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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我不与人争:兰多诗选

書城自編碼: 4013713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文學外国诗歌
作者: [英]沃尔特·萨维奇·兰多 著
國際書號(ISBN): 9787542684332
出版社: 上海三联书店
出版日期: 2024-06-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7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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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不可错过的兰多:19世纪英国重要诗人,影响了罗伯特·勃朗宁、哈代等众多文豪
兰多生活在19世纪的英国,是诗人、散文家,创作过许多抒情诗、剧本、英雄史诗。尽管他受到同时代诗人,如华兹华斯、骚塞、兰姆、勃朗宁夫妇和卡莱尔等的盛赞,也得到后辈诗人艾略特、叶芝等爱默生和庞德的高度赞誉,甚至对整个英国诗歌的发展也产生了一定影响——史文朋、丁尼生和哈代等人的作品明显受他的风格影响——影响力堪比拜伦、雪莱,但是,中国读者却只对他“略有耳闻”。
不朽经典首次结集中译:涵盖5大主题100首诗歌
兰多的作品在我国的译介很少,属于中文读者耳闻却不曾一见的经典。
在《我不与人争:兰多诗选》出版以前,中文读者唯一熟悉的兰多诗作,是他写于74岁时的《生与死》,许多译者曾尝试翻译,其中包括著名翻译家李霁野,但是最出色、流传最广的是著名翻译家杨绛译作,其第一二行是: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
本书的出版,是兰多作品在国内的第一次集中亮相。译者特选100首兰多诗歌,共“生与死”“爱情与友情”“田园”“诗与诗人”“神话与传说”5辑。书里的诗作大多为抒情诗,风格从诗史到讽刺无不囊括,更有许多情感纯净、强烈的
目錄
【目录】


I 译者序 / 只要我活着,就一直特立独行
014 ‘Various the roads of life...’
015 生命的道路千条万条
016 Plays
017 剧
018 ‘Fate! I have askt few things of thee’
019 命运!我向你索求的不多
022 ‘Idle and light are many things’
023 许多消闲轻松的东西你会见到
024 Remonstrance and Reply
025 抗议与回应
026 ‘There falls with every wedding chime’
027 每一次婚礼钟声响起
028 A Funeral
029 葬礼
030 ‘Leaf after leaf drops off’
031 落叶纷飞
032 ‘All is not over ’
033 一切都未终止
034 Age
035 年龄
036 Death of the Day
037 死亡之日
038 To Age
039 致年龄
042 ‘Death indiscriminately gathers’
043 死亡不加区分地集结
044 ‘Here lies Landor’
045 这里躺着兰多
046 Verses Why Burnt
047 为什么焚烧诗稿
048 ‘He who sits thoughtful in a twilight grot’
049 他坐在幽暗的洞穴里沉思
050 ‘There are who say we are but dust’
051 有人说我们不过是尘埃
052 Life’s Romance
053 生活的浪漫史
054 ‘Death stands above me’
055 死神站在我头顶
056 The Georges
057 乔治王朝
060 The Duke of York’s Statue
061 约克公爵塑像
064 Rose Aylmer
065 罗丝·艾尔默
066 ‘Thou hast not rais’d, Ianthe’
067 你在我心上,伊安忒
068 Past Ruin’d Ilion…
069 仙去的伊利昂……
072 ‘From you, Ianthe, little troubles pass’
073 伊安忒,小小纷扰,会离你而去
074 ‘Remain, ah not in youth alone’
075 哦,请别仅停留在青春年代
076 ‘Mild is the parting year’
077 离别那年温馨甜美
078 To a Painter
079 致画家
080 To Miss Rose Paynter on Seeing Her Sit
for Her Portrait
081 观罗丝·佩因特小姐画像坐姿有感
年轻时唱过的歌谣甜美动听
Sweet Was the Song That Youth Sang Once
082 What News
083 什么消息
084 ‘Tell me not things past all belief’
085 请别告诉我过往的事情都可信
086 ‘O friends !’
087 哦,朋友!
088 ‘The leaves are falling’
089 叶落纷纷
090 In Memory of Lady Blessington
091 纪念布莱辛顿夫人
096 ‘Sweet was the song that Youth sang once’
097 年轻时唱过的歌谣甜美动听
098 March 24 1854
099 1854 年3 月24 日
100 ‘My guest !’
101 我的宾客!
102 ‘Why, why repine, my pensive friend’
103 为什么抱怨,我忧郁的朋友
104 ‘Well I remember how you smiled’
105 我清晰地记得你怎样微笑
106 Proud Word You Never Spoke…
107 你从未说过骄傲的话语……
108 You Smiled, You Spoke…
109 你的微笑,你的语言……
110 from Appendix to the Hellenics
111 《希腊风情附录》节译
114 From To the Reverend Cuthbert Southey
115 《致卡斯伯特·骚塞牧师》节译
116 To a Fair Maiden
117 致一位美丽的姑娘
118 The Grateful Heart
119 感恩的心
120 Memory
121 记忆
126 Progress of Evening
127 夜色渐浓
给蜻蜓的诗句
Lines to a Dragon Fly
128 ‘Smiles soon abate’
129 微笑很快消失
130 Lines to a Dragon Fly
131 给蜻蜓的诗句
132 ‘We hurry to the river we must cross’
133 我们匆匆赶到必须渡越的河畔
134 ‘Naturally, as fall upon the ground’
135 自然而然地,仿佛坠落地面
136 ‘In spring and summer winds may blow’
137 春夏时节风儿乍起
140 ‘Night airs that make tree-shadows walk’
141 夜色令树影移步
142 ‘The brightest mind, when sorrow sweeps
across’
143 最明亮的心灵,当悲哀掠过
144 ‘Ten thousand flakes about my windows
blow’
145 万千雪花在我窗边飘荡
146 Separation
147 分割
148 ‘Is it not better at an early hour’
149 这样的清晨是否更加惬意
150 ‘Lately our poets loiter’d in green lanes’
151 近来我们的诗人常在绿色小道漫步
152 Destiny Uncertain
153 命运无常
154 ‘Ye who have toil’d uphill to reach the
haunt’
155 你艰难地爬上坡顶
158 ‘When the mad wolf hath bit the scatter’d
sheep’
159 当疯狂的野狼撕咬四散的羊羔
160 ‘Come forth, old lion’
161 出来吧,老狮子
162 ‘The cattle in the common field’
163 牛羊在公共田地
164 A Quarrelsome Bishop
165 爱争辩的主教
166 ‘What bitter flowers surround the fount of
Pleasure’
167 多么苦涩的鲜花环绕着快乐的源泉
168 ‘The scentless laurel’
169 幽香散尽的月桂树
170 F?sulan Idyl
171 菲耶索莱田园诗
176 The F?sulan Villa
177 菲耶索莱庄园
180 Farewell to Italy
181 告别意大利
善良的灵魂哟
Kind Souls
186 From Sappho
187 萨福诗歌选译
188 From Alcaeus
189 阿乐凯奥斯诗歌选译
192 On a Quaker’s Tankard
193 致贵格会的大酒杯
194 From Mimnermus
195 弥涅墨斯诗歌选译
198 From Moschus
199 莫斯霍斯诗歌选译
200 On Catullus
201 卡图卢斯
202 ‘ ’Twas far beyond the midnight hour’
203 午夜时分已过大半
206 A Sensible Girl’s Reply to Tom Moore
207 一位理智女孩对托马斯·莫尔的回答
208 On a Poet in a Welsh Church-yard
209 在威尔士教堂一位诗人墓地
210 A Friend to Theocritos in Egypt
211 一位朋友致远在埃及的忒奥克里托斯
214 Milton
215 弥尔顿
216 To Burns
217 致彭斯
218 To Robert Browning
219 致罗伯特·勃朗宁
222 On Southey’s Tomb
223 在骚塞墓前
226 Proem
227 序诗
230 Dirce
231 狄耳刻
232 Corinna to Tanagra
233 科林娜致塔纳格拉
238 Cleone to Aspasia
239 克雷欧妮致阿斯帕齐娅
242 ‘In Clementina’s artless mien’
243 克莱门蒂娜的纯真颜华
244 ‘On love, on grief’
245 在爱情里,在悲哀中
246 ‘Demophilè rests here’
247 德莫菲尔在此憩息
248 ‘The mermaid sat upon the rocks’
249 美人鱼凝坐岩崖
250 Leontion on Ternissa’s Death
251 利翁蒂姆哀叹特尼莎之死
回来吧,你漂泊的缪斯
C o m e B a c k , Y e W a n d e r i n g M u s e s
252 Why do I praise a peach
253 我为什么要把桃子赞扬
256 Invocation to Sleep
257 祈求入眠

附录
262 论兰多的短诗
亚当·罗伯茨 著 / 卢芬芳 译 / 刘守兰 审订
298 《兰多百首诗集》前言
莫里斯·克雷格 著 / 孙 昊 译
309 史文朋论兰多
阿尔格农·查尔斯·史文朋 著 / 倪雨亭 译
313 在爱情里,在悲哀中
——为什么兰多的经典警句是简练的典范
罗伯特·平斯基 著 / 倪雨亭 译
316 译后记
內容試閱
译者序
只要我活着,就一直特立独行

沃尔特·萨维奇·兰多(Walter Savage Landor),英国19世纪著名散文作家和诗人,一位和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拜伦(George Gordon Byron)、雪莱(Percy Bysshe Shelley)、济慈(John Keats)等著名浪漫主义诗人同时代的才情诗人和作家,在历史的青灯缥缃之中沉睡了数百年之久,终于带着其丰厚的作品重现诗坛。兰多一生置身于时代潮流之外,倾其毕生精力于古典主义文学的传承,以一种无可模仿的纯净风格扬名文坛,受到许多著名诗人和评论家的高度赞扬,T. S. 艾略特(Thomas Stearns Eliot)将兰多定义为“19 世纪上半叶最杰出的诗人之一”,埃兹拉·庞德(Ezra Pound)甚至将他视为介于蒲柏(Alexander Pope)和勃朗宁(Robert Browning)之间最重要的英国诗人。
然而,对于广大爱好诗歌的中国读者来说,兰多似乎是个陌生的名字,关于他的诗歌,或许仅停留在著名翻译家杨绛先生精心迻译的那一首短诗:

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爱大自然,
其次是艺术;
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
我也准备走了。

翻阅尘封的缥缃,我们看到一位阅历饱满、学问博洽、才情横溢的诗人和散文作家,生逢浪漫主义的鼎盛时期,却一生踟蹰于主流文学华贵殿堂的边缘,如果说,浪漫主义诗人主张用主观想象力来超越现实,用飘忽模糊的审美去替代理性思维,那么兰多则更倾向于用坦诚的态度、理智的思维和清晰的画面去表现客观现实,写出有别于浪漫主义文学的诗歌精品。如果读完拜伦或雪莱的诗歌后,再去诵读兰多的诗歌,就会感觉宛若从火山之巅跌落极地的冰流之中。
兰多是一位出色的散文作家,最著名的散文作品是《臆想对话》(Imaginary Conversation,1824),他在作品中神游旧人,浮游典籍,凭借对古希腊和古罗马文化的丰厚积淀,创作出古代贤哲和现代名人之间近150次对话。他同时也是一位杰出的诗人,20岁时创作出激情澎湃、纯熟流畅的长诗《格比尔》(Gebir,1798),其他著名的诗歌作品还有《伯里克利和阿斯帕齐娅》(Pericles and Aspasia,1836)、《古希腊人》(Hellenics, 1847)和 诗剧《朱 利安伯爵》(Count Julian,1812) 等。此外他还留下大量脍炙人口的短诗, 在这些诗歌中,他歌颂爱情,思考人生,描绘自然和乡村,展现古希腊和古罗马文化的迷人风采,完美地将智慧和温情融于一炉。本书选译的正是他写于创作后期的部分短诗。
兰多出生于英格兰中部的华威郡,父亲是医生,父母均出身名门,家境优渥。兰多自幼受到良好的学校教育,曾在著名的拉格比公学和牛津大学三一学院求学,却均因其叛逆的个性和火爆的脾气,加之不时违反校规、无视校方管理而被勒令退学,最后甚至被逐出家门。他一生都在争吵中度过,和父母、妻子、邻居、律师以及一切和他意见相左的人们争吵,他的好友、著名英国作家狄更斯(Charles Dickens)曾以他为原型,在其小说《荒凉山庄》(Bleak House,1852— 1853)中刻画了具有同样个性的人物鲍索恩(Lawrence Boythorn)。
然而,兰多却也有温柔仁厚的一面。他渊博的学识、过人的智慧、风趣的谈吐、天生的英雄气概、强烈的幽默感和同情心以及和各国名人的广泛交往,使他赢得许多文坛名家的珍贵情谊。著名英国作家托马斯·卡莱尔(Thomas Carlyle)曾这样描述他:高大、魁梧、壮实、一头银发、骄傲、易怒,却坦率真诚、慷慨大方,有尊严,有贵族气派。骚塞(Robert Southey)、柯勒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dge)和兰姆(Charles Lamb)等著名作家和诗人都是他的挚友,他们喜欢他雷鸣电闪般的话语和真诚爽朗的笑声,喜欢他的不耍花招、不说教、不显摆、不装模作样的处事方式。正是由于好友们的热诚相助,才使得骄纵任性的他在凉薄的际遇中感受到温暖的友情,在势不可挡的浪漫主义大潮中,坚持自己的诗歌创作理念,在群星荟萃的19 世纪英国文坛粹然耸立,蔚然成一名家。
和同时代的浪漫主义诗人一样,兰多也热爱自然和乡村,他的许多诗歌以英国巴斯和意大利佛罗伦萨为背景,因为他在那里度过了漂泊一生的大部分时光。然而,这些诗歌的风格和同时代浪漫主义作品却迥然相异,如果说浪漫主义诗人崇尚想象力,主张通过想象去重塑自然,使之升华到一个来去无踪,飘忽不定的完美新境界,那么兰多则更注重现实情景的描述和重现。兰多诗歌中也有如画的风景,粼粼碧海,潺潺小溪,依依垂柳,灼灼桃花,巴斯暖阳下翠绿的群山和雨雾中绽放的带刺的玫瑰,佛罗伦萨湛蓝天空下杏红的老房子和青翠的橄榄园,一切都是兰多身临其境的现实画面,生机勃勃的画面上还总有鲜活人群的动态景象。

不久忘却的面纱不断向纵深铺散
遮住了你视野里村民聚居的山脉,
那些快乐的,自豪的,而有爱的人们在呼喊,那遥远的年代里唯有你我同在。

在兰多的诗歌中,我们可以看到忙碌在田野和果园里的收获者和摘苹果的姑娘们,也可以看到兴高采烈地在海边挖沙的孩子们;有鲜花般的儿童,也有饱经风霜的老人;有轻歌曼舞的小伙子和姑娘们,也有围坐火塘彻夜交谈的老友;有明月清辉下为大家恭送晚安的挚友,也有在冬日暖阳的橄榄树下快乐相聚的伙伴。青山绿岭,碧海蓝天,无不可见一闪一烁的人文剧情。这和浪漫主义诗歌中一以贯之的缥缈仙界和无人之境有着明显的区别。
兰多也在诗歌中讴歌爱情和友谊。然而他的爱情诗歌和同时代的浪漫主义诗人的作品也迥然有异。浪漫主义诗歌的画面通常是宁静、唯美而朦胧的,除了拜伦的《她走在美的光彩中》(She Walks in Beauty)等少数诗歌之外,浪漫主义爱情诗歌所展示的画面大多来自诗人无限丰富的想象世界,以华兹华斯的《露西组诗》(The Lucy Poems)为例,全诗以露西为主人公,然而对她却几乎没有一句正面描写。诗人仅以玫瑰、紫罗兰、星星为比喻,把露西置于一种若隐若现的神秘光芒之中,带着朦胧的理想化色彩和模糊的不确定性。关于露西的真实身份,评家各抒己见,至今尚无定论。相比之下,兰多的爱情诗歌展现的却是一幅幅清晰明亮的人物描摹,那些曾经令他怦然心动、曾赋予他无限灵感和激情的女子,或秀慧,或恬淡,或矜贵,或温厚,都以清晰可见的形象跃然纸上,而且每一位都有真名实姓。或许正是因为兰多惯于毫不掩饰地把本人经历融入诗歌,才更加激发起今天读者的好奇和兴趣。
青年时代的兰多在负气离家后曾在南威尔士 的斯旺西居住,在那里他结识了艾尔默勋爵(Lord Aylmer)一家,并爱上其妹妹罗丝(Rose Aylmer),罗丝曾把一本英国作家克拉拉· 里芙(Clara Reeve) 的小说《浪漫的进程》(The Progress of Romance,1785)借给他,其中的一则故事《埃及王后夏洛巴的历史》(The History of Charoba,Queen of Egypt)激发了他日后创作长诗《格比尔》的灵感。1798 年,弱冠之年的兰多发表了其成名作《格比尔》,作品问世后获得不少诗人和评论家的盛赞,英国著名评论家西德尼·科尔文(Sidney Colvin)甚至认为《格比尔》足以和弥尔顿(John Milton) 的作品相媲美, 并指出作品中的磅礴大气是华兹华斯和柯勒律治所不具备的。而罗丝则在其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后远渡重洋,投靠其远在印度的姨妈,两年后不幸死于霍乱。兰多在听闻噩耗后声泪俱下地为她写下著名的短诗《罗丝·艾尔默》(Rose Aylmer)。

啊,是什么把这权杖一族护佑,啊,身姿宛若天仙!
贤良淑德,仪态万千!
罗丝·艾尔默,你坐拥这所有。罗丝·艾尔默,这无眠的双眼,
为你哭泣,却永难再相见。彻夜的回忆和哀叹,
我全都奉献给你。

诗人仿佛漏夜重温袅袅不散的往事,简丽灵动的线条勾勒出心中女神风致嫣然的形象,那些静好的绵绵岁月历历在目,而如今却墓草离离,昔时言笑皆成梦影。
兰多曾在充满田园风光的英国古典优雅小城巴斯度过很长一段时间,1802 年,时年28 岁的他在那里邂逅索菲亚·简·斯威夫特(Sophia Jane Swift),尽管当时她已有婚约,兰多仍然大胆热烈地追求她,他称她伊安忒(Ianthe),希腊语意为紫罗兰花,而英语也有“我和你”的意思(I-and-thee),并为她写下许多动人的诗歌。1831年,兰多出版了一本汇集《格比尔》《朱利安伯爵》以及其他诗歌的诗集,其中有31首诗是献给伊安忒的。伊安忒对兰多的人生有着十分重要的影响,两人之间的感情也随着年深日久愈发浓烈,持续了近50 年之久。在伊安忒去世后,兰多也同样写下动人的悼诗,寄托他的哀思。

你在我心上,伊安忒,激起了任何人不曾有过的欲望,
如今引领我前进的,不再是沼泽火焰,
也不再是徘徊的流星,而是高贵神圣的光芒:倘若你使我浑身冰凉,恰如寒气之于你,
当我靠得太近,太大胆地凝视你,你用比白昼更圣洁的光亮,冰冷了嫣红的晨曦,和无数春日的星星。

此外,兰多也为他的姐姐和孩子们写诗。1854年,与他感情深厚的姐姐伊丽莎白谢世,兰多为她写下动人的悼念诗歌。遗憾的是兰多从未为他妻子写过诗歌。1811 年 5 月,他和妻子朱莉亚·蒂利耶(Julia Thuillier) 相识于巴斯的一次舞会上, 当时的朱莉亚 17 岁,尽管身无分文,无才无德,然而她秀丽出众的外貌,尤其是一头漂亮的金发却使兰多一见倾心,两人相识一月后便仓促成婚。然而朱莉亚并不是理想的妻子,她既缺乏文化教养,也不具备传统妻子所具备的温淑贤良。她和兰多结婚主要是想获得金钱和地位,然而桀骜不驯、喜怒无常的兰多显然缺乏理财的能力和混迹社会的世故,在不断爆发矛盾和争吵后,这段不幸的婚姻在 1835 年告终。尽管如此,朱莉亚还是让兰多有了四个可爱的孩子,并享受了一段平静而温馨的家庭生活。
兰多的短诗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感悟人生的,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杨绛先生精心迻译的《我不与人争》。诗歌语言如话家常,却字字从肺腑镂出,自然而深刻,平淡中寄寓真淳。他仿佛总是在寂静清幽的深宵良思驰想,翻看一张张泛黄的旧照片,在断瓦残垣中辨认亲人的泪痕和笑靥,在久远的记忆中重温那些温煦的邂逅,萍飘的恩遇,年华的遗韵和聚散无常的人生。

夜色涌来,
染黑了相框里我的旧照,青春少女和皱纹老太
如今俨然合在一道。

诗句恬淡中透着沧桑,飘着凄凉,不作深语,却语语如歌,声情沁骨。他感叹飞逝的岁月和漫随流水的世事,在沉思中想象自己逐渐老去的景象。

二十年后我的双目
即便不十分,却也已模糊,
而你的明眸也从众人纷说中恍悟二十年韶光已过。

平远朴实的文字中蕴藏着无字的故事,藏着依恋,藏着不甘,藏着天涯,令人久读不厌。
同时代的浪漫主义诗人也在诗歌中融入思考,感悟人生,然而在他们看来,诗人必须回归自然,与自然融为一体,才能静心思考,挖掘人生的意义和生命的真谛。不论是如云霞般独自飘荡徘徊的华兹华斯,或是如夜莺般歌唱于幽暗树林的济慈,还是如西风般横扫一切、呼唤春天的雪莱,都必须在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优美纯净的画卷中方能恢复宁静的心境,在诗歌中抒发郁积的情感和思考。可以说,自然界的山水是浪漫主义诗人情感的载体。
相比之下,兰多的思考却无须借助大自然,他仿佛总是在经历了生命中的大喜大悲之后,借用眼前的人与事烘托心中的思考和感触,在平实的文字中步入那些不忍细说的久远往事,在诗歌中经天纬地编织个人悲欣,诉说家国阴晴。城郭如故,明月依旧,然而却再也听不到归人跫然的足音。他似乎刻意远离 19 世纪上半叶的各种文学潮流,在他的诗歌中几乎看不到浪漫主义诗人对“回归自然”的渴求,尽管他也充满激情,善于抒发感情,然而他的诗歌却依然客观理性,充满了对悠悠往事慎独和深稳的思考。
兰多自幼钟情古希腊古罗马文学,少年时代在拉格比公学的学习使他精通拉丁语,他的许多诗歌用拉丁语写作,这在 19 世纪的英国作家中是极为少
有的。他自幼通读柏拉图著作原文,在85 岁高龄依然能用希腊语高声诵读《奥德赛》(Odysseia)。他在临终前曾写下这样的话:“《奥德赛》和《伊利亚特》(Iliad)永久地在我脑海中流动,大半个世纪过去,我脑袋中似乎没有空间能装下其他东西。”除了荷马(Homer),兰多也十分崇拜品达(Pindar)、埃斯库罗斯(Aeschylus)和索福克勒斯(Sophocles)等古希腊诗人。他觉得自己和品达气质相近,那是一种与生俱来傲视群雄的气概和简洁流畅的文风,兰多的作品充分反映出这一倾向。他仿佛总是栖迟于古希腊神话的仙境中,如数家珍地把神话故事娓娓道来,丰厚的积淀使他悠然徜徉于古希腊文化的浩瀚学海中,随手征引,旷远绵渺,古趣盎然。

回来吧,你漂泊的缪斯,回家吧,你似乎已经忘了家乡在何方:
回来吧,让我们行走在寂静的西摩伊斯河的沙滩上,那里深陷的脚印显示曾经的流星大步;
从那里我们或许能爬到更高的地方,那是阿佛洛狄忒从雅典娜手中赢取 金苹果的地方,也是从这里,
阿瑞斯欢快地在遥远的山下大声高呼。

兰多一生悠游于古希腊和古罗马琳琅满目的文化长廊中,他不仅醉心于欣赏那里林林总总的珍稀物品,而且也钟情于古希腊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他总是用细致入微的观察和素朴端凝的文字,带领读者步入古希腊和古罗马的寻常巷陌;又如一位资深的向导,引导读者走进那里的崇岳广川,去欣赏那里如画的景色。
塔纳格拉!别以为我已经遗忘
你有着美丽传说的街巷:请相信我的记忆徜徉在
清澈的瑟摩敦河……
纵观同时代的浪漫主义诗人,很少有人像兰多那样醉心于描述古希腊的真实景色。尽管浪漫主义诗歌中也时而出现古希腊元素,以济慈为例,他深厚的古希腊情结在同时代诗人中可谓首屈一指,然而在他著名的《希腊古瓮颂》(Ode on a Grecian Urn,1819)中,激发他无限情思的却是那一尊默然无声的希腊古瓮,诗人从古瓮上雕刻的静态画面中产生心灵感动和丰富想象,复活了古瓮上的图案,铺叙出一个如花的故事。而兰多诗歌所呈现的却是真实的希腊古国的盛衰圆缺和真实的民众生活及理想。如果说济慈像一只蜜蜂,辛勤地采摘古希腊的鲜花为自己酿蜜,那么兰多则如绵绵春雨,不断渗透到古希腊的土壤中,为鲜花的绽放提供滋养,而他本人也渐渐融入其中,变成鲜花的一部分。细读两位诗人的作品,没有人会觉得济慈的《恩底弥翁》(Endymiōn,1818)出自古希腊或古罗马诗人之手,然而兰多的一些诗歌,却有人认为是从纸莎草中发现的古希腊或古罗马诗人的诗歌片段。
兰多还翻译了许多著名古希腊诗人的诗歌,如萨福(Sappho)、阿乐凯奥斯(Alcaeus)、弥涅墨斯(Mimnermus)和卡图卢斯(Catullu)等人的作品,经过他的译介,不谙希腊语的英语读者得以领略古希腊大师们的风采。他以一生对古希腊文化的至诚热爱,幽幽承传了一脉薪火。纵观兰多的作品,他对古罗马文化似乎更为精通,而心中却始终充满对古希腊文化的坚贞与热忱。古希腊情结仿佛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在如火如荼的浪漫主义热潮中,他始终在心中保留着一个安静的角落, 在那里点燃祭奠古代神明的烛火,用古罗马孩子的喇叭,吹奏出纯粹的古希腊笛音。
对于兰多的诗歌作品,评论界褒贬不一,兰多本人曾说:“诗歌是我的消闲,而散文则是我的学业和志业。”诗人一句随意说出的自谦的话,多年来却一直被不加鉴别地误读,于是,一些评论家只肯定了他 “六七首完美的抒情诗歌”,或是“几十首精美诗歌”,却完全忽略了其诗歌成就的全貌。这样的倾向导致了兰多的诗歌长期以来得不到应有的重视和评价。英国著名诗人、评论家杰弗里·格里格森(Geoffrey Grigson)曾在1964 年断言,在过去的 50 年中,和兰多作品数量及质量相同的诗人中,兰多所受到的关注是最少的。
究其原因,或许是由于他出身世家的孤傲和清贵,他时常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在其散文作品中夹杂他对当时文坛的评论。尽管有些观点鞭辟入里,深刻透彻,却因带着严重的偏见而显得怪异、不合群,以致引起读者的不满。比如他对弥尔顿顶礼膜拜,却严重低估了但丁(Dante Alighieri)的文学成就;他固执地认为布莱克(William Blake)和米尔恩斯(Richard Monckton Milnes)是最伟大的诗人,却毫无理由地贬低斯宾塞(Edmund Spenser)的作品;他认为司各特(Walter Scott)的叙事长诗《玛密恩》(Marmion)比拜伦和华兹华斯的所有作品都更为优秀,其中对战争场面的描写甚至能与荷马媲美。而兰多著名的《臆想对话》也因其深奥的内容和迷宫般的词句,令大众读者望而却步。此外,他一贯坚持的古典主义所崇尚的崇高宏丽的风格和简洁准确的用词,由于对形式方面过分纯粹的追求,常使评论家们认为是矫揉造作,因而忽视了他作品的文化深度和丰富内容。如果少几分傲气,说不定他还能倾动流辈,逍遥跌宕于英国文坛。然而少了那几分锋芒与棱角,我们今天所看到的兰多或许就是一位缺乏个性的平庸文人。
或许,他的鲜为人知是因为他诗文生僻的主题和尚古的风格都不符合大众读者的欣赏品位。即便涉猎欧洲古典文学主题,他的诗歌风格和拜伦、济慈、阿诺德(Matthew Arnold )以及丁尼生(Alfred, Lord Tennyson)等人的古希腊诗歌神话主题作品也截然不同,他仿佛在用波斯语写作,文字生涩坚硬,古奥难解。然而,与他同时代的作家却能发现他作品中蕴含的绵渺博厚的文化传统和难以承继的古典遗韵。雪莱一直阅读兰多的诗歌;兰姆也总是摘引他的小诗《罗丝·艾尔默》; 骚塞对兰多的《格比尔》和《朱利安伯爵》的赞美更是无以复加,但他的褒奖却常因两人间的深挚情谊而被认为有溢美之虞。然而素与兰多交往不深的雪莱也同样喜爱《格比尔》,据雪莱的传记作家霍格(Thomas Jefferson Hogg)的说法,雪莱经常高声朗读《格比尔》片段,即便有要事在身,也依然念念不忘。华兹华斯在给兰多的信中曾说,比起同时代的任何一部文学作品,他更愿意诵读兰多的诗歌。史文朋(Algernon Charles Swinburne) 对《朱利 安伯爵》的赞美更是无出其右,他认为这是介于弥尔顿的《力士参孙》(Samson Agonistes)和雪莱的《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Prometheus Unbound)之间最耀眼的作品,德·昆西(Thomas De Quincey)甚至声称该作品出于埃斯库罗斯之手。艾略特钦佩他在工业化时代对遭受禁锢的人文主义的执着坚持,叶芝(William Butler Yeats)赞美他以激情和智慧创作出的宁静经典的艺术作品。而大西洋彼岸的庞德则认为,兰多的作品展现出从古希腊和古罗马到启蒙运动的整段历史,通过他本人一直延伸到现代主义时代甚至更远。他称兰多为“硬派诗歌”大师,认为他在情感和技术细节方面的精微把控尤为出色。
文坛大家们的盛赞充分肯定了兰多的文学成就,或许,只有如这些著名诗人那样真正喜爱纯文学的读者才会欣赏他的作品,兰多带有古罗马风格的诗文气势宏大,纯粹干净,无可比拟,也无可模仿。如果读者不具备满腔热忱和敏捷的目光,如果他们的学识不如他那样博大幽深,天资不如他那样聪明灵慧,就不可能发现他的诗中隐情和字里暗香,也无法追随他灵动的思维,领略他有典有故的情感。而对于大众读者而言,这样的诗歌风格显然超出他们的欣赏范畴,这或许部分解释了为什么他长期以来只能游走于主流文学的边缘,成为一位容易被人遗忘的小众诗人。或许,兰多就是天生为作家们而写作,为理解和欣赏他的人们写作。
兰多富有特色的漫长文学生涯深刻地影响了后辈诗人勃朗宁、丁尼生、哈代(Thomas Hardy)和史文朋,他们在19 世纪英国文坛反传统的潮流中克服困难,逆流而上,坚持在文学作品中表现传统文化,其中以勃朗宁最为突出。由于和兰多私交颇深,两人的性格又有诸多相似之处,因而两人的诗歌风格较为接近。此外兰多还创造出一种形式短小的无韵体诗,有时甚至不用动词,这样的风格也影响了美国诗人庞德以及意象主义诗人。
很难想象,让这些文坛大家们如此感动的诗人却因其暴躁的性格和不断的琐事纷争而闻名欧洲。然而正是他不同寻常的个性,加之他宁折不弯的诗歌理念使他产生了巨大的人格魅力。英国作家利·亨特(Leigh Hunt)曾形容他“恰似一棵高大壮实的山松,树枝上却盛放洁白的百合花”。或许他怪诞的脾性也是一种财富,倘若他的性格和他的诗歌一样宁静和缓,水波不惊,那么他或许不会受到那么多读者的关注,他在菲耶索莱的寓所也不会成为当时文人们的“麦加”。他恰如文学界的普罗米修斯,从天上偷走了火种,在人间燃烧长达近90 年的时光,他挥舞富有个性的大笔,不断尖刻地嘲讽侪辈诗人,并不时棱锋崭然地对一些文学作品发表富有挑战性的言论。他热爱意大利,心里却时刻惦念英国,一生处于矛盾和纠结之中。
兰多和妻子离婚两年后返回英国巴斯,回到他和伊安忒相识相爱的地方,并在那里居住了 20 年。在此期间,他结识了狄更斯、卡莱尔和勃朗宁等青年作家和诗人。对于这些把他奉为偶像的晚辈同仁,他总是给予客观真诚的鼓励和帮助,从不居功自傲,他也因此获得了这些朋友们终生的真挚友情。他同时也目睹了一生的挚友骚塞和挚爱伊安忒的离世,对亲友们的怀念使他把爱心转向他们的后代,他和罗丝·艾尔默以及伊安忒的后代们都长期保持良好的关系。
兰多生命的最后六年是在意大利度过的,他想和妻子重续前缘,却遭拒绝。身无分文的他在好友勃朗宁的帮助下,最后从兄长那里获得一笔生活费,得以在佛罗伦萨定居。即便在沉暮之年,他依然笔耕不辍,不休不懈。1864 年 5 月的一天, 兰多让房东太太关上灯,拉好窗帘,几个月后,他安然离世,享年89 岁。他被葬在佛罗伦萨的英国墓地,静静地躺在好友勃朗宁夫人(Elizabeth Barrett Browning)的身边,一代名悠悠然成了遥远的绝响。
可喜的是,近年来学界对兰多的关注有所增加,在最近的50 余年中,多家出版社,其中包括权威的牛津大学出版社,重印了兰多的诗集、散文集、传记和书信集。有关评论兰多作品的著作也开始问世。继美国诗人、评论家罗伯特· 平斯基(Robert Pinsky)的《兰多的诗歌》(Landor’s Poetry,1968)后,英国作家亚当·罗伯茨(Adam Roberts)的《兰多之纯净——沃尔特·萨维奇·兰多研究》(Landor’s Cleanness:A Study of Walter Savage Landor)于2014 年由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该书的出版为兰多研究注入了新鲜的活力。罗伯茨从新古典主义以及兰多本人的道德品行及政治观点等方面的纯净性出发来审视其作品,提出了许多颇具独创性的观点。罗伯茨认为,兰多诗歌的纯净性由于多种复杂的原因而受到影响,比如他频繁发作的狂怒和一些粗俗的拉丁文诗歌为这种纯净性添加了不洁的成分,然而他那些富有独创性、结构紧凑、带有现代主义雏形却创作于浪漫主义时代的精品,也无可争辩地为他的纯净性增添了亮色。《兰多之纯净》是半个多世纪以来对兰多所有作品的综合评价,罗伯茨希望通过这样的尝试把兰多的名望恢复到他曾经有过的显要地位,并借此重新绘制19 世纪英国浪漫主义和维多利亚时代的文学版图。他希望大众读者能知道兰多的存在,知道他是他那个时代的一位重要诗人和散文作家,既具有19 世纪英国作家的鲜明特征,又和21世纪的文风有着惊人的关联。
兰多一生坐拥缥缃,不求闻达,他曾说:“我并不索求文学界的地位,我特立独行,以后也这样。只要我活着, 就一直特立独行。”生逢浪漫主义盛世,有着出众的禀赋和才情,却顶风逆浪独树一帜,在繁茂的百花园中开辟出一股清流,为19世纪文坛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他的这段话很容易令人联想起著名芬兰作曲家西贝柳斯(Jean Sibelius)的名言:“当别的作曲家忙于调制五颜六色的鸡尾酒时,我仅提供一饮清水。我坚信黑白比彩色更能令人深思。”
兰多的诗歌须学,须识,须情。兰多的传记作家福斯特(John Forster)曾说,兰多的声名在等待中。确实如此,正如他的好友、诗人史文朋为他所写的悼诗《纪念兰多》(In Memory of Walter Savage Landor)所吟咏的:

你,他的佛罗伦萨,请你信任,
收下并存起,
安全地珍藏他呈献的埃尘,还有他神圣的寝息。

爱你的人们,来自远地,把你的姓名,
和无瑕的声望合为一体,恰如晨星和暮星。

刘守兰 2021 年 6 月 15 日写于上海


【内文节选】
我不与人争
我不与人争,因为无人值得我争斗:
我爱自然,其次,艺术:
我烤着生命之火温暖双手;
火要熄了,我也准备走了。

归隐,及时归隐
归隐,及时归隐,远离尘寰,
如果你曾向往宁静的时光;
尘世俗艳的珠宝就会从你胸前断开,
无论多气派多辉煌。
最纯净的星星审视小溪,
溪水激起最小的涟漪,
而宁静,凡是强光照耀之地,
便会舍弃她沉思的小屋。
星体独自在寂静的夜空,
悄无声息地平稳翻滚;
它们在大海上空翩然起舞,然而大海
却不是他们的栖身之处。

我的诗歌枯涩无味
我的诗歌枯涩无味,即便是你
曾经从这孤独的心灵和疲倦的眉头
为我驱走许多忧愁,
如今已无法,让我一如从前,文思涌流;
不,即便是那些温柔的言词也无法
支撑我的心灵去倾听你的诉说:
“栖身孤枝的小鸟
暮色中歌声最美。”

生命的道路千条万条
生命的道路千条万条,最终
归于,孤独的一条。
我们都要走,“他走了吗?”
我们最好的朋友都这样问道。

这里躺着兰多
这里躺着兰多,
人们都以为他是母鹅,
而他却证实自己是公鹅**
**公鹅,在英语中均有“傻瓜、笨蛋”之意。



译后记

一位藏匿于百年故纸堆里的诗人,经过深具慧眼的一代又一代学者们的努力挖掘,终于重现于今日诗坛,实乃幸事。沃尔特·萨维奇·兰多,英国19世纪著名诗人与散文作家,曾以有别于同时代浪漫主义风格的诗文驰名大西洋两岸,当主流诗人们以热情奔放的语言、绚丽多彩的想象和大胆夸张的表现手法抒发对理想世界的追求时,兰多却始终平和从容地面对现实世界,用清醒的理智、素朴的笔调和古雅的风格去描绘现实世界。他始终认为,诗歌应该有节制、理性和建筑美。这些和同时代诗人有着云泥之别的观点使他在浪漫主义的热潮中开辟出一股清凉的溪流,令读者感受到别样的风采。人们似乎很难相信那些如大理石般冰凉的诗歌竟然创作于浪漫主义发展的巅峰时期,然而这却是事实。兰多在19世纪的英国文学史上几乎和拜伦及雪莱齐名,然而他的另类风格却导致他始终游离于主流文学大潮,不为后人所知。
和兰多的诗歌同样令人记忆深刻的是他的火爆脾气、他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派、深厚的文学修养、响亮爽朗的笑声、以及他和狄更斯小说《荒凉山庄》中的人物劳伦斯·鲍索恩的众多相似之处。这一切都成为19世纪文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兰多的作品在我国的译介很少,在各种版本的英国文学史及选读中均无一席之地。在兰多诗歌屈指可数的译诗中,最为著名的是他写于74岁时的“我不与人争”,许多译者尝试翻译,其中包括著名翻译家王佐良和李霁野两位教授,然而最出色,流传最广的则是著名翻译家杨绛先生的版本:

我和谁都不争,
和谁争我都不屑;
我爱大自然,
其次就是艺术;
我双手烤着,
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
请读原文:
I strove with none, for none was worth my strife:
Nature I loved, and, next to nature, Art:
I warm’d both hands before the fire of Life;
It sinks; and I am ready to depart.

译诗和原文一样,文字平实,气度从容,风味隽永。尽管译者改变了原诗的格式,然而却并不影响其风格的传达,读来毫无违和感。我尤其欣赏其中“火萎了”一句,那一个“萎”字,和其他版本的“低落”以及“消沉”相比,不仅更加简洁,与原文的sink更加接近,而且还栩栩如生地展现了火焰逐渐熄灭的动态过程,可谓精彩至极,难以超越。
翻译从来都很艰难,诚如钱钟书先生所说,从最初出发以至终竟到达,这是挺艰辛的历程。一路上颠顿风尘,遭遇风险,不免有所遗失和走样的地方,在意义或口吻上违背或不贴合原文。(钱钟书《七缀集》,1979)钱先生耐人寻味的心语道尽了译者的甘苦,翻译兰多诗歌,我必须从21世纪的中国出发,翻山越岭,穿越时空,到19世纪的欧洲去寻山访水,观风察俗,隔着重重雾霭去辨认一位桀骜不驯的世家子弟,一位真情郁勃、神采飞扬、笔力雅驯的诗人,翻译中遇到的困难是难以想象的。
首先,兰多是尚古的。为了译好每一首诗,我不仅需要温习和更新英国历史和地理知识,而且还需深入学习意大利的地理历史和风土人情,尤其是关于古希腊和古罗马的历史和神话传说,有时甚至还需查阅意大利词典。兰多对古希腊古罗马神话了如指掌,信手拈来,处处是诗,尽得风流。作为译者,我必须追随他的思绪,在古希腊的断壁残垣中探寻他的足迹,在满园繁花和杂草中,去寻找那几抱象征他理念和品节的万古不坠的智慧之柱。兰多诗歌气象开阔的学术视野和绵邈博厚的儒风雅韵显然对译者提出了极高的要求。然而,兰多也是现实的。他有着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他常在诗歌中回忆清芬的昔年,修补褴褛的旧梦,描述纷繁的世事。为此,我们又必须深入了解兰多漂泊的生平经历,了解隐藏于他暴烈脾性下的真诚、善良和慷慨,理解他在世道尚新的境遇里雅风飘零的悲哀。然而,有限的诗人传记资料又为我们的深入探究带来诸多困难。
兰多的诗歌有一部分是无韵的自由体诗,大部分短诗都采用传统的英诗格式。他下笔谨严,字词锤炼,句格工整,韵脚精到。这也对译者提出了十分严格的要求,翻译时在注意押韵的同时还必须使诗句自然流畅、富有乐感。再者,译诗远非韵式相似那么简单,韵式只是诗歌语言音乐性因素之一,节奏感,亦复如是。此外,诗歌创作中更为重要的是风格。一位优秀的诗人,其风格必然是多样的,难以定论的,兰多的诗歌也不例外。他的诗歌能盛丽,能冷峭,能幽洁,能深邃,能刚锐,能婉顺,能古雅,能清通,有的博大如山,有的柔情似水,可谓气韵万千。要把这样风格多样的英语诗歌翻译成通达晓畅的中文,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尽管翻译诗歌是一种二度创作,然而留给译者的空间却十分有限,译者恰如一个戴着镣铐的舞者,举手投足间必须时刻注意不能超越界限。即便在界限之内,也必须注意分寸,译露了粗浅,译隐了迷离。翻译过程中,我无时无刻不处于这种矛盾和尴尬的境地之中,我时刻提醒自己,翻译拒绝浓妆,拒绝粉饰。
由于兰多的诗歌在我国从未得到全面译介,可供参考的资料也十分少见,在整个翻译过程中我一直有一种在荒野探险的感觉,孤独而兴奋,忐忑而期盼,但愿我的辛勤耕作能让兰多的诗歌走入我国广大读者的视野。尽管是小众诗人,尽管来自数百年前的异国他乡,相信介绍他的诗歌能为丰富我们对19世纪英国文学史的深入全面了解有积极的意义。我享受耕作的快乐,却并不奢求日后的收获,只希望广大文学爱好者能通过阅读本诗集注意到19世纪英国文学大花园里幽隅一角的一株绽放百合的苍松。
感谢柏华老师,从茫茫书海中挖掘出这样一位富有个性、成就卓著却被埋没数百年的诗人,并把首次翻译出版兰多诗集的重任交给我。柏华老师在百忙之中不仅为我提供了不少宝贵的参考资料,并且仔细审读我的译诗初稿,所提意见深入精到,动中肯綮,令我获益匪浅。兰多的作品浩如烟海,今天的读者很难领略其全貌,选译其中一些可读性较强、内容积极健康的短诗不但能激发我们对这位小众诗人的兴趣,去深入探寻诗人曲径通幽的内心世界,而且有助于我们充实和完善对19世纪英国诗歌的全景认识。根据柏华老师的意见和《时光诗丛》的设计理念,我选择了兰多作品中100首短小精悍、音韵优美、意义隽永的优秀诗歌,并按照主题作了分类,对于一些蕴含古希腊和罗马文化背景知识的诗歌,我做了相应的注释。兰多诗歌大部分无题,有些诗歌即便有题,也很可能是杂志编辑在未经本人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加上的。对于完全没有题目的诗歌,我采用诗歌的第一行或第一行的一部分作为诗歌标题。
由于国内外学界对兰多的研究都十分有限,可供参考的资料寥若星辰,为选择诗歌和翻译工作带来不小的困难。感谢我的两位学生张宝来和侯云洁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为我搜集资料,在远不忘,盛情可感。同时也感谢卢芬芳、孙昊和倪雨亭等三位复旦学子,在繁重的学业任务之余精心翻译了数篇兰多评论,为理解兰多诗歌提供了宝贵的线索,尤其是孙昊同学,对我的译诗初稿提出了许多中肯的修改建议,在此一并致以诚挚的谢意。在整个翻译过程中,每每想起诗集将以中英对照形式出版,我总感到惶恐不安,对诗人的景仰和对读者的敬畏使我始终不敢率尔操觚,然而由于识浅心粗,资料有限,疏漏必多。在此本人谨掬一瓣心香,吁请专家学者与广大读者不吝匡正。

刘守兰
2024年3月28日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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