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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推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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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中消遣录》是近代著名演义小说作家、历史学家蔡东藩先生所著的中短篇小说集，书中以浅显的文言文形式叙述了57则故事，内容丰富，情节精彩，语言生动，说理精当。校注者王继浩以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五月上海会文堂书局版《客中消遣录》为底本，对原书进行了点校整理，并对书中人物和故事加以评论。此次校注出版，在建国以来尚属首次，可以说填补了文学界的空白，值得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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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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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中消遣录》是近代著名演义小说作家、历史学家蔡东藩先生所著的中短篇小说集。全书四卷，收录了《赵善人》《于青天》《谋婚案》《大刀王五》等五十七则中短篇小说，每篇之后以『阅者曰』的名义对其中的人物和故事加以评论。乃蔡东藩『于目所睹者择而辑之，于耳所闻者又酌而记之』而成之书。此书以浅显的文言文写成，内容丰富，情节精彩，语言生动，说理精当。此次点校整理，以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五月上海会文堂书局版《客中消遣录》为底本，改为简体横排、新式标点，精心编排校勘，并对部分较为生僻、疑难的字词、典故等，以脚注的形式加以注释，以便于读者阅读。此次对《客中消遣录》的整理出版，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尚属首次，可以说是填补了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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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作者： |
蔡东藩（1877—1945），名郕，字椿寿，号东藩（又作东帆、东颿），浙江绍兴府山阴县临浦镇（今属杭州市萧山区）人，近代著名演义小说作家、历史学家。他怀着满腔爱国热忱呕心沥血所著的巨作《中国历朝通俗演义》，久已脍炙人口，一版再版，畅行不衰，被誉为“一代史家，千秋神笔”。蔡东藩先生学识渊博，兴趣广泛，著作丰富，除历史通俗演义外，还著有《清史概论》《客中消遣录》《风月吟稿》《写忧草》《留青别集》《联对作法》《高等小学论说文范》《中等新论说文范》《绘图重增幼学故事琼林》《内科临症歌诀》等书，涵盖史学、文学、教育、医学等多个领域。
王继浩，男，1987年1月生，山东汶上人，现居江苏苏州。硕士研究生学历，工学硕士学位。传统文化自由学者，致力于古籍文献挖掘整理和通俗文史读物创作。中华书局古籍整理训练营结业学员。苏州惜字文化、北京谦德文化、苏州弘化社特约作者。已整理出版的作品有《劝戒录全集》《青年修养箴言》《秋水轩尺牍》等，在各类报刊发表文章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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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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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序 001
卷一 003
赵善人 004
苗喜凤 008
黎某 012
麻城狱 016
奇女 022
智妇（一） 029
智妇（二） 033
智妇（三） 035
骗术（一） 037
骗术（二） 039
骗术（三） 041
情耦 043
孽缘 053
卫生 059
缎子大王 066
卷二 071
韦十一娘 072
于青天 077
华十五 082
燕尾轻 086
万人迷 089
舟缘 092
刘姬 096
包义团 100
印月僧 106
鲁駉 111
义犬 119
义丐 122
补恨 125
丐仇 131
狸媒 137
卷三 141
徐天官（一） 142
徐天官（二） 145
琴娜 147
红儿 151
鬼妻 156
赛昆仑 163
丐捕蛇 167
妾命 170
江生 180
苦鸳鸯 188
谋婚案 192
儿头案 196
盗侠 199
秦生 207
卷四 213
大刀王五 214
黄面虎 217
情天精卫 220
寻徒 231
奕技 237
婚妒 241
陈阿尖 245
易嫁 249
奇缘 256
慧婢 261
卫宫人 268
龚半伦 272
华氏 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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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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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言
《客中消遣录》是蔡东藩先生所著的中短篇小说集。对于作者蔡东藩，相信很多读者并不陌生。蔡东藩（1877—1945），名郕，字椿寿，号东藩（又作东帆、东颿），浙江绍兴府山阴县临浦镇（今属杭州市萧山区）人，近代著名演义小说作家、历史学家。他怀着满腔爱国热忱呕心沥血所著的巨作《中国历朝通俗演义》，久已脍炙人口，一版再版，畅行不衰，被誉为“一代史家，千秋神笔”。蔡东藩先生学识渊博，兴趣广泛，著作丰富，除历史通俗演义外，还著有《清史概论》《客中消遣录》《风月吟稿》《写忧草》《留青别集》《联对作法》《高等小学论说文范》《中等新论说文范》《绘图重增幼学故事琼林》《内科临症歌诀》等书，涵盖史学、文学、教育、医学等多个领域。
《客中消遣录》，全书四卷，收录了《赵善人》《于青天》《谋婚案》《大刀王五》等五十七则中短篇小说，每篇之后以“阅者曰”的名义对其中的人物和故事加以评论，乃蔡东藩“于目所睹者择而辑之，于耳所闻者又酌而记之”而成之书。此书由上海会文堂书局初次出版于民国七年（1918）二月；至民国二十三年（1934）已出至第三十二版。民国三十二年（1943），光明书局予以重印。其受欢迎之程度，可见一斑。
此书以浅显的文言文写成，内容丰富，情节精彩，语言生动，说理精当。虽仿照蒲松龄《聊斋志异》之体例，亦有鸳鸯蝴蝶派之风格，而一摒怪诞浮华之气，悉归于正。正如作者在自序中所说：“自问虽无当大雅，而较诸芜秽鄙俚者，固相去有间矣。且立说无方，不拘一格，举所谓社会、时事、历史、人情、侦探、寓言、哀感、顽艳诸说体，备见一斑。俾阅者神游目想于卷帙间，探盈虚之理，达祸福之源。”书中记述的大量的仁人善士、义人侠士、哲人智士等人物，他们的事迹，及其所展现和折射出的人性光辉，照耀后世，永不磨灭。值得一提的是，书中记载了晚近以来诸多历史名人的逸闻趣事，如于成龙、徐潮、栗毓美、霍元甲、大刀王五等，具有极其珍贵的文献价值。更可贵的是，作者在书中对女性人物和情感话题着墨较多，刻画了诸多性格鲜明、具有传奇色彩的女子形象，如杜宪英、“半截美人”、阿脆、韦十一娘、红儿、林眉娘、吴咏琴、阿聪等。反映出的是在特殊时代背景下，在并不极力反叛传统的前提下，作者对妇女解放这一课题的关注和理性思考，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
不难看出，蔡东藩写作《客中消遣录》一书，虽名曰“消遣”，而意在以小说这种大众喜闻乐见的文学作品形式挽救世道人心，字里行间寄寓劝惩之意，既不偏激地反叛传统，又孕育现代文明思想。从作者自序中可以看出蔡东藩对小说作用的认识，他说：“夫小说之作劝善惩恶，所以补圣经贤传之未逮。读圣经贤传往往未终而即倦，读小说则虽一知半解之徒亦且醰醰乎有味也。故经传之有功于世也大，而小说之有功于世尤大。”因此，应该说，作者写作此书的目的，与其“演义救国”“小说救国”的初衷是一致的。
此次点校整理，以民国二十三年（1934）五月上海会文堂书局版《客中消遣录》为底本，改为简体横排、新式标点，精心编排校勘。并对部分较为生僻、疑难的字词、典故等，以脚注的形式加以注释，以便于读者阅读。此次对《客中消遣录》的整理出版，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尚属首次，可以说是填补了空白。因整理者水平所限，不足之处在所难免，还请读者不吝批评指正。
王继浩
2023年7月于苏州。
序
说部夥矣，而短篇小说久传人口者，莫如蒲留仙《聊斋志异》一书。蒲之作此书，每篇之中各有寓意，非劝即惩，不便明言则假诸狐鬼以为词。后之阅者，或疑其好诞，或病其导淫，岂知作书之旨哉？然蒲氏则固谓有知我者，惟青林黑塞[1]间，谁生炬眼能识由来。书虽盛传，亦第赏其文字之简洁，与事迹之离奇已尔。蒲书作后，踵起者皆莫与之逮。
自欧文迻译[2]，而体制一变；自杂志盛行，而格局又一变。庞言杂沓，媟语浸淫，于是以昔人为好诞者，今果好诞矣；以先作为导淫者，今果导淫矣。夫小说之作，劝善儆恶，所以补圣经贤传之未逮。读圣经贤传，往往未终编而即勌；读小说，则虽一知半解之徒，亦且醰醰[3]乎有味也。故经传之有功于世也大，而小说之有功于世也尤大。假令厕以荒唐之语、秽亵之谭，供一时之悦目，且犹不足；坏万人之心术，则已有余。社会方沉溺于禽息兽欲中，而不知返，安堪令伤伦渎化之书再行于世？世无祖龙[4]，吾恨其不尽付一炬也。
鄙人不敏，有志作新，恒惭未逮，第因笔墨余闲，漫焉裒录。于目所睹者，择而辑之；于耳所闻者，又酌而记之。共得数十则，集为一编。自问虽无当大雅，而较诸芜秽鄙俚者，固相去有间矣。且立说无方，不拘一格，举所谓社会、时事、历史、人情、侦探、寓言、哀感、顽艳诸说体，备见一斑。俾阅者神游目想于卷帙间，探盈虚之理，达祸福之源。其庶几借鉴有资，能近取譬[5]乎！缩印成，爰志数语以弁简首。
中华民国七年二月古越东帆氏识。
赵善人
赵廉，字志芳，安徽太和县人，性慈祥，乐善好施。乡里有公益事，辄解囊佽助[6]之。见嫠妇[7]孤儿，赒恤备至，推食解衣不吝也。里人称之曰“赵善人”。
有吴德让者，延陵[8]之后裔也，秉质冲和，与赵相伯仲，以此联为莫逆交。惟赵颇小康，而吴则赤贫。吴匮乏时，向赵乞贷，无不允，未闻索偿也。吴尝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赵君。”赵谦不敢当。吴虽极力筹措，时贷时偿，而偿不敷贷，负赵犹不止十百计。不意贫魔未去，病魔又缠，困顿支离，竟致不起。赵随时探视。至弥留之夕，吴泣语之曰：“予负君逋，已不胜计矣，极思一一偿还，免辜厚谊。无如天不假年，二竖[9]为厄，行将辞尘世而登鬼箓。死不足惜，如负君何？”赵亦流涕曰：“友重义不重财，君岂以赵某为市侩交哉？请君勿介意。”吴复曰：“上有老母，下有妻孥，并有一弱妹未嫁。睹兹四口，情实可哀。予负君逋不能偿，今尚欲以此相托，人其谓我何？然虚度一生，落落寡交，除君外，无他知己。今将死，不得不向君哀鸣，君其怜之。”赵曰：“君母即我母，君妹即我妹，君妻孥即我嫂侄，请无虑。君病能疗更佳，万一不讳，君之责皆我之责，决不负托也。”吴以首侧枕，作叩谢状。赵却之，暂别出门。翌晨再至，而吴竟逝矣。
吴殁后，赵亲送殓，复代为治丧，赀用皆自赵出。既葬，吴家日用之需，亦皆由赵供给，所费殊不赀也。久之，情渐淡，给资亦渐少。又久之，益加靳矣。吴家屡索屡不应。吴妻愤恚，径诣赵家，语赵曰：“君之厚谊，非不足感，然善始尤望善终。亡夫以四口托君，诚望君之全终也。君不允则已，既允矣，则言犹在耳，奈何行不顾言耶？”赵正色曰：“嫂误矣。予家亦有妻小，宁能时时他顾？嫂毋徒责我也。”吴妻曰：“求人不如求己，未亡人亦知此义。如君且背约，益信求人之匪易也。”赵冷笑曰：“嫂既知此，奚待烦言？此后请求己，毋专求人可耳。”言已，奋然入内，不之顾。吴妻忍气而归，与姑述赵言，闭户而哭，皆失声。巫峡哀猿，无此凄切也。
哀未已，而门外剥啄[10]声，直达户内。吴妻收泪启门，一老人携杖入，视之，乃邻翁沈叟也，问何事哀号。吴妻详告之。沈叟曰：“赵某亦大不情矣，向称之为善人，何意名不副实若此？余愿代为诮让[11]也。”吴母止之，且曰：“有初鲜终，人情同然。若漫加诮让，是并前惠而亦忘之。施者倦矣，求者无餍，未始不足滋谤也。”沈叟曰：“予家虽微，然薪米且尚有余，当勉筹接济，所虑者来日方长耳。必不得已，以针黹[12]博升斗，亦贫家妇女之常情。针黹不足赡，可向予取给。予虽老，救灾恤邻，固有志焉。”吴母曰：“予媳与予女，颇擅女红[13]；但不能为无米之炊，奈何？”沈叟曰：“予当代筹之。”吴母曰：“赀本有着，销售无人，可奈何？”沈叟曰：“是亦属诸老朽。”于是母率妇女等拜谢。沈叟让而起，策杖出门，令吴妻随取薪米，并为购布帛针线等物以畀之。
吴家得此接济，甚德沈叟，且因遭赵之白眼，益自刻励。昕夕缝纫，虽劳不惮。每成一物，交沈叟手，无不立售。由母生子，由子生母，辗转相生，除取作衣食外，且稍有嬴余。积少成多，几小康矣。逮吴妹出嫁，吴子成童[14]，岁已数易。而吴母七秩寿辰适届，开筵招客，亲朋毕集。沈叟密迩吴家，最先至。吴母笑颜相迎，命媳若子趋出拜谢，沈笑却之。继而赵廉亦至，由从者担酒相随，登堂祝寿。吴母咈然[15]曰：“赵君之物不敢领受，且吾家与赵君契阔，已数年矣。曩昔受恩不之报，岂尚可领兹盛礼耶？”吴妻更含怒色，见赵，转身竟入。沈叟在旁，不禁太息曰：“姥误矣，嫂尤误。恩人在前，乃反雠视之乎？”众闻言骇愕，母益疑，因详诘之。
沈叟曰：“赵君固施恩不望报者也，素嘱余守秘密。顾今状，余不得不言矣。余之所为，彼教之，姥家所有，皆彼之赐，余特为居间人耳。姥未之察，乃以怨报德，毋乃不平？余不言，是使世间无直道也。”吴母曰：“老丈所言，不甚详，请明以教我。”沈叟曰：“是当转问赵君。”母乃起，与赵为礼。赵答礼毕，乃语母曰：“生友之约，不可忘；死友之约，更不可负。余虽不敏，宁敢为负约之罪人耶？所以如此者，以嫂与妹俱年少，恐坐食偷安，转损闺德也。沈叟系吾乡老成人，特与密商，令叟为间接之赒恤。使嫂妹诸人，衔我而激成志气，感叟而助长精勤，劳其筋骨，保其坚贞，则家赖以造，而吾可以对死友矣。累年缝纫之物件，皆在吾家，并未售出一物。今无所用之，愿取赠亲友，以作纪念。”遂令从者回家，肩一巨箧至。启视之，果皆吴家针绣物也，一一携出，分赠座中客。于是吴母延赵上坐，敛袵[16]谢过。吴妻与子，亦出拜之。赵亟避席曰：“何谓朋友，何谓道义，相赒相恤，乃朋友应尽之义务，何足言德？吾固欲秘之不宣也，既沈叟泄言，不能再秘。还愿阖府慎终如始，克勤克俭，则亡友有知，亦应含笑矣。”阖座鼓掌称善，欢饮竟日，乃散。赵亦别去。自是两家往来如初云。
阅者曰：语有之：“一死一生，乃见交情。”若赵生者，洵可谓生死交也。慨自人心不古，友道寖衰。平居里巷相慕悦，饮食游戏相征逐，诩诩然自称为莫逆交。迨贫富悬殊，贵贱迥隔，则即反眼若不相识，甚且有下石投穽者，遑问其为死后耶？闻赵善人风，亦可少愧矣。
苗喜凤
世道日衰，人心不古。魑魅罔两[17]之属，横行白日下。自好者流，反局蹐无容身地。以此习俗移人，竞尚狡诈。语以忠孝节义事，辄掉头而去。循此以往，恐名节亡，人种将灭矣。闻清故老言，浙江桐庐村有苗喜凤者，贼而义者也。贼犹知义，能不称之？
桐庐多山，地瘠而民贫，夙为盗贼出没地。苗亦操此业，昼伏夜出有年矣。身短而悍，能上五丈余高墙，踰城如踰槛；行城楼上，轻捷如猿猱。以此行窃既久，无能捕之者。一夕，过某村，思逞其故技。更阑月黑，万籁无声。方张其灼灼之目，四觅巨厦，忽闻有悲戚之音，自西南来，细听之，乃一女子泣声也。苗性好奇，欲一觇其异，蹑声而前，觉出自南向之矮屋中者。一跃升屋，见西室内残灯尚明，启瓦俯视，中一敝床隐隐有呼痛声。因为帐所掩，不辨其谁何也。覆瓦而起，自檐上窥庭中，有一妙年女子，炷香瓦鼎，望空而拜，拜且泣，泣且祝，语嘤嘤可辨。其语曰：“家寒弟幼，所依惟母，母病殆。秀玉一女子身，无力购药饵，自恨乌私未报，愿以臂肉和血，为母疗病，母生儿亦生。天神在上，请鉴愚诚，默赐保佑。万一母寿已终，不便再续，秀玉更愿减寿为母增寿算，以弟年长为期。”语至此，骤出小刀，白如霜，卷袖露臂，持刀欲下。
喜凤知其将刲股也，奋身作鹰隼状，捷下庭中，直出女前。女大惊。喜凤摇手曰：“毋恐，我即义贼苗某，特来救汝，无恶意也。汝须知刲股伤身，不足为孝。缺药赀，宁我赠汝，休学愚人所为。”遂探怀出银置案上曰：“此银约三十两，可作药饵赀，速延医，无少缓，数月后当再来探视也。”女欲拜谢，而苗已杳然如黄鹤。女乃望空遥拜，不复刲臂，乘夜延医诊治。奈病入膏肓，无可救药，越二三日而母竟逝矣。
女遭母丧，一恸几绝。转念母待葬，弟尚幼，未可轻以身殉也。乃勉强节哀，出医药所余之赠银，为母置棺备殓，藁葬[18]如礼。葬已，赀亦罄。爰为邻家缝纫，本十指所出，养弟赡生。女故有葭莩[19]戚，务农为业。至是，闻女与弟焭焭[20]失依，遣人迎养。女泫然曰：“老母新逝，苫块[21]未寒。秀玉虽一弱女子，殊不忍遽弃敝庐，即违亲灵也。戚谊诚可感，但姑俟异日。”于是一椽矮屋中，仅留遗雏二人，孤烛惨淡。竟夕思亲，缝纫之余，哀号不辍。当局固悲不自胜，局外亦闻而酸鼻矣。不意人情叵测，祸不单乘，彼狡者童，不可与言，而强暴之衅又起。
先是，女母曾为某绅佣。某绅居城中，距女家数里，女亦尝入城省母。绅子某，登徒子之流亚也，见女美，布衣粗服，不减芳容，因微词以挑之。女毅然不可犯。绅子又出金啖母，愿娶为妾。女母欲正言拒斥，转念依人篱下，未便使气，乃诡以有夫辞。绅子料其诈，语之曰：“尔毋欺我，即使罗敷有夫[22]，亦可向彼离婚，转而嫁我。予怜尔女娇小，不应适村夫牧竖家，横遭磨折，故为尔设想及此。若以女妾我，则丰衣美食，享用无穷。尔亦得依我终老，庸非幸事？”女母不与辨，诉诸其父，父诃责之，乃已。然其心益衔恨矣。女母知不可久居，辞绅还家，纺绩度日。至女母殁而绅亦死，绅子欲报前怨，与仆媪密商。闻女以缝纫营生，遂诡遣佣媪，常持衣饵之。
险哉！女安知狂且[23]计？媪屡至女家，使制衣，工价较丰。又甘言厚词，佯作怜悯状。女视之不啻如再生母，辄感且泣。媪又屡购果饵以饲其弟，其弟尤相依如命，几不忍一日离也。媪尝迓女过其家，女初不允，继以一再严拒，似出不情，姑许之。暂以弟寄戚家，而随媪出门。媪家在城内，与绅子家比邻。绅子预凿其墙，沟通后室。女入媪宅，媪导入绅室，设酒相待。女犹以为媪家也，与媪饮，绝无戒心。饮半酣，媪以谐媟[24]之言进，女少觉其异，停樽防醉，默然不答而已。既而日将西下，女辞媪欲归，媪强留之，不可。正相持间，突有一少年入，陡抱女躯。女惊视之，乃绅子也，大呼求救。绅子曰：“今日已入吾手，任汝喊破娇喉，不令汝完璧而返也。”女死力抵拒，卒之女不敌男，况又有媪助虐，用絮塞女口，并推女仰卧床上，尽褪其衣。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肉体横陈，芳心已碎矣。
绅子喜甚，亟褫去己衣，欲腾上女身以快其欲。此时正危急万状，有玉碎虑，无瓦全望也。媪笑曰：“娇嫩之躯，不堪受损，愿公子好为之。”言未已，窗外突来飞刃，中媪脑，砉然[25]而踣。绅子正惊视间，忽有人从窗外飞入，足及其身，亦仓猝倒地。其人举足践其上，数之曰：“父尚在殡，夫妇亦宜分居。汝乃诱人家良女，欲行强暴，汝罪尚可贷耶？”绅子方呼饶命，其人已自媪首拔刃，当胸刺入，不待覆斫而已毙矣。亟令女起，着衣裙，负诸背上，跃出窗外，履屋如平地，踰城出郊，谓女曰：“尔不能再返故庐。尔弟何在？可同往我家避难。”女曰：“余弟暂寄戚家，去此只里许耳。然以两人累君，于心何安？”其人曰：“救人救到底，休作厌听语。”遂负女至其戚家，置女于门外，令导之入。向戚家叙前事，即挈其弟出，雇船返桐庐村。其人非他，即义贼苗喜凤也。
苗挈女与弟至家，女乃整容拜谢，并问苗曰：“适堕恶人计，险被污辱。君何以知妾入网，救妾于至危至险时耶？”苗曰：“我今日遵约探视，见尔屋重闭，窥之无人迹，惊疑不解。问诸邻，始悉尔已入城矣。我知尔与绅家有雠，防中奸计，亟入城至绅家。闻南楼呼救声，潜身窗外以觇之，不意正如我所料。尔之不遭污辱，亦非我之力，乃上天鉴尔孝思，令我不期而相救也。”女曰：“感君之德，不啻二天[26]。自问将何以报君？”苗曰：“我岂望报哉？”女曰：“施恩不望报，义士固然，但妾心终未安也。”言至此，红生于颊，低首拈带。苗曰：“毋作他想。我非好色者，脱尔于险，转欲娶尔为妻，义乎何有？尔情可感，然陷我不义，反非我救尔之初意矣。”女乃不敢言。后竟为女别择良壻，并抚其弟至成人焉。
阅者曰：贼，恶名也；义，美德也。如苗喜凤之所为，侠士中犹罕遇之，不意见之于穿窬[27]中。然则苗殆为借窃行义者。借窃行义，义贼云乎哉？吾直称之曰“义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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