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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每个人一生中至少有一次能成为亚当之躯的一部分,那是他获得启示的那个刹那。只有这一小段时间是光明,是属于人自己的,其余时间均为黑暗,并为他人所用。这个获得启示的刹那,即为哈扎尔人所称的“梦”,哈扎尔捕梦者的目的,就是把这些瞬间收集起来,拼凑出亚当之躯来……哈扎尔国王要皈依一种宗教,从基督教、犹太教、伊斯兰教三教中选择一个,于是君士坦丁堡的基督教(东正教)、犹太教和伊斯兰教的代表都汇集到哈扎尔首都,举行了一次“哈扎尔大论辩”。对辩论结果三教各有说法。由于哈扎尔人自己写的历史已淹没无闻,只能通过基督教、犹太教和伊斯兰教的文献来佐证这次大论辩的结果。但三个宗教记载的结果相互矛盾,都认为自己的宗教获得了胜利。于是在十七世纪末(也就是几百年后),有一本哈扎尔辞典面世了,包括了三大教关于论辩的记载,这本书分成三个部分,分别是红书、绿书、黄书,记载了三大教派的各自说法。
但十七世纪的这本书也已佚失,很难看出它的原貌。况且,这部书难道仅是要记录这次大论辩吗? 在这些结构下,作者巧妙地加入了另一条隐秘线索:哈扎尔人在改宗前的原始宗教,在作者笔下是捕梦者的宗教。这个宗教信奉语言的教条,如元音的地位高于辅音、动词的地位高于名词等,这是欧洲神秘主义宗教一股很大的信仰暗流,捕梦人可以在不同做梦的人的梦中跳跃,所有人的梦境自成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也有人活着。捕梦者采集人的梦,从而整理出关于阿丹?鲁阿尼的知识。阿丹?鲁阿尼是个天神,有人认为即是亚当,其神性低于上帝,人们可以通过获得阿丹的知识、并借助阿丹无限接近于神。但阿丹?鲁阿尼的神性时大时小,需要找到合适的时间,在阿丹?鲁阿尼的神性最大时接近它。十七世纪红、绿、黄三书的作者(他们是从哈扎尔大论辩时期的人托生而来的),就是在这个特殊宗教影响下,通过捕梦联系在了一起,从而逐渐拼凑出哈扎尔宗教的情况以及哈扎尔的历史,具备了接近阿丹?鲁阿尼的条件。可他们却在见面时死去了。同时还有三个魔鬼作为破坏者而存在,他们要防止人类得到关于阿丹?鲁阿尼的知识。十七世纪末这个危险不大,因为阿丹?鲁阿尼正处于神性较弱的时期。但到了一九八二年,正是阿丹神性的高峰,此时从三个十七世纪辞典作者转世的三位学者又开始集拢这神秘教理的知识,并有可能再次获得这个知识,于是害怕人类接近阿丹?鲁阿尼三个魔鬼组成的“圣家族”杀死了两位学者,使另一位坐了牢,使这个知识再次成为断片。这些断片汇集成了第二版,也就是如今读者手中的《哈扎尔辞典》。这本书的独特之处就在于作者成功虚构了一个世界,不仅在书内,而且在书外。作者的创作并非仅仅是写作这部小说,而且还包括了这本书的出版行为。版权方要求必须阴阳本都要出版,读完此书读者就会知道,这样的限制也应看作作者创作的一部分,因为《哈扎尔辞典》讲的其实就是《哈扎尔辞典》自身历经磨难的成书与出版经过:从十世纪的阿捷赫公主开始,之前两个版本均毁于魔鬼之手,直到现在这个版本才终得以来到读者手中。作者通过在辞典中扮演一个角色——《哈扎尔辞典》最新版的编者——的方式将此书和现实连上,如不能与书中叙述相符,同时出版阴阳两个版本,书中世界就不能与现实世界完全吻合,作者的创作意图也就不能完全实现,读者的阅读体验也会下降。此书是《哈扎尔辞典》的魔镜插画纪念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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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米洛拉德?帕维奇(1929-2009)
塞尔维亚作家,文艺学家,哲学博士,贝尔格莱德大学教授,塞尔维亚科学和艺术院院士,全欧文化学会和全欧科学与艺术家协会成员。曾被美国、欧洲和巴西的学者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
代表作《哈扎尔辞典》开创了辞典小说的先河。1967年发表了诗歌《羊皮纸》。1971年发表的长诗《月长石》奠定了他在前南斯拉夫文坛的地位。主要作品有:短篇小说集《铁幕》(1973)、《圣马克的马》(1976)、《青铜器》(1979)、《俄罗斯猎犬》(1979)、《贝尔格莱德故事新编》(1981)、《翻过来的手套》(1989);诗歌散文集《最后时刻的灵魂谷》(1982);长篇小说《哈扎尔辞典》(1984年获南斯拉夫最佳小说奖)、《用茶水画成的风景画》(1988年获南斯拉夫最佳作品奖)、《风的内侧,又名海洛和利安德尔的小说》(1991)。 近作有剧本《永恒之后的一天》(1993)、长篇小说《君士坦丁堡最后之恋》(1995)、短篇小说《鱼鳞帽——艳史》(1996)。
译者
南山
主要译作
《情人?乌发碧眼》(法)杜拉斯——(上海译文出版社 1997年12月出版)
《吉娜?嫉妒》(法)阿兰?罗伯?格里耶——(上海译文出版社 1997年12月出版)
《哈扎尔辞典》(塞尔维亚)米洛拉德?帕维奇——( 上海译文译文社1998年12月出版)
戴骢
俄罗斯文学翻译家。原名戴际安,江苏苏州人。1933年1月出生。1949年参加解放军,1950年毕业于华东军区外语大学俄语专业。历任解放军华东防空司令部俄语译员,上海新文艺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上海分社俄语文学及亚非拉文学编辑,《外国文艺》杂志俄苏文学编辑兼西葡拉美文美术评论编辑,编审。1956年开始发表作品。1988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俄罗斯政府“高尔基奖”获得者。
主要译作
(俄)阿赫玛托娃 《阿赫玛托娃诗选》(四川文艺出版社1985年)
(塞尔维亚)米洛拉德?帕维奇《哈扎尔辞典》(译文社 1998年)
(俄)蒲宁 《蒲宁文集全五册》(安徽文艺出版社 2005年)
(俄) 帕乌斯托夫斯基 《金蔷薇》 ( 译文社 2010年出版)
(俄)布尔加科夫 《狗心》 (浙江文艺出版社2010年)
伊萨克?巴别尔《敖德萨故事》(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7年)等
石枕川
1931年生,江苏宜兴人,解放军外语学院俄语系教授、硕士生导师、知名俄苏文学翻译家。1953年自哈尔滨外语专科学校毕业后,即南归苏州,在江苏师范学院(现为苏州大学)外语系任教。1980年调洛阳解放军外国语学院讲授苏联文学作品等课程,2004年10月29日在苏州去世。
主要译作
〔苏〕恰科夫斯基《围困》(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
〔苏〕阿斯塔菲耶夫《鱼王》(译文社1982年)
《当代苏联中短篇小说集》(译文社1982年)
《阿勃拉莫夫中短篇小说选》(译文社1981年)
〔苏〕阿纳托利金《莲花及其他》(译文社1986年)
《谢德林短篇作品选》(江苏人民出版社1980年)
[俄] 鲍?皮利尼亚克 《红木》(作家出版社1998年)
[塞尔维亚]《哈扎尔辞典》(译文社1998年)
〔苏〕库普林《亚玛街的烟花女》(译林出版社2001年出版)
[俄]屠格涅夫《前夜?父与子》(译林出版社2000年出版)
[美] 纳博科夫《菲雅尔塔的春天》(浙江文艺出版社2003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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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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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译本译者序...........................................................................................
5
卷首导语.....................................................................................................
9
一、《哈扎尔辞典》编纂始末........................................................
9
二、《哈扎尔辞典》版本溯源........................................................
17
三、《哈扎尔辞典》使用说明........................................................
19
四、 达乌勃马奴斯母版序言残片(译自拉丁文)
达氏母版于
1691年面世后被毁
..........................................
26
红书
—基督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
31
绿书
—伊斯兰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
159
黄书
—古犹太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
261
补编一
杰奥克季斯特·尼科尔斯基神甫
—初版《哈扎尔辞典》的编纂者...................................................
361
补编二
阿布·卡比尔·穆阿维亚凶杀案证词................................................
389
笔录(节录)..............................................................................................
391
结束语....................................................................................................................
3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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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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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也不会
打开这本书,
因为他已长眠于此。
卷首导语
(第二版,亦即补遗、修订版说明)
本书现在的作者保证读者诸君读罢本书后绝不会招来杀身之祸,而此种不幸命运曾于1691年《哈扎尔辞典》初版面世后,降在当时的读者身上。《哈扎尔辞典》的初版,乃本书第一个作者极尽辛劳的呕心之作。关于初版情况,很有必要作些说明,但为了避免漫无边际的长篇大论,本辞典第二版的编纂者愿同读者诸君约定,也就是说把话说在前面: 编纂者在晚餐之前写下他的见闻,而读者则在晚餐之后加以披阅。编纂者因饥肠辘辘势必尽量写得简单扼要,如此一来,酒足饭饱的读者便不会读到冗长的引文了。
一、 《哈扎尔辞典》编纂始末
本辞典所记述的那个事件大约发生在公元八世纪或九世纪(其时可能发生过一系列此类事件)。在专门文献中,也有把这个事件叫作“哈扎尔大论辩”的。哈扎尔是个独立、强盛的部族。这群剽悍的游牧民不知是在历史上什么年代被死寂的灼人黄砂逐出本土,从七世纪起到十世纪定居于黑海与里海之间的这块陆地之上。
哈扎尔见诸历史已在他们跟阿拉伯人开战并在627年与拜占庭皇帝赫拉克洛纳斯结成联盟之后。这个部族的族系至今仍是个谜,一切踪迹都已湮灭,否则今天就能到某一民族间去寻找换成某一名称的哈扎尔人了。他们失踪了,只在多瑙河岸留下一片坟地。其实关于那片坟地,谁也说不准是否真是哈扎尔人的。再说,还有那一堆钥匙呢?钥匙柄是镌刻有三角形的镂金币和镂银币,据达乌勃马奴斯考证,这堆钥匙都是哈扎尔人铸造的。哈扎尔人连同他们的国家之所以从历史舞台上消失,是因为发生了一桩重大事件,这也就是本书的主要内容: 他们如何放弃原始的、今天已无人知晓的宗教信仰而改信无论古代还是今天都尽人皆知的犹太教、伊斯兰教或基督教这三大教中的一教。史家认为,在他们改信宗教之后不久,哈扎尔王国也就随之崩溃解体。公元十世纪,有个叫斯维亚托斯拉夫公爵的俄国统帅,人没下鞍,就像吃掉一只苹果般把哈扎尔王国吃掉了。943年,俄罗斯人在八夜之间把哈扎尔人建在伏尔加河口的首都摧毁殆尽,又用五年时间,亦即从965年到970年消灭了整个哈扎尔国。目睹者曾说,哈扎尔首都屋宇的影子好长一段时期内都萦然不灭,虽则屋宇本身早已被履平,影子居然对着伏尔加河水迎风而立。据十二世纪的一本俄国编年史记载,已经到了1183年,奥列格仍称自己为哈扎尔执政官,其实此时,也就是说在十二世纪,原哈扎尔国的领土早已由另一部族——库梅人所占据。哈扎尔的文化遗迹留存下来的极其稀少。从未发现过任何文字资料,不论是社会的或者个人的;也从未发现过哈扎尔的书本典籍,虽然哈列维曾提到过这类书籍;关于他们的语言,人们一无所知,虽然基里尔曾说起过他们是用哈扎尔语从事他们的宗教活动的。在当初属于哈扎尔领土的苏瓦尔发掘到的唯一一幢聚族而居的住屋遗址,经考证并非哈扎尔人的而是保加利亚人的。伊蒂尔城的发掘工作没有取得任何结果,甚至连当年那座城堡的遗迹也没找到,而那座城堡,众所周知,是拜占庭人为哈扎尔人建造的。哈扎尔人灭国后几乎已无人提及。公元十世纪,匈牙利一个部落的酋长曾建议哈扎尔人迁徙到他的领土上定居。1117年曾有几个哈扎尔人在基辅弗拉基米尔?莫诺马赫大公的府第中出现过。1309年普雷斯布尔格城发布禁令,不许天主教徒与哈扎尔人通婚,1346年,教皇曾证实确实颁发过这项禁令……有关哈扎尔人的史料,几乎尽在于此了。
上文提到哈扎尔人因改宗新教而罹大祸,现将其前后经过概述如下: 哈扎尔的首领——可汗,据古代文献记载,有次得了一梦,于是下令邀请三个不同国家的哲人来给他详梦。这是件有关哈扎尔国运兴衰的大事,因为可汗决定,哪位哲人圆梦圆得使人折服,可汗和他的臣民便皈依这位哲人所信的宗教。某些历史学家凿凿有据地说,可汗作出这个决定的那天,他的头发一下子全落光了,他本人也深知绝非好兆,但令出宫门,驷马难追。于是可汗的夏宫迎来了伊斯兰教、犹太教和基督教的传教士——托钵僧、拉比和修士……三位贤哲的观点,基于三种不同信仰而激起的争论,他们的个人品德以及“哈扎尔大论辩”的结果,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关于这一事件和它引起的后果,关于论辩的得胜者和失败者,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多少世纪以来,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内部就此事展开了无穷无尽的讨论,迄今未休,虽然哈扎尔人早已消失。到了十七世纪,对哈扎尔人的兴趣再度勃发,数百年来积存下来的关于哈扎尔人的大量资料均予以系统整理并于1691年在普鲁士出版。
人们研究了三角形钱币、古戒指上的姓氏、盐甏上的图案、外交信函及众多作家的行述,又借助放大镜查检书名,研读谍报员的书面报告及各类遗嘱,还对黑海沿岸的鹦鹉的发音作了考察,有人认为那些鹦鹉当年曾讲过现已湮灭的哈扎尔语;有人研究了以音乐为题材的绘画,并从画上辨读乐谱中的音符,有人甚至研究过一张人皮上所刺的文身,至于查阅的古拜占庭、犹太和阿拉伯文史档案资料更是不计其数。总之,为了编纂此书,凡生活在十七世纪的人能够想像到的办法、能够使用的手段都统统用上了。考查所得史料已尽收于这部辞典之中。哈扎尔大论辩为何在千年之后重又引起关注?对此,一位编年史作者作了解释,其解释委实莫测高深,匪夷所思。他说:“我们每个人都朝前方驾驭自己的思想,一如用绳牵着猴子漫游。而你在阅读时,你前方往往有两只猴子: 你自己的猴子和他人的猴子。更要命的是一只猴子和一只鬛狗同时出现。如何喂养它们,你去费脑筋好好安排吧,鬛狗的饲料和猴子的饲料可大不一样……”总揽此书编纂事务的是波兰文辞典的出版人约翰涅斯?达乌勃马奴斯或托他名字的他的一名后继者。这本在1691年出版的书是有关哈扎尔问题的史料汇编,其所采用的形式是唯一能以集许多世纪以来所有摇笔杆子的人舞文弄墨之大成的形式,即辞典之形式,并冠以《Lexicon Cosri》这一书名。
据一种史料(基督教史料)的说法,此书由一名叫杰奥克季斯特?尼科尔斯基的教士向编注者口述后编纂而成,这名教士在奥地利与土耳其两军作战的疆场上收集了与哈扎尔有关的各种原始手稿,并将手稿上的内容熟记在心。所以,达乌勃马奴斯的版本实际上包括了三种辞书: 古伊斯兰教辞源、译成希伯来文的原稿文本索引和源自基督教的识字读本。
达乌勃马奴斯著作——这部关于哈扎尔王国的辞典中的辞典——经历了不同寻常的命运。
这个版本共印五百部,其中一部由达乌勃马奴斯用剧毒油墨印刷而成。这部沾着毒汁的辞典由一把金锁锁住,和另一部上了银锁的辞典放在一起。1692年,宗教裁判所下令销毁达乌勃马奴斯版的辞典时,只有这两本躲过劫难,得以幸免。这样一来,那些胆大妄为的人或异教徒若读了这部禁书,定遭死亡之凶。谁若打开此书便会立刻全身瘫痪,胸口像被针尖刺中一般。读者会在看至第九页上的这几个字时死去,这几个字是: 词句已成血肉。倘若读者同时阅读带银锁的辞典,便能知晓死亡何时降临。带银锁的辞典里有下述提示:
“倘若你已苏醒却未觉痛苦,须知你已不在活人世界。”
十七世纪多夫梅尔家族关于财产继承诉讼案的文字记录,证实了“金辞典”(沾毒墨的那部辞典)在这个普鲁士家族中世代相传: 长子继承了全书的一半,另外两名子女各得四分之一,或者不到四分之一,要是继承者人数更多的话。辞典的每一部分,都和多夫梅尔的一部分财产相对应: 果园、农田、草地、宅子、池塘或牲畜。很长一段时间内,没人想到过人的死亡会和阅读这本书有什么关系。直至有一天,牲畜开始死亡,旱灾降临,有人告诉多夫梅尔家的人,说此书和年轻女子一样,会变成吸血食尸的女鬼,其灵魂在世上游荡,传播瘟疫,杀死周围的一切生灵。所以得把一个小小的木头十字架塞进书上的锁孔内,就像把木头十字架放入化身为吸血僵尸的姑娘嘴里一样,以阻止其灵魂出来害死家人。人们对这本《哈扎尔辞典》如法炮制: 把一个十字架塞进锁孔,就像塞进嘴里一样。可灾祸更频,家族中的人开始在熟睡中觉得胸闷难忍,甚或相继死亡。于是,有人请来了一名教士: 他拿掉了书上的十字架,灾祸即告停止。他曾告诫说: 得提防未来,灵魂在外游荡时,切不可把十字架放在书上,因为灵魂对十字架极为害怕,从此不再返回。所以,在数百年的时间里,金锁没有再开启,也无人翻开过《哈扎尔辞典》。夜晚,放置这本辞典的书架上发出一种奇怪的声响。利沃夫的一本地方志有这样的记录: 达乌勃马奴斯的辞典里装有某个名叫内哈玛的人发明的沙漏,此物能写字会说话。这个内哈玛还信誓旦旦地说,他早已从自己手上认出H的线条,这是他使用的希伯来语中的辅音字母,还从字母V中看到了他阳性的灵魂。他装在书中的沙漏看不见,摸不着,但在静谧宁寂之时,你在阅读过程中,会听到细沙流出的声音。当沙子流尽,你得把书反过来,从结尾开始倒读,你会发现里面有秘不可宣的含义。另有一些记载称犹太教拉比对他们的同胞给予《哈扎尔辞典》的关注颇不以为然,而且这部辞典常常成为犹太世界中饱学之士加以抨击的对象。犹太教拉比对辞典中源自希伯来的史料未提质疑,然而,他们对辞典中其他的史料却不予认可。《Lexicon Cosri》一书在西班牙亦遭厄运,在那儿的伊斯兰教社团中,那本“银书”被判为禁书,八百年内任何人不得阅读。禁期尚未过去,禁令依然有效。此事说明当时的西班牙有不少哈扎尔人的后嗣。有人注意到,这些“最后的哈扎尔人”保持着奇异的风俗习惯。他们若同某人发生冲突,会趁那人熟睡时,不惜一切代价地辱骂、诅咒他,但又不得把他吵醒,只有这样的诅咒才会大奏奇效。达乌勃马奴斯认定哈扎尔女人就是用此法诅咒亚历山大三世(大帝)的,普斯多卡利斯代纳的证词也说明确有此事: 哈扎尔人曾被马赛多纳王朝的亚历山大统治过。
二、 《哈扎尔辞典》版本溯源
今天已无从知晓达乌勃马奴斯的《哈扎尔辞典》(1691年版)是如何面世的了,仅存的两本(沾毒墨的那本和上银锁的那本)虽曾躲过劫难,但到头来同样难逃被毁弃的命运。据说,“金本”被毁时备受糟蹋。此书最后一个所有者是多夫梅尔家族的一位老者,此人精于剑术,其剑发出的声音,会像钟声一般传将出去。他从不读书,却常出此言:“光明产卵于我眼中,一如苍蝇啐唾液于伤口。其结果不言而喻……”这位老人无法忍受食物的油腻,于是,背着家人,每日悄悄地撕下一页《哈扎尔辞典》放入汤盆以吸去油水,然后把污秽不堪的纸页随手丢弃。当他的所作所为被人发现时,《Lexicon Cosri》已经被毁。还有一种说法比较确切: 老人不愿使用配有版画插图的书页,那会使他的汤汁串味,所以,只有那些有插图的书页得以保存下来。时至今日,若能循着最初的蛛丝马迹苦苦寻觅,兴许还能找到那些带插图的书页。有人猜测,某个名叫以撒洛?苏克博士的考古学家和东方文明史教授可能藏有一本《哈扎尔辞典》的样本或抄本,但他死后,人们在整理他遗物时却一无所获。这样一来,今天所剩的只有达乌勃马奴斯版辞典的一些摘录了,这部辞典有如靠睡眼来维持的梦魇薪传至今。
摘录里援引一些曾和《哈扎尔辞典》作者有过论战的人的观点,认为达乌勃马奴斯的版本类似一部哈扎尔百科辞典,是诸多人物传记的汇编,他们曾以不同的方式掠过哈扎尔王国的苍穹,就像鸟儿飞过屋宇一般。圣人贤士、哈扎尔大论辩的参与者及几个世纪以来一直成为研究对象的人物的生平,是此书的基本材料,凡书中之条目均有三种释义。
达乌勃马奴斯的辞典源于古犹太教、伊斯兰教和基督教三种史料,该辞典记录了有关哈扎尔人改信宗教的轶事,用的是达乌勃马奴斯版辞典的特殊结构,这也是该辞典第二版的修订、编纂原则。尽管因缺少原始资料而引起的困难出乎想像,但辞典编纂者还是矢志不渝地遵循这个原则。读了这句用哈扎尔词语组成的句子便可洞烛编纂者的困难所在了:“梦是魔鬼的花园,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梦早已被梦过了。现在,它们只是在和现实交换,正像钱币转手换成票据,然而世上的一切也早已都被使用过了……”处在这样一个世界,更确切地说,处在一个已发展到这种阶段的世界,你已别无选择。
不过,有件事别忘了: 《哈扎尔辞典》第二版的出版人深知达乌勃马奴斯在十七世纪使用的资料并不确凿,所以《哈扎尔辞典》第二版大部分内容更像一部传奇,它所表现的内容有如梦中的晚餐,由不同年代的梦幻之网编织而成。尽管如此,这些资料却颇受读者欣赏,因为这部辞典没有试图对哈扎尔人的问题提供某种现代观点;这是一部散文集,旨在重现业已消失的达乌勃马奴斯版辞典。现今对哈扎尔人的认知,只是作为必不可少的附加材料,以补充从已经消失的史料中摘录下来的部分内容。同样要说明的是,由于大家都可理解的原因,本书做不到像达乌勃马奴斯的辞典那样按字母顺序编排,达乌勃马奴斯的辞典按三种文字的字母顺序编排,这三种文字是: 希腊文、希伯来文和阿拉伯文,辞典中的日期与三种历法相对应,而本书的日期是用同一种历法来计算的,达乌勃马奴斯文本中的三种语言版本将其译成为一种语言。很显然,十七世纪版本的辞条是根据不同的语言(希伯来语、阿拉伯语、希腊语)分类编排的,因为根据不同语言的字母顺序排列,字母在词句中的位置也不尽相同,再者,读者不是朝同一方向披阅此书的,还有,书中的主要人物也不是在同一背景下出现的。此外,今后各种译本的风格、样式也会各不相同,这是因为《哈扎尔辞典》的素材在不同的语言中有不同的排列,辞条会换位,人名会挪移。在达乌勃马奴斯版本中出现过的一些重要的人名,诸如圣基里尔,犹太?哈列维或尤素福?马苏迪及其他一些人名的排列顺序,在这个版本中和《哈扎尔辞典》母版的排列不一致。毫无疑问,这是目前这个版本的最大缺陷,因为只有按顺序阅读一本书里不同章节的读者,才能重建书中的世界。而采取另一种方法又无可能,因为达乌勃马奴斯版本的字母排列顺序无法沿用。
不过,这一缺陷也算不得很严重: 回眸远看那个时代的聪明读者只需好好安排阅读顺序,便不难察觉书中隐秘的含义,当今的读者诸君持有这样一种观点: 想像是作者的事,与他们毫不相关,尤其对一部辞典来说更是如此。而对这样的读者,一本书就不必多此一举指明什么时刻得颠倒阅读,以及朝什么方向阅读,因为今天的读者从不改变他们的阅读习惯。
三、 《哈扎尔辞典》使用说明
本书虽几经改动,但仍保持母版即达乌勃马奴斯版的优点。乃如母版那样,本书供不同类型读者翻阅之用。它广集百家之言,读者可以各取所需,读罢掩卷,也可以自写续篇——从古达今本书编纂者何止千百,将来当然也会出现新的编纂家,将其重新整理、续写和补遗……本书所列辞条均加十字、新月或大卫星等符号,如果读者对某一辞条感到兴趣,他可在辞典的相应卷次中找到更为详细的诠释。
凡例:
十字星符号:可在本辞典的《红书》(基督教关于哈扎尔的史料)中寻找。
新月星符号:可在本辞典的《绿书》(伊斯兰教关于哈扎尔的史料)中寻找。
六芒星符号:可在本辞典的《黄书》(古犹太教关于哈扎尔的史料)中寻找。
倒三角符号:可在红、绿、黄三卷中均能找到相应的诠释。
换言之,读者可按自己认为便利的方式来查阅。一些读者可像查阅任何辞典那样查阅他们在彼时彼地感兴趣的名字和辞条,另一些读者可把这本辞典看作一本书,从头至尾一口气看完,由而获得关于哈扎尔问题以及与哈扎尔问题有关的人物、事件的完整概念。阅读可从左及右,也可从右及左,一如普鲁士版本(犹太人和阿拉伯人的史料)那样。阅读本辞典黄、红、绿三卷的顺序,纯按读者意愿,你可任意翻开一页,便从那儿读起……正因为如此,十七世纪的版本把各卷分别装订,但现在由于技术上的原因无法按此办理。阅读《哈扎尔辞典》时也可专挑各卷中的相同辞条——伊斯兰教的,基督教的和古犹太教的,从而获悉三卷中每一卷对该辞条的诠释……也可在阅读时将本辞典三卷中涉及哈扎尔大论辩的参与人,论辩的编年史作者,以及哈扎尔问题研究专家(诸如十七世纪的合罕、马苏迪、勃朗科维奇,二十世纪的苏克、穆阿维亚、舒利茨等人)的条目荟萃成一篇完整的文章。当然,也不应疏漏来自三座地狱的——伊斯兰教的、犹太教的和基督教的人物,诸如叶芙洛茜妮娅?卢卡列维奇、谢瓦斯特、阿克萨尼等人,他们为进入此书所走道路之长,所历魔难之多,均为世界之最。
但本书持有者大可不必受这些阅读指南的约束,他可以心安理得地蔑视上述劝告而像饕餮之徒那样狼吞虎咽: 把右眼当叉,左眼当刀,把骨头抛到身背后——去他的!是的,读者也可能在本书的字里行间迷路,乃如本辞典作者之一马苏迪那样卷入他人之梦,再也找不到归途。读者若逢这等情况,以不择方向,独辟蹊径,尽速离开原地为上策。其时他可以依据大卫星、新月、十字来判定方向,由符号至符号穿过全书,如同穿过森林一般。或者,他读本书时像只鹡鸰鸟,只在礼拜四离巢飞翔。或者他像玩魔方一样把页码任意编排,压根儿不计较什么先后程序,而且也用不着遵从任何先后程序。每个读者可以像玩骨牌或纸牌那样自己动手来编辑一本属于他自己的完整的书。反正你投入本辞典几许,便可从本辞典中收获几许,这犹如照镜子,你对镜照多少,镜子便映出多少,因为你从真理那儿获得的,不可能多于你所投进真理的,这一点下文将要提到。总而言之,你不一定要通读全书,可以只读一半或者一小部分,顺便说说,人们对待辞典通常也就是持这种态度。然则寻觅得越细,寻得的越多,幸福的探索者自能泾渭分明,析出本辞典中各个人物之间的关系。如何阅读,敬请自便。
四、 达乌勃马奴斯母版序言残片(译自拉丁文)
达氏母版于1691年面世后被毁
1. 作者建议读者只抓住本书末端一丁点儿的地方。即使你只想轻轻碰一下,也须等到你的神智比往常更敏锐,警惕性较平常更高时方可触及本书,阅读时得准备很快就会染上“跳跃性”高热,此病隔天发作一次,每逢一个礼拜中的阴日你便会发高烧……
2. 两个男人各自扯紧绳子的一头,将系在绳子中间的美洲狮拴住,想象一下这场面吧。倘若他俩欲相互靠近,美洲狮便会扑咬他们,因为绳子会松开;必须将绳子用力拉紧,俾使美洲狮留在他俩之间等距离的位置上。同理可证,作者和读者很难相互靠拢: 他们各自拉住自己一方的绳子的头,而他们共有的思想却被紧紧拴住。假如我们问美洲狮,也就是问问思想,它对那两位怎么看,它也许会这样回答: 这两个可以用于饱餐一顿的猎物各自拉紧了绳子的一头,拽住了一件他们并不能吃下肚去的东西。
8. 注意了,我的兄弟,别对那些戴着象征权力的戒指、又跟着剑声走的人阿谀奉承、卑躬屈节。那些人周围曲意逢迎者成群结队,因为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如此。他们的言行非出本意,因为他们的帽顶上得留住一只蜜蜂,斧头上须藏好油,因为在别人眼里,他们有罪在身,现在要为此付出代价,他们的自由系于一发,岌岌可危,他们作好了一切准备。上面主宰一切的统治者对此心知肚明,乐得趁机利用。当心,你这个无辜的人,别让他们把你和罪犯混在一起。倘若你对他们过于谄媚奉承,他们便认为你心怀鬼胎,你所做的一切并非出于本意、出于信念,而是因为你不得不这样做,以补赎你的罪行,因此,就把你归入恶徒歹人之类。那些人不配受人尊敬,要像踢一只狗那样踢他们,让他们也去做做别人已经做过的蠢事……
9. 至于你们,作者们,想想这件事吧: 读者是一匹表演马戏的马,得教会它等待,每做好一个动作,给它一块糖作为犒赏,要是缺少了糖块,赏罚便毫无内容。至于那些对一本书作出评判的文学评论家,他们都像被戴上了绿帽子的丈夫,别人都比他们早悉奸情,而他们自己还蒙在鼓里……
\【在线试读】:“晨曦初上时我们煮好蜜饭,用棉垫裹严饭罐,放进旅行袋,好让阿勃拉姆老爷睡觉时不觉得冷,然后我们搭海船渡过黑海到达多瑙河口,接着逆流而上。最后一批云燕飞过了多瑙河,它们翻转身子飞翔,水面印出的不是它们乳白色的胸脯而是黑色的背脊。雾季到了,鸟群越过森林,越过铁门地名,多瑙河上的嶂谷,沿今南斯拉夫和罗马尼亚的边界分布,默无声息地南飞,仿佛它们把整个世界的寂静都汇集在它们身上了。第五天在克拉多夫附近撞上一队骑兵,是从特兰西瓦尼亚来的,身上蒙着彼岸罗马尼亚苦涩的尘埃。我们一到巴堂斯基王子的营地,便知迪约尔捷伯爵也参加了战斗,一些将领,诸如哈依达斯汉姆、维代拉尼及海塞尔等人已准备进攻土耳其人的阵地,两天来,剃须匠奔来跑去地为他们剃须剪发,因为他们在不停顿地赶路。当天夜晚,我们老爷他那无与伦比的才智着实让我们开了眼界。
“季节突变,早晨凉飕飕的,可晚上却是热烘烘的——晚上直至午夜是夏天,早晨才是秋天。阿勃拉姆老爷选好了刀,有人给他的坐骑备好了鞍。从塞尔维亚的营地里过来一队骑兵,每个人的袖子里都藏着活鸽子。他们一面骑行,一面抽着长烟斗,烟圈在马耳上方环绕。勃朗科维奇翻身上马后,也接过一根点燃的烟斗,大家就这样抽着烟斗去见维代拉尼将军,听候他调遣。就在此时,从奥地利人的营地传来了喊声:
“‘光身子的塞尔维亚人来了!’
“原来,在骑兵后面冒出了一队除了头上的圆帽几乎是一丝不挂的步兵。他们光着身子穿越被营火照亮的地方,进入大栅栏门,他们身后留下的黑影比他们走得更快些,且比他们大一倍。
“‘你们总不会在黑夜发起攻击吧?’维代拉尼一面问,一面抚摸着他那只大得可以一尾巴扫到人嘴巴的狗。
“‘我们将在黑夜攻击,’阿勃拉姆老爷答道,‘鸟儿会给我们引路的。’
“在奥地利和塞尔维亚的阵地上方,耸立着一座从不下雨的Rs峰,山顶上有土耳其人的要塞和大炮。三天来,他们一直无法接近山顶。将军对勃朗科维奇说,得拔除这个要塞。
“‘如果你们占领了那个要塞,就点燃槭树木,让它发出绿火,’将军道,‘这样便于我们行动。’
“骑兵们奉命出发了,他们依然抽着烟斗。没过多久,我们看见土耳其人的阵地上空飞起一群燃着火焰的鸽子,紧接着又传来了几次火药的爆炸声,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勃朗科维奇和他的骑兵们已返回营地,他们的烟斗还是没熄灭。将军大为惊异,问他们为什么不攻击那些炮群。阿勃拉姆老爷用烟斗指指绿火冉冉升起的山顶——土耳其人的大炮已经哑了。要塞已被攻占。
“次日凌晨,阿勃拉姆·勃朗科维奇老爷由于夜战疲乏不堪,在他的帐篷外睡着了。而马苏迪和尼康·谢瓦斯特则坐下来掷骰子。尼康已是第三天大输特输,可是马苏迪并不罢休。大概他们三人,入睡的勃朗科维奇和两个赌徒,由于某种重要原因而留在弹雨如注的空地上。我没有这种必要,因此及时躲进了安全处所。我刚一躲开,一队土耳其士兵冲进我方阵地,杀死了所有活着的人。紧跟这队士兵之后的是从特雷比涅来的萨勃里阿克巴夏巴夏是奥斯曼帝国高级公职人员,包括将领的荣誉称号。,他不瞅活的,单看死人。随之一个面色苍白、仿佛有一半身体已经衰老、有半撮唇髭已经发白的青年飞也似的来到战场。阿勃拉姆·勃朗科维奇老爷的丝质胸巾上绣有勃朗科维奇家族的族徽独眼鹰。一个土耳其人举起长矛对准独眼鹰用尽平生之力往下刺去,但听得当嘟一声,矛头穿过睡者的胸骨,撞击到他身下的石板。勃朗科维奇用一只手撑起身子,他一生中最后见到的人恰恰就是那青年,红眼睛,玻璃般透明的指甲,半撮银白唇髭。冷汗汇成两道水流,淌到勃朗科维奇脖子上,像结扣一样把他的脖子缚住。他的手抖得出奇,以致他自己看着都感到奇怪,不得不把被矛头刺穿的身体压在那只手上,好使它不再抖动。可是手就像拨动了的琴弦,有好一段时间静止不了。后来,手终于不再哆嗦,他的身躯便悄无声息地倒在那只手上。而与此同时,那青年也訇然一声倒在自己的影子上,肩上那个袋子滴溜溜地滚到一边,他像是被勃朗科维奇的目光砍死的。
“‘难道合罕牺牲了?’巴夏发出一声惊叫。而他手下的士兵以为青年是被掷骰子的人杀死的,便砍死了尼康·谢瓦斯特,后者手里正捏着骰子准备掷出去。然后土耳其人转身来收拾马苏迪。但马苏迪对巴夏嘟囔了几句阿拉伯语,说那青年没死,只是睡着了。这使得马苏迪多活了一天,因为巴夏下令今天暂不将他处死,留他到明天。第二天他被处死了。”
阿韦尔基·斯基拉关于阿勃拉姆·勃朗科维奇的札记以下面这段话作为结尾:
“我是马刀教练,我知道每次砍人招数都不尽相同,乃如每换一个女人作爱,方式都有所不同。区别仅在于,后来有的被遗忘,有的不被遗忘。还在于有些被杀的人或有些女人会记得你。阿勃拉姆·勃朗科维奇老爷之死属于不会忘怀的一类。事情就是如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巴夏的几名仆人,端来一盆热水,给阿勃拉姆老爷洗了身子,然后把他交给一个老头儿。那老头儿胸前挂着第三只鞋,其中放着香膏、药草和麻绳。我想这老头儿大概是要给阿勃拉姆老爷治伤,但他只给老爷涂上香膏、胭脂,剃掉胡须,梳理一遍头发,便叫人把老爷抬进巴夏的帐篷……
“‘又多了一个光身子的塞尔维亚人,’我这么想。
“第二天早晨阿勃拉姆老爷死在帐篷里了。那是在1689年,按穆斯林历法是苦难圣徒叶夫季希节。阿勃拉姆·勃朗科维奇断气时巴夏走出帐篷,要了点儿酒以洗净双手。”勃朗科维奇,格古尔详见柱子修士长时间站在柱头上苦修的基督教修士。首倡这种苦修方式的是五世纪的西门。这种苦修者长期栉风沐雨,仅靠头顶上的小棚遮盖。他伫立于三方之地,日以继夜,周围绕以栏杆,靠门生缘梯送饭维持生命,他主要是祈祷,但有时也向围聚的众生传教。。
捕梦者哈扎尔教派,其保护人是阿捷赫公主。捕梦者能释读别人的梦,能在梦里日行千里选择住所,能在梦里捕获指定的猎物——人和物或者野兽。一个最古老的捕梦者的札记曾被保存下来,里面有这样一段记载:“在梦里,我们一如水中的游鱼。我们不时游出水面,望一望世界的沿岸,随即又拼命地快速下沉,因为只有在水底深处,我们才感觉良好。我们游出水面的瞬间,发现一物甚为奇特,其动作要比我们缓慢得多,呼吸方法也和我们全然不同,其身体重量由土地支撑,它已丧失肉身的感觉,而我们的肉身感是存在于我们体内的。因为在水下,肉身感和肉身是不可分割的,这两者只能合为一体。水外这怪物其实就是我们自己,不过是一百万年后的我们罢了,除此之外,在我们和它之间还有个区别,这区别乃一巨大的不幸——它因把肉身感和肉身分开而备受打击……”
传说莫加达沙·阿勒·萨费是最著名的捕梦者之一。他曾进入这一神奇秘密的最深邃之处,他曾成功地在别人的梦里驯养过游鱼,并打开一扇扇门,到达了无人可及的最深处,终于到达天主那儿——每个梦的深处都有一个天主。后来,他突然再也无法释梦了。他有很长时间一直认为他已在这门神秘的艺术中走到了尽头,所以不可能走得更远了。对路已走到尽头的人来说,已不需要路,也不会有人给他指路了。但他周围其他人的想法和他并不相同。他们向阿捷赫公主吐露了隐情,公主给他们解释了莫加达沙·阿勒·萨费的遭际:
每月一次的撒盐节上,在我们三个都城的郊外,哈扎尔可汗的信徒和你们——我的信徒和捍卫者——展开厮杀,相互拼个你死我活。到了夜晚,人们就把他那边的战死者埋入三个墓地: 犹太人墓地、阿拉伯人墓地和希腊人墓地,我这一边的亡故者则掩埋于哈扎尔人墓地。这时,可汗平静地打开了我卧房的铜门,室内点着一支蜡烛,芳香的烛火因他炽烈的情欲而不住颤悠。这种时候我不朝他看,因为世上所有心花怒放的情人的表情是一样的。我们一起过了夜,但凌晨在他离去时,我从铜门上看了看他的面孔,我从他疲乏的脸上看出了他的欲望、他的目的和他是谁。
你们那个捕梦者的情况也大抵如此。毫无疑问,他已达到他从事的艺术的最高境界,他在庙宇里为别人的梦祈祷,在梦者的意识里他已无数次地被杀死。他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使最美的内容——梦的内容——存留下来,为他所用。要是他在攀登途中毫无过失的话,按说他是可以在他释读的梦的尽头见到天主的。既然他从爬到的高度下降到现世的归途,他一定犯有过失。他为此付出了代价。“归途须小心!”阿捷赫公主最后告诫道,“一次糟糕的下降可能废掉一次到达山顶的胜利攀登。”
基里尔(萨洛尼卡希腊港口,在拜占庭帝国,萨洛尼卡仅次于君士坦丁堡,为第二大城市。的康斯坦丁或称哲学家康斯坦丁,826或827一869)正教圣徒,哈扎尔大论辩希腊方面的参与者,斯拉夫字母的创造者。莱昂总督的第七子,其父由拜占庭宫廷派驻萨洛尼卡,执掌行政及军务。康斯坦丁本人也身兼数职,其中有行政和外交方面的官职。他是在不设圣像的空荡荡的教堂里长大的,那时的君士坦丁堡是反圣像崇拜者的天下。他们中间有许多萨洛尼卡人,康斯坦丁的导师中有不少是知名的反圣像崇拜者。数学家列昂教他荷马史诗、几何学、算术、天文学和音乐,他和他的表兄语法学家约翰(837—843)一样,也是一名反圣像崇拜者。康斯坦丁的第二位导师佛提乌是位著名的哲学家和主教,他教康斯坦丁语法、雄辩术和哲学。佛提乌有个外号,叫做“基督教的亚里士多德”,他和数学家列昂都是人文主义复兴的倡导者,拜占庭再次证明了他是古希腊人的后裔。佛提乌所从事的天文学和魔术研究属于被禁止的学说;拜占庭皇帝说他有一副“哈扎尔人的嘴脸”,还有人在宫廷散布这样的流言,说佛提乌年青时代曾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一个犹太巫师。康斯坦丁对各种不同的语言非常感兴趣,他认为语言和风一样,是永恒永存的。一如哈扎尔可汗占有宗教信仰不同的诸多女人,他也经常换学语言。除希腊语外,他还研习斯拉夫语、希伯来语、哈扎尔语、阿拉伯语、撒马利亚语及哥特式字体和“俄罗斯”字体。他长大成人后,迷上了旅游。他始终随身带一条毯子,说,我的毯子所到之处,那地方就是我的国家。他生命中大部分时间是在原始部落中度过的,每次同他们握过手后,他都要检查一下自己的十指是否齐全。其实,疾病才是他生命中的安宁之岛。当他生病时,便把除母语之外的其他语言统统忘却。再者,他的病至少有两个原因所致。843年,反圣像崇拜者的势力被推翻,加之狄奥菲鲁斯皇帝驾崩后,崇拜圣像的宗教观念终于确立,康斯坦丁不得不隐居于中亚的一个修道院里。他暗自思忖。“就连天主也会退隐,让位于世俗。我们的眼睛是我们前方事物所瞄准的目标,是它们瞄准眼睛,而非眼睛瞄准它们。”随后,他又不得不重返首都,公开抨击他原来的导师,以捍卫崇拜圣像的宗教观念。“以为我们的思想存在于我们的头脑之中,这是一种错觉,”他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头脑和我们自身全部存在于思想中。我们和我们的思想有如大海和潮流,我们的肉体是大海中的一股潮流,而思想便是大海自身。所以,肉体是通过思想才在世上占有一席之地的。至于灵魂,它的作用是为肉体和思想当床铺……”
他也背弃了原先他宗师中的一位: 他的胞兄梅福季,后者至死不肯改变自己的主张。他背离胞兄及以前的神师,使他得登龙门成了显达之人。
他在为君士坦丁堡宫廷效劳期间,先司斯拉夫某省的执政官一职,后为首都王室太学校长;作为神职人员,他曾是君士坦丁堡圣索菲亚大堂的史籍管事,后又成为君士坦丁堡大学的哲学教授,鉴于他博学多才,他曾获“贤人”这一荣誉称号,这个称号一直伴随他到生命终结。他就是从那时起改换门庭的,他遵循一则水手的谚语处事,谚语的大意是,聪明鱼的肉要比蠢鱼的肉硬,而且有害。蠢鱼进食不加选择,而聪明鱼只挑蠢鱼吞食。
他的前半生一直躲避圣像,而他的后半生则把圣像当作盾牌使用。人们由此推断出,他后来惯于接受的是圣母马利亚的圣像,而非圣母马利亚本人。当他将圣母马利亚同可汗的朝臣作比较时,他的比较对象是男子而非女人。
那时,他所生活的世纪已经过去大半,他的人生也已过半。他拿来了三枚金币,把它们放入钱袋,他思量着: 我要把第一枚金币送给一个吹号艺人,第二枚送给教堂唱诗班成员,第三枚送给演奏圣乐的乐师。随后,他开始了毫无目的的漫游。他风餐露宿,从不歇息。851年,他来到了巴格达附近萨马拉的哈里发穆罕默德的继承者,伊斯兰国家的领袖。的居所。他从这次外交游访返回后,在镜子上看见了自己第一道皱纹,他称之为萨马拉皱纹。859年,康斯坦丁到了与亚历山大三世大帝驾崩时一样的岁数: 三十三岁。
萨洛尼卡的康斯坦丁,摹于九世纪壁画。
“和我同岁的人在地下的要比在地上的多,”他想道,“每个时代,如拉美西斯三世拉美西斯三世是古埃及国王(公元前1198—前1166在位)。时代、错综复杂的克里特时代、君士坦丁堡初建时代,都有人与我同岁却已亡故。有朝一日我也一样: 我入地下,而许多与我同岁的人还活着。只是我在地上添岁增寿,无异于抛弃了那些比我年轻的死者……”
860年,当斯拉夫人进攻君士坦丁堡时,身在小亚细亚奥林匹斯山的康斯坦丁给斯拉夫人设下了一个圈套。在修道院静谧的小室里,他发明了他们最早的字母形象。起初,他发明的字母是圆形的,但斯拉夫语非常原始粗愚,无法用墨水来表现,于是,他就想出另一种字母形态: 用铁栏框将字母框起来,就像用笼子把未驯服的鸟关起来一样。后来,当它被驯服又吸收了希腊语后(每一种语言都吸收其他的语言),斯拉夫语才得以形之于字母,即格拉哥里字母公元九世纪后期传入巴尔干斯拉夫语地区的文字。……
达乌勃马奴斯记述创建斯拉夫文字经过时曾如是说: 蛮人的语言怎么也不肯听凭驯化。有一次,在一个为时仅三个礼拜的短暂的秋天,兄弟俩指基里尔及其兄梅福季。坐在修道室苦思冥想一种新的字母,此种字母后来就被称作基里尔字母。工作进行得很不顺手。从修道室向外瞧,静静的仲秋景色尽收眼底,那份子寂静的长度足有一个钟点的路程,而其宽度还要加上一倍。此时兄长梅福季叫他弟弟瞅四个泥罐。那些泥罐就放置在修道室的窗台上,但不是在窗栅里面,而是在窗栅外面。
“如果修道室的门是反闩的,你怎么取那瓦罐呢?”他问。康斯坦丁二话没说,把一只瓦罐打破,从窗栅空隙处拿进碎片,然后用唾沫和着脚下的泥土,把瓦罐粘成原来的模样。
基里尔兄弟也用此法对待斯拉夫语言——把这种语言打破,通过基里尔字母的窗栅空隙,将碎片放进嘴里,用自己的唾沫和脚下的希腊泥土把碎片粘合……
同年,哈扎尔的可汗派遣使者来见拜占庭皇帝米海尔三世,要求从君士坦丁堡派人去给他阐释基督教义。皇上便和有“哈扎尔通”之称的佛提乌商量。这本是一种婉拒的手法,可是佛提乌却当了真,推荐由他监护的弟子哲学家康斯坦丁出任。后者便和他的兄长梅福季率第二传教士团出发去哈扎尔国,史称哈扎尔传教士团。半途中,他们在克里米亚半岛的赫尔松作了停留,康斯坦丁就在那里研习希伯来语和哈扎尔语,以为其使命作准备。他思忖:“人人都是其受难者的十字架,而长钉也会从十字架上穿过。”抵达哈扎尔宫廷后,他见到了伊斯兰教使者和犹太教使者,他们也是可汗邀请来的。康斯坦丁就这样参加了哈扎尔大论辩,发表了他的《哈扎尔论说》。此书后来由梅福季译成斯拉夫文。哲学家康斯坦丁驳斥了犹太教拉比和伊斯兰苦行僧提出的旨在捍卫犹太教和伊斯兰教的论点,他力劝哈扎尔可汗改信基督教,说不可在碎裂的十字架前祈祷,正在此时,康斯坦丁看见了他自己脸上的第二条皱纹: 哈扎尔皱纹。
863年已经临近,这时,康斯坦丁正值亚历山大城的哲学家斐洛死亡时的年纪: 三十七岁。康斯坦丁已完成了斯拉夫字母的编创,由其兄陪同,出发去摩拉维亚中欧一地区。中世纪大摩拉维亚王国中心,公元前四世纪先后由克尔特人和日耳曼人部落居住。,周围是与他同胞有些相像的斯拉夫人。
他把经文手稿译成斯拉夫文,他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的眼睛紧靠额角,这是他们区别于其他人的特征。他们将蛇绕在腰间权作皮带,睡觉时头朝南,把掉落的牙齿扔向屋顶。他们用手指抠鼻孔,一面叽叽咕咕地祈祷一面咽下流进嘴里的鼻涕。他们洗脚不脱鞋,吃饭前先朝食物里吐唾沫。这些人一闻到臭肉腐尸的气味便蜂拥而上,他们思维敏捷,人人能唱善吟,康斯坦丁听到他们的吟唱之后,发现自己有了第三条皱纹——斯拉夫皱纹——心头顿时涌起莫大的悲伤。这第三条皱纹似雨滴一般斜向淌过额头……867年,他离开摩拉维亚来到潘诺尼亚罗马帝国的行省,相当于现在匈牙利西部以及奥地利东部和南斯拉夫北部的部分地区。当时主要居民为伊利里亚人,还有少数克尔特人。,随后又到威尼斯,他在那儿用三种语言参加论战,这三种语言阐述的观点是: 只有希腊语、希伯来语和拉丁语不愧为礼拜仪式上用的语言。威尼斯人问他:“残害耶稣的刽子手,是犹大整个身体呢还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此时,康斯坦丁察觉到他脸上的第四条皱纹出现了: 威尼斯皱纹,这条皱纹加上萨马拉皱纹、哈扎尔皱纹和斯拉夫皱纹,它们纵横交错地分布在他的脸上,好似四张网撒向同一条鱼。他将第一块金币送给吹号艺人,趁他吹号的当儿,他用三种语言问道:“一支军队里使用的军号跟他的一样吗?”那是在869年,康斯坦丁想到了四十三岁去世的拉韦纳意大利北部工业城市。历史上作为西罗马帝国、东哥特王国、拜占庭的都城达350年。的波伊提乌波伊提乌是古罗马哲学家、神学家、政治家。,现在,康斯坦丁也到了四十三岁。应教皇的召见,他去了罗马,他成功地陈述了他的想法及为何用斯拉夫语做日课经的理由。其兄梅福季始终随他而行,他的一些信徒也领受了神职。
当他谛听着教堂里的圣歌,回首他的一生时,不禁暗自感叹:“一个人纵然具有天赋,但当他生病时,要完成一项工作是多么艰难费力;而另一个人即便不具天赋,只要他身体无恙,完成同一项工作所付出的努力不会比前者更多……”
此时,罗马正在举行一次用斯拉夫语做的弥撒,康斯坦丁把第二块金币送给了唱诗班成员。遵循祖传的习俗,他将第三块金币含于舌下,然后在罗马的一个希腊修道院隐居,直至去世,那年是869年,人们只知道死者是一名叫基里尔的修士。
主要史料来源: 有关对基里尔和梅福季研究的一些重要参考书目由G·A·伊林斯基收集在他的(Оиыш сисшемашической кириломефоɡьевскоj библиоiрафии)中,后又经波普鲁热科、罗曼斯基、伊万卡、佩特鲁维奇等人作了大量的补充。F·德沃尔尼克在其新版的专著《从拜占庭的角度看康斯坦丁和梅福季之传说》(1969)中,披露了新近的一些研究成果。达乌勃马奴斯版的《哈扎尔辞典》(Lexicon Cosri, Regiemonti Borrusiae, excudebat Ioannes Daubmannus 1691)曾提及一些有关哈扎尔人及哈扎尔大论辩的情况,但那个版本已被毁。可汗哈扎尔国元首。哈扎尔国的京都是伊蒂尔,夏宫则在里海边上,称谢缅杰尔。史家认为哈扎尔宫廷接待希腊传教士乃是政治决策的结果。早在740年,哈扎尔的一位可汗就曾请求君士坦丁堡为他派遣一名精通基督教教义的传教士。到了九世纪,巩固希腊—哈扎尔联盟成了刻不容缓的事,因为他们面临着共同的危险,俄国已挥戈君士坦丁堡,并已从哈扎尔人手中夺取了基辅。另外还有一个危险: 当时在位的可汗没有王储。有次一批希腊商人求见可汗,可汗召见并宴请了他们。希腊商人一律是矮个儿,黑发,毛发浓密,胸毛甚至可以像梳头那样梳出造型,与他们一起欢宴的可汗相比之下无疑像个巨人。眼看就要变天了,鸟儿像苍蝇扑向镜子似的尽往窗玻璃上撞。可汗厚赏商人,把他们送走之后回到宴客的地方,偶尔瞥了一眼桌上吃剩的骨头。希腊人吃剩的骨头堆得像小山也似,仿佛是巨人食后遗留下来的,而可汗的却像个孩子吃剩的骨头只有一丁点儿。于是他立刻召来侍从,命令他们好好想想异邦人席间说了些什么。可是谁也记不清楚。总的意见是: 希腊人压根儿没说话。此时侍从中的一个犹太人站出来说他能够帮助可汗。
“倒要瞧瞧你能生出什么法子,”可汗回答,然后舔了舔圣盐。那名侍从领来一个奴隶,命奴隶伸出一只手来。这只手和可汗的左手一模一样。
“把他留下,”可汗吩咐,“你这法儿不错,照此办下去。”
于是派遣使者分头往哈扎尔王国各处寻找。三个月后犹太侍从又领来一名青年朝见可汗,这青年的脚踝和可汗的毫厘不爽。后来又找到了一副膝盖,一只耳朵,一条肩膀——全和可汗的一样。渐渐地宫中聚集了许多青年小伙,其中有士兵,有奴隶,有走绳艺人,有犹太人,哈扎尔人和阿拉伯人,如果从每人身上取下一部分躯体或者肢体,就能拼成一个年轻的可汗,和在伊蒂尔当政的可汗就像两滴水那么相像。现在单缺头颅,但怎么也没见找到。终于有一天可汗召来犹太侍从向他当面索取: 如果他交不出可汗的头就砍掉他的头。犹太侍从竟毫无惧色,可汗大为惊奇,问他为什么不害怕。
“如果小的害怕,去年就该害怕了,而不是今天。小的一年前就已经找到了头颅,而且已在宫中保存了好几个月,只是不敢呈献罢了。”
可汗立刻命令带上来。犹太侍从领进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她的头简直是可汗头像的复制品,若在镜中见到,准认为就是可汗,只是要年轻些。可汗当即下令把所有遴选出的人统统带上,吩咐犹太侍从用这些人造出一个新可汗。这些人被剜肉断臂,痛得在地上打滚。犹太侍从在新造出来的人的额际画了一道符,后者便从可汗宝榻上一跃而起。现在,剩下的事是要把新造可汗送去试验。于是犹太侍从把他送进了可汗的宠妃阿捷赫公主的内寝。翌日一早,公主命侍从传话给真可汗:
“昨晚来我内寝行房的是行过割礼按犹太教规定,以色列人中男孩诞生后第八天都受割礼,用石刀割损男婴阴茎的包皮。的,而你并未行过。这就是说,要么他不是可汗,而是另外什么人;要么可汗归化了犹太教,行了割礼,已不再是可汗。到底是怎么回事,由你去发落吧。”
可汗问犹太侍从有这点区别是否重要,后者回答道:
“王上也施行割礼,就没有区别了。”
可汗拿不定主意,又反过去问公主,想听听她的意见。公主把可汗带进宫中的地下室,让他看看可汗的化身。按照公主吩咐,化身已被锁在铁牢里,但他力大无穷,将铁笼摇得铮铮响,眼看就要把锁链挣断。一夜之间他已长成了个伟丈夫,真可汗与他一比简直像个孩子。
“要不要我放他出来?”公主问。可汗吓得连连摆手,命令把这个行过割礼的可汗处死。公主朝巨人前额啐了口唾沫,顷刻间巨人倒地死了。
自此可汗信奉了希腊正教,还和他们缔结了新的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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