了车头和两个前轮的装甲车;他想起那挂在路边树枝上的破碎肢体……他断定马克西姆凶多吉少。一想到马克西姆那高大的身躯和那块救命的钢板,他心里就充满了感激和内疚之情。
还有那块手表,卢宇光本来说是借用的,没想到,现在想可能也还不回去了。
马克西姆说,他再次当兵是为了挣钱养家,如果他不在了,他的老婆和不到2岁的儿子怎么办?
卢宇光有马克西姆家的电话号码。他从总统医院出院之后,就按照马克西姆给他的电话号码往他的家里打电话,打了好几次,都没有人接。
马克西姆说自己家住在莫斯科多勃雷宁斯卡娅地铁站附近,可是卢宇光不知道具体地址,很难查找。他就想,暂时放一下吧,以后如果能找到马克西姆的战友,再仔细问问情况。
卢宇光伤势好转以后,很快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不久,卢宇光负伤后曾经住过的莫兹多克军医院发生恐怖袭击事件,卢宇光又去那里进行采访。遭遇汽车炸弹爆炸之后,整个医院顷刻之间变成了废墟,高楼几乎被夷为平地。卢宇光跟随俄罗斯第一频道的记者迅速赶到爆炸现场,在那里见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其中包括幸存的医生和护士。
这次采访活动结束后,卢宇光碰到了马克西姆的战友吉尼。卢宇光问他:“马克西姆怎么样?”
吉尼说“马克西姆已经牺牲了。地雷爆炸时,他的半个脑袋被炸飞了。”
吉尼说,国家授予马克西姆一枚“勇气勋章”,马克西姆的遗体被埋在莫斯科的一座公墓里。他告诉了卢宇光公墓在什么地方。
尽管之前卢宇光已经猜到马克西姆可能牺牲了,但是他得到确切的消息后,心情还是非常沉重。在此之前,他本来可以早点儿打听有关马克西姆的消息,却迟迟没有行动。实际上,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就是不想过早证实这个噩耗。
确定马克西姆已经牺牲后,卢宇光就想,应该为马克西姆的老婆、孩子做点儿什么。
他问吉尼:“你知道马克西姆家在什么地方吗?”
吉尼并不知道,但他告诉卢宇光,马克西姆的妻子叫玛丽娜,在独立电视台工作。卢宇光认识一个独立电视台的战地记者,就通过这个记者传话,约见玛丽娜。玛丽娜回话:“不想见。”
俄罗斯第一频道和独立电视台在一个大楼里面办公,卢宇光就在独立电视台楼道的沙发上等着。他想,玛丽娜总会出来的。
那天,他等了很长时间,终于等到了玛丽娜。她是出来休息喝咖啡的。
卢宇光在马克西姆那里看过玛丽娜的照片,对她有印象,所以一眼就认出了她。
卢宇光上前做自我介绍,并邀请她一起喝咖啡。玛丽娜见他的态度非常诚恳,就没有拒绝。卢宇光说话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妥,引得她伤感。
玛丽娜倒是非常坦诚,告诉卢宇光,她接到丈夫牺牲的消息后悲痛欲绝,精神一下就垮了,一个月没起床,整个人都瘦得脱了相。
卢宇光从她现在的神情状态看,她已经从悲痛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卢宇光说:“我早就想来看你,但是只有你家里的电话,没有地址,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
玛丽娜说:“那段时间我把电话关了,不想接任何电话。马克西姆不在了,没有什么电话需要接。”
卢宇光问她:“孩子还好吧?”
玛丽娜说:“孩子很好,那段时间妈妈帮我照看孩子。”
卢宇光说:“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孩子,好吗?”
玛丽娜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间很短,也就是喝一杯咖啡的工夫,然后玛丽娜就回去工作了。
不久,卢宇光接到一个紧急采访任务,匆匆离开了莫斯科。

第四章 “库尔斯克”号事件

一、鱼雷爆炸
2000年8月13日,俄罗斯第一频道得到消息:俄罗斯海军北方舰队一艘核潜艇失事。第一频道当即派出一个20多人的报道组,前往核潜艇基地所在地摩尔曼斯克。第一频道在那里有一个记者站,因为事件重大,第一频道决定加强报道力量,就加派了一个20多人的团队前去支援。
卢宇光他们所乘的航班原定晚上10点钟起飞,却因故推迟到深夜12点才起飞。飞机飞了大约两个半小时,安全抵达摩尔曼斯克。摩尔曼斯克接近北纬70°,卢宇光还是第一次来到纬度这么高的地方。
卢宇光一行乘坐大巴进入摩尔曼斯克市。他们看到主街道的房顶上有一个数字显示器,上面显示着当地的温度、湿度、风力以及核辐射指数。
大家一看到核辐射指数,顿时感到触目惊心。它在提示人们:这里是核潜艇基地,随时随地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核辐射。
在来这里之前,卢宇光已经听说,摩尔曼斯克一直是俄罗斯核辐射超标的地方。
他们住进了摩尔曼斯克市中心的一家三星级酒店。酒店的每个房间都很小,只有七八平方米,桌子上有一台小电视机。当时的摩尔曼斯克显然比较落后,不过感觉上倒还算温馨。
大家匆匆洗漱睡下,第二天早上6点钟就起床了。
俄罗斯新闻局在摩尔曼斯克设立了指挥部,负责给记者们办理登记手续,发放采访证。
国外前来采访的媒体很多,境外媒体能去的采访地点和能采访的对象却是有限的。
从摩尔曼斯克市到摩尔曼斯克海军基地,还有大约30千米的路程,境外媒体是进不去的。那是一个军港城,里面有医院、学校、商店,实际上就是一个军人社区。
再往前走几十千米是科拉湾军港,是停靠核潜艇的地方,里面有一道岗哨,必须持俄罗斯安全机关审核的特殊通行证才能进去。
俄罗斯第一频道是国家电视台,卢宇光他们可以进入摩尔曼斯克海军基地采访。
在海军基地的中心广场上有一座水兵的石雕像,据说有60多米高,很雄伟,一个水兵站在那儿,头戴水兵帽,后面有两条飘带,手中握着一支二战时期的转盘冲锋枪。这座雕像给卢宇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在此之前,卢宇光并不了解俄罗斯核潜艇方面的情况。到了摩尔曼斯克,他才开始接触并一点点熟悉起来。
这次失事的核潜艇为“库尔斯克”号,艇名是以俄罗斯西部的城市库尔斯克命名的——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这里爆发了决定苏德战争胜负的大规模装甲战役。
“库尔斯克”号核潜艇属于949A型艇,是苏联/俄罗斯第四代巡航导弹核潜艇,是单艇火力强大的海军武器装备,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战术核潜艇之一,专门用来攻击航空母舰,曾被俄罗斯媒体誉为“航母终结者”,是俄罗斯海军反航空母舰的核心力量。
“库尔斯克”号核潜艇于1992年在北德文斯克造船厂开工建造,1994年5月下水,1995年1月正式列入俄罗斯海军北方舰队。2000年8月12日,“库尔斯克”号在巴伦支海域参加军事演习时发生爆炸并沉没,艇上107名艇员、11名机关人员共计118人全部遇难。
根据俄罗斯军方提供的信息,“库尔斯克”号发生事故的过程是这样的:
2000年8月10日,服役6年的“库尔斯克”号参加苏联解体后最大规模的军事训练,俄罗斯整个北方舰队全部编队出海,以“冷战”以来前所未有的方式检验装备和武器。英、美间谍潜艇受命潜入这一海域,旨在掌握这一非同寻常的军事演习情况。“库尔斯克”号在演习中的任务是搜寻并歼灭“彼得大帝”号巡洋舰,它向假想敌“彼得大帝”号发射了一枚3M-45“花岗岩”反舰导弹教练弹,发射一切正常。
2000年8月12日当地时间11时28分,“库尔斯克”号进行了鱼雷攻击演习,对“彼得大帝”号发射了一枚“操雷”。正是这次发射导致了惨剧发生。
为了实施鱼雷攻击,艇长利亚钦上校将潜艇上浮到潜望镜深度,除潜望镜和天线之外,还升起了电子侦察设备对假想敌进行电子侦察。当时,舰艇编队在距离“库尔斯克”号约30海里的海域严阵以待,可是鱼雷却始终没有发射出去。接近中午时分,“库尔斯克”号突然爆炸,随后沉入距离北方舰队驻地摩尔曼斯克西北157千米、巴伦支海108米深的海底,沉没地点距离谢维尔摩尔斯克约135千米,地理位置是北纬69°40′、东经37°35′。与此同时,8月12日上午11时28分27秒,挪威地震研究所记录到在巴伦支海有两次大爆炸,地震仪测量到里氏2.2级的震动强度。
按规定,23时30分“库尔斯克”号应该浮起发报,但到了规定时间,“库尔斯克”号未与外界联系。北方舰队指挥部判断该艇情况不妙,立即开始搜寻和救援工作。“彼得大帝”号巡洋舰用声呐以极快的速度全方位搜索这片海域,试图搜救可能的生还者。
2000年8月13日4时30分,沉入海底的“库尔斯克”号核潜艇被发现,进行搜索的军舰用浮标标出了失事潜艇的位置。如果艇内还有人活着,幸存者在接近冰点的海水里和氧气有限的情况下,也只能生存几天。俄罗斯有关的舰只抵达事故海域后,立刻向俄罗斯总统报告了事故情况和救援展开情况。
二、“库尔斯克”号纪念碑
在“库尔斯克”号潜艇的爆炸事件中,潜艇的舰桥部分完好无损。有人提议,将“库尔斯克”号的舰桥切割下来,制成一座纪念碑。这个建议得到了有关部门的支持。
2009年6月15日,被切割下来的“库尔斯克”号核潜艇的舰桥被摆在摩尔曼斯克水上救世主教堂的观景台上。同年7月26日举行了纪念碑的揭幕仪式。该纪念碑是摩尔曼斯克水手纪念碑的一部分。
卢宇光在采访“库尔斯克”号核潜艇事件的过程中第一次认识到,曾经当过海军的他,对海军舰艇的了解实在太少太少了。这也难怪,他当年是“高山上的海军”。

第五章 异国婚姻

一、走近玛丽娜
卢宇光从摩尔曼斯克回到莫斯科以后,因为忙于工作,就没再去找玛丽娜。10月下旬的一天,他突然接到玛丽娜的电话。玛丽娜说:“10月23日是儿子丹尼斯的生日,您不是想见他吗?邀请您来和他一起过生日,如何?”
卢宇光连声说好。
10月23日,卢宇光如约来到距离红场不远的一栋楼房里,找到了玛丽娜的家。他按了门铃,来开门的正是玛丽娜。
玛丽娜把卢宇光让进屋。卢宇光进门,看到一个可爱的小男孩正趴在地上玩卫生纸。见到卢宇光,小男孩便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卢宇光不用问就知道,这就是马克西姆的儿子丹尼斯·阿列克塞依了。
丹尼斯把卫生纸扯得满地都是,玛丽娜也不管。看来她非常宠这个儿子。
卢宇光把带来的玩具递给丹尼斯,他没接,只是看着卢宇光笑。丹尼斯还不大懂事,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将会出现怎样的改变。卢宇光看着这个没有爸爸的孩子,心里非常难受,便把孩子抱在了怀里。
玛丽娜看到卢宇光的举动,被感动得哭了。
卢宇光告诉玛丽娜:装甲车触雷的时候,他和马克西姆在同一辆装甲车上,他当场就晕过去了。后来他才知道,如果不是马克西姆和那块钢板挡住了地雷的碎片,他可能也没命了。他非常感谢马克西姆。
玛丽娜说:“这场战争不知给交战双方的多少个家庭带来了灾难。不知有多少家庭的妇女和儿童,像我们家一样失去了丈夫和父亲。”
卢宇光说:“战地记者有一句格言——如果你没法阻止战争,那你就把真相告诉世界。”
玛丽娜哀叹道:“那又怎样?死去的人还能回来吗?”
卢宇光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卢宇光说:“今天是丹尼斯的生日,还是说点儿高兴的事吧!”
卢宇光把玩具包装拆开,对丹尼斯说:“丹尼斯,妈妈很辛苦,你以后不能再淘气了。”
丹尼斯好像听懂了,不说话,只是看着卢宇光笑。
卢宇光指着满地的卫生纸说:“来,咱们一起收拾,你不收起来,我就都带走了。”
收拾完卫生纸以后,卢宇光嘱咐丹尼斯,以后不准再满地扔卫生纸了。
卢宇光一边收拾屋子,一边注意观察了一下房间。这个房子不大,两室一厅,家具很旧,陈设也比较简单。让他不能忍受的是,厨房的洗碗池里堆积着很多没有洗刷的餐具,玛丽娜估计有三四天没刷碗了。他知道玛丽娜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可总不至于连刷碗的时间也没有啊!
卢宇光要去洗碗,玛丽娜不好意思,拦着卢宇光不让他洗。卢宇光说:“我来洗,你来擦。”
玛丽娜见卢宇光态度很坚决,便不再阻拦,和卢宇光一起干起活儿来。卢宇光把洗好的碗递给她,她用干净的洗碗布把碗擦干。
临走时,卢宇光把身上仅有的300美元全掏了出来,交给了玛丽娜。按照中国人的习惯,对方怎么也要客气一下,可玛丽娜却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当时的卢宇光正在莫斯科大学读博士,按说早该毕业了,但由于他在第二次车臣战争中几次跟随记者团上前线,又受过一次伤,也没有时间写论文,所以就耽搁了下来。
后来,卢宇光得知玛丽娜也在莫斯科大学上学。她读的是在职研究生,白天上班,晚上上课,一周上两三次。去上课的时候,她就把孩子交给母亲看管。
玛丽娜的父亲以前是军人,上校军衔,曾在德国驻防,后来转到地方上,在外交部门工作,不过很早以前就和她的母亲离婚了。她还有一个弟弟,也已成家。她平时遇到什么困难,只有母亲可以帮助她。
她晚上下课以后,如果卢宇光没事,就会去接送她,有时还会把她送回家,并给丹尼斯买点儿东西。渐渐地,他就和丹尼斯熟悉起来,与玛丽娜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密切。
每到马克西姆的忌日,卢宇光还会陪同玛丽娜去莫斯科公墓给马克西姆扫墓。
相处的时间久了,难免会产生感情,更何况卢宇光和玛丽娜是因为这样一种特殊关系相识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种淡淡的、暖暖的情愫在二人之间萌发。卢宇光已经成了玛丽娜遇到困难时最先想到的人。
2002年6月的一天,卢宇光接到玛丽娜的电话,她说:“丹尼斯生病住院了,现在要出院,结账时发现身上的钱不够,想向你借点儿钱。”
卢宇光说:“没问题。你在哪个医院?我马上给你送过去!”
玛丽娜告诉了他医院的地址。他快速赶过去,将自己所有的700美元积蓄全给了玛丽娜。他们一起接丹尼斯出了院。这时的丹尼斯才3岁半,长得很可爱。
刚走出医院,天空下起了小雨,他们一起躲到了一个汽车站的候车厅里避雨。
莫斯科的春天来得比较晚,6月才刚刚进入春季,雨水打在卢宇光的脸上,有些凉意,也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他看到身边的这个女人和孩子孤苦无依的,遭遇如此不幸,心里很是不忍。在当时的俄罗斯,牺牲的军人的家属每月只有2500卢布(当时相当于人民币2300元)抚恤金,外加坐地铁、公交车免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优抚待遇。
马克西姆是为了挣钱养家才又穿上军装的,没想到却死在了战场上,也没给他们母子留下丰厚的遗产。是马克西姆用自己的身体为卢宇光挡住了地雷爆炸的碎片,不然卢宇光也就没有今天。卢宇光在想,要替马克西姆为玛丽娜母子俩做点儿什么。他能做什么呢?他们不仅需要钱,还需要关爱和保护,家里还需要一个顶梁柱。想到这里,卢宇光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自己来做这个家庭的顶梁柱吧!他转念又想:我行吗?他们母子能接受我吗?
他把玛丽娜和丹尼斯送回家,又和丹尼斯玩了一会儿。在他要走的时候,丹尼斯恋恋不舍,不想让他走。看得出来,玛丽娜同样也有些恋恋不舍。于是,卢宇光就说:“那我就不走了!”
玛丽娜和丹尼斯都很欣喜。
二、结婚
卢宇光和前妻小谭育有一子,玛丽娜也有一个儿子,因此玛丽娜很想和卢宇光生个女儿。卢宇光说:“好啊!”
半年之后,玛丽娜怀孕了。
卢宇光说:“那我们结婚吧!”
由于卢宇光是中国人,玛丽娜和外国人结婚属于涉外婚姻,必须到俄罗斯的警察局去办理相关注册手续。
第二天,卢宇光和玛丽娜一起去了红场附近的多勃雷宁斯卡娅警察局注册户籍,也就是把卢宇光的落地签户籍从莫斯科大学迁出来,落到玛丽娜居住的红场居民区警察局里面。
俄罗斯的警衔和军衔看上去差不多,给卢宇光他们办手续的是一位浑身肥肉的有类似少校军衔的警察。“少校”用挑剔的目光看了卢宇光一眼,然后把玛丽娜拉到一边,小声地说:“您要好好考虑一下,他可是一个外国人。”
玛丽娜说:“我已经考虑好了。”
“少校”非常不解,甚至有些愤怒:“为什么要嫁给外国人?”
玛丽娜瞪了“少校”一眼,倔强地说:“我愿意!”
“少校”又问:“我是否可以与您的父母通一下电话?”
玛丽娜说:“我母亲就在门外。虽然她不同意,但是我儿子同意。”
“少校”说:“我真替你脸红,替你的父母脸红。你会后悔的!”
玛丽娜走到卢宇光身边,挽起卢宇光的胳膊,做出一个气人的表情,故意气那个“少校”。
“少校”又打量了卢宇光一眼,大概是感到奇怪,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国男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一个俄罗斯女人神魂颠倒?
卢宇光向他回以微笑。
“少校”无奈,只得让他们在登记簿上签名。卢宇光毫不犹豫地用俄文签了他的名字。
注册户籍之后,他们又来到国际婚姻登记处。玛丽娜身穿婚纱,卢宇光自己开车,两人在国际婚姻登记处办理了结婚手续,并交换了结婚戒指。于是,他们就成了法律上的合法夫妻。
走出婚姻登记处的时候,玛丽娜对卢宇光说:“我想要个女儿。”
卢宇光说:“你一定会梦想成真。”
然后,卢宇光又开车拉着玛丽娜来到莫斯科南部的一个华人开的饭店,曲远芳大姐等一群朋友在这里见证并祝贺他们结婚。
三、胆战心惊
列夫·托尔斯泰在他的长篇小说《安娜·卡列尼娜》的开头这样写道:“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则各有各的不幸。”
卢宇光与玛丽娜的婚姻也是如此。他们结婚的头几年,彼此关系还比较和谐。
2003年10月31日,玛丽娜如愿以偿,想要的女儿出生了。卢宇光给女儿起名安妮娅(中文名字:安娜)。
但是,时间一长,很多问题就显现出来了。
玛丽娜之前在战场上失去了一个丈夫,而现在的丈夫卢宇光又是一个职业记者,时不时要到战场上采访报道,因此她整天为丈夫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再失去他。
俄罗斯有不少人酗酒,玛丽娜在失去第一任丈夫的时候,曾经用酒精麻醉自己。在与卢宇光结婚后,她一度把酒戒了,但是只要卢宇光一出差,她就开始酗酒。她不想让卢宇光去冒险,无法承受再次失去丈夫的打击。因此,卢宇光每次去战地采访,都不能告诉她去哪儿。就连去人质事件现场采访,他都不敢跟她说。
“别斯兰人质事件”结束后,时任凤凰卫视新闻总监的吕宁思带了一个摄制组来到莫斯科,准备到卢宇光家里采访卢宇光和玛丽娜,为凤凰资讯台制作一期专题节目。卢宇光说:“宁思,我老婆不能接受采访,我去别斯兰的事千万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她一定会受刺激。”
采访那天,卢宇光找了个理由,把玛丽娜支出去了。
吕宁思的这次采访还记录了一个花絮。
卢宇光为了工作方便,在家里放了两个时钟,一个是“北京时间”,一个是“莫斯科时间”。吕宁思让摄像师把两个时钟都拍下来了。
吕宁思说:“宇光家里有两个时间,一个北京时间,一个莫斯科时间,就像他们夫妻两个,一个代表北京,一个代表莫斯科。”
很多人把那两个时钟理解为卢宇光爱国之情的象征。
女儿安娜出生之后,卢宇光给家里请了一个保姆。2004年4月,卢宇光去伊拉克采访。有一天,卢宇光突然接到玛丽娜的电话,她哭着向卢宇光告状,说保姆跟她打起来了。卢宇光一听就知道她又酗酒了,说话语无伦次,也不知道她和保姆是怎么打起来的,情况严重不严重。但是,不管怎样,保姆和女主人打架,这还得了?!
他人在千里之外,不可能马上回家处理这种事情。怎么办?他只好给中国驻俄罗斯大使馆新闻处打电话,请求他们帮忙。
此时莫斯科已是深夜,中国驻俄罗斯大使馆的相关工作人员接到电话后,二话没说,带上两个人就开车去了卢宇光家。
深更半夜,三个壮汉突然闯进屋来,把玛丽娜和保姆都吓了一跳。工作人员向玛丽娜说明来意,玛丽娜十分欣喜,保姆却慌了神。工作人员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原来是玛丽娜和保姆一起喝酒,两个人都喝醉了,情绪失控,就打起来了。问题倒是不严重,只是两个女酒鬼半夜三更搅得四邻五舍不得安宁。
工作人员严肃警告保姆。
保姆吓坏了,再三表示歉意。
工作人员当即给卢宇光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卢宇光得知家中并无大事,这才放心。
经此一事,玛丽娜心中很是得意,觉得丈夫很厉害,跟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但是,她酗酒的毛病一直改不了,卢宇光一出差她就酗酒,醉得神志不清,还有几次闹着要跳楼。他们家住在十五层,假如哪一天她真的跳下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卢宇光被她搞得苦不堪言,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工作都不在状态。
他知道,玛丽娜是因为马克西姆的死精神受到刺激,怕再次失去丈夫。
2005年1月底,伊拉克临时政府举行议会大选,卢宇光在巴格达采访期间,有一发迫击炮弹落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但没有爆炸。采访回来后,他无意将此事当成笑话讲了出来,玛丽娜听着听着,突然“啊——”地尖叫起来,叫声长达三四秒钟。可能是卢宇光的这个笑话让她联想起了死去的前夫。迫击炮的炮弹都不曾吓到卢宇光,玛丽娜的这种状态却把卢宇光吓得不轻。他好不容易才让玛丽娜平静下来。一连好几天,玛丽娜都说她的脑袋疼得厉害。
从此以后,卢宇光在妻子面前总是谨小慎微,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妥又会刺激到她,更不敢提那些战场上的事情。
过了一段时间,因为她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无法再胜任电视台的工作,她就辞职了,专心在家里带孩子。
玛丽娜的精神问题给他们的家庭生活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第六章 阿富汗遇险

一、喀布尔遇险
阿富汗是个多灾多难的国家。
2001年12月7日,俄罗斯第一频道派出一支采访队,对阿富汗战争进行报道。卢宇光跟随采访队前往阿富汗。由于是战争期间,国际航班已经停航,采访队先是从莫斯科乘国际航班飞到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别,再从那里搭乘俄罗斯一家石油公司的飞机飞到喀布尔的。当时,俄罗斯有很多石油公司在阿富汗搞勘探和市场调研,经常有飞机往返。
采访队到了喀布尔以后,就住在俄罗斯一家石油公司里。
在喀布尔,卢宇光第一次看到美国军队。美军的服装和武器装备看上去很现代化:有沙漠迷彩服、墨镜、头盔、监视器,等等。
卢宇光见到了很多浙江老乡,他们大部分是温州人和台州人。台州人在那里擦皮鞋,温州人在那里修皮鞋,生意都很好。
按照一般人的思维,擦皮鞋、修皮鞋能挣几个钱?
实际上,阿富汗人喜欢穿皮鞋。走在街道上,路上全是土,一般人会觉得,你擦了皮鞋一会儿又会脏了,没用啊!但是,当地穿皮鞋的人爱干净,脏了就擦,于是擦皮鞋的商机就来了。可能是因为皮鞋太贵,也可能是穿皮鞋的人家庭并不太富裕,皮鞋坏了不舍得扔,需要修理,于是修皮鞋的商机也来了!
卢宇光很佩服这些浙江老乡。
尽管塔利班的主力部队已经撤出喀布尔,但是还有不少恐怖分子隐藏在市内,时不时会冒出来制造事端。
12月中旬的一天,采访队到喀布尔市的一个市场采访。那里非常热闹,熙熙攘攘。突然人群出现骚动,很多人开始跑,有人一边跑一边喊:“快跑!快跑!”
卢宇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和同事一起跟着跑。众人跑着跑着,听到远处传来手榴弹的爆炸声,这下人群就更慌了。
接着,有一个类似美国手雷的东西重重地砸在卢宇光的左后脑勺上。多亏他戴了一顶棉帽,不然脑袋可能会被砸个窟窿。他感觉脑袋被砸后发出“嗡”的一声,一个跟头栽倒在地,心想:完了!砸在头上的手雷要是爆炸了,那自己还不得死啊?
他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声巨响。可是10多秒钟过去了,他居然没有听到那个恐怖的爆炸声。他心中暗觉侥幸:手雷哑火了!捡了一条命。
他想爬起来继续跑,忽然觉得右边身子不能动了,是那种半边身体瘫痪了的感觉。
采访队的同事见他爬不起来,就问他怎么了,他说:“我的右边身子好像瘫痪了。”
大家立刻把他架起来,跑到安全的地方,又叫来汽车将他紧急送往医院。
卢宇光被送进一家私立医院。这家医院据说是喀布尔的高端医院,里面条件挺好,收费也很高,每天收费好像是50美元。治疗费用由采访队承担。
医生先询问了有关情况,然后给卢宇光做了检查。因为他戴着棉帽,手雷并没有砸破他的头,只是砸出了一个红印。医生分析,可能是手雷砸到了某根神经,导致他的右侧身体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过一会儿就会好转。
采访队的同事和卢宇光开玩笑说:“你很幸运哪!恐怖分子是个新手,手雷忘记拉弦儿了。”
正如医生所说,过了大约两个小时,卢宇光的右侧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手能动了,脚也能动了。
为安全起见,卢宇光在那里住院观察了一个星期。
二、一个“失踪”的人
卢宇光从喀布尔的私立医院出院以后,就跟随俄罗斯第一频道采访队来到阿富汗北部的昆都士省。该省有一批当年苏联军队占领阿富汗时留下来的伤兵,后来有些伤兵和当地的阿富汗女人结了婚,没有跟随苏联军队撤回国。
俄罗斯电视台有个叫《等着你》的栏目,采访队受这个栏目所托到阿富汗,去采访那些不愿回国的老兵。
从喀布尔到昆都士路途遥远,几乎全是山路,据说有上千千米。从地图上看,两者直线距离没有多远,所谓“上千千米”,大约是把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都算上了。
采访队在昆都士郊区采访了一个苏联时期的老兵,名叫安德烈,他在当地娶了7个老婆。
安德烈原来是第58集团军的一名士兵,在苏联军队入侵阿富汗的战争中负伤,然后就“失踪”了。所谓“失踪”,是部队找不到他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原来,他负伤以后被一个阿富汗老大妈给救回去并藏了起来,等他养好伤,老大妈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他觉得人家待他挺好的,就不想走了,后来又一口气娶了6个老婆。
在阿富汗,能娶7个老婆的男人绝非等闲之辈,必是富翁或者是才能过人的人。而安德烈既非富人,也非能人,只是会一点儿修汽车的手艺而已。他的父亲是汽车修理工,他从小在汽车修理厂看父亲干活儿,也就学会了一些修车的技能。当兵后,他在坦克部队开坦克、修坦克。阿富汗老大妈所居住的地方比较偏僻,居民没有汽车,只有一些拖拉机。有的拖拉机坏了,没人会修,就成了一堆废铁。他看到了商机,于是就开了一家修理厂。一开始,他主要修拖拉机,偶尔也修修汽车。后来,阿富汗从巴基斯坦走私了很多日本生产的汽车,他便开始修汽车,生意就越来越火。当地很多人没有现金,无法用现金支付汽车或者拖拉机的修理费,于是用牛羊折价支付,因此安德烈家就有了很多牛羊。在当地,一个家庭拥有的牛羊数是判断家庭是否富有的重要标志。随着家里的牛羊增多,他的老婆也不断增多。
中国有个成语叫“乐不思蜀”,安德烈是“乐不思苏”。
安德烈原来在国内有老婆和孩子。阿富汗战争结束后,苏联政府以及后来的俄罗斯政府已经把他列入“失踪人员”名单,他老婆可以每月领取一份国家给予失踪人员家属的抚恤金,已经领了10多年。
采访队从莫斯科出发之前,《等着你》栏目组就委托他们去寻找这个人,因为有人说他还活着。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不但活着,还娶了7个老婆!
卢宇光说,这个老兵口才很好,很健谈,而他最喜欢谈的话题是和女人有关的。
他现在已经不叫安德烈了,改了一个阿富汗人的名字。可他原来的老婆和儿子还在莫斯科等着他呢!记者们动员他回去,他说:“那边有1个老婆,这边有7个老婆,回到那边,这边的老婆怎么办?我也不能把7个老婆都带回去啊!莫斯科那边的老婆和孩子可以来看我呀!”
摄制组的人给他录了像,准备拿回去在电视台上播放。
笔者问卢宇光:“这个片子在俄罗斯的电视台播了,他原来的老婆是不是就领不着‘失踪人员’抚恤金了?”
卢宇光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后来我没再关注这件事了。”
对于安德烈,笔者真的不好进行道德评判。
人生是复杂的,世界是复杂的。有时候,现实生活往往比作家写的荒诞小说还要荒诞。
三、汗血宝马
昆都士山区,黄土遍布,卢宇光原以为那里是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没想到却在那里不断遇到惊喜。他第一次看到了传说中的汗血马。因为少见,人们称之为“汗血宝马”。
笔者也只是听说过这种马,没见过。
笔者问卢宇光:“你看到的汗血马有什么特点?”
卢宇光说:“它头是昂起来的,浑身都是肌肉,很矫健,一看就是那种气质很高贵的样子,是马中的贵族。”
笔者问:“汗血宝马的原产地应该是哪儿?是阿富汗吗?”
卢宇光说:“大概就那个方向,西域,中亚。”
笔者问:“这种马是不是很少啊?”
卢宇光说:“很少,但是在昆都士我见到了很多。”
为了把汗血马的事情说清楚,我特地上网查了一下资料。
马史专家认为,汗血宝马其实就是现在还奔跑在土库曼斯坦的阿哈尔捷金马。
笔者看了一下世界地图,发现阿富汗的昆都士距离土库曼斯坦很近。这就对了,土库曼斯坦的国宝来到近邻阿富汗的昆都士也是正常的。
结束了在阿富汗的采访,卢宇光跟随采访队返回俄罗斯。
回到莫斯科以后,卢宇光又到医院检查了一次身体,莫斯科的医生也说没事。他原来担心受伤的地方会有血肿压迫脑神经的情况,检查结果证明,没有血肿,平安无事。

第七章 加盟凤凰卫视
一、与凤凰卫视有缘
大约在2001年末,卢宇光认识了时任中央电视台新组建的莫斯科记者站负责人之一的李绥生,两个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忘年交”。
李绥生是中国第二代电视电影摄影师,曾是中央电视台的摄影师。他与原北京广播学院(现为中国传媒大学)副院长王纪言和电视系副主任钟大年均有交集。王纪言和钟大年后来都加盟了凤凰卫视,并成为高管。有一天,李绥生对卢宇光说:“宇光,我有一次碰到王纪言,他们凤凰卫视想在俄罗斯发展记者,你可以试试。”
其实,卢宇光与凤凰卫视董事局主席刘长乐早就认识,时间可以追溯到20世纪80年代。那时,卢宇光是海军旅顺基地后勤部新闻干事,刘长乐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以下简称“央广”)军事部负责人。
不过,那时卢宇光只是一个基层部队的小干事,与刘长乐的差距很大。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并无交际。
1989年,卢宇光正式从部队转业时,刘长乐远在中国香港创业。1991年,卢宇光在杭州酝酿去俄罗斯留学的计划时,刘长乐的卫视中文台开播。1996年,卢宇光在俄罗斯第一频道实习时,刘长乐创办的凤凰卫视开播。
2002年,经过一次次延期,卢宇光的博士研究生学业即将结束,他开始考虑正式就业的问题。起初,他想到俄罗斯第一频道工作,但是在那里他的工作仅限于翻译稿件、做些有关中国的新闻评论,感觉自己的能力派不上用场。他在考虑李绥生的建议,想到凤凰卫视去试一试。可是,他总得找个什么机会才好。不久,机会来了。
二、机缘到来
2002年10月22日,卢宇光所在的俄罗斯第一频道派他到俄罗斯南部的顿河畔罗斯托夫采访。去那里,他必须通过乌克兰的哈尔科夫。他拿的是中国护照,却忽视了一个问题:即便只是路过乌克兰,也要有乌克兰使领馆的签证。23日凌晨3时,卢宇光在睡梦中被乌克兰边境警察叫醒。边境警察看了他的护照,就把他赶下了车,不让他过境,还把他送回了俄罗斯边境城市别尔哥罗德市。
别尔哥罗德在俄语里是“白色的城”的意思,中文称之为“白城”。他在火车站等车的时候,忽然看见来了一列去莫斯科的火车,于是想都没想就上了车。
这列火车到达莫斯科时是20时50分左右。卢宇光下了车,找到停在火车站的旧奥迪汽车,开车回了家。他和玛丽娜同居以后,就把家从红场附近搬到了莫斯科南部,这里的房子要比原来的房子大一些。他在回家的路上正好经过杜布罗夫卡剧院。他并不知道这里将有重大事件发生,只是向细雨蒙蒙中的杜布罗夫卡剧院扫了一眼,便开车过去了。
卢宇光后来得知,莫斯科时间10月23日21时05分,有3辆小巴士悄悄地开进莫斯科东南区杜布罗夫卡剧院,停在米里科娃街7号楼(原轴承厂文化宫)的广场上。车上的人员身着迷彩服,全副武装,静静地等待着命令。
卢宇光的妻子玛丽娜每天要主持22时的晚间新闻,他到家的时候,妻子已经去电视台上班了。他给妻子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在乌克兰边境被拦了下来,现已回到家中。
玛丽娜对他说:“你要小心啊!你不要老出去。”
卢宇光问:“出什么事了?”
玛丽娜说:“你一会儿看新闻吧!”
晚间新闻的播出时间要到了,玛丽娜匆匆挂了电话。
卢宇光赶紧打开电视,调到玛丽娜所在的莫斯科独立电视台的频道。22时,卢宇光在电视上看到了玛丽娜熟悉的面孔。她播报的第一条新闻是:莫斯科轴承厂文化宫发生了一起突发性事件。
独立电视台的摄像机就架在事发现场,那个时候武装分子刚刚劫持人质。一名警察要进去和武装分子谈判,被武装分子开枪击伤后送医院,经抢救无效死亡。卢宇光看到这个直播画面深受震撼,但仍然保持着一名记者的冷静情绪,马上打电话给中央电视台驻莫斯科记者站负责人李绥生。
李绥生说:“你赶紧把这个情况写下来,我给你发到香港去。”
卢宇光马上给玛丽娜的办公室打电话,让她的助手马上把玛丽娜播报的稿子传真到家里来。卢宇光接到传真后,就根据独立电视台的稿子撰写了一份中文稿,传给李绥生。李绥生立即帮助卢宇光将这份稿子传到了凤凰卫视中文台台长王纪言的办公室的传真机上。
由于王纪言当时已经下班,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这份稿件。
卢宇光给李绥生发完传真,就马上赶往事发现场。实际上,这件事不需要他去,电视台没有给他任何命令。但他想,无论有没有命令,他作为俄罗斯第一频道评论部的雇员,有责任来报道这个事件。潜意识中,他觉得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一次机会。
出发之前,他给李绥生打电话:“我要去现场。”
李绥生说:“宇光,这一炮你一定要打响!”
有了李绥生的鼓励,卢宇光决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做好这件事。
随后,卢宇光跟着俄罗斯第一频道的记者到达人质劫持事件现场。他们的位置离剧院只有约100米。
当天晚上,卢宇光利用回家拿东西和吃饭的机会,连续发了4份传真,李绥生都转发给了王纪言,最后一份传真是第二天凌晨2点钟发出的。这些传真成了卢宇光进入凤凰卫视的敲门砖。
之前李绥生建议卢宇光加入凤凰卫视,卢宇光一直觉得自己分量不够。如果像大学生求职那样,仅仅给人家投简历,好像差点儿什么东西。实际上,差的就是一份有价值的稿件。
10月24日早晨7时许,卢宇光接到一个来自中国香港的电话,对方说:“我是凤凰卫视的王纪言。卢宇光,我们任命你为凤凰卫视驻俄罗斯特约记者,你开始干吧!我们就看你的了!”
后来,卢宇光得知,李绥生给王纪言发传真的时候,把卢宇光的电话写在了传真件上。次日早晨,王纪言一到办公室,就看到了李绥生转来的卢宇光的4份传真,对“莫斯科人质事件”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便立即召集同事开会研究处置方案。对卢宇光的任命一事,就是在这个短会上决定的。
王纪言在电话里简单了解了卢宇光的基本情况,知道他学的是电视专业,但在俄罗斯的电视台主要是做文案工作,没有出过镜,王纪言就根据凤凰卫视的特点要求,告诉卢宇光拍摄时角度应该怎么拍、要报道什么事、以什么语气说话,等等。
王纪言曾是北京广播学院的副院长,讲起电视直播,显得非常专业。
卢宇光虽然从未在电视镜头前报道过什么,但毕竟在俄罗斯的电视台历练好几年了,一直和电视打交道,知道电视报道的一些基本常识。
三、人生第一次直播
当天下午,卢宇光就开始直播了。凤凰卫视专门为卢宇光购买了卫星直播的时间段,告诉卢宇光几点到几点是直播时间。卢宇光第一次站在镜头前直播,开始时心里有点儿紧张,不过很快就适应了。
这个时候,人质事件并无进展,武装分子和俄罗斯警方一直处于胶着状态。时间长了,没有那么多新信息,凤凰卫视中国香港的主持人没话可说时,就会说“下面把时间交给前方记者”,或者说“听听卢宇光的现场报道……”。导播把画面切过去,卢宇光没有退路,必须无缝衔接地进行报道,不能冷场。这是最考验一个记者的智慧和能力的时刻。他的沉着、冷静和丰富的知识积累派上了用场,经常能“为无米之炊”。
卢宇光在事后了解到,武装分子对这次人质劫持事件蓄谋已久。
2002年夏天,车臣非法武装头目阿斯兰·马斯哈多夫在游击总部举行了一次会议,会议决定:在莫斯科以劫持人质的方式进行一次重大恐怖行动,战术与1995年在布琼诺夫斯克占领一家医院相似。
行动的直接组织者是马夫扎尔·巴拉耶夫,他是伊斯兰特别团的领导人之一。
此时,巴拉耶夫年仅24岁,他和叔叔都是车臣的武装首领,早就上了俄罗斯军队的武装分子名单。
参加恐怖行动的有将近50名武装分子,大约有一半是女性“自杀炸弹手”(又称“黑寡妇”),他们分别从俄罗斯南部向莫斯科集结。武装分子的大部分武器是用“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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