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米艾,今年二十一岁,因为大四这年的一次交换生机会远赴英国金史密斯学院求学,主修传媒专业。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她每个周末都会去伦敦市区的一家中餐厅打工。
又是一个美好的周六,米艾像往常一样推开中餐厅的玻璃门。流光旋转,在地上散开一圈又一圈细碎的晶莹。
“小艾,怎么又来得这么早呀?你平时上课就够累的了,周末多睡一会儿呗。”一位卷发女士亲切地向她打着招呼。
她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叫秦淮,是一位华侨,在英国生活了二十年,听店里其他人说,她的丈夫已经去世二十年了,她一直独自在这里经营着这家中餐厅。
说来也怪,那天米艾来应聘,秦淮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于是毫不犹豫地把她招进了店里。除了正常的薪水之外,秦淮还经常送她礼物。秦淮很喜欢女孩却生了个儿子,简直把米艾当亲女儿一样对待。米艾也特别喜欢这个和蔼可亲的阿姨。在异国他乡,同是中国人本就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秦淮看着有些消瘦的米艾,心疼不已:“小艾呀,最近是不是课程太累了?如果太辛苦的话不用每个周末都来的,薪水我会照样付给你。”
“没事的淮姨,课程不算辛苦,我喜欢每个周末来这里呢,每次看到您就觉得特别放松,”米艾边说边卷起袖子展示自己手臂的肌肉,“您看,我多强壮!餐厅里的盘子们还等着我去端呢!”
秦淮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帮她把袖子放下来:“看你这小胳膊瘦的呀,今天中午我给你加餐。来,趁现在客人都还没来,先把这杯牛奶喝了。”
“好,谢谢淮姨。”
吱呀——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米艾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看似与往常别无二致的周末,就在此刻,自己的人生被命运拉向了一个未知的旋涡……
“Serve as usual, be quick.”(按老样子上菜,快点。)
米艾顺着声音望去,门口走进来一个身穿纯黑色皮衣的戴墨镜的潮男。男子顶着一头耀眼的金发,身边还跟着两个彪形大汉,看样子像是保镖。
出门带着保镖,这男生应该来头不小吧……
晃神的瞬间,男生已经走到了米艾的面前,斜睨着她道:“You’ re in my way.”(你挡到我的路了。)
“The rood is wide, wont you take the other side?”(路那么宽,你不会走另一边吗?)米艾也不甘示弱。
那男生似乎受到了冒犯,墨镜下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她,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Bad manners.”(没礼貌。)
“You’ re mistaken. The man who has bad manners is not me, but you.”(这位先生,我想你应该是弄错了吧,没礼貌的可不是我,是你自己。)米艾以为他是蓄意闹事的,于是在言语上与他针锋相对。
秦淮见状,赶紧拉过米艾,催促她去后厨端菜。
米艾转身走向后厨,男生看着那个愤愤然的背影,唇角隐隐勾起一抹浅笑。
不一会儿,墨镜男生的对面坐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大叔。米艾保持着专业的态度,露出一个标志性的笑容,将两盘烤鸭分别放到两人面前。外国大叔看到色香味俱全的烤鸭,急忙拿起刀叉准备享用。
“用刀叉吃烤鸭,还真是毫无常识。”米艾没留神,竟将心里腹诽的话给说了出来。
她本有些慌乱,担心自己的不当言语会引来顾客投诉。但转念一想,自己刚才说的是中文,外国人应该听不懂。米艾思量着,假装拿起抹布去擦拭其他的桌子,同时听着那桌的动向。
外国大叔疑惑地向对面的男生询问:“Hey, what did she say?”(嘿,那个女孩刚才说什么?)
男生轻笑,向外国大叔解释:“She just said you look so handsome.”(她夸你长得很帅。)
“Really?”(真的吗?)外国大叔似乎很激动。
墨镜男生点点头,表示肯定。
外国大叔难掩喜悦之情,连忙朝米艾挥手,示意她过来。米艾神色一凛,忐忑不安地走向他们。外国大叔笑容满面地拿出钱包,给了她厚厚一沓小费。
米艾有些讶异,这些钱够她吃一个月的比萨了。
她弯腰鞠了两躬,一来感谢外国大叔的小费,二来感谢墨镜男生替她圆场。与此同时,她也弄清楚了一点:这个墨镜男生听得懂中文。
米艾转身离开的时候,墨镜男生开始用英文向那位外国大叔讲解烤鸭的正宗吃法:将片好的鸭皮蘸少许白糖,鸭肉蘸少许甜面酱,卷入薄饼中,并佐以葱丝、黄瓜丝、山楂条等配料,卷成长条状食用。老外听了,直呼受教了,并冲墨镜男生连连竖大拇指。
他居然真的纠正了外国大叔,那一刻米艾的心里忽然有股暖意升起。
但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米艾就被秦淮拉到了一旁,径直上了二楼。秦淮推开最里面的房间门,把米艾拉了进去。
米艾有些惊讶,这里是老板的私人空间,平常从不带员工来。
看出米艾的疑惑,秦淮低声开口:“小艾,刚才那个看起来没什么礼貌的男孩叫周洛,是我儿子,我替他向你道歉。”
米艾有些愣怔。
秦淮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他本质上是个好孩子,尤其是小时候,阳光开朗,善解人意。但他五岁那年,他父亲去世了。这给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从那之后,他性情大变,整个人飞扬跋扈,桀骜不驯,也不愿与我亲近,不喜欢和我说话。今天其实是他的生日,也是他父亲的忌日……这孩子从五岁之后就再也没过过生日,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有怨气……所以刚才他态度不好并不是因为你,米艾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米艾说不出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秦淮,第一次看着她流露出无助的表情,眼底尽是汹涌的悲伤。
“还有,他之所以一直戴着墨镜,不是没礼貌,也不是不尊重人,是因为担心被那些记者们认出来。因为他的职业是艺人,经常有记者跟着,为了躲掉那些不必要的麻烦,索性就一直戴着墨镜。而且为了杜绝隐患,他一直对外宣称自己是孤儿,这样我的店才可以正常营业。”
秦淮的解释使米艾豁然开朗,一开始米艾还以为他耍酷呢。不过如果是艺人的话就都讲得通了,明星嘛,都害怕被人拍到些不想公开的照片,甚至被乱写一通。但米艾还是有点惊讶,一个中国人在国外当明星,这种情况确实少见。
“淮姨,您别太难过了。如果您放心的话,我可以帮您看店一天,您去祭奠已故的先生吧……”米艾握着秦淮的手劝说。
秦淮紧紧回握住米艾的手:“好孩子,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善解人意……”
米艾看着秦淮眼里闪动的泪光,忽然觉得心头一软:“淮姨您好好休息吧,我先去忙了。”可她刚走出去几步,就被身后的声音叫住了:“小艾,我决定给所有员工放假一天,今天咱们闭店,正好你也好好休息休息,薪水我照常付给你。”
“可是淮姨,您——”
米艾刚想反驳就被秦淮轻轻捂住了嘴巴:“听话,好孩子,快下班吧。伦敦难得晴天,你可以去街上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